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玄学大师的敛财人生[重生]/玄学大师的见鬼直播[重生] 作者:春风榴火 文案一 宁疏睁开眼,发现自己重生回到小时候, 住在农村的土墩儿房里,一身花棉袄,土唧唧。 回想起上一世她给陆铮当金丝雀,在娱乐圈当花瓶的日子 宁疏抹了把眼泪。决定人生重新开始, 她跟着乡下外婆学风水玄学, 选宅看房算命,直播捉妖见鬼。 从小山村到大香港,从网红到天后。 敛财的人生没有尽头! 文案二 宁疏最近听说,她的霸道总裁也重生了, 总裁开着保时捷,鬼子进村,要抓她回家。 这位陆总裁财大气粗颜高体力好,就是脾气臭, 挂着一张冷面佛爷脸,每天让她死一遍 后来霸道总裁居然破产了,宁疏看着他落魄样, 心里琢磨着,是把这条小狼狗牵回家呢,还是牵回家? 落魄总裁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有一样,身 体 好! 霸道偏执狂大尾巴狼男主vs身娇体软贪财贪色女主 什么不满意,别骂我女人,骂我。 服用指南: 女主成长型,苏苏爽爽。 算命,直播,冒险,赚钱,走上人生巅峰,收复忠犬。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娱乐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疏陆铮 ┃ 配角: ┃ 其它: 金牌推荐 黑料缠身的当红影星宁疏意外身亡,重生回到小时候,被父母嫌弃,送到农村外婆家,跟着外婆学习风水玄学,凭借着一身风水本事,选宅看房算命,直播捉妖见鬼,从小山村到大城市,走上新的人生。就在宁疏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却不曾想,上一世对她紧追不放的地产大佬陆铮,也跟着她重生了……作者想象力丰富,文笔流畅,女主注重家庭亲情,有情有义,虽然描写的是杜撰的风水玄学,但是紧贴现实,引人深思。文章剧情流畅,悬念伏笔环环相扣,人物塑造鲜明。 ================== ☆、别想逃   宁疏突然出现在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耳边传来聒噪的汽车鸣笛声,也有劣质音响里传来的“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皮包通通三十元一个”的叫卖声...   不过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进入宁疏的脑海,变成一片嗡鸣。   不远处,一辆奔驰车呼啸着朝她驶过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径直撞向她!   宁疏猛地睁大眼睛,连忙伸手作挡,然而那辆车直接穿透她的身体,朝着马路另一端驶了过去。   宁疏依旧站在马路上,紧接着又有好几辆车穿过她的身体,她看着自己的手,渐渐地变得透明。   恍然想起,她死了啊!   远处商圈的LED显示屏幕上,正在直播当红影星宁疏的葬礼。   参加葬礼的,是宁疏的父母和家里的亲人,她母亲穿着黑色的长裙,拿着白手帕,不住地擦拭眼睛,却丝毫挤不出一滴眼泪,只能故作悲伤的情态。   宁疏鼻息里发出一丝不屑的冷哼。   哭得太敷衍了吧,好多摄像机都看着呢,好歹拿洋葱擦擦眼,装像一点啊!   宁疏死亡的新闻占据了这段时间所有娱乐杂志的头版头条,她几乎每天都在上热搜。   “十八线影星宁疏最近一两年突然爆红,然而前日骤然暴毙,死因不明。”   “据知情人士透露,宁疏就是本届金桂奖最佳女演员得主!可惜。”   “据传言,宁疏是死在金主的建在深山老林的神秘别墅中。”   “神秘金主究竟所系何人,宁疏死因更加扑朔迷离!”   ......   所有的流言蜚语,在宁疏头七的那一天,戛然而止,消声觅迹。   那晚,勾月刚刚爬上柳梢。   设在宁疏豪宅的灵堂,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他穿着修身的黑色西服,眉目硬挺,鼻梁高挺,唇锋轻薄。   进门便带起了一阵阴冷与肃杀的凛风。   然而他的胸口,却别着一枚白色栀子花,清冷月光下,显得那样柔嫩,脆弱。   他一进灵堂,所有的摄像机齐刷刷对准他。   在场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他就是江城只手遮天的陆氏地产总裁,陆铮。   陆铮罔顾了所有人惊讶的目光,径直来到宁疏的尸身前,静静凝望她两秒,随即摘下胸前的白色栀子花,温柔地放在她的枕边。   他抬头,望着面前一屋子的记者,沉声宣布。   “一,我就是她的神秘金主,所有猜疑到此为止。”   “二,宁疏死于我的别墅,死因是意外摔倒,尸检报告不日将公之于众。”   真相终于大白,一时间众人感慨万千。   然而下一秒,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行为!   他直接掀开了覆盖在宁疏脸上的白幡,伸手扣住她的下颌,俯身吻住了她!   他在亲吻一个死人。   霸道,凶猛,湿润而又...令人窒息!   几乎长达一个世纪般长久的深吻之后,陆铮缓缓抬眸,看着宁疏那令他神魂颠倒的绝美容颜,以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低声喃喃:“三,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别想逃...”   -   宁疏猛地睁开眼睛!   “哎呀,可算醒过来了,感谢天师爷保佑啊。”   外婆絮絮叨叨的声音传入耳畔。   宁疏微微皱了皱眉,她打量周围,发现周遭的景物异常熟悉,雕花的陈旧衣柜,硬邦邦的木质大床,小轩窗透着阳光,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粉尘...   这里是...   是她小时候在乡下农村住的房间!   这里是乡下外婆家。   宁疏连忙抓来了床柜上的镜子,镜子里的她,皮肤白皙,容颜稚嫩,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格外明亮。   此时此刻的她,宛如粉雕玉琢的小瓷人儿似的,皮肤嫩得仿佛要掐出水来,全然不似过去浓墨重彩的艳妆。   镜子里是她小时候的模样。   回到小时候,重生了?!   而当宁疏在看到面前慈祥的老者,她的眼泪险些掉下来,这是她逝世多年的外婆。   宁疏一把抱住外婆,紧紧的。   “哎哟,这孩子...”   “外婆,真是太好了!”   醒过来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能重新活过来,真是太好了。   情绪平复下来,宁疏问道:“外婆,我今年多少岁?”   “这孩子,糊涂了是不,你今年虚岁刚满十二。”   “十二岁。”   她脑子里快速思忖着,十二岁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年她刚好小升初,原本是跟外婆住在农村,不过城里的父母就要把她接到城市里念初中,离开农村。   而她悲惨的命运,就从回城的那一天开始。   她的妈妈原本是村里的最漂亮的女人,后来嫁到城里入了豪门,算得上是飞上枝头当了凤凰,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一心想要生儿子,结果没想到第一胎生了个女儿,也就是宁疏。   夫家那边非常不满意,妈妈为了不让夫家婆婆糟心,在宁疏一岁的时候,就把她送到了乡下外婆家里养着,后来她终于如愿以偿生了个儿子,就更加不管宁疏了。   宁疏在农村生活到十二岁。   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外婆在电话里好说歹说,终于让妈妈同意把宁疏接回去,毕竟城里的教育水平比农村乡镇好多了,外婆想让宁疏将来有个好前途。   然而进城以后,宁疏悲惨生活也就开始了。   虽然在城里生活条件好了很多,可是寄人篱下每天遭人白眼,她过得一点也不快乐。   再加上家里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全家人都更加疼爱小弟弟,根本不管她,她的成绩也变得很差,最后没有考上高中,只读了个艺校,就出来跑龙套演戏。   宁疏这样混了几年娱乐圈,靠黑料爆了几次热门,可是始终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她主演的电影全部扑街,成了十足的票房毒|药,没有导演找她约戏,她混得很惨,甚至一度想要自杀,结束掉自己悲惨的人生。   她跳海自杀的那天,遇上了陆铮。   陆铮坐着豪华游艇开party,结果把她给捞了上来,她的命运也由此改变。   在见到她容貌的那一刻,饶是风月场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过来的陆铮,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她太美,美得令人窒息,他几乎是一眼就被这只从水里捞上来的小美人鱼给迷住,迷得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他舍得花大价钱捧她,把她捧成了当红明星。可是宁疏也渐渐发现,陆铮内心的阴暗面,他占有欲和征服欲太强,性格极端,她不肯乖乖听话,不肯喜欢他,到最后他居然囚禁她...   而宁疏正是在逃离他魔爪的那天,不小心摔下楼梯,意外死亡。   既然现在重生了,宁疏暗自发誓,一定要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绝不能像前世那样,随波逐流。   她要远离陆铮那个危险的家伙!   外婆在宁疏醒来以后,开始准备要献祭给天师爷的水果和猪头,感谢天师爷保佑宁疏可以死里逃生,舅妈也帮着奶奶收拾,絮絮叨叨地说道:“连医生都说这孩子摔下山崖救不回来,没想到居然让天师爷救了回来。”   “那可不,回头让宁丫头去给天师爷上柱香。”   外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给人捏骨算命,消灾避邪,极受人尊敬。   前世宁疏并不相信外婆有真本事,总觉得这是骗人唬人的,直到现在她重生,才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她暗下决心,要跟着外婆学习玄学法门,重新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来幻言,忐忑。   不知道会不会很冷啊。   你们舍不得让我单机对不对,QAQ   如果喜欢的话,就多多撒花留言吧。   爱你们-3- ☆、香断了   下午,太阳温暖和煦,宁疏陪外婆和舅妈坐在院子里剥花生。   宁疏住的农村大院儿,有一前一后两栋房子,舅舅和舅妈还有弟弟狗娃子住在前屋,宁疏和外公外婆住在后屋。   相比起一直住在农村的外婆,城里的奶奶重男轻女思想更加严重,打宁疏生下来就不喜欢她,可是农村的外公外婆却对她疼爱有加。所以宁疏的童年,跟着狗娃子在农村玩得很开心,白天捉螃蟹,晚上看星星,生活得无忧无虑。   “对了,阿宁,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摔跤掉下山崖呢?”   舅妈的询问打断了宁疏的沉思:“可把你外婆吓坏了,听到你出事,险些犯高血压晕过去!”   宁疏这才回想起,她跌落山崖,险些丢了性命。   不过,并非失足,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推她的人,是村口朱家的媳妇周红花。因为宁疏在林子里采木耳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周红花背着丈夫出轨,跟村西口李麻子幽会,周红花害怕偷情的事被丈夫和村里人知道,就跟李麻子合计,把撞见他们的宁疏给推下了山崖。   上一世,宁疏醒过来之后,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周红花遭全村人唾弃。但是这件事也给宁疏家带了来一场灾难。   李麻子家有钱有势,在村里作威作福,轻易不能得罪。自从宁疏戳穿了李麻子和朱家媳妇偷情的事以后,他就开始针对宁疏家,半夜带人烧了舅舅的苞米地,还害得弟弟没有书念,外公为此生病住院。   这一次能够重生,宁疏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再发生,她要保护她的家人!   “舅妈,的确是我走路不小心,掉下山崖的。”   宁疏的声音很软很糯,给人的感觉,就是柔柔弱弱。   恰是这样娇弱的声音,曾经在床上让陆铮无数次陷入疯狂。   “你这孩子,走路就喜欢遛神儿,这下差点丢了命,以后可要仔细了!”   “嗯,舅妈,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宁疏决定将周红花偷情的事情隐瞒过去,至少不能就这样大咧咧地说出来,将祸事引上身,既然重生了,她就要稳稳地走好每一步,不能再重复上一世的错误。   “外婆,我想跟你学摸骨算命的风水术。”   外婆放下手里的花生米,讶异看向宁疏:“什么,你要学风水?”   宁疏郑重点头:“我想继承外婆的衣钵,给人算命测运当风水先生。”   “可是阿宁,你以前不是还说,这是迷信。”舅妈问道:“怎么会突然想学这个?”   宁疏以前总说外婆做这一行是迷信,甚至引以为耻,在小朋友面前抬不起头。   现在想来,其实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宁疏想了想,说道:“生死关头走了这一遭,才知道以前没见过的,未尝不是真的,所以我想要跟着外婆学习,将来也好有一技傍身。”   “这条路很辛苦。”外婆可舍不得宁疏将来跑江湖给人算命:“你就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谋个好工作,外婆就心满意足了。”   “外婆,我真的对这行很感兴趣。”   “你真的想学?”   “嗯!我不怕吃苦。”   外婆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跟能不能吃苦没关系。吃不吃得下这碗饭,也不是你自己决定的。”   宁疏不明白,外婆解释道:“有些人天生有灵性,心性通透,能通神鬼,成为有名的大先生;有的人心性浑浊,神鬼不通,吃不下来这碗饭。”   “外婆,怎么才能知道,我吃不吃得了这碗饭?”   “今夜子时,你来天师祠,我们问问天师爷吧。”   晚上,宁疏来到后院坐北朝南向的天师祠。   外屋摆着外婆看风水的各种器具,而里屋则供奉着天师爷。   宁疏记得外婆以前提过,天师爷尊姓黄,名讳黄宪慈,明末清初有名的得道高人,除魔卫道,声名显赫一时。后来满人入关,扬州十日,嘉定屠城,黄宪慈坚决不肯学那夷族风俗,剃头留辫子,被旗人斩首。   不过据说当时斩首示众,扬州城好几万老百姓眼睁睁地看着,黄天师的人头落地,落地之后竟又飞了回来,重新接续在他血淋淋的脖子上。这样来来回回,刽子手换了十来个,没有一人能把他的脖子斩下来。   后来他们也只好放掉了黄宪慈,黄宪慈带着一帮老百姓逃进了深山,自立门派,显赫一时。   宁疏只把这个故事当成神话来听的,从来没有当真过。   她掀开帘子走进天师祠,房间里光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让人心神安宁   正前方端正地摆放着天师神座,黄天师尊容并非慈眉善目,而是相当凶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吓退邪祟恶鬼。宁疏有些害怕,她本能地想要抓住外婆的手,外婆安慰她说:“天师爷是我们的保家神,你能不能吃这碗饭,全靠天师爷说了算。”   宁疏点了点头,乖乖跟着外婆来到天师坛前,外婆说:“跪下给天师爷磕头上香,感谢他救你一命。   宁疏跪在垫子上,磕头敬香。   接着外婆也点了一根香,喃喃道:“天师门下第四百五十二代弟子胡英,如今年事已高,外孙女宁疏,有意入我道门,求问天师,可否收她做个门下弟子,每天三柱高香侍奉,将来除魔卫道,惩恶扬善,光耀师门。”   外婆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手里的香断了半截,“啪啦”,掉在地上。   外婆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来给天师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惶恐问:“弟子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天师爷海涵。”   宁疏听外婆曾说起过,香燃出来的烟袅袅升起,可以飘到天宫,天上的神仙嗅到烟味,就知道凡人有什么心愿了。   所以这烟,能通灵。   现在香断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神仙不想听你的话。   宁疏连忙拿着香又给天师磕了三个头,脆声说道:“我想跟着外婆学习风水法术,不再受人欺负,也保护家人不受人欺负,求天师收我为徒。”   如果刚刚香断纯属偶然的话,那么在宁疏说完这番话以后,她手里的香,跟着也断了!   而且一断,断了三根!   这......   纵然是外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宁疏见外婆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有词地念叨着什么,她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阿宁,你起来吧。”   宁疏看看凶神恶煞的天师相,又看了看外婆,不明所以。   直到走出了房间,外婆才对她说道:“这碗饭,你怕是吃不得了。”   当然,外婆没有告诉宁疏为什么,当天晚上,宁疏听到她跟外公在房间里说话的声音。   “天师说,此女铁石心肠无情无义,若是入我道门,只怕将来不走正道,为祸一方。”   外公很生气:“什么铁石心肠无情无义,我们宁宁虽然小,但是也孝顺懂事,哪里像他说的那样。”   外婆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天师会这样说,什么无情无义,宁宁是她看着她长大的,她从小心性纯良,性格柔弱,绝不会为非作歹。   外公说:“阿宁想学风水,多半也是一时兴起,既然学不了,就让她正经读书,将来谋个好工作。”   外婆说:“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宁疏皱起了眉头。   “无情无义铁石心肠”八个字,用来描述上一世的她,也不算冤屈了她,毕竟她在父母家寄人篱下受人白眼这么多年,加上外婆外公相继去世,舅舅家被人害得家破人亡,进了娱乐圈,她又总是被人欺负...   那样的遭遇让她心变冷变硬,不再轻易对人交付真心,尽管表面柔弱,可是骨子里却是倔强而坚韧。   甚至包括后来对陆铮,她都控制着自己的心,无论他对她多好,都决不轻易动情。   所以天师说她无情无义铁石心肠,就是指这个么?   难道天师知道她重生了?   如果天师知道的话,也应该知道她是有苦衷的。   宁疏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不会轻易放弃,无论如何她都要学会风水玄学,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爱的人。   宁疏重新回到房间,躺下睡觉,一切等明天再说。   农村的夜,并不算静,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就在宁疏即将坠入混混沌沌的梦境之时,屋里传来老木头摩擦的“吱呀”一声响,分外清脆。   宁疏敏感地睁开眼,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一片黑糊糊的影子,今夜无风无月,夜色格外深重。   她隐隐约约看到纸糊的窗户居然打开了。   宁疏下床,踮着拖鞋,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明明没有风,可是心里却感觉凉飕飕的。   她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来,心里琢磨着哪里不对劲,就在这时候,又是一声分外清晰的“吱呀”声。   窗户又开了!   宁疏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明明没有风,窗户为什么会自己打开!   心里头一个激灵,毛骨悚然。   宁疏摸索着墙壁,打开灯,踏着拖鞋走过去,将窗户关上的同时,插上了窗梢。   ...这回总不会再开了。   然而就在宁疏关了灯重新躺下来要睡觉的时候,突然,窗外传来了一阵猛烈的敲击声。   啪啪啪啪啪啪,咚咚咚咚!   宁疏吓得魂飞魄散!   “谁!谁在外面!”   突然,敲窗声骤然停下来,只听到一个幽幽的小女孩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妈咪,妈咪开门,是我呀!”   那声音很冰,很凉,虽然糯糯的,却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宁疏全身汗毛都竖起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震怒吼声:“何方小鬼!竟敢在我胡英的家宅作乱!”   作者有话要说:     v前日更,v后日更或日双更。 ☆、天眼     房间门被推开,外婆拿着一柄桃木剑冲了进来,径直走到紧锁的窗户前,拿出一道符贴在窗门上。   她回头问宁疏:“阿宁,你没事吧!”   “我没事。”宁疏捂着胸膛下床,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那个东西走了吗?”   “跑没影了。”外婆用符封好了窗户,又在房间各处贴了符纸,她走到宁疏床边,坐下来安抚她:“吓坏阿宁了吧,别怕,外婆在。”   宁疏手紧紧攥着被单,问道:“外婆,刚刚那是什么,我听到它叫妈妈呢!”   外婆解释:“村里头死小孩多,兴许又是哪家不成器的,偷怀了孩子没足月就打掉,小孩儿没法子投胎,当了游魂野鬼,半夜跑出来吓唬人,这种小鬼不成气候,兴不起什么风浪,吓唬吓唬也就跑了,别怕。”   宁疏点点头:“外婆,我不怕。”   “今晚外婆陪你睡,死东西不敢再来吓唬你。”   外婆还把宁疏当小孩儿哄。   想想也对,她现在才十二岁。   “外婆,我不怕,以后我要跟外婆一样,成为大先生,迟早要接触这些。”   外婆轻声叹息:“唉,你真的那么想当先生吗?”   宁疏连连点头:“我想。”   “阿宁,你告诉外婆,为什么想当先生?”   宁疏想当阴阳先生,当然不是为了惩恶扬善,仅仅只是为了自保,有一技傍身,会点玄学法术,将来不至于孤苦无依的时候,受人欺负。   她如实地想外婆讲了自己的想法。   外婆很惊奇,说道:“你怎么会想得这么远,将来就算外婆去了,你还有舅舅,还有爸爸妈妈,怎么会孤苦无依?”   宁疏不想告诉外婆自己重生的事情,上一世爸爸妈妈根本不管她,舅舅家道中落妻离子散,外公外婆含恨而终......所有的一切,要怪,都怪她太无能。   “外婆,您真的不能教我吗?”   外婆叹息道:“不是我不想教你,是天师不肯收你入门,如果入不了门,你也是做不了先生的。”   “怎么样才算入门?”   “阿宁,我这样跟你说吧,第一种人,入了门开了天眼,法术高强,能匡扶正义,降妖除魔,那是最厉害的大先生,能开天眼之人,少之又少,就我能叫出名字的,目前国内只有不到十人。”   “而第二种人,入了门开不了天眼,这辈子就只会帮人算命测运,学一些书本上的死东西,成不了气候,有时候甚至还要招摇撞骗,也就是所谓的‘神棍’,当不了先生。”   “第三种人,连门都入不了,老天爷不赏他这碗饭,就算给人测算,也算不准东西的。”   宁疏心里猜测,外婆肯定就是第一种,入门开了天眼的大先生。   “外婆,要怎么样才能开天眼。”   “这个强求不得,全看个人造化与慧根,我是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开的天眼,算是入门比较晚的。”   “那怎么样才知道开了天眼呢?”   “开了天眼,你自己就能感觉到。你能看到人头顶肩头三把火,也能通过别人的气色,看到他将来的运道,能感觉到祥瑞之气和凶煞之气,也能看到脏东西。总而言之,就是开了七窍,感受到这个世界上阴阳五行的所有元素。能开天眼,那都是老天爷赏饭吃,将来能有大成就,我有一位交好的先生,开过天眼,现在在香港给那些豪门巨擘算风水,出场费六位数起价。”   “好...好厉害。”宁疏是真的心动了:“外婆,我想开天眼。”   外婆摸了摸宁疏的脑袋:“这种事强求不来。”   宁疏回想上一世,她活到了24岁,都没有开过天眼。   念及至此,她有些失落,不过她转念,又问外婆:“既然开了天眼这么厉害,外婆您为什么...”   外婆笑了笑:“你想问我为什么还呆在这破锣村子,每天给村民捣鼓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唔。”宁疏不大好意思,不过她的确有疑问,外婆那位好友可是出场费六位数啊,宁疏相信如果外婆肯出山,肯定不会比他差!   “窥测天命,泄露天机,终究阴德有亏,折福啊!”外婆却摇了摇头:“那位先生如今已过天命之年,一生未娶,尚无后顾之忧,而我如今儿女双全,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宁宁,我宁可清贫一世,也绝不会伤及儿女福寿。”   宁疏皱了皱眉,外婆的意思是,如果想成为大阴阳先生,名扬天下,就不能有后顾之忧么。   外婆说:“事事难两全,看你怎样取舍,不过这些都说得远了。”   的确,她现在别说没开天眼,天师不肯收她,连入门都成问题。   宁疏这才发现,即使是重生回来,其实也还是有很多人力不可抗的事情,阴阳玄学,不是努力就能够学得会的,这也要看命数和慧根。   “不过,如果你实在想学。”外婆话锋一转:“我出门看事的时候,倒是可以带着你,你多接触接触这些东西,说不定就能开窍。”   宁疏惊喜地问:“真的吗?”   “嗯,姑且先试试吧,反正现在不正是暑假呢吗,以后外婆出门看事情,你跟着我。”   宁疏连连点头:“好的外婆,我给您提箱子!”   -   宁疏自从开始跟着外婆跑事之后,对这一行倒是有了些体悟,外婆行事作风刚正不阿,所以邪祟物件都挺害怕外婆。外婆说,倒不是她本事多大,而是凭着一股子正气,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这样。   将来如果宁疏要做先生,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学本事,而是修心。   要秉持一颗赤子之心,匡扶正义,除魔卫道。   这才是大先生应有的风范。   宁疏一个人在村里头闲溜达,已经多少年没有再回平水村了,看到这些儿时的景物,她心里头感慨万千。   村民们待她相当客气,整个村子溜达一圈回来,她衣服包里塞满了糖果,花生瓜子和巧克力。因为外婆是村里的大先生,村民们有啥问题都来找她,建宅筑基看朝向,小孩儿取名等等,鸡毛蒜皮,事无巨细。   外婆在平水村地位极高,哪怕是村里的恶霸,看到外婆都要避让三分。她才渐渐明白,别人对你好崇敬你,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尊重。   不远处的小河边,宁疏看到表弟狗娃子蹲在树下面鼓弄什么。   宁疏舅舅的小孩,也就是她的表弟,比她小一岁,大名叶英俊,小名狗剩,又叫狗娃子。   本来人如其名,生得眉清目秀,俊俊俏俏,只可惜,鼻子下方开了一条缝儿,兔唇。本来小时候就去缝合过,无奈那时候技术不到位,没有缝好,嘴唇还是有点歪,舅舅还说就今年暑假,带他去大城市给好好整整,不过因为农活忙,给耽误下来。   狗娃子虽然嘴皮子有点豁,不过模样的确生得好看,因为舅舅本来就是个俊俏小生,他们一家的基因都比较好,宁疏的妈妈,若不是凭借娇俏美丽的容颜,又怎么可能嫁入豪门。   而宁疏,若不是生了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蛋,又怎么可能让陆铮为她疯狂至此。   外婆时常说,生得太美,命格太锐,败运啊。   有时候美丽,也会成为一种原罪。   宁疏走过去将自己包里的糖果全给狗娃子。   “喏,拿去吃。”   “谢谢姐!”狗娃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灰,拆开一袋“徐福记”巧克力,塞进嘴里。   宁疏问他:“你在干什么?”   “玩屎壳郎。”   宁疏看着身边脏兮兮的狗娃,还真是个熊孩子,一只虫子都能玩得津津有味。   地上有一个背被翻过来,张扬着八足,凌空胡乱挥舞的墨绿色屎壳郎。   宁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些心慌,仿佛她自己就像地上那只慌张失措的屎壳郎,不知道该怎么办,惶恐不安,被未知的力量支配,任人宰割...   宁疏皱眉,强迫自己抽回视线,平复心绪。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好像她能感知屎壳郎的情绪似的。   可是屎壳郎又怎么会有情绪?   宁疏只好对弟弟说:“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万物有灵,就算只是蝼蚁性命,也不要轻易伤害,否则亏损阴德。”   狗娃子歪着眉毛,像是不认识宁疏似的:“姐,我怎么感觉你自从摔下山坡之后,醒过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像小孩子了,像个大人,而且说话也越来越像外婆了。”   宁疏心说,我本来就是大人,她可是多活了二十几年,还能跟你个小屁孩似的瞎胡闹?   “我将来要继承外婆的衣钵,成为大风水先生。”宁疏对狗娃子说:“要学外婆的本事,也要学外婆的慈悲为怀。”   狗娃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姐姐要当先生,那我给姐姐当提箱童。”   宁疏随意地说道:“行啊,你就给我提箱子。”   她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将地上的屎壳郎翻过来,屎壳郎一旦脱身,抖擞了精神,快速地爬开,一晃眼便钻进葱茏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在屎壳郎重获自由的那一瞬间,宁疏紧绷的心骤然松懈下来。   她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听到有一个声音传来:“歪嘴狗娃,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宁疏回头,看到有三个小孩儿走了过来,年龄约莫在十四五岁的样子,半大的几个男孩。   现在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村里的大点儿的孩子都忙着帮父母干农活,小屁孩没事儿做,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儿,瞎胡闹。   为首的那人,名叫张强,是孩子堆里的小霸王,总是欺负狗娃子。   “哇!是巧克力啊!”   “还有吗,我要吃!”   “快把你包里的巧克力都给我!”   狗娃子平日里被这个张强给欺负惯了,所以毫不犹豫就把包里的糖果掏出来,乖乖的要给他。   而这一次,宁疏却阻止了他。   “别给他。”   狗娃子战战兢兢地说:“可是不给,他会打人。”   宁疏却丝毫不惧怕,看向张强,作出强硬的姿态说道:“警告你,以后离我弟弟远一点。”   她说话的声音糯,所以作势也吓唬不了人。   张强凶巴巴指着宁疏:“你算哪根葱,居然敢教训我。”   欺软怕硬的家伙,宁疏以前见得多了,当年她在娱乐圈搅浑水的时候,这帮小屁孩儿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宁疏面无表情道:“张强,你上周偷了王寡妇的内裤,现在还藏在枕头底下吧,我劝你早点还回去,否则将来东窗事发,你爸妈闹离婚,你跟了你爸,你爸又找了个后妈,你可就惨了。”   此言一出,张强立刻变了脸色,嘴唇都发白颤抖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红衣孩童   宁疏当然知道,小时候村里发生的所有鸡毛蒜皮,她都清清楚楚地记着呢,这些事,都是她这一世能够安然无恙地在村里生活下去的保障。   上一世,张强这倒霉孩子,可算是把他爹给坑惨了,他偷了村头最漂亮的王寡妇的内裤,一个没留神,内裤给他妈妈发现了。   他妈妈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错把这条花内裤当成了自己丈夫和王寡妇偷情的证据。   这件事在村里闹开了,张强爹声名狼藉,走哪都让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来。后来夫妻俩闹了离婚,张强妈离开了村子,张强跟了他爹,他爹又找了个厉害的后妈,张强和他的弟弟妹妹们后来的日子就过得相当辛酸凄惨。   宁疏之所以警告张强,并不是为了救张强。最主要的原因,是上一世平白躺枪的王寡妇,她性子烈,因为受了冤屈,百口莫辩,最后投河自杀。   宁疏想要救王寡妇一命,所以才把这件事讲出来。   正如外婆所说的,要想成为大先生,首先要心存善念,行善事,积攒的功德,都是自己的。   张强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扪心自问,偷内裤的事情只有几个兄弟才知道,宁疏怎么会知道?   他抓起身边一个男孩的衣领,凶神恶煞质问:“是不是你告诉她的!你们竟敢把这件事乱说!不想活了是不是!”   “没有啊,我没说!”   “没说她怎么会知道!”   宁疏缓缓道:“张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遭报应活该,可是不要牵扯上别人,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恶心的行为,将来会害死人。”   张强冷哼一声,指着宁疏道:“老子才不怕你,你说遭报应就遭报应啊?你以为你是谁,神仙啊?”   此时此刻,太阳已经隐没于云端,一阵阴风飕飕地刮过。   宁疏还没来得及说话,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她唇红齿白,尤其是那水嫩嫩的肌肤,被血红色的裙子衬托着,白得跟雪似的,看起来可爱至极。   那小女孩一蹦一跳地来到张强身边,伸出手,轻轻一推,张强就像没了依托的纸片人似的,直直栽倒进河里。   “啊!救命,我不会游泳!”   张强在河里猛烈地扑腾起来。   猝不及防的惊变,让几个男孩傻了眼,他们连忙脱了衣服“噗通噗通”跳进河里,把张强给救上来。   几个男孩在河里扑腾着,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嘻嘻笑着,回头望了宁疏一眼,蹦蹦跳跳跑开,最后消失在了草丛中。   宁疏和狗娃子走在回家的田埂路上。   太阳再度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暖意融融地炙烤着大地,将方才的阴冷一扫而空。   “姐,你说的报应,来得真快!”狗娃子很兴奋:“没想到张强居然自己掉河里去了,难不成真是老天爷帮我们?”   宁疏说道:“哪有这么快,是那个小女孩把他推下去的,不知道他怎么得罪那女孩了。”   狗娃问:“姐,你说的什么小女孩呀?”   宁疏说:“刚刚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啊,长得特俊,长大了肯定是美人坯子,你没看到吗?”   狗娃捂着胸口,惊慌说:“姐,你别讲鬼故事了,我没有看到什么红衣服小女孩呀!你可吓我!”   吓他?宁疏自己都被自己给吓到了。   “你没看到?”   狗娃说:“刚刚吹了好大的风,张强就像是被风吹走了似的,掉进了河里,没有人推他。”   宁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方才她清清楚楚看到有个穿红衣服的姑娘跑过来,推倒了张强,还冲她笑来着。难怪,周围人都没什么反应,敢情他们都看不到,只有宁疏看到了?   “狗娃子,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家!”宁疏牵着弟弟的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往家赶。   当天晚上,狗娃子跟父母和外公外婆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舅舅一如既往地告诫狗娃子,不要惹事,尤其不要去惹村里头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   舅舅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真的特别老实的那种,别人欺负他,他也不吭声,一贯奉行的人生信条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打断牙齿活血吞。”   “舅舅,不是狗娃要招惹他们,而是他们来招惹我们。”宁疏说道:“总这样避着也不是办法,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外婆这么厉害,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   “阿宁。”外婆放下了筷子,说道:“你性子要强,这是当阴阳先生的大忌。”   宁疏皱着眉头,不明白:“难道阴阳先生就要当大善人,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还要把右脸给他?”   她可做不到这样憋屈。   难怪上一世,舅舅家会被害得家破人亡,即使外婆这么厉害,但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一世,宁疏绝对不会再让这件事情发生,她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家人。   晚上,宁疏做了一个梦。   这是重生之后第一次,她梦到陆铮。   梦境很美很美,她躺在海滩别墅露台边,面前就是一片纯净的碧海蓝天。   她闭着眼睛,沉浸在梦境里,一个轻柔的吻,落到她的唇畔。   “我好想你。”陆铮温柔地亲吻她,说着缠绵悱恻的情话,唤她的名字:“阿宁,阿宁。”   他的唇冰冰凉凉,透人心骨,他的手,已经伸入了她的裙摆。   “我不爱你。”她呻|吟着说。   “你会爱上的。”   ......   宁疏猛然惊醒,满身大汗。   周遭一片漆黑,宁疏感觉身体黏黏的,尤其是下身,那种熟悉的感觉...   她做春|梦,还梦到陆铮了。   可怕。   陆铮是她的第一男人,也是她最后一个男人。   在遇到陆铮之前,宁疏的性经验为零,陆铮占据了她的全部。   而陆铮的性|欲,跟他的占有欲一样强,在山间别墅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身体疲倦到了极致。而不得不说,他太会讨女人的欢心,那种强烈的快意,每次都让宁疏感觉仿佛是要死过一遍似的。   重生回来,居然还会梦到他,梦到和他做痛快事...   宁疏坐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水,一口气喝下去,湿润干燥的唇舌。   夜风徐徐,今夜依旧无月无星。   她看了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五,她推开门朝厕所走去,农村的厕所还是茅厕,几块石头堆砌,下面就是茅坑。   不过外婆家的厕所经过翻修,是比较干净的蹲式卫生间。   宁疏在外面打开灯,灯光及其暗黄,勉强照明。   就在宁疏提了裤子起身的时候,厕所的灯晃了晃,突然熄灭!   宁疏心跟着一跳,随即自我安慰,怕什么,肯定是灯泡烧坏了,明天再让舅舅过来修理。   宁疏拉了拉门把手,门纹丝不动。   她用了力,门却始终没有打开,宁疏急了,用力拉扯大门。   可是门就像是被钉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妈咪。”   宁疏整个人瘫在门上,她战战兢兢地回头,只见那个红衣服的小女孩,站在茅坑里,半个身子没在下面,半个身子露出来,手支撑着垫脚石,在拼命往外爬。   夜色浓郁,可是她身上嫣红的小碎花裙格外清晰,像染了血一般。   “我的妈呀!”   宁疏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妈咪,你别害怕噢。”红衣小女孩用力支撑着身子往上爬,一边还不忘安慰宁疏:“我很乖。”   她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身体有些圆滚滚的婴儿肥,动作笨拙滑稽,还有几分可爱。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红衣小女孩爬上来之后,拍了拍自己的红裙子,手放在嘴边,红着脸看着宁疏:“妈咪好美啊!唔,哥哥说让我不要来找妈咪,说会吓坏妈咪,可是我好想妈咪哦!”   她张开双臂:“妈咪可不可以抱抱我?”   宁疏连忙往后退了退:“你别过来!”   虽然它看起来是个很萌很可爱的小女孩,但它是个鬼啊!   “我不是你妈妈。”宁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解释道:“你认错人了!”   “不会,我不会认错,宁宁就是我的妈咪。”   宁疏低头看了看还没发育的身躯,说道:“我今年才十二岁啊。”   “啊,因为妈咪死了,所以我和哥哥也死在妈咪的肚子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到这个地方,见到了妈咪小的时候。”   宁疏闻言,全身猛地一颤!好久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她死的时候,肚子里居然有孩子了!   是她和陆铮的孩子。 ☆、威胁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宇宙玩笑啊!   她和陆铮居然会有孩子,明明每次都有措施,等一下,等一下好像有次在浴室里的没有…但是只有那一次,怎么会...   “小朋友,你别吓我,我真的会被吓死。”   宁疏说话声音都在抖,这一世她想远离陆铮,永远别去招惹他,可是...居然还有个小拖油瓶会找上门来。   红衣小女孩坐在地上,手画着圈圈,委屈巴巴说:“妈咪不喜欢我吗?”   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哎,你别哭啊。”宁疏心软,见不得小朋友哭。可它又不是人,是鬼啊,这大晚上的,嘤嘤哭起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乖乖,你别哭了。”宁疏壮着胆子走过去,蹲下身,颤巍巍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背。   摸到她,居然是实体的。   她的身体很冰,很凉,透心骨的凉意。   “别哭了别哭了。”宁疏轻声安慰她:“妈妈喜欢你还不行吗?”   小女孩抬起眼睛,委屈地问:“真的吗,你喜欢我吗?”   “哎。”   宁疏心说,这叫个什么事啊,虽然她是12岁的身体26岁的心,可是还完全没有做好要孩子的准备,一下就蹦这么大的孩子出来,黏着她叫她妈妈,关键是这小破孩,居然还是从厕所里钻出来的阿飘。   这是什么重生模式啊!   “你叫什么名字?”宁疏问她。   小女孩继续画圈圈,说道:“妈咪还没给我取名字就死了,所以阴差都不收我和哥哥。”   “还有个哥哥?也是我的孩子?”   “嗯,我们一起的。”   好吧,一下子还来俩,龙凤胎。   陆铮你真是...够厉害的。   “我是瞒着哥哥来的,哥哥不让我来,说不要打扰你的生活,可是...可是我很想妈咪。”   “我姑且认为你哥哥说的对...”   眼看着小丫头又要哭了,宁疏连忙改口:“哎,不是,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唔。”   这小鬼,挺玻璃心的。   “那你看现在咋办,要不我让外婆帮你们做做法事,送你们投胎?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再摊上我这么个倒霉催的妈。”   “我们不能往生了,我想跟着你,还想见见爸爸。”   “不要!不要见爸爸,你爸爸是非常可怕的变|态!”宁疏严肃认真地强调:“非常非常可怕,会把你们吊起来打。”   “唔。”小丫头似乎真被宁疏给吓到了似的,颤栗地往后退了退。   哎。   宁疏放软了调子:“如果不能往生,你们跟着我,有什么用呢。”   她连自己的未来都摸不清楚,如果还混成上一世那样惨,拖着俩小鬼,迟早玩完。   “妈咪,你快要开天眼了,将来会成为厉害的大先生。”   宁疏不解:“开天眼?现在?”   小女孩点头:“因为妈咪可以看见我,而且今天那个屎壳郎,它说妈咪就是因为感知到了他的痛苦,这才出手救了它,它说很感谢你,会报答你的。”   宁疏想起来,今天狗娃子在玩地上的屎壳郎,宁疏阻止了他,放走屎壳郎,那个时候她的的确确是有感觉,万物有灵,将心比心,不忍这小生命被凌虐。   所以外婆所说的,开天眼能感知到阴阳五行和世间所有元素,就是指的这个吗?   不过宁疏可不指望那位屎壳郎先生的报答。   “现在已经有了征兆,不久之后就会开天眼,成为很厉害的阴阳先生,到时候,妈咪就可以设法将我和哥哥带在身边了。”小女孩兴奋地说:“这样我们就可以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妈咪也可以带我们去找爸爸。”   不不不,带着你们可以,但是我们不去找爸爸!不找不找!坚决不找!   “我和哥哥还没有名字,妈咪帮我们取个名字吧。”小女孩拉着宁疏的小手指头摇了摇。   她的手十分冰凉,凉意彻骨。   宁疏看着这小孩,眉宇之间,跟陆铮还真有几分神似,尤其是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取名字,肯定不能姓陆,她坚决不要和陆铮有任何牵扯,那就跟着她姓好了。   宁疏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和你哥,就叫团团圆圆吧?”   小女孩低头想了想,怨念说:“你好不走心。”   哎,哪里不走心,明明是这么喜庆吉祥的名字,团团圆圆,国宝大熊猫还叫这个呢!   小女孩继续蹲在地上画圈圈:“不过看在妈咪这么想和爸爸团圆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叫一下这个名字好了。”   不不不!妈咪并不想和爸爸团圆,妈咪恨不得跟爸爸天各两端,天人永绝!   “改改,这名字不吉利,换一个。”   宁疏这个取名废,跟那小家伙一直在厕所呆到天亮,都没能想出更好的名字,终于还是决定,哥哥叫宁团子,妹妹叫宁圆子。   窗外传来了村里的第一声鸡鸣,天亮了。   宁圆子说:“妈咪,我先走了,不然被外祖母看到,就麻烦了。”   “对对,千万不能让外婆看到!”   到时候可不好解释。   宁圆子站起身,又要往厕所里钻,宁疏阻止她:“你怎么搁这儿走啊?”   宁圆子说:“外祖母在屋外设下了法阵,只有通过阴气湿气聚集的茅厕,我才能进来见妈咪。”   原来如此,只是钻了厕所,这一身得多难受啊,宁疏还挺心疼这孩子,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虽然她不怎么待见他们老爸,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呀。   “圆子,下次再来,把哥哥也带来给妈咪看看。”   “唔,好的。”宁圆子钻进厕所,不忘回头对宁疏说道:“妈咪,在你开天眼之前,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在心里默念三遍圆子的名字,这样圆子就知道,会赶来帮助妈咪的!”   “啊,谢谢你!”宁疏感动。   宁圆子从下水道钻出去以后,宁疏回了自己的房间,赶紧补瞌睡,跟小鬼头聊了一个晚上,真是累得够呛。   第二天,宁疏一觉直接睡到中午,起床之后一直浑浑噩噩,脑子晕晕乎乎,吃中饭的时候,外婆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阿宁,昨晚没有睡好?”舅妈将一大盆红烧猪蹄端上桌,解开围裙,关切地问道:“看你脸上那黑眼圈,昨晚抓瞎去啦?”   宁疏生怕给外婆瞧出啥来,于是连忙道:“昨晚就是有点失眠,没什么事儿。”   “昨晚上,是不是那小鬼又来找你了?”外婆直言不讳地问:“你看看你,头上冒黑气,精神头也差,明显是惹上脏东西了。”   宁疏心头一惊,外婆果然不是盖的,火眼金睛,一看就能看出来她有问题。   “呃,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听见什么响动。”宁疏知道瞒不过,只能这样说,总不能直接告诉外婆她见过那小鬼,还和它促膝聊天一晚上,那小鬼还是她重生前跟某个金主总裁生的娃。   外婆边吃饭,叨叨地说:“不怕死的东西,我布了阵,居然还敢来,下次我就收了它,让它瞎蹦哒。   宁疏连忙道:“外婆,我觉得那小鬼也没什么恶意,也没对我怎么着,兴许就是调皮,您就别管了。”   “那怎么行,它总来找你,也是败你的气数。”外婆严肃地说:“所谓人鬼殊途,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人若是跟鬼接触多了,阳气就要败,精神差倒霉不说,久了还会生病。”   “可是外婆不是经常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吗?”   七十岁的身体还硬硬朗朗的,也没见精神差到哪里去。   “我不一样,我是先生,吃的就是这碗饭,自然不惧怕这些。”   宁疏心说,只要她也能成为大先生,就可以将团子圆子带在身边了。   昨天晚上也许宁疏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突然就有了俩娃,怎么着也得愣会儿神,直到现在,她渐渐想明白过来,死的时候,可能的的确确肚子里有了陆铮的种。   俩可怜孩子刚投胎,当娘的就死了,没法子往生,在阴阳道上飘了不知道多久,结果莫名其妙也跟着宁疏穿回了十多年前。   虽然故事很悬疑,但是宁疏没有怀疑圆子说的话,因为,这小家伙跟陆铮实在是长得太像了,结结实实就是他的种,都说女儿像爸爸,会生得漂亮,小圆子现在这模样,俏得那叫一个可人疼。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俩小家伙留在身边,不能让他们继续在阴阳道上流浪,被其他小鬼欺负。   这是出于情义,也是道义,毕竟是她害得他们没办法往生。   下午,宁疏受舅妈嘱托,去给地里干农活的舅舅送刚刚出笼,热腾腾的大馒头。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朱家女人周红花牵着俩牛鼻涕娃,从屋子里走出来,到街口晒太阳。   周红花,就是之前跟情夫李麻子幽会,结果被宁疏撞见,怕她出去乱说,奸夫□□一合计,就把宁疏推下了山坡。   山坡四十五度角,宁疏栽了好几个大跟头,险些丢了半条命,幸好被横在中间的大树干勾住衣角,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周红花一看到宁疏,吓了脸色都变了。   宁疏假装没看见她,嚼着口香糖,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周红花眼神闪躲,几番犹豫,她还是叫住宁疏,恶狠狠道:“你不准说出去!不然我要你好看!”   威胁她?   宁疏这辈子最不怕就是威胁。   她转身,正要怼回去,赫然看见周红花头顶上,升起了一团浓郁的黑色的雾气,聚集在头顶,越来越多。   一开始宁疏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等她擦了眼睛再看的时候。   妈妈呀!   她的肩上,居然驮着一个脸色惨白的死小孩!   那小孩就骑在她颈项位置,浑身就散发着黑色的雾气。 ☆、鬼打脸   宁疏真真切切看到朱红花的肩膀上,趴了个穿着黑色绸布衣裳的小孩子!   那小孩皮肤惨白惨白的,眼里黑瞳几乎占据了所有眼眶,没有一片眼白,看上去就跟日本电影《咒怨》里那个小孩一样样的。   他就像小孩坐马马一样,坐在周红花颈项上。。   这一幕,太特么煞人!这可比看恐怖电影可真实多了!   宁疏吓得肝胆俱裂,往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朱红花浑然不觉,她活动了一下手膀子,冲宁疏凶道:“知道怕了,就把嘴闭严实点,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宁疏再度看向她,她身上的小孩儿已经不见了,除了头顶上的一团黑云以外,什么都没有。   宁疏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真没了。   难不成刚刚只是幻觉?   不是吧,刚刚她可看得真真切切,周红花肩膀上绝对骑了个鬼小孩!   周红花见宁疏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不明所以,活动着酸疼的手膀子,她骂了宁疏几声,带着孩子就要离开,而宁疏却叫住了她。   “喂,你是不是肩周疼,像驼了个什么东西似的?”   周红花回头,恶狠狠道:“关你啥事!”   宁疏正要说你惹上大事儿了,找个风水先生看看吧。不过一想到这女人差点害了她性命,她可不能就这样轻易帮她。   于是宁疏道:“那天我撞见你和李麻子干坏事儿,你把我推下山坡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你说啥!你别血口喷人!我咋推你了,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当心摔下去的!还有,谁和李麻子干坏事了!你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   看来是没有一丝悔意。   宁疏冷哼了一声,摇头,转身离开。   既然这女人执迷不悟,不肯跟她道歉,也不肯承认这件事,宁疏就没有必要开口提醒她,因果报应,她自己种了因,现在报应来了,也该自己受着。   连着几天晚上,宁疏半夜去了厕所,都没有再见到宁圆子的身影。   她还挺想这小破孩儿的。   宁疏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不禁想着,如果陆铮知道他有了一双儿女,还是俩鬼孩子,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肯定会被吓死吧。   唔,可能不会,陆铮那样的家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年仅26岁就已经掌握了整个江城地产命脉,成为陆氏集团的掌门人,杀伐果断,只手遮天。   这样变态的家伙,绝对不会被任何东西吓到。   想到他,宁疏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过一转念,宁疏心想,怕什么啊,她现在才12岁,陆铮撑死了不过13岁,还是个小屁孩儿,有啥好怕的!   都已经重生了,将来就算遇到,俩人也是陌生人,不搭理不招惹不就完了。   想到这里,她轻松了很多。   后来的几天时间里,宁疏越来越感觉,自己的五感通透起来,最明显的就是听觉和视力变得格外好,只要凝神屏息,能看到好远的东西,听到很细微得声响。   现在她才渐渐相信,自己是真的要开天眼了。   这样不管天师肯不肯收她当门下弟子,她都可以吃阴阳先生这碗饭,就算天师不收她,她还可以自学呢,条条大路通罗马,不一定要学你家的本事,你不收我,总有别人要收我。   念及至此,宁疏闭上了眼睛,安心入睡。   这一晚睡得极好,没有陆铮跑出来扰人清梦。   第二天一大早的,宁疏就被窗外面喧闹的人声给弄醒了。   她迷糊着眼睛走出来,只见院坝来了几个男人,为首的那人,就是朱家的男人,周红花的丈夫朱永瑞,他看起来也是老实巴交的模样,不过是个弯腰的驼背。   他神情很焦虑,站在院子里,手揣进包里,摸来摸去。   看上去着急的不得了。   一见到外婆出来,他连忙迎上去,说道:“胡英姑啊,您快跟我去看看我家媳妇儿吧,她就要不中用了!”   外婆连忙问:“前儿瞅着还好好的呢,怎么就不中用了?”   “不知道啊,就昨儿,整个脸都肿起来,跟西瓜似的,医生也说看不好,吃了药打了针,都不见效,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来请您跟我回去看看,莫不是中了邪。”   外婆一听,也连忙说道:“行,我容我去收拾些行头,这就跟你去。”   宁疏当然不会错过这场热闹,她也赶紧洗漱了,换了身衣服,跟着奶奶和朱家一帮人,朝着朱家大院儿走去。   朱家还算得上是村里头日子过得红火的人家,房子是双层的,里里外外翻了新,家具家电也是一应俱全,全靠了朱家男人朱永瑞有一门木雕的手艺绝活,这些年也算发达。周红花是个外乡女人,娘家穷的叮当响,不过出落得水灵漂亮,跟驼背朱永瑞相当不般配。   据说周红花嫁到朱家来,朱永瑞前前后后掏了有二十多万的聘金,村里头大宴三天,流水席,村里人只要想吃,都可以来吃。   村里人都在议论,朱永瑞个子矮,又是个驼背,能娶到周红花这样水灵灵的媳妇,全靠他家境富裕,有钱。   只可惜,周红花不安分,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宁疏跟着外婆一块儿去了朱家,一进门,好家伙,大门可气派了,红墙高门,俩石狮子立在门边,凶神恶煞,瞪得人心里头发怵。   外婆跟宁疏解释,这种大门大户的人家,光这石狮子就够吓唬小鬼头不敢乱来的,小鬼头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要走夜路撞上,你冲它吐唾沫,使劲儿骂他,没啥修为的肯定能让你吓唬走。   所以,若是真的有什么邪祟能进朱家害人,铁定了非凶即煞。   宁疏想到那日在路上遇见周红花,她肩膀上挂着的那只鬼小孩,头顶一片黑云,凶煞之气外显,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跟宁圆子那种小鬼头完全不同。   宁疏还没有来得及跟外婆说那天看到的东西,外婆已经跟着朱永瑞进了里屋二楼的房间,宁疏赶紧加快了步伐跟上去。   房子很大,敞敞亮亮,装修得也不错,算得上是新农村建设的模范家庭了。宁疏心里想,将来她赚了钱,也要给外婆和舅舅修大房子住。   卧房里,宁疏见到了周红花,跟那日颐指气使的嚣张模样完全不同,现在的周红花虚弱地躺在床上,呜呜咽咽地□□着,宁疏走进去以后,看到她两边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像是被人掴掌了似的,跟□□一样。   边上有朱家的兄弟说:“这是咋的了,让永瑞给打成这样的?”   朱永瑞连忙道:“哪能啊!我咋说也不能动手打女人啊!”   朱永瑞在家里是典型的怕老婆,哪里敢打老婆,一般都是让周红花欺负。   外婆说:“这不是人打的,活人打不出这阵仗。”   此言一出,周围人顿感毛骨悚然。   朱永瑞颤颤巍巍地说:“胡英姑,您快给看看有啥法子救救她。”   外婆也不耽误,从箱子里取出罗盘,在屋子里喃喃有词走了一圈,罗盘的指针快速转动着,外婆脸色也渐渐起了变化。   十分钟后,她收了罗盘,从包里摸出一根绣花针和一段白线头,递给宁疏:“帮外婆穿针。”   外婆眼睛不好使,以前在家里纳鞋底的时候也让宁疏帮着穿针引线,可是这会儿穿什么针啊!宁疏还想看外婆怎么抓鬼呢。   虽然心里头有疑惑,宁疏还是听话地给外婆穿针,将白线头和绣花针绑在一起,递给外婆。   宁疏将针递给外婆,外婆拿着针走到周红花跟前,将针刺入了她左边脸颊,随即,令人诡异的事发生了,黑色的雪顺着绣花针一路流淌,将白线染的漆黑。血流入碗里,一片淤黑浑浊,臭气难闻。   宁疏忍不住掩住鼻子,差点要吐出来。   左右的脸颊淤血被绣花针导了出来,肿消退不少,终于有了点人样。   朱永瑞见状,大大松了一口气,对外婆道:“胡英姑啊,您还是神了,两根针就把我媳妇给救回来!”   而外婆的脸色似乎并不好看,她说道:“你家媳妇做了亏心缺德的事,被鬼打脸,我现在只能救她一时,那鬼煞凶得很,它若是不肯放过她,只怕小命难保。”   朱永瑞连连恳求外婆:“胡英姑,您救救我媳妇吧!看在我俩娃还这么小的份上,孩子可不能没有妈呀!您想想办法,把那恶鬼给收了!救救我媳妇!”   外婆的目光却突然转向了宁疏,盯得她有些不自在,宁疏心说,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   外婆走回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红花,周红花也被吓坏了,嘴里嘤嘤的叫唤着,请求外婆出手相救。   外婆沉声说道:“鬼要掌你的嘴,不是没有缘由,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就当着所有人,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兴许那恶灵煞鬼还能放你一马。”   作者有话要说:  那小鬼是谁? ☆、鬼遮眼     周红花瞪大了眼睛,开口大喊道:“好啊!你跟那小贱皮子外孙女勾结了要来套我的话!我摊上这样的事,说不定就是你那小贱皮子搞的鬼!现在你们祖孙二人一唱一和的,想屈打成招,没那么容易!我没啥好说的!”   宁疏心里冷哼,刚刚还半死不活的样子,外婆发善心救了她,这会儿稍微好了一点,又泼辣凶人,真是可恶。   外婆俯视着周红花,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执迷不悟。”   她转身欲走,而朱永瑞连忙拉住外婆:“胡英姑,您可不能这么走了啊,您救救我媳妇吧!”   外婆挥了挥袖,说:“不是我不肯救她,是她不肯自救。”   周红花尖锐的声音传来:“老朱,你别求她,她跟那小贱皮子串通好了故意整我的!”   外婆已经离开了房间,宁疏连忙跟了上去,最后回头看了周红花一眼,让你横,外婆不救你,看你还能横几天。   出了朱家大门,外婆问宁疏:“阿宁,那日朱家媳妇把你推下山崖,你为什么不告诉外婆?”   宁疏讶异地问:“外婆怎么知道?”   刚刚我给她导淤血的时候,被鬼遮眼,那日你被她和李麻子合伙推下山崖的事,我看得清清楚楚。   所谓鬼遮眼,就是鬼通过一定的媒介,让你看到它想让你看到的东西,现在想来,那些黑色的淤血,应该就是遮眼的媒介。   那煞鬼想让外婆了解事情的真相。   可是,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宁疏百思不得其解,恍然想起还没有回答外婆的话,于是说道:“我不说,是因为没有证据,如果这件事说出来,朱家媳妇矢口否认,就算闹到法院也说不清楚,反而平白遭人嫉恨。”   外婆诧异地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心思考虑。”   宁疏年纪可不小了,她重生一世当然必须思虑周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周红花和李麻子害她性命,上一世她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李麻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害得舅舅家破人亡,外公外婆也因此双双生病入院...   这一世她不能重蹈覆辙。   不过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那只凶煞恶鬼缠上周红花,摆明了是想帮宁疏讨回公道。   而外婆知道这件事后,也相当生气,自然不可能帮朱家去对付那恶鬼。   然而过了几天清净日子之后,朱永瑞再度找上门来,这一次,这个驼背汉子直接往外婆门前一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恳求外婆救救他家媳妇,晚了兴许连性命都没有了。   外婆走出门来,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何德何能,你不要跪我。”   朱永瑞说:“胡奶奶啊,我是真心诚意恳求您救救我媳妇啊,您要多少钱我都给您,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要救她啊!”   “钱?”外婆冷哼一声:“打听打听,我胡英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讲的便是一个义字当头,若是能救,就算一分钱没有,我也出手,当然如果救不了,就算是金山银山搬过来,我眼皮子也不会抬一下。”   宁疏站在廊台上,听着外婆这番话,心里头不禁为外婆鼓掌,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贼帅!   “胡奶奶,我媳妇儿咋就不能救啦?上次您一根银针不是把她的脸给救好了吗,这次就烦请您再去看看,成不?您菩萨心肠,总不能见着我两个孩子没娘吧?”   只听外婆脆声说:“您媳妇儿的命,捏在她自己手里,上一次的鬼打脸,就是因为她不肯说出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如果她在这样执迷不悟...”外婆掐着手指头一算:“今晚子时,就是阴差过来领人的时候!”   朱永瑞可得吓坏了,他站起来,忙不迭说道:“胡奶奶,您等着,我一定让她开口,一定让她说!”   朱永瑞匆匆忙忙地跑了回去,这一闹,沸沸扬扬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晚上村民们干了农活,吃饱了饭没事儿做,就围在朱家大宅院门前看热闹,叽叽喳喳议论个没完。   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其实村里头早有传言周红花和李麻子有奸//情的事儿,现在说周红花做了亏心事,多半就是这个,可怜了朱永瑞,头顶一团绿帽,还要忙前忙后为救她的性命,到处求爷爷告奶奶。   晚上,朱家那边传来消息,周红花终于经受不住折磨,愿意把事情说出来,请胡英姑瞅瞅,救她的性命。   外婆闻言,当即让舅妈拿来了她的那套行头家伙,对宁疏说:“阿宁,你就跟外婆一块过去看看,这件事是朱家媳妇对不住你,让她当面给你道歉。”   宁疏乖巧地点点头,要跟着外婆出门,舅妈跑过来塞了半个窝窝头在宁疏手里:“边走边吃,别饿着。”   这时候弟弟狗娃也跑了出来:“我也要去看!”   “你一个小娃娃,甭去,当心沾了晦气,回来生病。”舅妈跟外婆久了,也学会这一套套的话。   狗娃委屈地瞅着宁疏,宁疏冲他比了个鬼脸,更惹得这小子心痒痒的了。   宁疏跟奶奶走到朱家大宅的时候,老远就闻到一股子冲天的臭味,宁疏赶紧捂住嘴,可是难挡这股刺鼻臭气直往脑门儿钻。   也是难为了周围这些看热闹的村民,臭成这样了,还仰着脑袋,伸长了脖子,往人家院子里打望,这份恒心毅力如果用来建设祖国,祖国早就超英赶美了。   因为屋子里不通风,周红花已经被挪到了院子里,她全身溃烂躺在凉席上,奄奄一息地呻//吟着。   宁疏跟着外婆走近她,她只穿着一件小背心,身上的皮肤成片状溃烂,流着脓血,看上去尤为瘆人,让人直冒鸡皮疙瘩。   尤其是这大夏天,苍蝇蚊子围着她嗡嗡的,就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敢上前管照,因为实在是...太臭了!   此时此刻的周红花,疾病缠身,早已经没了之前的戾气,她大口地喘气,每喘一下,胸膛就剧烈地起伏一下,喘息声里带着浓浓的嘶哑,她哀求着说:“胡奶奶,求您救救我,我真的不行了。”   外婆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既然如此,就把你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于是周红花开始讲述,她跟那麻子怎么在苞米地里偷情,李麻子是怎么样每天晚上来他家后院学青蛙叫,听到暗号她就下楼,溜出去跟她幽会,到最后俩人在林子里幽会被宁疏看到,他们怕这丫头出去乱说话,一合计,决定将她推下山坡......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外婆的脸色很冷很硬,眸子里烧灼着怒火。   而朱永瑞整个人都傻了,他没想到,他家的媳妇,居然跟别的男人幽会,给他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有不少村民聚集在他家门前,听到这些话,简直跟炸了锅一样,这个朱家媳妇,不仅背着丈夫偷人,这还要害人性命啊!   真是太可恶了!   而朱家的老母亲听到这些话,简直气得要疯了,顺手拿起院子边儿的扁担就要往周红花身上砸:“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烂货!”   “你给我们朱家臊了皮不够,还差点害了人家小姑娘的性命!我们朱家娶了你这样的媳妇简直倒了八辈儿的楣!”   几个妯娌连忙拉住了朱家老母亲,劝慰她不要气坏了身子。   朱家老母亲将扁担往地上一扔,老泪纵横,拉着外婆就要给她下跪:“胡姐姐,是我们朱家对不起您,如果您家小孙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真是做了大孽了!这个女人算是遭了报应,死有余辜,您就不要救她了,我们也不认这个儿媳妇。”   外婆连忙扶住朱家老母亲,说道:“朱家世代都是良心人,我胡英做事也是凭良心,既然她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也给我外孙女道了歉,该做的事,我还是会做,就当看在俩年幼的孩子的份上。”   外婆说完,从箱子里取出朱砂笔,画了几张符纸,点火烧成了灰放在碗里,泡了水递给朱永瑞:“让她把这碗水喝下去,每天早中晚,用云南白药掺槐树皮粉,涂抹在伤口上,养三个月,应该就没事了。”   朱永瑞本来还不大愿意,他现在看着女人一眼,心里都窝着火气,只是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孩子这么小,总不能让他们没了娘。   朱家老母亲取来了厚厚一沓的红包,递给外婆:“这就当是我们给宁宁的一点补偿,实在不成心意,但是如果胡姐姐不收下的话,我们良心难安。”   宁疏看着那一沓的红包,好家伙,跟砖头似的,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钱啊!朱家果然是有钱人!   外婆正要拒绝,宁疏冷不丁地说道:“前儿舅舅还说,要带弟弟进城缝兔唇。”   弟弟的豁唇要动刀子,相当于一个小型的整容手术了,肯定花费不小,再加上宁疏也马上要上初中,到处都要用钱。外婆终于还是收下了这笔钱。   外婆平时给人看事,基本上也不怎么赚钱,就是收个村民的心意,有时候事主家里没钱,一挂腊肉,或者一篮水果,也算了结。   外婆做这事儿,还真像她自己所说的,匡扶正义,除魔卫道。   不过宁疏可就不这么想了,尤其是经历了上一世娱乐圈沉浮,她明白这个世界上,有钱才是大爷,像陆铮那一挂的富豪巨擘,有钱有势,玩死她宁疏这种小人物,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这一世,宁疏不想再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必须要赚钱,赚很多的钱。   有了这样的目标,宁疏接下来的路子也就明确了,现在她才12岁,但是不能像普通十二岁的小孩那样瞎胡闹,她必须为了自己的未来和人生而努力,第一步就是攒钱。   就在宁疏心里头暗自筹措着她的赚钱大计的时候,一晃眼,只见不远处的人群堆里,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穿着丝绸褂子的黑衣服,正遥遥的看着她。   周围这么多大人抱小孩的,之所以宁疏会一眼被这个小孩吸引注意,是因为他浑身散发着一团黑色的鬼气,阴森森的,与周围人完全不是同一种画风。   而这个小男孩皮肤白得跟纸似的,完全没有血色。   而他整个脸部轮廓,完全就是陆铮的翻版!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超过五字评论全部有红包哦~~ ☆、香又断了   那鬼小孩转身就走,宁疏赶紧追过去。   “团子!”   当她冲出人群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鬼小孩的身影了。   宁疏脑子一团乱,那个小孩是她的儿子,宁圆子的哥哥。   她第一次见到他,他趴在周红花的肩膀上,那时候模样比刚刚骇人,宁疏并没有认出来,刚刚一晃眼见到他,宁疏神经抖擞了一下,还以为见到了翻版的小陆铮。   她也是这样才认定,那个小孩是宁团子,是她的儿子。   他帮她,让周红花说出了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宁疏在院子外面四处寻找着,再也见不到宁团子了,她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来宁团子这样帮她,让她觉得非常感动,二来,想到刚刚周红花的模样,实在太过凄惨,宁团子做到这一步,手段也是相当狠辣决绝,而且他全身散发着一股子煞气,跟女儿身上气息截然不同。   她不仅隐隐有些担忧。   “宁宁,瞎晃悠什么呢?”外婆背着箱子走出了朱家大院,远远地叫唤宁疏:“回家了。”   “噢,就来。”   宁疏又看了看四周,然后跟上了外婆。   “外婆,我来给你拎箱子。”   “行了就你这小身板的。”外婆牵起宁疏的手,带她一块儿回家。   “外婆,朱家给您多少事金啊?”宁疏好奇地问。   “估摸着,能有两万。”   “真好,那弟弟看缝兔唇的钱就有了。”   外婆叹息了一声:“照理说,这钱不该收,那小鬼害周红花,估摸着是路见不平,要帮你出这口气,一报还一报,你也讨回了公道,周红花也得到了报应,收了这钱,我良心不安。”   “外婆,您别这样想,您也出力了。”   “唉,都怪外婆没本事,现在连狗娃子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宁疏知道,外婆这些年给人看事,也不是为了挣钱,做的就是良心活,她心里隐隐地敬佩外婆,不过如果换了她,肯定做不到,她要挣钱,至少为自己将来的生活挣得一份保障。   傍晚时分,舅舅刚下了地回来,刚下担子,对大伙儿道:“听说了吗,刚刚村东家那李麻子,摔下山崖了。”   外婆正在厨房里忙活着,闻言,连忙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没淘完的莴笋叶子。   “怎么摔的?”   舅舅说:“好像是喝醉了酒,走路不看道儿,就这么直挺挺摔下去了。”   舅妈冷哼一声:“真是报应,谁让他跟朱家媳妇勾结害我们宁宁的,这叫老天开眼。”   外婆眉头紧皱了起来,宁疏知道外婆肯定不会像舅妈那样想,老天爷开不开眼她不知道,但是李麻子摔下山崖绝非偶然。   多半,又是宁团子的杰作。   “人怎么样了?”舅妈又问。   “人倒是没死,现在正在镇上医院抢救,听说是折了半条腿,将来要当瘸子了。”   吃过晚饭后,宁疏帮外婆收拾碗筷,外婆问宁疏:“你最近有没有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宁疏心头一惊,连忙摇头。   外婆有些想不明白,平白无故的,小鬼怎么会这样帮自家孙女去伸张正义。   “我也不明白。”宁疏心虚地说:“不过外婆,那天周红花身上趴了小鬼,我看到了。”   她不说自己认识那小鬼,只说看到了他。   “你看到了?”外婆讶异:“你怎么看到的。”   宁疏便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外婆,只是隐去了宁团子和他的关系一节,甚至她还把那日救下屎壳郎的事情,也都统统告诉了外婆。   外婆听闻以后,沉吟了很久,终于说道:“你跟我来吧。”   宁疏跟着外婆重新来到了天师祠,天师祠依旧晦暗,燃着袅袅的檀香,让人心神宁静。   外婆牵着宁疏,跪在垫前,点了香,虔诚拜道:   “天师爷,小女宁疏天眼将开,有志继承胡英半生衣钵,胡英厚着脸皮再度前来恳求天师爷,收下小女为徒,胡英必将好好教育小女,将来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宁疏也连忙跪下来,接过了外婆手里的香,跪在天师神座前,脆声说道:“宁疏是真的很想学习阴阳玄术,求天师将我收归门下。”   她话音刚落,面前三根香,齐刷刷断裂。   又是这样!   天师还是不肯收她!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此女心性不纯,寡情薄义,切不可收归门下,将来为祸一方。”   外婆连忙跪下来给天师磕头:“天师爷,阿宁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将来绝不会为非作歹,若真有那一天,我胡英第一个饶不了她!”   “寡情薄义,为祸一方...”   宁疏会想起上一世,她寄人篱下的心酸日子,进入娱乐圈又被人陷害嘲弄,有了那样的经历,怎么可能还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一样,天真无邪,保持着孩童的赤子之心。   可是就因为如此,天师便三番四次拒绝她,仿佛她就是大奸大恶之人,将来也必定不会走正道。   宁疏缓缓站起身,在外婆惊讶的目光中,她骤然抬头,恶狠狠瞪着天师神座,一字一顿地说:“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知道什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当然先保护自己,这有什么错,你说我心性不纯,薄情寡义,我看你们才是真的站着说话不腰疼,道貌岸然虚伪做作!”   就在这时候,窗外响起一声惊雷!   分明没有下雨,却打起了雷,而这一声雷,仿佛就在耳边炸开似的,格外剧烈!震得人肝胆俱裂。   狂风大作,窗户被风开,吹翻了天师座前的水果盘子。   宁疏吓得脚杆子发软,下意识就要跪下来。   面前的天师神座,凶神恶煞地等着她,无比狰狞。   宁疏的手都抑制不住地抖动着,外婆似乎也吓坏了,连忙向天师磕头:“天师爷息怒!小女年幼无知,冒犯了天师爷,望天师爷切莫怪罪!”   风终于小了些,窗户也骤然关上,一切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方才那股子摄人心魄的恐惧和压迫感终于消失,宁疏的悬坠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刚刚天师震怒,这威力...也太特么吓人了吧,宁疏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一声闷雷直接给她泻得七七八八。   尼玛,可怕!   出了天师祠,外婆安慰宁疏:“阿宁啊,没事,别怕,天师就吓唬吓唬你,不会伤害你的。”   “外婆,我不怕。”   不怕是假的,她真的快被吓死了。   “外婆,就算天师不收我,我也一定要成为阴阳先生。”宁疏笃定地说。   “天师爷既然说你不适合入我行,肯定有他的道理,虽然外婆也想不明白,但是天师爷总不会害你,你忘了,你的性命就是他酒会来的呢。”   “可是我觉得天师爷对我有偏见。”宁疏咕哝着说:“之前我未开天眼,有没有天分尚且不定,现在天眼将开,天师爷还是用这种借口拒绝我,什么薄情寡义,我看他就是对我有偏见。”   “宁宁,不可以说这种话!”外婆打断宁疏:“不过,如果你是在想学点法门傍身,外婆便送你一本书,你哪去参研参研,能学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   “嗷,谢谢外婆!”   外婆给宁疏的是一本关于风水看宅和算命的书,宁疏看着这花花绿绿的外壳,上面写着《玄学算命大全》,扉页甚至还刊印着xx出版社1998年发行。   宁疏有点囧。   外婆说吃透了这本书,将来行走江湖给人算命看宅就没问题了。   可是宁疏怎么感觉,这么的不靠谱,她一开始想的是,外婆要给她的书,肯定是上古传下来的什么密卷,至少要是线装书,看起来旧一点才像话啊!   这什么玩意儿啊!   算了,外婆好歹是亲外婆,应该不至于敷衍她,无论如何,先把这本吃翻看一遍,里面的知识有没有用,看了再说。   宁疏开始读起来这本《玄学算命大全》,不知道是不是天眼将开的缘故,她读起书里那些所谓的天干地支,三元九星,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难,反而很容易就理解了。   后来跟着外婆看过几次事儿,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倒是也领悟得七七八八。   那天晚上,宁疏刚刚关了灯要睡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原本倦怠的睡意陡然消失,她精神一振,从床上坐起来,似乎有所感应,她走出房间。   今夜又是个无风无月的夜晚,她来到卫生间,深呼吸,扭开了卫生间的门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分五字以上留言依旧有红包,昨天的红包等我睡醒了起来发,谢谢大家-3-   ☆、进城     房间门打开,宁疏看到的依旧是那个红衣小姑娘。   “圆子,你来了。”   “妈咪。”宁圆子站起来,跟宁疏要抱抱,黏得不行。   宁疏抱了她一下,正色问:“圆子,哥哥呢?我想见见他。”   “啊,哥哥...”宁圆子有些为难,低下头:“哥哥他说他这个样子...可能会吓到妈妈。”   宁疏脱口而出:“今天在朱家大宅门前我就见过他,是他帮了我,对不对。”   “唔。”宁圆子低着头,搅动着衣角:“他不喜欢别人欺负妈咪,谁欺负,他就很生气。”   宁疏感觉一阵阵窝心,虽然今天短暂地见到宁团子,他模样并不可怕,只是身上那股浓重的凶煞之气实在太骇人,不过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小孩,宁疏已经完全不怕他了。   “圆子下次过来一定要把哥哥也带过来,你跟他说,妈咪真的很想他,想见见他。”   宁圆子也不大确定,只说道:“那我再劝劝哥,但是妈咪不要抱太大希望噢,哥哥很固执的。”   固执...   宁疏觉得,宁团子估摸着应该跟他爸的狗脾气一摸一样。   宁圆子就比较像她,她小时候也是嘴甜得不行,对人也没有什么防备心理,简单来说就是缺心眼子,不过生活教做人,等她慢慢长大,吃过很多亏,才渐渐变得冷漠,跟以前是两个极端。   “对了,哥哥还说他很喜欢妈咪给他取的名字。”   “客气了,他是我的儿子嘛。”宁疏越来越接受自己母亲的身份,以及有这么两个半大的孩子。   “对了,刚刚突然打雷,妈咪好像得罪了房间里的那个凶巴巴的爷爷。”   圆子说的,应该就是天师爷,宁疏叹了声,说道:“我想跟拜入天师爷爷门下学本事,可是人家不收我。”   宁圆子想了想,说道:“我猜那个凶巴巴的天师爷,是害怕将来妈咪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走上邪路,不过没关系,你若是开了天眼,这世上少不了能人异士想要收你为徒。”   “这么厉害啊?”   宁圆子用力点头:“所以哥哥也超厉害的!不过我就没什么本事了。”   宁疏摸摸她的头:“没关系,妈咪和哥哥保护圆子。”   “妈咪哥哥和爸爸一起保护圆子。”   这小家伙,怎么哪哪都要扯到她爸!   “这...就不要指望你爸了,他是个变态,变态你知道吗?”   宁圆子茫然地摇摇头。   “咳,总之咱们就是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俩人又聊了会儿,天快亮了,宁圆子要走,宁疏琢磨着,总不能每次都让她钻下水道吧,于是她说道:“下次再来圆子见我,就别钻厕所了,想个法子,叫我一声,我出来。”   宁圆子想了想,点头答应。   八月份正是盛夏酷暑的时候,奶奶托宁疏在城里的母亲找了医生,给狗娃缝兔脣,定好了时间,在八月五号那天过去,因为从平水村到江城,需要汽车转火车,辗转周折,外婆年事已高,就没跟着一块儿,只让舅舅和舅妈带着狗娃过去,顺带也把宁疏带去给她妈瞅上一眼。   上一世,宁疏跟妈妈生活了三年,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基本上从来没有管过宁疏,所以宁疏对妈妈的感情很淡薄,她猜测,妈妈并不在乎能不能见她,她根本不喜欢她。   不过能进城,宁疏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习惯了上一世浮华的都市生活,骤然回到农村,缺这个少那个,还挺不习惯,所以就算是进城采购一番。   喧嚣沸腾,人头攒动的火车东站,宁疏走在前面,舅妈舅舅和弟弟紧跟在后面,宁疏回头顾着他们:“舅妈,你们跟紧些,别走丢了,东站人多,走丢了不好找。”   舅舅疑惑地说道:“宁宁对这地儿还挺熟哈?”   当然熟了,江城是她上一世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   出站口,远远的宁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叶芙蓉女士。   宁疏今年十二岁,母亲叶芙蓉如今也是三十有五的人了,不过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非常年轻,戴着墨镜,身段婀娜地依靠在一辆宝马车边。   舅舅热情地冲她挥挥手:“妹子!我们在这儿!”   见着他们,叶芙蓉也没多大反应,摘下墨镜扫了他们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宁疏看着此时的母亲,不得不说,她保养的真好,年龄本来跟舅妈差不多,可是这脸色和精神气,还有这皮肤,完全不是一个档位,舅妈脸上有不少色斑,典型的中年妇女,可是宁疏母亲叶芙蓉,则是水灵灵的年轻大姑娘似的。   果然是嫁入豪门,丰厚水土里养出来的富贵人儿。   然而,宁疏注意到了她的大肚子。   她又怀孕了!   上一世的现在,叶芙蓉可没有怀孕,只有她和小弟两个孩子,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又怀孕了?   难道上一世和这一世,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宁疏百思不得其解。   “阿宁,愣着做什么,快叫妈妈呀。”舅舅提醒,宁疏这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妈。   叶芙蓉也生硬地回了声:“嗯,上车吧,我带你们去酒店。”   舅舅坐前排,宁疏和舅妈弟弟坐在后排,舅妈一个劲儿叮嘱狗娃,不要乱摸乱碰,狗娃倒也听话,毕竟是第一次进城,收敛了在村里的那股子顽皮劲儿,战战兢兢地,生怕碰坏什么东西。   舅舅一路上话还挺多,絮絮叨叨,看得出来见到妹妹他很兴奋。   “芙蓉啊,你这肚子,得有七八个月了吧。”   “嗯,快生了。”   “噢,真好啊,对了,你在那边儿,还好吧,夫家对你还不错吧?”   “好着呢。”   叶芙蓉的回答显得漫不经心,不是很耐烦。   “那就好。”舅舅跟这个妹子也是好些年头没见面了,没话找话说:“阿宁在乡下,挺好的,咱爸妈都挺疼她,你不要担心。”   “嗯。”   宁疏知道,母亲压根就不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她对她没什么感情,一心只想生儿子,稳固她在家里的地位,不然怎么叫“一入豪门深似海”呢。   舅舅又说道:“对了,阿宁不想这么早就回城里来念书,还想再乡下待两年,就等她高中的时候再进城吧。”   “行,你们安排吧。”   叶芙蓉才不想她进城呢,她呆在他们家,都是他们的眼中钉。   叶芙蓉说:“哥,医生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了,是专家,你们可以放心。”   “当然当然,你是我亲妹子,狗娃的亲姑,还能害他吗?”   叶芙蓉顿了顿,又漠然开口:“嗯,这几天我可能比较忙,不能陪你们在江城到处转转了,你们要去哪自己打车去。”   “行行,你忙你的,不用记挂我们。”   开车途中,叶芙蓉接了个电话,说预约了产科医生,待会儿就要过去。   于是将舅舅他们放在了酒店门口,叶芙蓉便要离开了。   然而正在叶芙蓉要上车的时候,宁疏晃眼看到,她那圆滚滚的肚子里好像冒出一团黑气。   她连忙走过去拉住叶芙蓉的手肘,想要看个究竟。   不过再看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黑气不见了。   宁疏皱起了眉头,叶芙蓉不明所以,生硬地问:“你想干什么?”   舅舅连忙走过来,说道:“阿宁兴许是舍不得你。”   叶芙蓉挣开宁疏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宁疏问:“你这肚子里,怀的儿子女儿?”   “孩子还没生,我怎么知道。”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叶芙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舅舅连忙解围:“宁宁是关心你。”   “我肚子没问题,看过医生了,说胎很稳。”叶芙蓉坐进车里,冷漠地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宝马车远去,宁疏心里头感觉,怪怪的。   刚刚是错觉吗?   她有些不大确定,不过在接触到叶芙蓉手臂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冰凉。   现在是大夏天,外面儿气温都快接近四十了,母亲的手臂反倒没有一点温度,这明显不对劲。   可是要说出哪里有问题,以宁疏现在的功力,还摸不准,如果外婆在就好了,肯定能一眼瞅出问题。   不过宁疏也不打算干涉这件事,上一世叶芙蓉就没把她当女儿,只当累赘拖油瓶,虽然生了她,却丝毫不管她,这一世同样如此,宁疏也就不再把她当母亲。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人各有命,她只要管好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就好了。   -   次日,宁疏跟着舅舅和舅妈去医院,叶芙蓉给狗娃找的医生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舅舅打听过了,这个医生是他们医院顶厉害的,在外国留洋回来,十几年的临床经验。   在进手术室之前,狗娃还特兴奋,拉着宁疏说:“我叶英俊是真的要英俊了!到时候看班上谁还敢嘲笑我是豁嘴!”   宁疏笑说:“那可不,等缝了嘴,变成大帅哥,将来十里八村儿的姑娘都争着抢着要来给你当媳妇儿。”   “我不要十里八村的姑娘,只要我们班的李红倩中意我,就成。”   “哟,你才多大年纪,这都有心上人儿啦?”   “姐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而已,装什么老成。”   宁疏心说,这小屁孩儿,老娘可比你大多了。   不过别看狗娃现在得劲儿,真做手术那天,他就怂了,一个劲儿抓着舅妈的衣服,吓得哆哆嗦嗦:“妈,咱不缝了成不?我也不娶漂亮媳妇儿了,咱回家,成不?”   舅妈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咱医药费都缴了,这嘴儿必须给缝上。”   狗娃哭丧着脸问:“那疼不疼啊?”   宁疏揶揄他:“要拿针线,把你那小豁嘴一针一线地缝上,就像外婆平时纳鞋底那样,你去问问那鞋底,疼不?”   “啊!”狗娃吓得肝胆俱裂:“妈呀!我要回去!我不缝了!”   舅妈说:“甭听你姐瞎说,打了麻|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   “那打麻|药疼不疼啊?”   “蚊子扎你,你疼么?”   狗娃虽然年纪不大,不过显然知道,打麻|药针和跟蚊子扎这两者还是有明显的不同。   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简直哭天抢地,跟要他半条命似的。   舅妈和舅舅一直陪护在手术室外面,挺担心,生怕手术出意外,不过宁疏倒显得比较轻松,因为她知道,这种类型的手术,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风险的。   手术不到小半天就完成了,进行很成功,医生跟舅舅和舅妈讲了后面饮食的注意事项,舅舅认真地听着,还拿小本出来记。   后面几天,舅舅跟舅妈就一直在医院陪护着弟弟,因为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以免伤口感染或者发炎。   这几天,宁疏就没什么事儿了,她在城里瞎晃悠,琢磨着想个什么法子,挣点钱才是正经。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去街上支个摊儿算命,外婆给她的《玄学算命大全》她已经读熟了,再加上天眼将开,她隐约已经能够看到人的气运命数,现在正是将理论用于实践的时候。   宁疏说干就干,找了块白布,在上名写了“算命探运”几个大字,便去了街心公园小河边。   那地界儿人多,热闹。   那块儿有个相亲林,好些个老年人将自己儿子女儿的信息挂在树下面,希望能给孩子相中个对象。   现在的年轻人,要想找合适的对象,也忒难了。   不过宁疏到了之后才发现,人是挺多的,尤其以中老年人居多,不过吧,人多,抢生意的就更多了,沿河的一排排柳树下,全是摆着摊儿给人算命的,人家还有箱子行头和招牌旗呢,不像宁疏,就一张破布。   什么“盲派算命”“摸骨算命”“四柱算命”...   多了去了。   每个摊位前都聚集了不少人,也就宁疏坐在角落里,守着她的这一张破布,一整个上午都无人问津。   无人问津也就算了,还有一小破孩儿,就蹲在宁疏的身边,瘦瘦小小的,跟她年纪相仿,只是皮肤白得煞人,一双眼珠子圆溜溜,就盯着她看,一边看还一边坏笑,不过小模样倒是挺俊俏。   如果不是宁疏感觉到他身上的阳气,还真可能把它当成小鬼头,不过他是人,不是鬼,这大白天的,又有这么多“身怀绝技”风水先生,小鬼可不敢轻易在此地出没。   他也不去跟边上的孩童玩儿,就一个劲儿盯着宁疏看个没完。   “看什么看?”宁疏等到生意,心情也不怎么美丽:“小破孩儿,边儿上去。”   “我看你年纪跟我也差不多,就来这儿学人算命,招摇撞骗?”那男孩开口了,声音脆脆的,挺好听。   “呦,怎么说话呢,谁招摇撞骗了。”   没个金刚钻,谁还揽这瓷器活儿啊!宁疏可是有本事在身的。   那小孩儿觉着挺有意思,冷笑了一声,抓起地上的一把土,直接砸宁疏身上,宁疏猝不及防,让他扔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进城了,男主出场倒计时。   谢谢大佬的霸王票   谢谢大佬的营养液。   岁月回首,吾王美如画,没错我就是谢辞,哩哩啦啦,华少,快乐说他有我,岁月回首,吃瓜群众,yichulin, 王小花,偏执狂,yaya,凉萤,二十四桥明月夜,华少,□□ily,freja,卿歌,麦麦唛m,爱国的阿林,薏仁米,清薇逐波,mask,卿歌,一一,子不语,岁月回首, ☆、直播     “喂,你干嘛!”宁疏连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泥土,若不是看他只是个小娃娃,她真想揍他。   “我说,你个小丫头,穿得这规规整整的,看起来也不像有本事的先生,谁脑子抽了才来找你算命,我赌十块钱,就算你等到天黑,都不会有生意上门。”   那小孩儿说话语气老道,倒是跟他的年龄并不相符,宁疏听他话里有玄机,索性耐着性子问:“这么说,你是有办法可解咯?”   那小孩又在地上抓起一把土,走过来直接糊宁疏一脸:“照我说的做,铁定有生意上门,到时候赚了钱,分点儿给我,买个山东煎饼吃。”   宁疏让那小孩弄得浑身脏兮兮,脸上身上都沾了泥巴,她犹疑地说:“这样能行?”   那小孩说:“反正比你刚刚那样,好一点,指不定就有二愣子见你脏得高深莫测,傻了吧唧找上门。”   宁疏别别嘴,就这么蹲在摊位前,没多久,果不其然就有一个女人,神经兮兮地找了上来。她本来想去边上的摸骨算命的摊位,结果人太多,给挤了出来,这才轮到宁疏这儿来。   宁疏注意到,她还挺年轻的,模样生得也好,只是脸色不大好看,精气神不足。   “你这小女娃,能算得准?”那女人开口便是质疑。   宁疏便拿捏着老成的腔调,一通胡扯:“我乃青城山全真龙门派嫡传弟子,今次下山,为众生排忧解惑,你既不信我,又何必来问。”   边上那小孩扑哧一声笑出来,宁疏威胁瞪了他一眼。   现在这年头,什么都讲个师出有名,就算你再有本事,若是没个门派名头,也没人信你有本事,所以宁疏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挺想投天师门下,跟着外婆学本事。   “那你给我算算吧,我这几天总感觉心神不宁的,你看看我是不是要出事儿啊!”那女人说:“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您要是能给我算准,钱都不是问题。”   宁疏问道:“你要算什么?”   “那你就帮我算算婚姻事业吧。”   宁疏递给她一张纸,让她写下了生辰八字。   宁疏按照外婆给她的书里所教授的,开始捏起了手指头,而那小孩蹲在地上看着她,觉得分外有趣,看上去肚子里倒是有点货的。   手指头一顿,宁疏抬头对她说道:“你丈夫很有钱,只可惜家庭婚姻质量不大好,他经常晚归,不回家。不过你目前的财运不错,自己创业,这几年发达,倒是赚了不少。”   “啊!准了!”那女人惊呼声,将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小师傅,你说得都对!”   宁疏挑挑眉,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看着她的八字,随意那么一算,这些信息就入了她的脑子,没想到居然准了!   那女人忙不迭地问道:“那你快算算我将来运道如何?”   宁疏有掐算了起来,眉头微蹙,那女人的心绪被宁疏的一举一动牵引着,紧张不已。   “你命里带财,却不是顺风顺水,你额间有丧气,这几日兴许会破财,甚至危及生命。”   “啊。”那女人显然很惶恐,不过立刻又道:“那有法子可解么?”   “当然有。”   宁疏正要说话的时候,边上小孩突然咳嗽一声,提醒她不要轻易说出来。   那女人立刻明白过来,连忙从包里摸出一沓红票子递给宁疏:“我知道规矩的,大师您快说说,我该怎么办。”   宁疏捻了那钱,少说得有十来张。   “最近三天内,不要破财,最好不要出家门,三天一过,难自然解了。”   “行,我听大师的!”那女人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边上小孩儿拧着眉头看着宁疏,很有点不信:“真的假的?”   宁疏说:“要是不信,三天后再来看便是。”   “成。”小孩儿说:“那你今天赚的,是不是要分我一点?”   宁疏想了想,从包里摸出十块钱递给那小孩:“拿去,买个杂粮煎饼。”   “太不够意思了吧!”   “你自己说的啊。”   “我那不是客气吗?今天你能有生意上门,还不是全靠我给你提点。”   宁疏开玩笑的,她不是卸磨杀驴的主儿,索性便递了一百块给那小孩儿:“我现在急需用钱,多的也给不了你了。”   那小孩儿心满意足收了钱,说道:“对了,我叫傅南生。”   “宁疏。”   “行,那我就三天后,再来看热闹了。”傅南生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离开了。   这三天的时间里,宁疏每天下午都会去小河边摆摊算命,虽然没再遇到第一天那种花钱不眨眼的金主,不过也有几桩上门生意,赚了些流水的小钱。   三天后,傅南生早早地来到了柳树河畔,跟宁疏一块儿等着那女人,宁疏其实心里头也忐忑,她是半罐水响叮当,以前没接触这行,心里头总是没底,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没算准,大不了把钱还给那女人就是。   等到下午的时候,那女人才匆匆赶来,一见到宁疏,连忙走上前来,情绪激动地说:“小师傅,您算得太准了!您让我这三天不要破财,不要出门,果不其然,本来我准备要把手头的股票卖出去,听了您的话,我就没出手,结果这几天股票大涨!”   宁疏这才松了口气,笑说:“是么?”   “还有还有!我司机昨儿出车祸了,幸好我没有出门,不然这会儿,我可能都住进医院了。”   宁疏跟傅南生对视了一眼,他心悦诚服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那女人又塞了五千块钱给宁疏,并且问宁疏要联系方式,说想把她介绍给自己的生意伙伴,现在风水先生不好找,可是真正有本事的先生,就太少了。   不过宁疏目前没有手机,那女人说:“这好办,我去给你买个手机。”   既然是送上门的好处,宁疏当然不会拒绝,那女人给宁疏买了个性能不错的三星手机,又办了张卡,记了电话号码,那女人便跟宁疏告辞。   傅南生对宁疏说:“想不到你还真有几把刷子。”   宁疏挑眉:“当然。”   “你是住在农村吗?”   “是啊。”   “农村的话,灵异事件发生很多吧?”   “那可不。”   宁疏跟着外婆看事儿,可算是大开眼界了,这家谁谁又中邪,哪家谁又失踪了最后在山沟沟里找到人,已经神智不清,嘴里胡言乱语,被孤魂野鬼勾走了魂儿...这种事情太多了,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因为城市人多,阳气聚集,反而不会有那么多神神叨叨的事情发生,而农村人口分布稀松,荒郊野岭走夜路,最容易出事。   “你不是想赚钱吗?不如我给你想个法子。”傅南生说:“如果真赚了,你还给我分成。”   宁疏看着他:“你这小脑瓜子,怎么一门心思装的是怎么赚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出来给人算命看风水,不也是为了赚钱。”傅南生理直气壮地说:“我运道不好,是个衰命,你也看出来了,做什么都倒楣,只好做个藤蔓子,依靠别人的运道谋个生。”   宁疏看出来了,这孩子脸色苍白得不一般,完全一副病态衰相。   “那行,你说说看。”宁疏索性给他一个机会。   “反正你现在有手机了,不如就开个直播间,见鬼直播,说不定能火。”   在宁疏十二岁的时候,直播才刚刚兴起,不过她那个时候根本不懂,到宁疏二十六岁的时候,直播已经成了一个非常普遍的事情,热潮都已经快要过了。   而这段时间她跟外婆看事儿,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还真不少,这些事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如果以直播的方式呈现出来,兴许真的能抓人眼球。   虽然宁疏不敢断定说一定会爆,但未尝不可以试试,毕竟现在直播才刚刚兴起来,直播网站的内容不多,不像十多年后,五花八门什么事情都拿来直播,观众都有些审美疲劳。   这傅南生提出的法子,兴许真的能赚到钱。   作者有话要说:  1、傅小衰的男配身份暂定下来   2、男主会重生回来   3、宁团子宁圆子这名字不洋气嘛、没事,那让陆哥重新取,谁让妈咪是小村姑2333 ☆、陆铮     第二天,宁疏跟舅妈去逛街,外婆特意叮嘱舅妈,难得进城一趟,要给宁疏多置办几套新衣裳。   不过逛街是宁疏的强项,毕竟上一世混过娱乐圈,宁疏用自己赚的钱,给舅妈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护肤品和面膜,舅妈对宁疏突然有这么多钱表示惊讶,宁疏并没有隐瞒舅妈,这段时间在河边摆摊算命。   “就摆摆摊算算命,就能赚这么多钱?”   宁疏耸耸肩,说道:“没办法,现在有钱人太多了。”   有钱人太多,可是有钱之后,就开始忧心忡忡,思虑万千,所以他们需要能掐会算的先生为他们保驾护航,至少求个安心和稳妥。   舅妈带宁疏进了一家童装店,宁疏现在小小的身体,也只能穿童装。   俩人在店里逛了几圈,舅妈的审美眼光可不大好,给宁疏选了几套衣服,都不合她的心意。   她俩在店里逛了很久,没有一个店员过来招待她们,甚至宁疏想要找小一码的号试穿,都没找到空闲的店员。   一开始宁疏以为店员在忙,顾不上她们,可是后来店里又来了一对打扮富态时髦的母女,走进店里,立刻就有店员围上去,忙不迭给她们介绍推荐,拿衣服给她们试穿。   舅妈拿着一件小裙子找到店员,说道:“大姑娘,你那这件衣服的小号给我丫头试试成不?”   舅妈说话是一口乡音,那位女店员鄙夷地看了舅妈一眼,冷冷说道:“没看我在忙吗?”   女店员都忙着要招待那位时髦的母亲和她的女儿,把舅妈和宁疏冷在边上。   舅妈走回来,冷啐了声:“势利眼。”   这种势利眼,宁疏上一世见过太多了。   “舅妈,甭气,咱们自己逛自己的,清净自在。”宁疏拉着舅妈,安慰她。   舅妈其实是自尊心挺强的一个人,被人就这样无端地看不起,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为了不影响宁疏逛街的情绪,她咕哝了几句,便也就算了。   宁疏自己找了几件合身的衣服试穿,最后选出两套比较合心意的,结账的时候,舅妈随口问了句:“你这衣服价钱能少点不?”   舅妈平时在镇上买东西,都已经习惯了跟然讨价还价,所以也就随便那么一问,并没有说一定要减价才买。   可是女店员觑了她一眼,极不耐烦地说:“买不起就别买,讲什么价,进店前也不看看,我们是国际品牌,不是菜市口的小店。”   舅妈一听这话,气得不轻,辩解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买不起,我就问问而已,你咋还看不起人呢?”   女店员上下打量舅妈一眼:“农村来的吧,这衣服你看吊牌了么,一千八,你买得起?”   宁疏心里憋了火,恨不得把钱拿出来砸她脸上,真是狗眼看人低。不过她没这么做,如果跟这样的人撕逼计较,就变成了跟她一样的人,没格调。   宁疏将衣服往柜台上一扔,拉着舅妈就要离开:“咱换家店,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   女店员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嘲讽道:“路口转角的地摊儿大卖场,去那边看看吧,真是...农村人没素质。”   宁疏的脚步顿住了,她回头仔仔细细看了女店员一眼,那女店员被她一双幽黑的眼珠子盯得很不爽,讪讪地说:“你想怎么样!”   宁疏移开目光,沉静地说:“你神色虚浮、鼻孔外漏,正是太岁当头坐,无灾必有祸。”   “你说什么!”那女店员有些心虚:“你咒我啊!”   “给我舅妈道歉,我告诉你如何解,否则不出两日,你必生祸端!”   那女店员似乎被宁疏的神情给唬住了,脸上有了几分忌惮,不过又见她只是个小女孩,能懂什么,所以咋咋唬唬地招来保安:“快把这两个闹事的人给轰出去!影响我们做生意。”   立刻有两个保安走过来,将宁疏和舅妈往店外赶。   “放开!”宁疏用力挣脱他们:“我们自己会走!”   舅妈连忙护住宁疏:“别碰小孩子!你们太过分了,我要举报你们!”   宁疏被保安推出了店门,重心不稳,险些摔倒,直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那人也是没有想到,本能地出手稳住她。   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宁疏心里头“咯噔”一下。   抬头,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宛如化不开的浓墨,他容颜还带着几分稚嫩,可是眉宇间的冷漠和疏离,与那人,如出一辙。   陆铮!   他是陆铮!   宁疏吓得后背冒冷汗,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跟见了鬼似的!   真是比见鬼还可怕,居然就这么遇着他了!   此时的陆铮,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但是他这幅沉稳淡定的姿态气质,已经有了成年陆铮的感觉。   他身长玉立地站在原地,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顺了顺衣领,居高临下睨了宁疏一眼。   宁疏恍然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她,这还是个小孩陆铮,她怕什么,难不成他还能把她重新抓回去?不用怕,完全不用怕!   可是偏生这时候,他嘴角竟然露出一抹微笑,转身即逝。   看得宁疏心头阵阵发麻。   那神情宁疏太熟悉了,那是陆铮独有的微笑。   她防备地后退两步。   陆铮身边一个中年男人冲宁疏不客气道:“你怎么走路的,也不看着点,冲撞了少爷。”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宁疏向陆铮道歉,她摸准了陆铮的性格,素来吃软不吃硬,跟他来硬的,他能跟你同归于尽,你要跟他服软,他心也就软了,疼人的时候,一个眼神都能蜜死你。   “我撞到你了么?”宁疏软着调子问陆铮。   陆铮抿了抿锋薄的唇,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跟个冷面佛爷似的:“撞没撞到,自己心里没个数?”   “......”   就连说话的调子,都跟前一世的陆铮一模一样。   宁疏这心头,真是百味陈杂,感伤…还特么有点怀念。   陆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松了气,他走了就好!   宁疏终于松了口气,掐指一算,今天还真是不宜出行。   她走到舅妈面前,问道:“舅妈没事吧?”   “没事儿。”舅妈摆摆手:“就是这城里人太欺负人了!”   宁疏回头看了那家童装店一眼,冷声说:“不用跟她计较,反正她就要大祸临头了。”   路上舅妈还问宁疏:“你真能瞅出来?”   宁疏说:“能,不过分人,有的人能看,有的人就看不出来,还有的人需要生辰八字才能看。”   她天眼还没开,所以现在大概就是个预热阶段,看运气,撞上一个是一个吧。   也不知道这天眼什么时候能开。   晚上,宁疏去食堂打了饭上来,走进病房,舅舅和弟弟他们正在看电视新闻。   舅妈一见宁疏进来,连忙说道:“阿宁,你来瞅瞅,这家店是不是就是我们今天逛的那家童装店啊!”   宁疏放下饭盒,坐在床边看新闻,新闻里报道商业中心有一家童装店烧了起来,熊熊燃烧的大火将整个店面焚毁殆尽,可奇怪的是,这把火仅仅只是烧了这一家童装店,并没有殃及周围的店面。   专家初步诊断是保险线路的问题。   至于人员伤亡,当时店里只有一位正要下班的店员还没有离开,这位店员正好就是下午对舅妈和宁疏出言不逊的那个女店员!   她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据说人没死,就是重度烧伤,创面高达百分之九十!   舅妈连忙给舅舅和狗娃讲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唏嘘不已,同时不住说道:“阿宁看得可真准啊,说了这个人犯太岁,会出事,果不其然就出事了吧!这就叫恶有恶报!谁让她看不起咱们。”   然而宁疏却紧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她下午分明看到她眉毛下有黑光,这属于破财之兆,绝对到不了危及性命这么严重,怎么会...连带店面跟人都被烧了呢?   全身大面积烧伤,这也太可怕了!   宁疏有些想不通。   晚上,她跟弟弟俩玩跳棋游戏,天色太晚,索性就陪住在医院。约莫半夜十一半,她拿了牙具去公共洗手间洗漱。   这医院的住院部是安排在一栋九十年代的老楼里,公共洗手间看起来很有些年代感,墙壁黄渍渍的,灯光也灰暗无比,散发着冷白的光芒。   宁疏漫不经心刷牙洗漱,这个时间比较晚了,洗手间没什么人,只能听见流水哗啦啦的声音。   她用手捧了水搓洗脸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水温,尤其冰凉刺骨。   就在她洗了脸抬头的一瞬间,只见镜子里她的身后就站着一个幽森森的小男孩!   小男孩没有眼白,黑色的眼瞳占满了整个眼睛,他浑身散发着凶煞的黑气,天花板白织灯打在他的身上,更显惨败。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宁疏感觉到一股禁锢紧绷的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掌将她的心脏紧紧桎梏,不能挣脱!   宁疏连忙回头,然而,身后空荡荡,一无所有。   镜子里,小男孩缓缓抬起了头,看向宁疏。   他声音低沉,轻轻唤道:“妈妈,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男主就是重生的、死回来找大宁宁了!   本章2分五字以上留言全部有红包,么么扎-3- ☆、过分     那男孩目光不再直勾勾与宁疏对视,而是瞥向了别处,他的一双眼睛太过可怕,着实吓人。   宁疏深呼吸,平静心绪,轻轻唤道:“团子。”   “嗯。”男孩应了声。   他这般生人勿近的模样,浑身散发的冷幽气质,让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寒暄。   他便开口打破沉默:“如果你觉得害怕,我就离开。”   他声音很沉,很冷。   “别!”宁疏连忙道:“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怕你。”   宁疏的确不怎么害怕了,虽然他模样吓人,但是对她并没有恶意。   “我身上戾气重。”宁团子解释说:“会影响你。”   宁疏记得外婆说过,人鬼殊途,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果人和鬼接触太多,会影响人的精气神和运道。   “有办法可以解吗?”宁疏说:“你是我的孩子,难不成以后就一直不见面?”   宁团子想了想,说道:“等你开了天眼变得强大,这煞气对你而言,就不值一提了。”   这么说来,宁疏还真是一定要努力成为大先生,不仅仅为了她自己,也为了俩小破孩。   “团子,今天童装店那场火,跟你有没有关系?”宁疏之前一直有疑惑,联想到之前周红花和李麻子的事,背后都是团子的所为,这件事多半跟他脱不了干系。   而宁团子也承认得十分坦率:“我做的。”   哎,这小家伙,话真少,跟他爹一样一样的,属于闷声干实事的类型。   虽然有这么个厉害的小鬼头这样背后保护她,这让宁疏心里感觉挺是那么一回事,但是小孩子掌握不到轻重,有时候随性而为就有可能害死人。   今天那个女店员,教训教训就行了,可是烧了店甚至烧了她全身,这就太过火。   “团子,以后不要这样了。”宁疏严肃地对他说道:“你这样做,损的也是我的阴德,更会毁了你自己的修行。”   听外婆说过,这种没办法再度投胎的小鬼头,要么在这个世界上游荡,要么就依托于厉害的先生,将来有一天,兴许还能转世投胎或者得道,可是借助自己的能力去害人,对于他自己而言绝无好处。   “我知道了。”   小家伙倒是也很听话,并不像陆铮那样固执。   宁疏松了口气,团子走上前来,将一个黑色的项链递给了宁疏:“这个给你。”   宁疏看着那项链,用黑绳串着一个纯黑色的类似琥珀的东西,呈水滴状,里面好似浓墨,混混沌沌。   “这是?”   “你带上它,对你的修为会有帮助,如果遇到困难,我也可以及时出现。”宁团子说:“将来我和傻子就要借助这个东西,跟在你身边。”   “傻子?”   “宁圆子。”他说。   “宁疏毫不犹豫便收下了项链:“谢谢。”   等她戴上项链再度抬头的时候,宁团子已经不见了,卫生间空空荡荡,恢复了之前的静寂。   真是神出鬼没。   -   医生说狗娃恢复得挺好,再观察一周,如果没有异常就可以出院了,狗娃也挺兴奋,一个劲儿问医生,是不是等嘴上的线拆了,他就能变成真正的英俊男子汉。   几个护士都偷摸地捂嘴笑,她们特喜欢狗娃,一来狗娃的确模样生得清秀俊俏,二来这憨态可掬的模样,着实讨人开心。   宁疏趁着还有最后几天,赶紧去给外公外婆筹谋着,买点什么保健品营养品带回去。   可是她刚出了医院没多久,走在路上就被两个穿西装的大汉直接夹着手臂拖走了。   宁疏边挣扎边大喊:“干什么,大白天你们绑架啊,我告诉你我家穷的揭不开锅,没有钱赎我,你们可别看走眼做了赔本的买卖...”   宁疏一句话还没喊完,那两个男人转过街口便放下了她,宁疏踉跄着往前突了几步,一抬头便看到陆铮那张冷锋似的英俊脸庞。   ......   再多来几次,非得要把心脏病吓出来不可。   “你找人绑//架我,想干什么?”   陆铮穿着黑色的规整衬衣,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了领口位置,整个人就这样站在喧嚣街头,竟也站出了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他冷着脸不回答。   宁疏看了看身后两个保镖打扮的人,说道:“你要找我就光明正大找我,用这种方式把我请过来,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过分?”陆铮似乎并不以为然。   他的字典里可没有过分两个字。   “昨天在108商圈那家店门口遇到你,我心里总有说不上来的感觉。”陆铮面无表情道:“晚上那家店,就出了事,更是感觉蹊跷,这事是否跟你有关。”   宁疏防备地退后两步,不得不说,陆铮的第六感还是相当准确的。   “你是说那家店的火,是我放的咯?”   陆铮摇头:“你倒没有这个本事,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所以你觉得奇怪,就让人莫名其妙把我掳过来,不管我到底有没有急事,陆铮,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宁疏有点生气。   “你怎么知道?”   宁疏:“什么?”   他嘴角泛起笑意:“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   “噢!”   宁疏刚刚情急之下,居然把他的名字叫出来了,他们现在是陌生人啊!   看着他脸上泛起的微笑,宁疏又觉得没那么简单,感觉被设套了一样。   错觉,肯定错觉!   “我...”宁疏脑子快速思考对策:“是我算...”   陆铮直接帮她回答:“别跟我说,你是算出来的。”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我就是个算命的,我算出来的...”宁疏死撑。   陆铮嘴角笑意加深,唇齿轻捻:“噢,真是算命。”   宁疏还没有说话,陆铮便道:“那你来给我算算。”   宁疏问:“你要算什么?”   陆铮目光紧扣她:“算算我们之间,有多少缘分。”   “没有!我们一点缘分都没有!”宁疏立刻道:“我们只是陌生人,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陆铮冷哼一声,说道:“再算算别的。”   你还没完了是吧!   她硬着头皮道:“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   “少爷,生辰八字不可随意给人!”边上立刻有年长的管事轻声耳语。   陆铮脸色依旧如常,只说道:“生辰八字就算了,还有别的算法吗?”   “有是有了。”宁疏说:“看掌心指纹,也能算。”   陆铮毫不犹豫便将手递了过去。   宁疏深吸一口气,颤栗地接过了他的手,他掌心温暖,而宁疏手里却全是汗。   他掌心的纹路,宁疏在跟他要好的时候,已经看过无数遍,甚至熟悉每一条纹路的走向。   现在他的手还略显稚嫩,一根根指头跟葱玉似的,只有富贵人家温厚水土才能养出来这样一双手。   宁疏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手,用一般江湖术士的套语敷衍道:“你生命纹开头有鱼型纹的,说明儿童时期容易体弱多病。”   “我长这么大,无病无灾。”陆铮冷嘲:“看来你还是个骗子。”   宁疏也皱起了眉头,不对啊,他掌纹显示,分明就是积弱的体质,可是又不对,这生命线本来是要走向死路,中途却被另一根竖下来的线给阻截了,生生断了他的死路,重新延伸出另外一根线,指向了长命百岁。   看起来,似乎有人解了他的运道,甚是改了他的命!   不过很快宁疏就想通了,这种富贵人家的豪门贵子,生下来命途多舛,花重金请高人改命,也实属正常。   宁疏便继续道:“你的事业线是一条直纹,将来必定一帆风顺。”   那可不,上一世在陆铮接手陆氏集团之后,直接把陆氏集团推向了商业浪潮的顶峰,他甚至荣登了福布斯最具影响力商业青年才俊,业内只要提到陆铮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相当牛逼的人物。   “听起来,真像是江湖骗子的惯用套语。”   “不信算了。“宁疏置气一般,将他的手松开。   “还有一条感情线。”陆铮抬眸看她,有意提醒。   “那个...看不出来。”宁疏心虚地说。   “看不出来,还是不想说?”   “看不出来。”宁疏坚持。   他们这样的豪门贵子,将来的婚姻恐怕都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多半是要整什么家庭联姻,当初陆铮看上她,把她养在豪宅当金丝雀,陆家便没有阻拦,陆铮可以在外面胡来,但是到了时候,就必须要老老实实地结婚,妻子由必须有家族钦定,这是无可挣脱的宿命。   其实是看出来了。   陆铮的感情线是最长的,而且有分叉往下弯,这说明...   他是长情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红包已发。   今天继续下红包雨,两分5字以上,-3-   谢谢大家。 ☆、出事了   “你可以走了。”   宁疏转身就要走,走了几步,又觉得有些气不过。   陆铮那小子前世可往死里欺负她去,现在她心理年龄是大人而他还是个小破孩儿,一个相当装逼的小破孩。   不欺负回来,这买卖不合算。   陆铮见宁疏又倒了回来,问:“还想怎样?”   “我今天有事,你叫人不由分说把我抓来,耽误大半晌的,就这么算了?”   陆铮对边上穿黑衣服的管事递了个眼神,管事立刻从黑皮包里拿出一沓红票子,递到宁疏手里。   管事说:“我为刚才的无礼向你道歉,这些钱是少爷的心意。”   宁疏拿着那一沓票子,指腹轻轻划过...有够财大气粗,果然是陆铮的作风。   好嘞!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宁疏扬起手,心里默念“一二三”,准备着要把那一沓红票子砸陆铮身上,大喊一声:“收起你的臭钱!”   然而就在她即将松手的时候,陆铮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想死,试试。”   他目光很深,很冷,冻得人骨子发寒。   凉悠悠的风吹过,宁疏心神一凛,她退后几步,手也顿住了。   算...算了,这年头,有气节不能当饭吃。   宁疏战战兢兢将钱揣进包里,强装硬气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驶来,两个黑衣服的保镖护着陆铮上了车,上车的时候,陆铮没忘最后回头望她,说道:上来让司机送你一程。”   司机倒是有些惊讶,这位陆家少爷有很严重的洁癖,从来不让外人坐他的车,怎么这会儿会让一个陌生的小丫头上车?   “...不用!”宁疏斩钉截铁拒绝。   陆铮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一声,重生回来,她变了不少,多了几分真性情,少了虚与委蛇的奉承和假笑。   唯独没变的,就是怂。   宁疏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走在街头,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要给外公外婆买保健营养品,差点让陆铮那家伙给耽误下来。   刚走到附近的家乐福超市门口,接到了舅妈打过来的电话,电话里舅妈的声音很是急促:“宁宁,你快回医院,出事了!”   宁疏心里猛地一提,连忙问:“狗娃出什么事了?!”   “别问了,你快回来!”   宁疏挂了电话,赶紧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医院奔驰而去,跑到医院住院部三楼,病房里,狗娃坐在床边,吊着脚,百无聊赖地看电视,见宁疏跑回来,他愣了愣:“姐。”   “你没事吧!”   “没事啊!”   “那舅妈...”   “噢,不是我,是小姑。”狗娃说:“妈妈和爸爸已经去妇产科那边了。”   宁疏反映了老半天,才想起狗娃的小姑就是她母亲,叶芙蓉。   “她能出什么事?”宁疏问。   狗娃摇摇头:“不晓得咧。”   只要不是狗娃,宁疏就放了心,至于母亲怎么样,还真别怪她铁石心肠,她半点情绪都没有。   叶芙蓉从来没把她当女儿,她又何必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巴巴地要把她当母亲?   不过宁疏还是决定去妇产科那边看看情况。   妇产科外面围聚了不少人,都是一些很久未见的熟悉面孔,是爸爸家那边儿的亲戚。   奶奶自不必说,一个满头白发珠光宝气的富态太婆,身后跟着蝎蝎赫赫一大帮人,围堵在妇产科门口,拉着人家一护士小姑娘,问东问西。   舅舅和舅妈站在边上,也是着急得不行。   宁疏赶紧走到舅舅身边问:“妈出了什么事儿?”   “不知道呢,好像说还没到预产期,突然肚子疼,出血了,刚送过来,医生还在急救。”舅舅急得搓手,还不忘安危宁疏:“你别担心啊,没事儿的,不会有事儿的。”   就在这时,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奶奶一家人连忙拥堵上去,情绪激动,围着医生问道:“我家孙子没事吧!哎呦喂,医生你可一定要抱住我们家的乖孙孙啊,千万不能有事啊!”   舅舅也赶紧走过去问医生:“我妹身体怎么样,没事吧?”   医生摘了手套,说道:“孕妇没有大碍,孩子也没事,就是胎有些不稳,可能是孕妇身体太弱,或者太紧张的缘故,你们家人多安慰她一些,让她别那么紧张了。”   “胎不稳是啥意思啊!难道我的乖孙孙有什么事不成?”奶奶一瞬间脸色惊变,鸡皮爪子握住医生的手腕:“那可不行啊!这孩子可是我宁家的血脉,坚决不能出事,医生你看怎么弄,一定要把我孙孙保住啊!”   见他这么大年纪,医生也只能无奈地说:“您别担心,我会看顾好孕妇的。”   “不是,医生你可能没明白我妈的意思。”姑母走过来说道:“要是大人孩子一定要保一个,千万要保孩子啊!”   奶奶连忙道:“没错!一定要保住我们家乖孙孙!”   又不是拍狗血电视剧。   医生尴尬地说:“这种极端情况很少发生的,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们还是以大人的生命为重。”   “啊!你这医生有没有医德!难道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奶奶急了:“当心我投诉你去!”   舅舅实在听不下去了,毕竟病房里躺的是他的亲妹妹啊,他对奶奶说道:“亲家母,你们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孩子的命是命,难道大人的命就不重要了吗!如果真的有意外情况,当然应该先保住大人了!”   奶奶嫌恶地看了舅舅一眼,站得稍微离他远些,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天管你,你们手伸不到我宁家的家务事上来。”   “可病房里躺的人是我亲妹妹啊!”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准备离开了,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儿,他在医院可看的太多了,奶奶不肯罢休,还要拉着医生说个明白,护士连忙阻止,说道:“我们医院有医院的规定,该怎么做都得按照规矩来,而且母子也都平安,你刚刚说的情况的确是很极端的,一般都不会发生,我们会让母子都平安的,请相信我们。”   奶奶冷哼一声,这才罢休,一转过身,正好跟宁疏对视上,她目光更为不屑。   这位奶奶,上一世可给了宁疏不少苦头吃,她重男轻女,在家里顾着小弟弟,总是给宁疏白眼和苦头吃,这些也就不说了,主要是她性格强势,为人泼辣,宁疏只要稍稍做错了事,碍了她的眼,对她便是非打即骂。   而上一世的宁疏脾气软,即使受了欺负也不敢反抗,可是让这位奶奶给嫌弃透了。   她真的很想不通,重男轻女到何种程度,才能让一个女人如此憎恨自己的同性,这已经不是思想观念的问题,这是人品道德,为人修养的问题。   而如今,宁疏学了些风水玄学的诀窍,仅从她的面相来看,就知道奶奶这样的,绝非善类。   她印堂窄,颧骨横露,鼻孔小,嘴唇有珠。   这说明她气量狭小,易怒,斤斤计较且争强好胜,歪曲事实的一把好手。   这种小人面相,遇着了是一定要敬而远之的。   舅妈见奶奶望过来,她推了推宁疏,让她上前去叫奶奶。   宁疏却冷哼了声,并没有说话。   奶奶的战斗力不小,这会儿火气矛头指向了宁疏:“在农村养大的野孩子,果然没什么教养,见了长辈也不知道喊人。”   宁疏说:“长辈若有半点做长辈的样子,我当然会喊。”   “哎哟,居然还教训起我来了,不知道她外婆在农村是怎么养她的,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奶奶显然是被宁疏这句话彻底激怒了。   宁疏却依旧很镇定:“首先,外婆怎么养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其次,当初你们把我送走,我就不认你们家的人,所以,我也没把你们当长辈看待。”   奶奶捂着胸口,简直要被宁疏气疯了,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姑父姑母连忙过来扶住奶奶,说道:“妈,您可甭跟这野孩子一般见识,她不认咱宁家,咱也甭认她,将来分遗产,一份不给她留下,就把她的那份给我们家欣颐,您消消气。”   欣颐是姑父姑母家的女儿。   奶奶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俩鼻孔冒烟差点昏过去:“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惦记遗产了。”   “哪能啊!哎哟,我这不也是气疯了吗,这小丫头片子,太不懂事了。”   其实宁疏心里挺可怜这奶奶的,她怎么对别人,别人当然怎么对她。   上一世她还没死呢,家里几个兄弟姊妹就开始为了争家产打得是头破血流,还闹上了法庭。   宁家算得上是有钱人家,但是还远远称不上豪门巨擘,跟陆铮那种级别的,完全不能比,顶多算个暴发户,家里这些人,也是小鼻子小眼,没什么见识,一点利益都能让他们大打出手。   这时候护士走出来,说:“这里是医院,别吵了,打扰病人休息。”   舅舅连忙走上去问道:“我啥时候能见我妹啊?”   护士说:“等孕妇醒过来,你们就可以去看她了。”   两个小时后,叶芙蓉被转移到了特护病房她恢复了意识,不过精神依旧不大好,醒过来,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肚子,幸好还在还在,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已经有了一个十岁的儿子了,这一胎再生一个儿子,她在这个家的地位也就算稳固了。   一大帮子人齐刷刷地涌入病房,奶奶一进门便拉垮了脸色质问叶芙蓉:“你怎么搞的,连个孩子都稳不住!要是我们家乖孙孙有什么事,有你好看的。”   叶芙蓉面对舅舅和宁疏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高雅与清冷,到现在,可就完全无影无踪了,她像变了个人似的,低眉顺眼地接受了奶奶的责骂,说道:“妈,您放心,我一定会保住这个孩子。”   而宁疏一进病房,就感觉房间就像开了冷气似的,凉风飕飕往骨子里钻。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然而在她看到叶芙蓉的那一瞬,背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看到叶芙蓉的肚子里,有个通体黝黑的鬼小孩,正一口口地啃食着一块红色的婴儿肉!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是团子!! ☆、怀鬼胎     那鬼小孩啃完肉之后,便蜷缩在了叶芙蓉的肚子里安安稳稳作婴儿状躺好,还砸吧砸吧嘴。   宁疏差点呕吐,而就在这时,那鬼小孩似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头,恶狠狠地瞪向宁疏。   它冲宁疏龇牙,露出嘴里一排尖锐的利齿,呈不规则的三角状,嘴角满是鲜血,狰狞无比,皮肤倒不是黑色的,只是周围萦绕这一团黑色的凶煞之气。   这家伙还呲牙,想吓她呢。   宁疏回想起前阵子叶芙蓉来车站接他们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她的肚子里有不对劲的东西,那时候还以为是错觉,今日一见,果然事有蹊跷!只怕今天叶芙蓉突然的腹痛住院,还流血了,就是跟这个鬼小孩有关。   这叫什么...对了,怀鬼胎。   就在这时候,宁疏戴在胸前的黑色吊坠突然开始发热,而那鬼小孩一看到宁疏脖子上的纯黑坠子,像是见着什么可怕物件儿似的,神色大变,慌忙收敛了全身的煞气,隐去了。   宁疏这会儿子看到的,就是叶芙蓉圆滚滚的正常肚子。   她伸手摸到了胸口的水滴形黑坠子,那是宁团子给她的,难不成叶芙蓉肚子里那怪胎玩意儿,还会怕这个?   舅舅这时候走到叶芙蓉面前,关切地问:“妹啊,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跟哥说。”   叶芙蓉脸色惨白,神情冷漠:“我没事了,你们还是回去看着你们的孩子吧,别在这儿...”   她本来想说丢人现眼,不过还是没说出口,只道:“我这里也不需要你们。”   “没事儿。”舅舅倒也真是憨傻,看不出来叶芙蓉的疏离冷淡:“这样,我让你嫂子去菜市场买只老母鸡,炖了汤给你补补身子!”   “我们自家的媳妇儿,我们自己能看顾。”奶奶说:“不用你们操心,我会给她请护工照料,这段时间就住在医院,直到把我的乖孙孙生下来。”   叶芙蓉一听,连忙道:“妈,这离预产期还有好久呢,我待在医院多无聊,再说公司还有事呢。”   “天大的事,也没有我乖孙孙重要!”奶奶却很坚持地说:“就在医院躺着,那也别去了,直到把我的乖孙孙生下来!你挺着个肚子在外面晃,又不知道生出什么祸端。”   奶奶一锤定音,叶芙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宁疏已经走出了病房,摇了摇头,心里头其实挺可怜叶芙蓉,当初陆铮限制她的自由,为了逃离,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现在奶奶对叶芙蓉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一种囚禁。   只是叶芙蓉心甘情愿沦为奴|隶和人家生孩子的机器,在宁疏看来,这还不如死了干净。   在狗娃的病房里,舅舅满心忧虑,一个劲儿地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不把媳妇当人看吗?”   舅妈倒了杯热水递给舅舅,劝慰道:“人家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你还瞎操什么心,甭管了,反正孩子长在芙蓉身上,他们不会对芙蓉怎么样。”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会对芙蓉怎么样,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舅舅气呼呼地说:“你看看她奶奶说的是什么话,真是太气人了。”   舅妈叹息一声,同情地摸了摸宁疏的脑袋:“要说重男轻女,咱们农村生了女儿家,还要好好抚养长大呢,她奶奶倒好,生了还不认,怀个儿子就当个宝,真是没良心。”   “没事儿,他们不要宁宁,就让宁宁跟在咱们身边儿。”舅舅说:“宁宁就是狗娃的亲姐,咱们的亲女儿。”   舅妈说:“可不是,宁宁是我看着长大的,可不就是我亲闺女么。”   宁疏心里感动,比起自己的亲生父母,舅舅和舅妈待她真的是好的没话说,不过她想起今天看到叶芙蓉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那鬼孩子是什么来头,感觉戾气还挺重的。   “舅舅。”宁疏严肃地说:“这个孩子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啊。”舅舅担忧地说:“没问题能进医院吗?”   “不是,舅舅,我是说这个孩子有问题。”宁疏把重点落到孩子身上,她定定看着舅舅的眼睛:“这个孩子,一定生不得!”   “宁宁啊,我知道妈妈要生弟弟了你心里不痛快。”舅妈走过来握住宁疏的手,安慰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多体谅你妈妈。”   宁疏知道舅妈是误会她心里吃醋嫉妒,说道:“舅妈,舅舅,我跟你们直说吧,妈妈肚子里的弟弟,有猫腻,不像是好胎。”   舅舅眉毛拧了起来:“宁宁,这话是啥意思啊?啥叫不是好胎啊,是不是这胎保不住了?”   “不是保不保得住的问题。”宁疏说:“我感觉,妈妈这胎怀的不是人。”   这话说出来,舅妈捂着胸口:“哎哟,怪瘆人的。”   宁疏便把刚刚在妈妈的病房里看到的那个鬼小孩儿的事情,说给舅舅和舅妈听了。   舅舅听了之后,愣了好半天,还有些不相信:“宁宁,可别是你看花眼了!医生不是都说,芙蓉肚子里的孩子没问题吗。”   宁疏其实心里头拿不准,毕竟她刚刚才入行,还是个半吊子,天眼也没开,并不能斩钉截铁地就说出母亲肚子里怀的到底是什么,不过那个鬼小孩的样子,也着实是忒吓人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候舅妈开口了:“我还是信宁宁的,毕竟咱妈都说了,宁宁将来有成为大风水先生的潜质。”   舅舅拿不定主意,满心的焦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宁疏虽然对叶芙蓉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看着平时疼爱自己的舅舅这么着急的模样,她也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   索性又在医院呆了一周,再观察观察。   这一周可不得了,叶芙蓉在妇产科那边可闹翻了,每天正午,时钟指针刚好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叶芙蓉下身都要见血,肚子疼得死去活来,胎动也越来越强烈,杀猪的惨叫声,比人家生孩子还闹腾。   可怕奶奶给着急坏了,生怕她的宝贝孙子有个什么闪失。   这种棘手的情况,医生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完全颠覆了他们过去的临床经验。   叶芙蓉的身体也越来越衰弱,仅仅一周的时间,瘦成了皮包骨头。按理说孕妇出现这种情况,胎儿应该是越来越衰弱甚至保不住才对,可是并非如此,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胎儿活动也越来越频繁,生命力极强。   这给宁疏的感觉...就像是叶芙蓉肚子里的小孩,吸干了她的身体似的。   终于那天晚上,趁着所有人都睡下了,宁疏取出自己脖子上的黑色水滴吊坠,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两个孩子的名字。   等她睁开眼睛,便见女儿抓着团子的衣袖,出现在她面前。   宁团子虽然脸色阴冷乖戾,很不情愿,但还是任由穿红裙的妹妹攥着他。   “妈咪。”宁圆子甜甜地喊了声,走到宁疏身边蹭她。   宁团子也走过来,仿佛知道她有什么事要问,于是不等开口,直言道:“那件事你能不插手,最好不要管。”   “你说的是?”   宁团子抬头看她,念出两个字:“鬼胎。”   “鬼胎?”宁疏眉头皱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宁团子解释道:“两年前,你的母亲叶芙蓉其实还怀过一个女儿,可是后来知道是女儿之后,打掉了这个女孩。但是被打掉的孩子是不能入轮回往生的,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游荡,成为孤魂野鬼,所以怨念极重,修成了厉鬼,现在重新回了你母亲的身体,吃掉她的儿子,准备借母腹重生。”   宁疏听得毛骨悚然,居然还有这样离奇的事!   不过想想,也真是报应,宁家只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奶奶若是知道她孙子现在已经被化成厉鬼的孙女害死,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   “那女胎怨气极重,你现在可对付不了她,最好袖手旁观。”   宁疏连忙问:“如果那孩子生下来会怎样?”   “生下来...”宁团子想了想,淡定地说道:“必酿成大祸。”   宁圆子凑上来补充道:“是这样的,鬼胎本就是怨念结生,生下来,就不是鬼,也不是人...”   “不是鬼不是人,那是什么?”   宁团子喃道:“是魔。”   “妖魔乱世,不只是家里的人,周围所有跟她接触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具体到底会怎样,说不好。如果能在母腹就被扼杀,是最好,不过她煞气极重,大宁子你最好不要再和她有任何接触。”   “大宁子?”   宁团子不自然地咳着,还是规规矩矩叫了声妈妈。   “不成。”宁疏皱眉:“我对叶芙蓉没什么感情,可是舅舅,还有我外婆,他们很关心她,这件事没办法袖手旁观。”   毕竟是斩不断的血脉...   “这样么。”宁团子低头皱眉,那模样,跟陆铮简直神似了!   倏尔,他说:“妈妈,我来想办法,总之你一定不要去招惹她,否则若是它将来真有成魔的造化,恐怕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大宁子,所以...”   他走过来,郑重地拉了拉宁疏的手:“听我的话,一定,一定不要惹她!”   他这般严肃又关心的模样,让宁疏心里很是感动。   她问道:“团子是它的对手吗?”   宁圆子连忙说:“哥哥很厉害的!才不怕他,当然...是在它成魔之前,嘻嘻。”   “你打算怎么做?”宁疏关切地问。   宁团子摇头:“还没有想好,很棘手,不过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一定。”   很少看宁团子这么紧张,宁疏也只好先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叮!护妈狂魔上线…   你们真的都好聪明呦!么么。 ☆、胡搅蛮缠   宁疏答应了儿子,但是同时也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既然如此棘手,他们都搞不定,宁疏觉得还是要告诉外婆,毕竟外婆是道上有名的大先生,不过一个怨念深重的鬼娃娃,她应该能够搞定。   当然宁疏还没有来得及给外婆打电话,倒是舅舅先沉不住气,急吼吼把这件事告诉了外婆。   因为叶芙蓉这几日反应更加厉害了,血越流越多,身子骨也越来越瘦,甚至连眼窝的凹陷下去,整个人完全是皮包骨头的样子。   就算舅妈和病房陪着的护工每天都给她炖老鸭汤和蹄花儿补充营养,可是这人的精气神儿却越来越萎靡,到现在,神志都已经不清楚,陷入了混混沌沌的迷茫状态。   身子是越来越瘦,可是肚子却越来越大。   舅舅真是心疼他妹妹,直接找到医生办公室问情况,医生也说上来个所以然,毕竟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这简直不符合常理,太匪夷所思了。   舅舅想到了宁疏说的话,于是对医生说:“要不就把我妹肚里的孩子打掉吧,总不能让这个孩子要了她的性命啊!”   医生比他更为难:“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若是引流,很危险。”   奶奶路过医生办公室,听到舅舅这话,瞬间就炸了,一把推开办公室大门,拿着拐杖就要打舅舅。   “你刚刚说啥!说啥!打掉我的乖孙孙!你这简直就是害命啊!怎么会有你这样心怀的人,我打死你!打死你!”   舅舅不太好对这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怎样,结结实实挨了几棍子,他解释道:“我妹肚子里怀的不是好胎,必须要打掉,不能让它把我妹妹的命要了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奶奶气得火冒三丈:“你居然敢诅咒我的乖孙孙,我要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走!”   舅舅气闷地哼哼:“你凭啥报警抓我,我又没犯事儿!”   “就凭你要谋害我的乖孙孙!”   大伙都被动静引了过来,舅妈连忙拉住激动的舅舅,而姑父姑母也拉住了奶奶。   医生看着这一家子也挺难缠,只好说道:“我还要工作,能不能请你们出去解决问题。”   他们出了医院办公室,这时候宁疏的父亲也匆匆从公司赶了过来。   宁疏父亲宁衡韬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挺窝囊没用,在家里就对自己老妈言听计从,没什么主见。   奶奶拉住宁衡韬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衡韬,她可是你的媳妇儿,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你说说,这个人想要谋害他们母子俩,还能不报警把他抓起来!”   “妈妈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宁衡韬一个劲儿安慰着自己的老母亲,将她扶到边上的横椅上,说道:“有我在,谁也别想动咱们宁家的孩子。”   宁疏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无奈摇了摇头,都四十多岁了,却还是个妈宝男,什么事都听自己母亲的。本来他心地挺善良,对宁疏也还过得去,可就是太没用太窝囊,以至于家里全让这么个作妖的老太太当了家,闹得个鸡犬不宁。   宁疏缓缓走过来,看了奶奶一眼,又看了父亲宁衡韬一眼,终于开口道:“两年前,妈妈怀了个女儿,让你们硬生生逼着打掉了,有没有这回事?”   奶奶闻言,神色大变,父亲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宁疏:“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家里人,因为传出去终究不好听,宁家也是要面子的。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宁疏冷冷道:“那个被打掉的女儿怨气暗结,现在钻进了妈妈的肚子里,吃掉了你们的乖孙孙,吸妈妈的精血,要借腹出生。”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稍微有点迷信的姑父姑母,吓得简直要手脚打颤了,毕竟当初堕胎可是他们出的主意,奶奶不喜欢女儿,所以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个麻烦,不如趁着还小,就打掉算了。   如果她真的阴魂不散,肯定第一个要来找他们报仇啊!   姑母连忙对奶奶说:“...要不就听她的,你看芙蓉这段时间也遭了不少罪,那个孩子说不定真的有问题呐?”   奶奶眉毛一竖,手指头戳了戳姑母的脑袋:“亏你还是读过大学的人,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胡说八道的话,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姑母战战兢兢说:“如果她是胡说的,又怎么会知道那女孩的事啊,这件事我们瞒着亲家那边呢!”   奶奶看着宁疏,颐指气使道:“我不晓得你们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但是我告诉你们,没有这回事!什么女儿,我都没见过!我们家乖孙孙,是一定要生下来的!你们这些家伙要是敢作妖,当心我报警抓你们!”   舅舅还要争辩,可是宁疏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跟这样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奶奶蛮不讲理的气势,宁疏上一世可是见太多了,没人能在她面前把道理讲明白。   奶奶杵着拐杖气势汹汹朝叶芙蓉的病房走去,然而就在这时侯,宁疏看到穿红裙子的宁圆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对她嘻嘻一笑,然后走到奶奶跟前,伸腿一绊,奶奶“哎呦”一声,直直栽倒在地上,摔了个大跟头,嗷嗷直叫。   “哎呀妈呀!摔着了没啊!”   “是啊!您这么大把年纪可摔不得啊!”   姑父姑母和父亲连忙上去扶她。   奶奶挥舞着拐杖,大喊大叫:“是谁绊我!活腻了是不是!”   姑母扶着奶奶,说道:“妈,没人绊你啊,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着了。”   “啥?没人绊我?”奶奶茫然地左顾右盼一番,说道:“刚刚明明有人伸腿绊了我一下,我才会摔倒!咋会没人呢?”   “妈,你快看看有没有哪里摔着?”父亲宁衡韬急切问。   奶奶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脑袋说:“哎哟,我这脑袋有点晕。”   姑父连忙叫来了医生护士,把奶奶送上担架,抬到急诊室检查,舅舅和舅妈赶紧去病房看望叶芙蓉,走廊里就剩了宁疏一个人。   宁圆子趴在病房门口,咯咯咯地偷笑,回头看了宁疏一眼,跟她比了个剪刀手,宁疏无奈地笑了笑。   这小家伙,真够顽皮的。   不过也的确解气。   宁疏偷偷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就在这时侯,狗娃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对宁疏说:“姐,你认识那小孩儿啊?”   “嗯?”宁疏不解。   狗娃指着宁圆子,对宁疏道:“那红衣服的小女娃,你认识啊?”   “我去!”宁疏大惊:“你能看见她?”   狗娃再抬头的时候,走廊里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咦?跑得真快,一下子就不见了。”   宁疏说:“你真能看见她啊?”   狗娃道:“你干嘛做出这种表情,好像我见了鬼似的。”   宁疏:“你...就是见鬼了。”   狗娃:“呵呵,那你刚刚是在跟鬼比手势啊?”   宁疏:“...还真是。”   奶奶摔这一跤,倒是没什么大碍,她身子骨本来就硬朗,又常年吃着人参鹿茸,挺会养生,医生说没事。但是奶奶贪生怕死不放心,硬是要在医院占个床位住下来,一来是真的惜命,二来也要看着舅舅他们不准乱来。   宁疏觉得,老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这话一点没错。   至于狗娃那天突然看到了宁圆子这事儿,宁疏百思不得其解,就这傻了吧唧的小破孩儿,不会也要开天眼吧?   要谁都能开,那这天眼开得也忒不值钱了些。外婆不是还说么,全国之内,只有不超过十个风水大先生,开过天眼。   不过见鬼这事,也不一定非要开了天眼才能看见,见鬼的方式有很多种,有时候正常人走夜路,时不时的还会见着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挺正常。   两天后,外婆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自舅舅给她打了电话,当天晚上她就出发了,星夜兼程,坐了汽车坐火车,终于赶到了。   宁疏在车站接到外婆的时候,她脸色很憔悴,肯定是路上没有休息好,宁疏可心疼了,舅妈也让外婆去宾馆睡一觉,睡好了再去医院,可外婆哪里等得了,她女儿现在可是命在旦夕啊!   她在车站外拦了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赶往医院。   进了病房,见到奄奄一息的叶芙蓉,刚强了一辈子的外婆,老泪纵横,她走到母亲身边,抓起她的手:“芙蓉啊!你怎么了这是,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啊!”   叶芙蓉带着呼吸口罩,已经虚弱得快说不出来话了,听到外婆的声音,明显呼吸急促了许多,“呜呜”地叫着,像是在叫妈妈似的。   她呜呜叫,很着急的样子,抓着外婆苍老的满是皱纹的手,移到了自己圆滚滚的腹部,眼角渗出了泪花,满眼绝望。   然而外婆刚一触碰到她的腹部,霎时间脸色大变,手连忙抽回来,整个人往后踉跄地退后了好几步,惊魂甫定。   宁疏从来没有见过一贯淡定的外婆露出那样惊恐的神色。   外婆脸色从恐惧变成了愤怒,冲母亲大喊道:“你到底造了什么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宁子不是圣母哈,本文主旋律是虐渣虐极品,挣大钱秀恩爱和开火车,以陆哥为代表所有高颜值帅比都为大宁子倾倒。   大宁子:沉迷赚钱。   火:不不,要谈恋爱,你是言情文女主   大宁子:呵,十多章了我男人出场够一百字?【冷漠微笑.jpg】   长年跪求营养液和评论,   有积分才能有月榜曝光,有评论才会有积分,   所以这文能有多大出息,一半靠火哥勤奋努力,一半靠各位大佬的鼎力相助!   鞠躬! ☆、梦中局   “你到底造了什么孽!”   外婆情绪十分激动,脸上的皱纹都在抖动。   宁疏猜测,外婆已经知道了一切,至少感知到了她肚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叶芙蓉带着呼吸罩,没有办法说话,只能求助一般望着外婆,发出绝望的呜呜声,眼角有眼泪流出来。   她在求外婆救她。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外婆斩钉截铁地说:“生下来会酿成大祸,后患无穷!”   母亲叶芙蓉听到这句话,连连摇头,眼泪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流淌着。   “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外婆痛心疾首看着叶芙蓉:“你肚子里怀的不是好东西,难道非要她吸干你的精血,要了你的命才甘心吗?!”   叶芙蓉痛苦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侯,奶奶一把推开了病房门,她挥舞着拐杖走进来,大声疾呼:“他也是你的外孙,你怎么能忍心要害他的性命!”   外婆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冷冷看着奶奶,淡定地说道:“亲家母,你的孙子早就让她肚子里这个鬼胎吃干净了,如果这鬼胎一旦生下来,只怕你们全家都要遭殃,不得好死。”   “好啊,你居然敢诅咒我!”   “不是我诅咒你,事实就是这样。”   奶奶拐杖用力捶着地面,指着外婆大声骂道:“就凭你一张嘴,空口白话说鬼胎就是鬼胎,有什么证据!”   “我女儿是不是每天正午,必定要出血一次?”   “是又怎么样?”   “那血不是普通的血,那血就是你的孙子!”   奶奶听了这话,心头发怵脸色惨白,说真的,叶芙蓉在医院被折磨了这么多天,现在要死不活的样子,她心里头不生疑是不可能的,哪有正常怀胎要了母亲半条命的?   但事到如今,要让她放弃这个乖孙孙,那也是不可能的,是人是鬼,带没带把,总要生下来看看。   “反正这孩子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奶奶是横了一条心,要抗争到底。   外婆摇头,斩钉截铁说:“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告诉你,今天有我胡英姑在,这孩子就生不下来!”   宁疏心里啧啧感叹,不愧是行走江湖半生的阴阳先生啊!外婆这气势,简直没谁了!太帅!   奶奶被外婆的气势震撼,血压升高,气得要晕了过去,姑父姑母和爸爸连忙将她扶到病房休息。不过奶奶血压恢复之后,便又气势汹汹冲到了叶芙蓉的病房里,端了凳子,拄着拐杖,就守在病房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入病房,就连护士进来给叶芙蓉打针输液,都是在奶奶那耗子般精溜溜的眼睛监视之下。   看来她是铁了心,一定要守着她未出生的孙子,不许人任何人动他。   宁疏去食堂给狗娃打了儿童餐,又给外婆带了饭上来,外婆在病房的白炽灯下,专注地翻阅着一本古书。   狗娃在电视上看《西游记》,舅妈叮嘱他把声音关小一些,不要影响外婆,狗娃听话地关了声音。   宁疏将饭盒递到外婆面前,劝慰道:“外婆,您吃点东西,您从早上到现在,一滴水都没沾呢,吃了再看吧。”   外婆放下书,叹息一声:“你妈还在受苦,我哪里吃得下饭。”   舅舅一边给狗娃喂饭,仔细不要碰到兔唇缝合的伤口,一边对宁疏说道:“你妈妈自打生下来,身体一直不好,你外婆最疼就是她了。”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能不疼吗?”外婆无奈地说:“她出生的那天,异星凌空,不是好兆头,所以你妈打小命格弱,见过她的先生,都说不好活,我求天师庇护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养这么大,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妈,您别想太多了,芙蓉肯定不会有事的。”舅妈劝慰道。   就在这时侯,外婆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宁疏道:“你妈妈肚子里的东西,你是不是也见到过?”   宁疏毫不隐瞒地点头:“我看到了。”   外婆望着宁疏的眼眸变得有些复杂而深邃:“看来...这是天意,宁宁,等你回家以后,外婆就教你风水术法,咱不管天师同不同意,外婆教你!”   宁疏振奋起来:“好嘞!”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阻止你奶奶,这鬼胎坚决不可以生,生下来,宁家人就遭殃了。”   舅舅哼了声:“遭殃就遭殃,他们这么蛮不讲理,就让他们吃吃苦头,妈你不是总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吗,这就是他们的孽果!”   外婆谁:“没这么简单,妖魔出世,你以为受牵连的就是他们宁家吗?只怕天下都会大乱。”   宁疏问道:“外婆,您知道这个鬼胎是怎么来的吗?”   外婆说:“是你妈妈做了孽,堕了五月的胎,现在那女婴怨气横生,炼成了鬼煞回来报仇,吃了你妈妈肚子里的儿子,要借母腹出生。”   “可是这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的胎儿被打掉,也不见得那些堕胎的女人被报复啊。”宁疏问出了心底一直有的疑问。   外婆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这世界上每天都有胎儿被打掉,成游魂野鬼,即便有怨气,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顶多晚上出来吓唬吓唬人,远谈不上害人的本事,更别说钻入母体养成祸患。”   “外婆您的意思是...单凭那小鬼自己是做不到的,背后肯定有人帮她?”   外婆眸色转了深:“我不知道你妈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大错酿成多说无益,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止这孽障出世,否则你妈妈肯定会被她害死。”   舅舅皱着眉头:“这事儿真的不好办,且不说她奶奶就守在医院门口,芙蓉肚子这么大了,医生不会同意引流。”   宁疏提议道:“这件事,兴许可以让爸帮忙。”   虽然宁衡韬性格软弱,但好歹是宁家唯一讲道理的人,宁疏觉得,也许外婆的话他会听。   晚上约莫九点,宁衡韬下班之后来医院看望妻子和母亲,舅舅将他请到了狗娃的病房。   宁衡韬没忘给狗娃买了水果和psp电玩机,狗娃看到那台psp,眼睛都冒光了。   宁衡韬抱歉地对外婆道:“妈,我母亲说话难听,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外婆哼了声,说道:“她那个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不肯要宁宁,闹得多厉害,这么多年,越活越糊涂了。”   宁衡韬也不好多说什么,站在墙边上,跟罚站似的。   宁疏了解自己父亲的性子,说他软弱吧,他又能把公司经营得头头是道,可说他精明吧,在家里又对母亲言听计从,做了不少糊涂事,周围人都觉得他愚孝,给人的总体印象,就是老实。   外婆又说道:“我有一句话要问你,当初堕胎,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衡韬闻言,愣了愣:“妈,我们没有...”   “事到如今,你就别想瞒我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就别怕人知道!”   宁衡韬见瞒不过去,只能长叹一声:“我跟芙蓉,的的确确有过一个女儿,我的意思,还是让她生下来,毕竟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再生一个女儿也没什么,可是芙蓉不愿意,她还想要一个儿子,加上母亲也不想要这个女儿,所以只能去医院流掉...”   舅妈不住地摇头叹息:“作孽啊!”   外婆又问:“这孩子,流掉之后有没有再来找过你们?”   宁衡韬哆嗦了一下,本能就要否定,但是外婆紧扣住他的目光,仿佛只要一说谎就会立刻被她发现似的。   宁衡韬在外婆的眼神攻势下,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孩子流掉之后的两个月,芙蓉晚上便开始做噩梦,说梦到浑身血淋淋的小孩来找她,吓得不轻。琬怡说认识一个阴阳先生,请他到家里来看看。”   宁琬怡就是宁疏的小姑,她还挺迷信这些东西。   宁衡韬继续说道:“那先生来了之后,一看便说是当初流掉的女儿怨气不散,晚上入梦来纠缠芙蓉。我们听了这话都被吓着了,先生说可以帮忙收复那小鬼,说不出三月,必叫它魂飞魄散。”   宁衡韬顿了顿,继续道: “当天晚上,那道士躲藏在衣柜里,等到芙蓉睡着,那小鬼再度入梦的时候,道士便设了个梦中局,困住小鬼将它收复,我们付了五万块钱给那道士,后来芙蓉就再也没做过噩梦。”   “糊涂!”外婆生气地斥责宁衡韬:“那女婴被你们害成了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本就是你们的错,有些怨气也是可以理解,只需请法师做法超度,化解她的怨气即可,你们居然让不怀好意的歪道将她收了去,不知道用来做了些什么残忍勾当,导致她怨念愈加深重,竟借力修成了魔障逃出生天,现在回来报仇了。”   “啊,妈你的意思是...”宁衡韬难以置信,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说:“难道...芙蓉肚子里的是...”   “就是被你们害死的女婴!”外婆激动地说:“这个鬼胎绝对不可以生下来,否则要了芙蓉的命不说,将来也必定养成后患。”   宁衡韬手都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怎么会这样啊,那个道士当时明明答应了我们的,怎么...”   然而他话音未落,突然医院住院部楼下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尖叫。   是叶芙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点存稿箱,不小心点成直接发表,把明天的发出来了QAQ,为了榜单v前腰绷字数,明天就这一章哈,v后就可以放飞双更或者三更了。鞠躬 ☆、大义灭亲   听到宁芙蓉这一声惨叫,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宁衡韬。   他朝着妇产科病房跑去,外婆着急不已,杵着拐杖追出去。   “妈,您慢点走。”舅舅跑过去扶助外婆。   外婆上气不接下气,推着舅舅:“快,快去看看你妹妹。”   “妈,我得扶着您啊。”   宁疏身形灵活,三两步跑下了楼:“我去看看。”   然而在她刚跑到妇产科外面,还没来得及进去,耳边突然传来三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哐哐哐   这三生锣,震得她肝胆俱裂,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炸了,脑子嗡嗡嗡。   她难受地捂住了耳朵,感觉天旋地转。   什么玩意儿?   医院怎么还有人敲锣打鼓,不是应该要保持安静吗?   再说这锣鼓声,也忒让人难受了,震得她差点吐了。   就在宁疏扶着墙缓神的间隙,她观察到医院走廊上的人,他们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怪了。   就在宁疏纳闷之际,她脖间的黑色水滴吊坠突然开始发烫,烫得她皮肤生疼。   她呲了呲牙,将贴身的水滴取出来,却发现原本是一片墨色表面,竟然渗出嫣红的血丝。   团子!   她本能感觉到,团子出事了。   宁疏来不及多想,三两步往母亲病房赶去,路上还撞到一位清洁工老大爷,宁疏向他抱歉,而那老大爷却悠悠地说:“慢点走,小姑娘,赶去投胎也不用这么着急。”   态度很让人不爽,不过宁疏懒得跟他计较。   病房那边已经闹开了锅,拥堵着不少人,有医生护士,还有看热闹的病友,忙得不可开交。   宁疏艰难地挤进人群,刚靠近病房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她看到宁芙蓉躺在病床上,身体猛烈抽动,就像癫痫病人抽羊疯似的,手脚身体不受控制地敲打床面。   她翻着白眼,整个人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   好几个医生护士围在病床边,想方设法按住她,有医生拿了注射针,正给她注射药剂。   她的腿下是一片腥红血迹,将白色的被单染透,看上去触目惊心。   那圆滚滚的肚子里,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咬破腹而出似的,肚皮此起彼伏地波动着。   年轻的护士被吓得尖叫:“这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就连临床经验丰厚的医生看到这场面都愣住了。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奶奶整个人蜷缩在强角落里,也是吓得不轻的样子,双手哆嗦着,连嘴唇都在抽动:“鬼啊!鬼打架啊!”   宁衡韬抛弃过去扶起自己的老母亲:“妈,你没事吧!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妈!”   有两个护士跑过来将奶奶扶到病床。这时候外婆也赶到了病房,奶奶一看到她,突然暴起,掀开两名护士,冲到外婆面前张牙舞爪,想要把她碎尸万段。   “是你搞的鬼!你这个妖婆子,你放小鬼出来害我孙孙!我杀了你!杀了你!”   奶奶完全神志不清,如果不是宁衡韬拦着她,兴许就要跟外婆动手了。   外婆不理会奶奶的疯狂,她径直来到叶芙蓉身边。   此时此刻,叶芙蓉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状态,不再动弹,但是她的腹部却起伏得厉害。   医生说情况紧急,要立刻进行剖宫产,不能再耽误,吩咐人立刻将产妇送到产室,并且拿来协议让亲属签字。   外婆手臂一挥:“不能生!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   “啊!你这个疯婆子!我跟你拼命!”奶奶疯狂地扑向外婆,被医生拦住。   外婆向医生求助:“这个孩子不能生,绝对不可以,医生,能不能想办法流掉它,这孩子生下来是魔障,会出事的!”   医生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外婆,怎么感觉这一家子都没正常人呢。   “现在孕妇的情况十分危险,如果再耽误下去只怕会一尸两命!”   奶奶一听,那还得了,连忙说:“一定要保住孩子啊!大人死了没关系,孩子绝对不能有事!”   “我们会尽量保住母子两人的平安。”   奶奶夺过医生手里的协议,拿到宁衡韬面前:“儿子,快签!”   宁衡韬看看外婆,又看了看协议书,有些犹疑:“这孩子...妈,这孩子怕是不能生了。”   “你说什么!”奶奶急了:“那可是你儿子。”   “妈,不是的!那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已经死了。”   奶奶一巴掌打在宁衡韬脸上:“混账!”   外婆已经顾不得这些家伙,她走到宁芙蓉的病床前,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魂似的,怔怔地看着她:“芙蓉啊!”   叶芙蓉已然奄奄一息,吊着最后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伸手要拉自己的母亲。   “妈...”她眼角渗出了泪花,声音虚弱:“我错了...我错了,妈,救我...救救我。”   外婆看着她越来越鼓胀的肚子,她知道,那怪物即将破腹而出。   舅舅也赶紧上前,迫切地说道:“妈,你救救妹妹!”   外婆长叹一声:“为时已晚。”   “啊!”   “阿宁,拿我的桃木剑来。”   “外婆。”   “快去!”外婆一声怒吼,宁疏不敢违抗,转身跑回狗娃的病房,从外婆的箱子里抽出桃木剑。   那柄桃木剑长不过一米,看上去陈旧古朴,剑刃是钝,没有开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外婆手里,那柄剑身突然泛起光泽,侧锋竟变得尖锐起来。   外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柄桃木剑从不离身,想来应该是上好的法器。   此时此刻,她拿着这柄桃木剑,指着叶芙蓉的肚子。   “妖孽,今日有我胡英再此,你休想重见天日!”   奶奶见状,激动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她一晕倒,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柄桃木剑一碰到叶芙蓉圆滚滚的肚子,里面的东西立刻就有了反应,开始猛烈地挣扎,伴随而来的,就是叶芙蓉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   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舅舅见势不对,连忙问:“妈,你要对妹妹做什么!”   外婆缓缓闭上眼睛:“我胡英行走江湖六十二载,自问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除魔卫道,问心无愧。为阻妖魔出世,祸乱人间,今日我胡英便要大义灭亲!”   她铿锵有力说完这句话,手中剑刃猛地一翻,覆盖在叶芙蓉腹部的棉被立刻破开,露出她圆滚滚的肚子,她的肚子表层白皙的皮肤上覆盖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血色,宛如一朵摇曳生姿的黑色曼荼罗花盛开。   锋锐的剑尖点在叶芙蓉的肚子上。   宁疏这才反应过来,外婆要连带着鬼婴,杀掉叶芙蓉!   此时此刻的叶芙蓉,变得狰狞无比,眼珠子都变成了红色,冲外婆呲牙咧嘴。   宁疏知道,那孽障已经操控了母亲的身体,以她的身体来威胁外婆。   然而外婆完全不为所动,她神色坚定,表情冷冽,已然做好了大义灭亲的准备。   叶芙蓉见威胁不顶用,立刻收敛凶气,凄惨哭泣起来,“呜呜呜,妈,芙蓉好疼啊!妈,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外婆睁开眼睛,悲恸地看着她,眼睛里流出了浑浊的眼泪:“芙蓉,妈对不起你,安心去,妈过不了多久,就下来陪你了,不会让你孤单的。”   闻言,叶芙蓉再度凶煞地威胁:“死老太婆,你阻我成魔,我死也不会放过你,我吃你的骨喝你的血,我还要吃了你的外孙女!”   外婆扬起长剑,猛地朝着叶芙蓉的肚子劈斩而下!   剑刃扬起一阵厉风撩乱了宁疏额前刘海,宁疏移开目光,不再看面前这血腥的一幕。   那几秒的时间仿佛凝固,随即只听“锵”的一声脆响,剑落地。   宁疏再度抬眸,却看见外婆剑已落地,在看叶芙蓉,她依旧安稳躺在床上,没有死。   外婆颓然地闭上了眼睛,终究没能忍心,虎毒尚且不食子,她不能做到亲手结束自己的女儿的性命。   宁疏松了口气,要是杀了她,别的不说,外婆肯定要进监狱。   桃木剑掉在地上,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又成了一柄未开锋的普通木剑。   外婆踉跄着,退后了两步,仿佛一瞬间衰老了十岁,头上发丝全部斑白。   老泪纵横。   此时,医院保安出动,控制住了病人家属,医生护士齐上阵,将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产妇扶到担架上,匆忙送往产室。   宁疏跑过来扶住外婆,只听外婆颓然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v,万更,v章留言就有红包,红包连雨下三天,2333 ☆、阴差拿人   病房里,外婆坐在床边,宁疏和狗娃一左一右陪着她。   她形容枯槁,一夕之间,苍老了很多。   叶芙蓉还在产房没有出来,宁家奶奶就守在产房门口,只要外婆一靠近,她就像斗鸡似的,全身毛都竖起来了,誓死要捍卫她宝贝孙孙的性命。   叶疏拉着外婆的手安慰她,外婆回忆起了叶芙蓉小时候的事情。   “你妈妈啊,从小就争强好胜,以前在镇上念书,班上谁要是叫她农村人,她铁定是要撸袖子跟人打架的,小时候可没少惹祸。后来她一心想要走出农村,去城里生活,高中都没有念便进城打工,认识了你爸爸,结婚以后,便很少再回来了。”   外婆叹息一声:“我知道,她这是怨我呢。”   宁疏问:“妈妈怨您什么?”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有一位老友,在香港给人看事当先生,发了家。”   宁疏记得,奶奶的那位老友,开过天眼,出场费六位数的老友。   “我带芙蓉去参加他的生日庆,在香港维多利亚大酒店,当时多少富商政客,都过来给他拜寿,场面声势浩大。他带我们参观了香港的豪宅,芙蓉那时候看迷了眼,回来之后,便有了心结。”   “我知道,她是怨我分明也有我那老友的本事,却屈居这样的小乡村。”   是啊,如果外婆肯出山的话,肯定是扬名天下的大先生,别说豪宅,那是要什么没有啊!   外婆看向舅舅,叹息着说:“是妈没给你们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   “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舅舅道:“我不怨您,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们好。”   “唉,要是芙蓉也像你一样,该有多...”   奶奶的话音未落,猛然站起身来,喃喃道:“来了,它来了!”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传来,这声音让宁疏的心开始发紧,仿佛被什么东西桎梏着,难受至极。   而与此同时,窗外一瞬间变了天,原本是晴空艳阳天转了阴,浓云密布,乌云压顶,巨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不远处的乌云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即而来就是震耳欲聋的闷雷声。   外婆拿着桃木剑,起身便往楼下去:“芙蓉!芙蓉!”   宁疏跟着外婆跑到产室,奶奶欢天喜地抱着婴儿,一个劲儿地逗弄他。   “是个儿子!是儿子!”   这可把奶奶高兴坏了。   姑父姑母和父亲宁衡韬也都围着小孩儿,喜上眉梢,而外婆赶紧跑到产室病床边去看望母亲,却被医生护士挡在外面。   “芙蓉啊!医生,我们家芙蓉怎么样了?”   护士解释说:“产妇太过虚弱,还没有脱离危险,我们需要给产妇抢救,家人请在外面等候。”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她!”舅舅急切地说:“我就这一个妹妹,一定要求她啊!”   “我们会尽力的。”   外婆颤颤巍巍退后两步,捂着嘴,一个劲儿地摇头:“不...不...”   宁疏顺着外婆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阴森森的走廊里,站着两个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仿佛黑影一般,阴森森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们带着尖尖的帽子,整个脸都被隐没在了帽子的阴影中,完全看不见脸,而周围也渐渐升起了雾气,他们所站立的走廊,变得黯沉沉,仿佛通往阴曹地府似的。   而宁疏发现,除了她和外婆,周围人对突兀地出现在楼廊的那两人完全没有反应,仿佛看不见他们似的。   而就在这时,跟着舅妈一起过来的狗娃子突然尖叫了一声,指着那两人,手臂都在颤抖...   “那...那是...”   外婆回瞪了狗娃一眼,狗娃立刻捂住嘴,噤声。   宁疏感觉自己的声音都镀上一层寒意,她小声问:“外婆,他们是...”   “阴差。”   阴差!   难道...宁疏朝着产房望去,医生还在里面进行紧急的抢救。   叶芙蓉快不行了吗?   几分钟后,医生陆陆续续走出了病房,对家属摇了摇头,摘下口罩:“抱歉,我们尽力了,病人身体太过虚弱。”   舅舅红了眼睛:“妹妹啊。”   外婆怔了两秒,一把拽过宁疏的衣袖,拉着她颤抖地说:“阿宁,现在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仔细地听着,一个字都不准遗漏!”   宁疏从来没有见过外婆这样郑重其事,她张了张嘴,点头:“我...我听着,外婆您说。”   “你现在进产房,关好门,任谁敲门都不准开!”外婆说完,从包里摸出一根白蜡烛塞到宁疏手里:“把这根蜡烛点燃放在你妈妈的床头,千万别让它熄灭,蜡烛一灭,你妈妈的魂儿就要飞走了!”   “我知道了,外婆!”宁疏连连点头。   “还有,咬破你的手指,把血涂抹到你妈妈的眉心,你天眼将开,心头血金贵得很,能护你妈妈的魂。”   外婆说完,一把将宁疏推进产房,“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一声爆呵:“今日有我胡英在此,谁也别想带走我的女儿!”   紧接着,就是一声霹雳闷雷,声音大得仿佛就在医院顶上炸开,吓得宁疏拿刀的手一颤,刀子一歪,在她手指尖割了条偌大的口子。   鲜血涌出,疼得她嘴角直抽抽。   病床上的叶芙蓉下身全是血,额头上满是汗,身体已经冷了下来。   嘴唇惨白,看来是死前受了不少折磨,死相憔悴不堪,全然没有往日的风神媚态。   宁疏将鲜血点在她的眉心正中位置,也不知道要点多少,反正手上口子撕这么大,干脆就多弄一点,以保万全。   所谓十指连心,指尖的血,其实就是心头血。外婆说她的血金贵,能救命。   叶芙蓉满脸都让宁疏糊了猩红的血,看上去狰狞不已。   紧接着她从怀里拿出外婆给她的半截白蜡烛,用打火机点着。   蜡烛点燃以后,她将它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蜡烛,护的是叶芙蓉的魂儿,保她的命。   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暴怒的呵斥。   “持牒出醴都,勾魂不含糊,阎王要你三更死,谁人敢等四更鼓!”   “何方宵小竟敢阻拦阴差拿人!”   外婆毫不示弱:“我女儿叶芙蓉如今死于非命,绝非寿终,拿来阎王阴阳簿一翻便知!”   “便是阎王差遣我来拿人!”   “两位差哥,这里有买酒财,给两位差哥路上渴了买酒喝,还请两位高抬贵手,放人一马,来日差哥有用得着我胡英的地方,必当万死不辞!”   宁疏一边护着蜡烛,心说外婆这招牛逼大发了,连阴差都敢贿赂啊!   “生死有命,岂是你说留就能留!耽误阴差办事,阎罗殿前拿你是问!”   那两位阴差似乎并不买外婆的情面,执意要拿人。   宁疏眼瞅着面前的蜡烛越来越微弱,这就要熄灭了!   “我胡英乃黄宪慈天师门下四百五十代嫡传弟子,行走江湖六十载有余,阴阳道上,结识的风云人物不在少数!我收过的鬼,捉过的妖,降过的魔,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便是到了阎罗殿前,阎王爷要礼敬我三分,你们区区两名低阶鬼差,能奈我何!”   宁疏听着,外婆这是软的不行,又来硬的,不过一番说辞,的确听得宁疏热血沸腾。   外面似乎安静了片刻,紧接着,窗外开始闷雷阵阵,一个雷接着一个雷,轰得人脑袋都要炸开了。   宁疏紧紧捂着耳朵,一扭头却赫然发现,床头柜上的蜡烛熄灭了。   她连忙用打火机点燃,可是无论怎么点,蜡烛就是不肯重新亮起来。   完蛋了。   宁疏回头,便见叶芙蓉的魂和她的身体已经分离,她恍若透明的白蒙蒙的人影,正缓缓地朝着门口方向飘去。   宁疏连忙跑过去,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不能出去,出去你就死定了!”   然而那缕香魂竟直接穿透了宁疏的身体,看样子也要穿门而出了。   宁疏情急之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连忙取出脖子上的水滴坠子,心里默念儿子的名字,不过几秒,宁疏就看到一个红色身影出现,是宁圆子。   团子并没有来,圆子来了。   宁疏也顾不得许多,她连忙道:“女儿,帮我拦住她!”   “好。”   宁圆子跑过去不由分说,挡住大门。   她原本乖巧可人的脸蛋瞬间变得狰狞,她宛如张开了血盆大口,嘴里还有尖锐的牙齿,一声狂躁的啸声,果真吓得叶芙蓉的魂魄惊惧不已,连连后退,不敢再靠近大门。   新鬼最怕的就是老鬼,走在路上都要低着头。   “妈咪,快点蜡烛!”宁圆子疾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让小圆子也帅一把。   明天v,大佬们,赏口饭吃咩233 ☆、第19章 大道   宁疏连忙跑到床头柜边, 重新点燃蜡烛, 这一次很顺利,蜡烛终于亮了。   叶芙蓉的魂儿被宁圆子这一吓,立刻躲回了尸身里。   “妈咪, 我走了, 要是让外面的人看到我就完蛋了!”   “宝贝儿, 谢谢你!”   “亲妈别客气!”   “对了你哥哥他...”   宁疏还没有问完, 宁圆子嗖的一下不见了。   闪烁的火光照耀下,叶芙蓉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宁疏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颈侧的脉搏, 尽管脉搏很微弱, 但是好歹已经开始跳动起来,鼻翼也有了呼吸。   活过来了!   就在这时, 门突然打开了, 宁疏连忙跑出去, 只见外婆靠着墙坐在走廊边上,看起来异常虚弱,舅舅和舅妈还有狗娃陪在她身边。   “外婆您怎么了!”   外婆微微抬眼, 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没事, 你妈怎么样?”   宁疏连忙道:“已经有脉搏和呼吸。”   外婆这才松了口气,吩咐舅舅去叫医生来。   舅妈说:“也让医生来看看您的身体。”   外婆摇头:“我自己心里有数,没什么大碍, ”   医生给叶芙蓉做了全面检查, 惊讶地说道:“居然活过来了!这简直就是奇迹。”   宁疏知道, 这不是奇迹,是外婆从阴差手里把妈妈的命讨了回来。   外婆咳嗽了一声,说道:“扶我去狗娃子的病房。   舅妈又问:“您不看看芙蓉?”   外婆道:“我不想见她。”   宁疏问舅妈:“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舅妈也是一头雾水,茫然道:“就听见你外婆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好多,然后倒在地上昏迷了几分钟,可吓坏我和你舅了,但是没多久她又醒过来,紧接着你母亲就没事了。”   宁疏知道,舅妈他们肯定是看不见阴差的。   她扭头看向狗娃,狗娃脸色惨白惨败,嘴都在打哆嗦。   “你又怎么了?”   狗娃颤了颤,告诉宁疏:“我刚刚看到...闪电劈中了奶奶呢!”   宁疏的心猛地一惊,回想起来,刚刚听到好几声闷雷在耳边炸开,那些闷雷闪电,难道...   “你看见了?!”   狗娃颤抖但又有些小兴奋地点点头:“那两个黑衣服的,跟外婆斗法,用闪电劈外婆,外婆一点事都没有,最后那两个人还被外婆打跑了,哎呀妈呀,奶奶太牛逼了!简直比《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还厉害!”   宁疏撸了撸狗娃的脑袋:“你看你奶奶现在像没事的样子吗?快去病房陪着她。”   狗娃听话地溜进病房,宁疏也跟了进去,外婆这一战之后,的确是元气大伤,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自从外婆来了以后,操心妈妈的事,又操心她肚子里的小鬼头,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就让她好好睡一觉。   晚上,宁疏叫来了女儿,关切地询问团子的情况,宁圆子如实回答。   “哥哥钻进叶芙蓉肚子里,跟那小鬼缠斗,那小鬼不是哥哥的对手,可是就在哥哥要打的它灰飞烟灭的时候,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敲锣声,那锣鼓是上好的驱鬼法器,哥哥被那锣声给震伤了。”   宁疏恍然想起,之前去母亲病房的路上,的确是听到了一声让人肝胆俱裂的锣响,难道就是那一声锣,伤了宁团子?   到底是谁在背后暗箭伤人?   “你哥现在情况怎么样?”宁疏关切地问。   “唔,不大好,不过也没有大的危险,哥哥说怕妈咪担心,就暂时不出来了,以后妈咪有什么事,就叫圆子好了。”   宁疏说:“瞒着不让我知道伤情,我才更加担心。”   圆子道:“放心吧,哥哥修为很高的,那个小鬼也好不到哪里去,它被哥哥打得半死,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这段时间,我随随便便就能要了他的命,妈妈,别担心,我们兄妹俩肯定帮您!”   宁疏皱起眉头,心说如果背后还有人躲在暗处,那么宁圆子要想取那小鬼头的命,只怕会相当危险。   她立刻严肃道:“听着,这事你们不准再参与了,最好就躲着别出来!知道吗!”   宁圆子一贯听话,见宁疏这样郑重其事,她也只好乖乖点头同意。   是夜,无风无月。   宁疏独自下楼,来到产科的婴儿房,婴儿房里有二三十来个小的育儿箱,里面躺着新生的婴儿。   室内的光线打的很暗,唯独每一个婴儿箱里,有微弱柔和的光芒。   宁疏走到了其中一个婴儿箱边,里面的男婴睡颜安详,她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它。   它周身通体白嫩,与新生的婴儿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宁疏知道,它吃了原胎的精血,现在幻化成了他的身体,而事实上,这个小孩儿,根本不是人。   是已经成魔的孽障。   就在宁疏将手伸向它的那一瞬,它突然睁开眼睛,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珠子里冒出了精光。   它看向她的那一瞬间,宁疏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双手紧紧扼住,无法呼吸。   而那婴孩,这时候嘴角却咧开,冲宁疏微笑,面目狰狞。   与此同时,全婴儿室的婴孩都开始齐声哭泣,而唯独这个东西,却爆发出一阵“桀桀”的大笑!   宁疏冷冷地看着它,说道:“我知道你有怨气,我也有,我们都投错了胎,找错了母亲,可是我比你幸运,至少我顺利活了下来,而你却被扼杀在了母腹中...”   随着宁疏低沉的诉说,那婴孩的笑声更加猖獗又魔性。   “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即使现在,若我换成是你,也难保不会生报复之心,不过我还是要杀你,因为你伤害了我儿子。”   宁疏说完,伸手掐住了那婴孩的脖颈,毫不留情。   团子已经重伤了它,现在这东西的身体非常虚弱。   然而宁疏却无论怎么样,都掐不死他,而且越掐,这婴孩笑得越发猖獗可怖,而周围小孩的哭声,则更为凄厉。   然而就在这时侯,她像是被人从后面猛击头部,喉咙里一阵腥咸上涌,又被她生生地吞咽下去。   她回头,看到一个穿清洁工环卫服模样的家伙。   宁疏注意他手里拿着一个样式古朴陈旧的铜锣,恍然想起那日听到锣声后,撞到了一位清洁工,那人态度很差,还说什么“赶去投胎也不要这么急的。”   显然就是这家伙,原来他一直潜伏在医院,等着孩子出生。   “把鬼婴给我。”他声音低沉:“我饶你一命。”   “原来你就是我爸妈请来的那个道士,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作孽的人是你的父母,与我有何干系,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吃了这鬼婴,助我天眼得开,于我修为大有助益,你母亲现在也平安无事,我们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看你如今头顶黄光,来日必将大有所为,我乔曲有意要与你这女娃娃结一个忘年之交,你今日只要不阻我得道,来日我必有回报!”   说完他朝着宁疏走过来,宁疏连忙抓起婴孩后退两步。   不能给他,外婆说鬼婴出世必将霍乱一方,这家伙竟然还想把它吃掉。   宁疏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孩子交出去。   “看来你这女娃娃,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乔曲拿起锣,“砰砰”连着敲了好几下,宁疏听着那声音,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似的。   她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了下来,婴儿也脱了手掉在地上,那道士捡起婴孩转身便走,宁疏连忙追出去。   她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晰,此时此刻浑浑噩噩就好像在做梦,想大喊却喊不出来,眼睛也有些睁不开,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那道士的身影越来越遥远,消失在走廊尽头。   而宁疏甚至不能确定活动在她周围的那些人影,到底是人是鬼。   她脑子里回闪着上一世临死前的画面,她跑,一直在跑,最后从楼梯上摔下去,致命的伤口磕在后脑勺,她死在了陆铮的怀里。   天空一片阴沉沉,压抑,憋闷。   她到底是走在阴间路上,还是阳间路上?   就在宁疏跌跌撞撞追出去的时候,脚底酸软,径直撞上了一个人。   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那人赶紧扶住她,宁疏闭眼前最后的画面,依旧是陆铮皱眉的脸,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抚摸他的下颌,不过还没有触及,手便虚弱无力地垂了下来。   “陆铮...陆铮...”   “我......”   宁疏彻底失去了意识。   -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疏睁开眼睛,外婆和舅舅关切地看着她,问道:“宁宁,你没事吧?”   宁疏微微蹙眉:“我没事,外婆,发生了什么?”   外婆还没说话,舅舅说道:“娃被偷了!”   “我知道。”宁疏当时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叫乔曲的道士抢走了孩子。   “宁家那边怎么样了?”宁疏问。   “他们调取了视频监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婴儿房里的监控全部坏掉,只能调去医院走廊的监控,拍到一个背影,没有拍到正脸,不过已经报警了。你奶奶知道这件事当场就昏厥了。”   宁疏说:“可以想象。”   外婆连忙问宁疏:“那个偷小孩的人把你打伤的?”   宁疏把婴儿房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外婆。   “听他的话里说,好像是准备把那鬼婴吃掉,借此开天眼,外婆,开天眼还能这样操作?”   外婆冷哼一声:“天眼是老天爷赏的,没有就是没有,执迷不悟,靠这种旁门左道的法子,必定没有好结果。”   想来那个名叫乔曲的道士,在父亲把他请回家收了小鬼之后,就开始琢磨着,利用父母求子心切的心理和这小鬼的怨气,开始炼化,最后在母亲重新怀胎的时候,将这炼成了煞的小鬼放入了母亲腹中,由此孕育成鬼婴,吃掉它,助他开天眼。   如此苦心绸缪这么多年,可见开天眼对一个阴阳先生来说,是何等重要而可遇不可求。   “那外婆,现在怎么办?”   “宁宁,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和模样?”   “记得,他叫乔曲,身高大概一米七二,嘴角边有一颗黑痣,鹰钩鼻,嘴唇肥厚...”宁疏把哪个道士的模样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外婆点点头,从包里摸出了一沓白色的小纸片儿人,薄薄的,一张张,洒在地上,喃喃地念了一个咒。   “烧钱烧化江湖海,毫光发现照天开。收魂祖师下金阶,神仙兵将降云来!”   只见那些洒下的纸片人儿像是活了一般,懒洋洋地伸展身体,然后齐刷刷跪在外婆面前,只听外婆道:“我要你们去找一个人,找到之后速速来报我!”   外婆把乔曲的外貌特征重新描述了一遍,那些纸片人儿领了命,便各自作鸟兽散,爬窗的爬窗,走大门的走大门。   狗娃子上了厕所回来,进门的时候还踩扁了一个纸片儿人。   “啥玩意儿?”他蹲下身正要捡拾,那纸片儿重新爬起来,一溜烟儿从他脚边跑掉了。   “哎呀妈妈呀!”狗娃吓得连忙冲进屋,钻进舅妈的怀里:“纸片儿都成精啦!”   外婆解释:“这叫洒纸成兵,它们能帮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那妖道。”   宁疏微微张嘴:“好厉害。”   “厉害什么,这些都是不入流的小招数。”   “这些还不入流啊!”宁疏难以置信:“那什么才是大招?”   外婆说道:“大道出乎本心,只要一心向善,无私无欲,忘我忘情,便是修道大道,无欲则无敌。”   宁疏心说,还是算了吧,外婆这境界,身怀大本事,却能屈居农村这么多年心如止水,不贪恋富贵,她可学不来,她就想多挣点钱,靠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生活得更好一点。   外婆说什么也不肯去看望母亲。   宁疏闲溜达到了妇产科的病房,准备探望母亲的情况然后回去告诉外婆,外婆拉不下脸去看她,只有她这个外孙女代劳了。   宁疏还没有走进病房,迎面便看到奶奶过来。   奶奶一看到宁疏,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她把自己乖孙孙的失踪全然归咎到宁疏的头上。   “你说,你那天晚上在婴儿房里干什么!”   “没干什么,看看而已。”   “你能安什么好心,一开始就想要谋害我孙孙的性命,现在我孙孙被人抱走了,肯定就是你们跟人合谋!我已经报警了,让警察把你们全家都抓进监狱!”   宁疏完全不想理会奶奶,错开她径直朝前走去。奶奶见宁疏不理她,心里头更是火冒三丈,挥舞着拐杖追上前来想要打宁疏。   就在这时侯,拐杖被人按住了,宁疏回头,只见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挡在宁疏身前,手紧紧抓着拿拐杖,奶奶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   “你...你想干什么!”   外婆神色冷硬,看着外婆,说道:“亲家母,我有一句忠告,旁的人若是问我要,少不得要收三分利,如今我免费送给你。”   “什...什么忠告。”   “劝你凡事多留口德,不知道便少开尊口,凭你过去说的瞎话损话和背后讲人的闲话,待你死后必定要下拔舌地狱,届时自然会有阴差清算你过去一生说过的浑话,有一百句,便拔一百次舌,有一千句便拔一千次舌!”   “啊!”奶奶听到这话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无比:“你...你胡说!”   外婆冷哼:“打听打听,我胡英行走江湖,铁嘴直断,从不说一句胡话!你若不信,自己请个算命先生,一算便知。”   奶奶吓得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了,像中了风似的,肥胖臃肿的身体一个劲儿地颤栗着:“我不信,不信...我不信!”   “我只奉劝你积点口德,来日也好少受苦难。”外婆袖子一挥,拉了宁疏转身离开。   宁疏回头看向奶奶,上一世她可没有少欺负自己,看着她现在这颓唐的模样,听外婆说她将来入地府的总总遭遇,宁疏心里头痛快极了。   下午狗娃叫宁疏去楼下看热闹,好像是说警察过来走访调查了,宁疏跟狗娃俩人跑下楼,刚过楼道转角,宁疏脚步倏尔顿住。   楼梯口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她,穿着合体的黑色小衬衣,正望着窗外出神。   这世上唯一能让她心脏疯狂加速跳动的人。   陆铮。   她隐约记得自己昏迷的时候,好像看到了陆铮。   难道不是梦?   陆铮手揣在兜里,目光凝望着窗外,似若有所思。   他现在年龄不算大,可是模样的确生得好看至极,粉雕玉琢的,任谁都会忍不住想要上前亲近,可是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却又让人不敢靠近。   跟他比起来,原本还算是长得俊秀的狗娃子,那简直不能看,就像一个是珠圆玉润的琥珀,一个是困在琥珀里的屎壳郎的区别。   宁疏让狗娃子自己先下去看热闹,她待会儿再来。   待狗娃走后,陆铮转过身来,淡淡看了宁疏一眼。   真会装逼。   从小就这么装,宁疏以前跟他好的时候,给他取的“天下第一逼王”名号,不是白叫的。   不过这名头,要是换了别人这样叫,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也偏偏只有被陆铮宠上天的宁疏,敢这样叫他。   “你怎么在这里?”宁疏走过去问道。   “家里有亲人生病住院,过来看看。”陆铮随意回答:“你呢。”   “跟你一样了。”   “昨天你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宁疏想了想,回答:“可能是营养不良,我们这些农村的小孩经常吃不饱饭。”   她本来是开玩笑乱说的话,却没想到陆铮居然点了点头,目光里甚至透出了一丝丝同情。   宁疏就编不下去了。   而陆铮却笑了起来,那么笑,让宁疏立刻反应过来,他又在逗他。   这家伙...   而且这么清新明亮的微笑,她从来没见过,前一世的陆铮笑起来眼角总会勾起一丝丝邪佞和阴骘,和面前的陆铮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态。   宁疏心里对陆铮的防备和畏惧减少了很多。   她走到他身边,跟他站在一起,甚至还想伸手去捏捏他白皙的脸颊,戏弄一下他。   “我总觉得...”陆铮刚开口,宁疏的狗爪子已经伸了过来,戳到他脸蛋。   他目光下移,看向她的手,面无表情:“你在干什么。”   “呃。”宁疏讪讪缩回手:“你皮肤好啊。”   “......”   一阵尴尬的沉默,陆铮率先开口:“我总觉得跟你好像很熟,可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绝对没有。”宁疏说:“我们是陌生人。”   “可是我觉得你似乎很了解我。”   宁疏跟他纠缠了整整两年,能不了解他吗?   “小破孩,别想太多了,咱俩没那么熟。”宁疏开玩笑一般说道:“以前我们没见过,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甚至连名字都没必要知道。”   “你叫宁疏。”   “......”   陆铮微笑:“我调查过你了。”   “操。”   宁疏琢磨着,回去就改名字,绝对不能让这家伙再缠上她!   “如果我们不认识,你昨天晕倒的时候,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陆铮看向她,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了些微难解的神色。   “我说什么了?”宁疏疑惑不解,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晕倒的时候说了什么。”   “你说...算了。”   “哎,话说一半很讨厌啊!”宁疏急了,她是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她坚持让陆铮讲完。   陆铮微微笑:“你说你很痛,让我轻一点。”   “......” ☆、第20章 洒纸成兵   “你说你很痛, 让我轻一点。”   这话是无数次陆铮在床上发力, 宁疏哭着求他的话。   她居然...居然会讲这样的!   还是对这么个小破孩!有没有搞错!   宁疏看着陆铮明明害羞却强装镇定的脸,她有点凌乱。   “那话就是字面意思,没...没别的意思。”宁疏强行解释:“你别乱想, 我当时是很不舒服的。”   陆铮说:“我并没有乱想。”   宁疏看着他迷之微笑, 心说我就姑且信你没有乱想。   “你还这么小啦, 现在要想的就怎样快乐地成长。”宁疏拍了拍他的肩膀:“保持身心都要健康哦!”   陆铮微微侧过脸, 目光落到自己的左肩她的手上。   宁疏连忙将手抽回来,背在后面,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回去了, 外婆该找我了。”   “你真的是算命的?”陆铮叫住她:“我们家以前请过很多风水先生, 有从香港来的,也有从泰国来的。”   宁疏心说, 你们家可是江城豪门巨擘, 越是有钱人便越是守财信天命, 自然少不了要与这些人打交道。   “等我以后学会了外婆的本事,我也...”宁疏话音未落,他的手突然被陆铮拉住, 还没反应过来, 陆铮猛然用力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边上医生护士推着急诊病人的担架车快速跑过通道。   “小心。”   宁疏的脑袋狠狠砸进陆铮的怀中,他怀里有一丝淡淡的薄荷香。   她猛然抬头,看到的是陆铮锋锐优美的下颌线条。   他垂眸, 呼吸轻轻拍打在她的脸上。   很轻很柔, 就像轻盈的羽毛抚过面容。   宁疏从来没想过, 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小屁孩撩到。   好吧,虽然这个小屁孩是陆铮。   她连忙挣开他,退后两步,脸颊不自觉地发烫。   陆铮也放开了她,转身过去,揉了揉鼻翼,说道:“小心一点。”   “噢,我走了。”   “等一下。”陆铮叫住她:“你是从农村来的。”   “喂。”   “你吃过巧克力吗?”   “......”   宁疏一本正经说:“农村人,没吃过巧克力。”   陆铮笑了一下,从包里摸出一颗费列罗递给宁疏:“很好吃。”   宁疏看着那枚金色的费列罗,突然想捏捏他的脸,小陆铮怎么这么天真无邪啊!   她知道成年后的陆铮,很喜欢吃甜食,几乎嗜甜如命,有时候宁疏还挺羡慕他,怎么吃都不会发胖,身材好到爆表。   她接过了他手里的费列罗,笑了笑:“农村人第一次吃巧克力,谢了。”   “不谢,如果你以后想吃,就给我打电话,我可以叫人给你送过来。”陆铮说完从包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宁疏。   宁疏接过了纸条,揣进包里:“好。”   在陆铮转身离开以后,宁疏看着手里的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洁白纸条,心尖泛起一丝淡淡的无奈。   接下来的几年,他究竟经历什么,才会变成宁疏所认识的模样?   自私,残忍,疯狂,不择手段...   她路过走廊转角,那张白色纸条轻飘飘落进了垃圾桶。   宁疏又梦到陆铮了,这一次梦见了两个陆铮,一个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喘息,而另一个,却拆开了费列罗的锡箔纸,将甜腻腻的巧克力喂到她的嘴里...   两个陆铮都在对她做羞羞的事情。   宁疏醒过来的时候,羞得无地自容。   这特么是什么限制级春/梦?!   尺度太大了吧!   她还是个孩子啊喂!   就在宁疏翻身,准备继续做美梦的时候,迷迷糊糊,发现对面病床的棉被掀开,床上空空如也。   外婆,不见了!   宁疏连忙按下床头灯的按钮,病房亮堂起来,果不其然,外婆不见了!   她匆匆下床,跑到狗娃的病床上,推了推他:“醒醒,狗子。”   狗娃揉揉眼睛,被打扰了美梦很不爽,咕哝道:“干嘛。”   “你看到外婆了吗,外婆不见了。”   “唔,外婆在家里啊。”   “不是你外婆,是我外婆,你奶奶。”宁疏使劲儿拍打他的脸:“快醒过来。”   狗娃似乎有点清醒了,却还眯着眼睛,咕哝道:“奶奶出去了啊。”   “去哪了?”   “说纸片人找到坏人了,她跟着纸片人走了。”   “你怎么不拦着,或者叫醒我啊!怎么能让外婆一个人去?”宁疏着急了。   狗娃却茫然地说:“我还看到奶奶进了一间房子,房子很破旧,比咱家的房子还破。”   宁疏有点无语:“你在做梦吧?”   狗娃眨巴眨巴眼睛,恍然道:“啊,好像是在做梦,梦见奶奶跟着纸片人走了。”   宁疏:“......所以你也不知道外婆去哪了。”   她想给外婆打电话,却想起外婆并没有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就在宁疏要出去隔壁房间叫醒舅舅和舅妈的时候,路过门口,赫然看见一张薄薄的纸片人,躺在路边。   宁疏捡起那张纸片人,讶异回头,狗娃子半坐在床边,正迷糊地小憩...   她将纸片人放到床头柜上,问狗娃:“你在梦里看到外婆跟着纸片人走了?”   狗娃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忘了。”   床柜上的纸片人安静地躺着。   病房里每晚都有护工过来打扫,这纸片人怎的凭空突然出现,难不成狗娃梦里看到的,成了真?   外婆真的跟着纸片人去找那道士了?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外婆办事独来独往,如果有了消息,不一定会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压根帮不上什么忙。   那道士看上去不像省油的灯。   宁疏实在不放心外婆一个人就这么去了,她拿起纸片人,说道:“我也来试试这洒纸成兵之法。”   一听宁疏说这话,狗娃彻底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咦?”   宁疏学着外婆的样子,抓着纸片人扔在地上。   然而纸片人却并没有活过来,轻飘飘地落地,一动不动。   果然,没用。   也对,这种天降神兵的法术,不可能任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就学会,那就不叫法术了。   “姐,奶奶好像念了咒,你要不也念个咒试试?”狗娃提醒。   宁疏恍然想起来,外婆好像的确念过一个咒语,她回忆了一下,便记起了咒语。   管他呢,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又何妨。   宁疏重新捡起纸片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喃喃念道:“烧钱烧化江湖海,毫光发现照天开。收魂祖师下金阶,神仙兵将降云来!”   纸片人重新落地,依旧一动不动。   “......”   等了两分钟,宁疏站起身,说道:“算了,我还是叫舅舅过来,一块儿出去找找。”   宁疏走出门,狗娃跟在她后面,正要出去,又情不自禁回头看了眼纸片人,它好像动了一下,但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狗娃正要回头,突然,地上的纸片人一个鲤鱼打挺,竟然坐了起来!   狗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冲宁疏背影大喊一声:“姐!活...活了!”   宁疏觉得这世界太特么奇幻了,莫名其妙重生回到小时候,还拖泥带水出来俩鬼娃,这就算了。   现在大半夜的,她和狗娃子一前一后,飞奔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死命追着一个小小的纸片人,这事儿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宁疏累得气喘吁吁,回头,狗娃子也早已经跑不动了,撑着膝盖,说道:“啥玩意儿啊,咋跑得这么快呢!比刘翔还跑得快,去参加奥运会铁定拿金牌为国争光啊!”   这家伙,竟然还有力气贫嘴。   宁疏一回头,前面街道转角突然驶来一辆轿车。   “小心!”   宁疏话音未落,纸片人已经被轿车直直碾过。   宁疏和狗娃连忙跑过去,纸片人平躺在马路中间,可怜巴巴的,压成了饼,还断了一条腿。   不过尽管如此,几分钟后,它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瘸着腿,一蹦一蹦继续往前走。   宁疏对它竖了个大拇指:“牛。”   她拍了拍狗娃愣乎乎的脑袋:“多跟人家学学,这坚守岗位认真负责的态度。”   路边有功用小黄车,宁疏索性骑了上去,载着狗娃,追上了纸片人。   纸片人跑进狭窄阴暗小巷,巷子里尽是八十年代烂尾房,一派萧条的景象,   那纸片人每到十字路口,便停顿几秒,似乎是在判断方位。   宁疏骑着小黄车,载着狗娃,跟在纸片人身后。   狗娃看着周围烂尾房的景象,颤声说道:“姐啊,我咋感觉这里这么熟悉呢?”   宁疏汽车载他累得半死,懒得理会,而狗娃继续说道:“我感觉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想起来了。”他一拍脑袋:“我刚刚做梦,还梦见这儿呢,跟我梦里的景象一模一样!”   狗娃絮絮叨叨说道:“前面,前面有个三层高的老红房子,外婆就是进了那个红房子里!”   宁疏跟着纸片人,自行车龙头一拐,果不其然,正前方出现了一栋老旧的三层红房子,只是那房子外壁因为年久失修,颜色已经有些看不清楚,隐隐约约能见一点深红色。   “可以啊狗娃!”宁疏停下来,将自行车靠在边上:“你做梦还能跟着外婆走了?”   狗娃很困惑,摸摸脑袋:“我也不晓得咋回事。”   “那你知不知道,外婆在几楼,门牌号是多少?”   狗娃摇摇头:“我就梦见这儿,你就把我吵醒了。”   “那我还真该让你多睡会儿。”   这时候,纸片人矫健的身影已经摸到了红房子外的大门口,冲宁疏和狗娃捞捞手,示意他们跟上。   宁疏看着那纸片人薄薄的一张身体,却要做出领队的架势,还挺有意思。   “不晓得里面啥情况,狗娃你就呆在下面,别上去了。”   “那不成!”狗娃连忙反对:“你这种行为,就跟做梦打断我是一样样的,相当不厚道!”   “我就打断你咋的啦,这又不是啥好梦。”   “那啥梦叫好梦啊?”   “唔。”宁疏想到刚刚做的有两个陆铮的春、梦,那叫一个**蚀骨。   “姐,你咋脸红了。”   “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干嘛。”宁疏说:“我是姐姐,我让你呆这儿,不准反抗,反抗无效!”   狗娃鼓起了腮帮子,然而还是听话地站在大门口。宁疏跟着纸片人上了楼,楼梯是很老旧的水泥楼梯,楼道间还能嗅到年代遗留下来的霉味,宁疏跟着纸片人小心翼翼上了楼。   楼道间的照明路灯幽暗昏惑,聊胜于无。   纸片人在三楼的走廊尽头的房间口停下来,借着幽暗的灯光,宁疏看到那个房间门似乎开着,不断有风从房间里漫出来,房间门被吹风吹的哐啷作响,一会儿开一会儿关的。   宁疏身边传来狗娃的声音:“我的妈呀!这房间咋跟鼓风机似的呢!”   宁疏回头,有点生气:“我不是让你别上来吗!上面很危险!”   狗娃强词夺理:“我觉得,我还是要把这梦给做完,不然以后我老想着,会睡不着觉!”   “......”什么狗屁理由。   宁疏把他往身后拉了拉:“那你跟着我,别乱跑。”   “好勒!”   宁疏朝着走廊尽头走了过去,纸片人在前面探路,然而它刚靠近房间门,脆弱单薄的身体突然四分五裂,仿佛凛风中夹杂着看不见的刀锋,将它割裂。   “小心!”宁疏连忙护着狗娃,将他往边上猛地一拉。只见对面的墙上瞬间出现几道裂缝。   “哎呀妈呀,里面在干啥呀!”   宁疏靠着墙,挪着步子朝房间里走去。   房间里居然没有人,只有凌乱的家具,看似有打斗的痕迹。   狗娃冒了个头挤进来,朝里面探头探脑:“啥都没有,奶奶呢?”   宁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目光在房间里搜寻了一阵,发现不远处墙边有一扇小门,门半掩着,宁疏悄悄走到小门边,朝里面望了望,门一打开,她便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宁疏打了个哆嗦,叮嘱狗娃:“你就在这儿站着,别下来。”   狗娃还没说话,她想了想,又道:“算了你还是跟着我,搁这儿我也不放心。”   狗娃完全没有惧意,相反还很兴奋,就像是在冒险似的。   宁疏牢牢抓着狗娃的手:“跟紧我。”   “得了,反正是在做梦,能有什么危险。”   宁疏回头看了看他,敢情这家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算了,就姑且让他这么以为吧。   这扇门打开,里面阴沉沉,有微弱的红光两盏,上面祭着一尊神像,这尊神像有点像宁疏外婆家的天师神座。   只是模样不同,黄天师张牙舞抓,面目狰狞,而这尊神像,笑眯眯的,倒是慈眉善目的样子。   而神座边的位置,祭放着一尊法器,宁疏在外婆给她的书上看到过,这尊法器名叫降魔杖,杖身纹着修罗地狱图景,泛着沉静的流光。而杖端有四个头,头上表情分别是喜怒哀乐四**相。   就在这时,“桀桀”的笑声从背后响起来,宁疏回头便看到那鬼婴躺在床上,冲她疯狂大笑。   “姐!我听到脚步声了!”狗娃站在门边朝外张望:“外婆和那个道士好像在打架!”   “哇!外婆好厉害呀!打得那道士吐血了!”   宁疏看着狗娃这兴奋的模样,看来他真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如果戳破他的美梦,以他那胆子,会吓得破狗胆儿吧。   面前的婴儿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姐,你还在犹豫啥,快杀了那鬼婴啊!”狗娃催促:“外婆快顶不住了!”   宁疏翻了个白眼:“你特么...真以为自己在梦里呢!”   她伸手掐住了那婴孩的脖子。   虽然知道面前这东西不是真的婴儿,可是她竟还有些下不去手,从...从来没杀过人啊!   不不,这不是人,是魔。   就在这时侯,那婴孩好像感知到宁疏的威胁,张大了嘴,露出了尖锐而狰狞的牙齿。   好勒,刚刚还嫌下不去手,这下好了,这家伙变得不像婴儿,她就好动手了!   宁疏指尖用力,把它往死里掐。   然而那婴孩竟笑得更加狰狞,好像宁疏是在给他挠痒痒。   狗娃站在门口偷摸着往外瞄:“哎呀,那老道好像发现我们啦!正要过来了,姐啊,你杀死了没啊?”   “这东西,杀不死啊!”宁疏无论怎么用劲儿,都杀不死它。   “姐,你是不是蠢!你用手杀他干啥呀!这是妖怪,你看没看过《西游记啊》,见过妖怪用手就杀死的?”   好吧,狗娃这小破孩儿,居然也教训起她来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狗娃讲的还是有点道理,她想用手掐死鬼婴,也是蠢的没谁了。   宁疏恍眼看到那柄降魔杖,对了!降魔杖不就是降魔的吗!   “狗娃子,快把降魔杖递给我!”   狗娃子“蹬蹬蹬”跑过来:“啥是降魔杖啊!”   “墙边是那个铁棍子!”   “噢!看到了!”狗娃子连忙跑过去,可是过了会儿,他又喊道:“姐,我拿不动啊,太沉啦!”   “没用。”宁疏松开魔婴,跑过去伸手拿降魔杖,然而那降魔杖仿佛是生了根长在架子上似的,纹丝不动!   “我去!什么材质啊,这么重!”   降魔杖杖身是纯黑色,翻着沉静的流光,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瞅着有点像黑曜石,可是也没这么重的黑曜石啊!   就在这时侯,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只见那道士拿着一柄剑,狼狈地冲进屋内!   他看起来被外婆伤得不轻,胸前衣襟渗透了鲜血,他一看到宁疏,变了脸色,提着剑朝她气势汹汹走过来。   狗娃子距离他最近,他也是英雄电影看太多了,想在自己的梦里当一回主角,于是张开双臂拦在道士身前:“不准伤害我姐!”   宁疏暗骂一声“傻逼”,顾不得其他,跑过去一把将狗娃子护在怀里。   那道士长剑对着宁疏的头顶劈斩而下,怒喝一声:“挡我者死!”   宁疏紧闭着眼睛,最后那几秒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其中一个,居然是陆铮...   是陆铮对她微笑的模样。   神了。   痛感并没有传过来,但也有可能是这道士手起刀落,技术好,她还没感觉到痛就翘了。   不像上一世,从楼梯上摔下去,摔了个全身骨折,最后致命一击在后脑勺,身上零件没一处完整,痛得她现在都记忆犹新。   宁疏微微睁开眼,吓了一跳。   锋利的长剑就在她天灵盖脑袋顶约莫几厘米的位置,顿住了。   宁团子挡在她身前,双手合十生生接住了那柄长剑! ☆、第21章 鬼婴篇终   宁团子不知为何突然出现, 生生接住了那道士劈斩而下的长剑!   宁疏还没来得及反应, 乔曲大吼一声:“何方小鬼,不知好歹竟敢阻我,今日我便杀你个魂飞魄散!”   他将剑抽回来, 用力刺入了宁团子的身体里。   滋啦一声, 穿破血肉的声音。   “不!”   宁疏尖叫, 瞪大双眼。   那剑已经刺入了宁团子的身体里。   乔曲正要抽回剑, 可是宁团子却紧紧抓住那柄剑,他的嘴里已经吐出了黑血。   “团子!”宁疏颤抖地喊道:“团子...”   “我快撑不住了,你...快...”   宁疏眼周已经红了一圈, 眼泪顺着眼眶潺潺流下来:“团子, 我儿子...”   “姐,你看!”狗娃拽了拽宁疏, 宁疏哭着回头, 只见那降魔杖突然从黑色变成了金色, 炫目不已,无法直视。   她不再犹豫,径直跑过去, 伸手握住了降魔杖, 而就在她握住杖身的那一瞬间,降魔杖突然射出万丈金光!   它不再沉重,宁疏轻而易举便将它取了下来。   “降魔杖!”乔曲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宁疏:“它竟然...选了你!”   他眼见不妙, 就要夺门而出, 然而刚跑到门口,外婆突然出现,直接一剑刺破了他的胸膛。   狗娃捂住嘴,瞪大眼睛:“奶奶杀人了。”   外婆冷哼一声:“他不是人。”   桃木剑绝对伤不了人,如果用它伤人,它就会变钝,然而此时此刻,它却刺穿了乔曲的胸膛。   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是人。   “呀!变了!”狗娃大喊:“哇,老鼠精哎!”   那道士已经不见了,外婆的桃木剑上,挂着一只已经烧焦的老鼠。   倏尔,那老鼠精灰飞烟灭。   宁疏跑到宁团子身边,想要将它抱起来,可是刚一触到他,宁疏的手就穿透了他的身体,根本无法触碰。   “我没事,可能...可能要好好休息一下。”   他越渐透明的手抬起来,顺着宁疏的脸颊温柔地抚摸而上,点到宁疏的额头,她的额头正中位置,点出了一条红色的竖心。   她的天眼,由宁团子的鲜血开启。   “妈妈天眼已开,我...我可以跟在妈妈身边了。”   宁疏连忙将脖间的黑色水滴拿出来,宁团子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成星辉,最后聚集在了水滴吊坠里面。   “你好好休息。”宁疏抚摸着水滴柔和的表面,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以后由妈妈保护你们。”   就在这时侯,床上的鬼婴又发出一声“桀桀”的大笑,声音无比魔性,就好像风烛残年的老太婆的笑声。   “宁宁,快用手里的降魔杖,灭了那魔障!”外婆的声音传来。   宁疏握紧了降魔杖,朝着鬼婴走过去,而那婴儿的笑声更加猖狂,它尖锐的目光紧扣宁疏,竟然还叫了她一声:“姐。”   “我不是你姐。”   “你跟我都是一样的,都是不被喜欢,被人抛弃的存在,只是你运气比我好,你能够顺利生下来,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我呢,我还没有出生就被放弃!”   “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他们会遭报应。”   “我不信报应!”那鬼婴紧盯着他:“不如我们联手。”   “联手?”   “我将我的所有力量送给你,你帮我复仇!”   宁疏怔了怔,她渴望力量。   然而身后传来外婆洪钟般的喊声:“宁宁!不要被迷惑了!你天眼已开,这区区魔障之力,不过沧海之粟,毋需放在心上!”   宁疏定了定心,扬起降魔杖,降魔杖头“喜怒哀乐”四大修罗突然张开嘴,似乎要将它吃进肚子里。   那鬼婴终于害怕了,它表情变得狰狞,目光里透出恐惧:“不要,不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重生,不要杀我。”   “我早就说过了,我对你们并无敌意,但你们伤及我儿子,我便不会放过你们。”   宁疏目光冰冷,手起杖落,只一声尖锐的嚎叫,那鬼婴霎时间,灰飞烟灭。   ......   宁疏扶着外婆,走出那三层的红房子,不远处的天际,隐隐可见晨光熹微。   宁疏眉心一点,宛如一颗嫣红的痣,她的眉宇间的神态则越发坚定。   当狗娃知道这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时候,吓得在床上哆嗦了整整一天。   “我的妈呀,是真的啊!早知道是真的,哪个龟儿子才跟你上楼啊!太过分了你居然不告诉我!我拿你当亲姐,你拿我当表弟啊!”   宁疏:???   宁疏:。。。   这件事外婆和狗娃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宁疏也没有说,奶奶报了警,警方开始调查孩子失踪的案件,不过并没有结果,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宁疏手里把玩着那枚水滴状的坠子,坠子温度很低,冰冰凉凉。   宁团子就在这里面。   宁疏想起了之前外婆说她的心头血金贵,能救人命。   不知能不能救鬼命。   宁疏扯开包扎在右手食指的纱布,之前糊了鲜血在母亲的脸上,割伤的创面还没有愈合,她咬着牙用力挤了挤,还能挤出鲜血来。   一滴血点在黑色水滴的坠子上,一下子就渗入进去,坠子表面发出了一圈柔和的光芒,不再像刚刚那样死气沉沉。   宁疏记得团子说过,将来等她成了厉害的大先生,他兄妹俩就能附着在这枚水滴坠子上,让宁疏带在身边。   如此说来,这枚坠子就是沟通阴阳界,与兄妹二人联系的媒介。   那么宁疏将鲜血滴在上面,肯定就能传达到宁团子那里去。   宁疏也不大确信,不过死马当活马医,每天用心头血养养这坠子,说不定就能让宁团子快些好起来。   外婆看到宁疏做这件事,她走到她身边坐下来,说道:“你天眼已开,你的一滴血比钻石还珍贵,若是每日用血养那小鬼,将来它的本事,只怕...”   无法想象。   外婆虽然并不赞同,但是也没有阻止她,因为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宁宁,外婆已经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但外婆还是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外婆。”宁疏将带血的手指头伸进嘴里吸了吸:“即使拥有力量,团子也不会胡来。”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位母亲会怀疑自己的孩子,但是宁疏依旧说道:“我能控制住他。”   外婆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舅妈给狗娃办好了出院的手续,一行人准备要离开江城,舅舅特意买了几张机票,这几日外婆辛苦坏了,舅舅实在不忍心再让母亲和孩子们这样长途颠簸跋涉。   出院那天,宁家特意设宴要给他们一家人送行。   当然,是奶奶吩咐的。   自从外婆预言奶奶死后会下拔舌地狱,奶奶可吓坏了,每天都处于惶惶不安的状态,连着几天像是苍老憔悴了不少。   她请了不下十几个阴阳先生帮她测算,那些先生支支吾吾也不肯明说,但只言片语间,奶奶已经明白,外婆说的都是真的,她死后会下拔舌地狱!   她每天都魂不守舍,在惊慌和惶恐中度过,甚至连她的宝贝乖孙孙的顾不得了,她请先生帮她破解,可是先生们都说,自己水平不够,破不了。   无奈之下,奶奶只好找到外婆,收敛了之前所有不好的态度,请她吃饭,恳求她,念在亲家的份上,就帮帮她,她不想入拔舌地狱啊!   饭席间,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外婆和叶芙蓉第一次见面,叶芙蓉看起来形容憔悴,经过这一次事情,她元气大伤,已经说她身体遭受到重创,已经无法再生育了,得知这个消息,叶芙蓉也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像是死去了似的,毫无生气。   唯一的安慰就是,她还有个儿子,儿子名叫宁小虎,是奶奶给他取的名儿,希望他将来生龙活虎。   这孩子从小被奶奶和母亲宠坏了,无法无天,是个典型的熊孩子,他只比狗娃小两岁,可是却完全是一副不懂事的模样,在饭桌上用手抓鸡腿,大口啃着,还把骨头乱扔,要吃什么菜,如果没有吃到就会大吼大叫。   而奶奶竟然也依着他,宠溺无度。   毕竟是宁家的独子。   外婆对这个小皇帝般的外孙,实在是疼爱不起来,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这样霸道,将来长大了,不知会成怎样的混世魔王。   而宁小虎当然也不肯认外婆,从外婆进包间到现在,他也没有叫人也没正眼看她,甚至吃饭的时候,还问奶奶,为什么他要和这些农村人同桌吃饭。   这一次奶奶厉声喝止了宁小虎,让他不准乱说话,还逼迫他让他叫外婆和姐姐。结果这可惹恼了宁小虎。   要知道奶奶在家里最疼爱他,从来没有这么凶过他,现在竟然为了几个农村人,这样让他没面子。   宁小虎大哭大闹,一顿饭,简直成了一场闹剧。   外婆冷眼旁观,一句话也没说,一粒饭也没沾。   饭局结束后,走出饭店,他们要乘车去机场了,外婆才直言对奶奶说道:“你想要破解来日地狱拔舌之苦,可是我现在身体大不如前,已经没有办法帮你。”   奶奶脸色骤变:“那...那可怎么办啊!亲家母,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我不想被拔舌啊!”   外婆面无表情对奶奶说道:“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你就多吃点营养补品,多向阎讨些寿岁,将你受苦的时日尽可能地推延。”   “这不成啊,即使再推延,也总还有下去的那一天啊!好好亲家母,这第二个法子是什么啊?”   说道第二点的时候,外婆看了宁疏一眼,道:“将来你宁家遗产,宁虎有多少,我宁宁就必须有多少,俩姐弟一视同仁,不能有半点偏颇。”   “啊!”奶奶脸色骤变:“这...这绝对不可能...不能这样!”   宁小虎在边上听了,虽然他搞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但是说道他有的东西,这个农村的姐姐也必须要有,他就不乐意了,大喊大叫:“凭什么!凭什么我有的要给她,她算老几!”   “难道宁宁不是你的亲孙女?”   “可她毕竟是女儿啊!”   其实宁疏想说的是她根本不在乎宁家的遗产,也从来没有想过,不过她理解外婆,外婆是害怕自己百年以后,宁疏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所以想为她争取到宁家的继承权。   见奶奶为难,外婆冷冷说道:“你自己慢慢考虑,反正宁宁天眼已开,将来便是十殿阎罗对她也少不得礼敬三分。你的苦刑能免不能免,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该怎么对她,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宁宁,走,我们回家!”   外婆说完牵起宁疏的手,上车离开。   奶奶在宁疏即将进入安检区的那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宁疏说道:“你可以留下来,留在城里。”   她完全是一种施舍的态度,让宁疏留在城里,仿佛给予她天大的恩赐。   宁疏定定地看着她,只说了一个字:“不。”   “你说什么?”奶奶难以置信:“你是不是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可以留在城里,住在我们家。”   她居然说不!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恩赐,难不成她还想回农村,住在那破房子里?   “奶奶!别让她住我们家!我不要她住我们家!我不要!”宁小虎坐在地上耍混。   “虎虎,别闹,听奶奶的话。”   “我不!我就不!我就不要她住我们家!”   然而就在宁小虎耍混的时候,宁疏毫不犹豫进了安检区,奶奶急了,连忙追过去:“你别走!不要走!”   宁疏回头看她一眼,无比厌恶地说道:“你听好了,我宁疏这辈子,都不会踏入你们宁家大门一步。”   她转身,又似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当然,即使再不济,你也是长辈...”   奶奶眼睛里冒出了光:“宁宁啊,我就知道宁宁是有良心的孩子。”   宁疏冷笑一声:“等奶奶下拔舌地狱的时候,我一定多给您烧点纸钱,您好好贿赂鬼差,让它把刀子磨利索了,手起刀落,贼快,感觉不到太多痛苦哦。”   奶奶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无比,就在宁疏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她骤然倒地,晕了过去。   “妈呀!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宁疏身后乱成一团,她没有回头看一眼,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一家人。 ☆、第22章 入门   宁疏回了家, 奶奶让她重新去给天师上香磕头, 然而这一次,香没有断。   奶奶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宁疏道:“天师收你了。”   宁疏抬起头, 凝望着天师神座那狰狞可怖的法相, 第一次初见的时候, 那种压迫桎梏的感觉消失了, 现在反倒觉得没有那么可怕。   就在宁疏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以后,突然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在她的脑中回响。   “当初我不受你香, 念及你心性不成熟, 将来恐走邪路,不过既然‘喜怒哀乐人间四相’降魔杖, 都认你为主, 说明你是有情有义之人, 这是老天爷给你的机会,我黄宪慈亦不会逆天而行,便收你入我座下, 为我第四百五十三代嫡传弟子, 授你法印,将来你行走江湖,若有难解之事, 法印在手, 便可唤我门下所有弟子速速前来相助。”   外婆拿来法印, 宁疏双手举过头顶,领了印章。   “谢天师,哦不,谢师傅!”   这印章看上去约有一个苹果的大小,因为年代久远,金黄的色泽更显古朴。   印面镌刻四个繁体大字:黃憲慈印。   宁疏知道,受了天师印,才算是真正拜入了天师门下。   天师门下算上她共有四百五十三号嫡传弟子,这四百来号人,在历朝历代都曾经做出过相当突出的贡献,宁疏小时候听外婆讲过不少师门故事,从清末民初的辛亥革|命到北伐战|争,甚至有几脉弟子还参与过抗日...据外婆说,他们死后,都已经位列仙班。   现在天师印在手,将来若是有任何困难,就可以用天师印请诸位已经得道的师兄师姐相助,宛如天降神兵。   宁疏以前还不觉得成为天师的弟子有多厉害,但是现在看来,简直不得了,四百多号神仙啊,只要你一声令下,在附近的就会赶来相助,这简直牛逼大发了!   八月份下旬,外婆教了宁疏不少本事,尤其是看风水的宅相之法,二十四山门路定居,翻卦定局...信手拈来。   宁疏学东西相当勤恳认真,一般她这个年龄的小孩,注意力很难集中,就像狗娃,同样跟着外婆在学,不过他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外婆讲啥他也记不住。   几天后就是开学,宁疏和狗娃同上初一。   学校设在平水镇上,距离宁疏家所在的平水村并不算远,步行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了天眼的缘故,宁疏现在记忆力好得惊人,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所以无论是课本知识还是外婆给她的《斗灵经》《灶卦》《阳宅发真诀》这些书,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住并且学会运用。   而与此同时,宁疏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在不断提高。   上一世因为出生以后,因为缺乏照顾,受了凉,导致宁疏从小身体就不大好,入冬后特别容易感冒。后来宁疏跟了陆铮以后,在陆铮给她买的大宅子里,一整个冬天,暖气都没有断过。   陆铮是那种喜冷不喜热的体质,过去从来不吹暖气,宅子里常年会保持冷度。   不过自从宅子里养了宁疏小金丝雀以后,他的生活作息习惯全都变了,上一世的宁疏娇娇作作,性格古怪又自私,陆铮竟然也全部都接纳并且容忍了,为了适应她,他其实改变了很多。   上一世的宁疏,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从自己出发,所以她几乎看不到陆铮对她的好,只能看到陆铮的缺点。自重生以后,她开始跳出这个怪圈,重新审视自己的前半生,才渐渐发现很多被自己忽视的东西,其实有的时候,她也要检讨自己,而不是把所有过错,都推给陆铮。   有时候宁疏也会思考,为什么说开天眼对阴阳先生而言这么重要,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开了天眼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思维,都会变得更好,这就已经让她从正常人里脱颖而出了,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发生了变化。   她的心性变得更加坚定而沉稳。   -   舅妈叮嘱过,让宁疏上学和放学的时候,要带着弟弟一块儿,看着他,可是宁疏发现,狗娃越来越不想跟她一块儿回家,每天放学,都跟着班上几个二世祖破小孩儿鬼混。   宁疏知道舅妈最担心的就是狗娃念初中之后,跟人学坏。   狗娃班上那几个二世祖少爷,都是镇上的小孩,平时在学校也是浑天浑地不学好,放学后不是去网吧玩游戏,就是去打桌球。   狗娃现在这年纪,正好是什么都不懂,盲目模仿别人的成长阶段,很容易就被带偏了。这天放学后,同桌林乔乔从教室外回来,对宁疏道:“我刚刚看到你弟,又跟王育成和魏小天他们去网吧玩游戏了。”   宁疏放学以后没有直接回家,直接去了学校后街外面的网吧。   小镇的网吧比不得城里的网咖的环境,一走进去,网吧特有的那种夹杂食物泡面和烟的味道,扑鼻而来。   宁疏五感通达,刺激的味道对于她而言,也是呈倍数的增加,她伸手捂住鼻子,在网吧流连了一圈之后,在角落的看到了狗娃的身影。   这家伙坐在电脑前面,正专心致志地在玩一款军事射击游戏,血腥的游戏画面让他的眼睛都在放光。   “打他!打他狗|日的!”   “叶英俊,东北105方向有敌人!”   “你拿冲|锋|枪打个鬼啊,换狙|击啊!有八倍镜吗?”   宁疏走过去,毫不留情将他从座位上揪起来。   狗娃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姐...”   王育成键盘一摔,回头恶狠狠道:“叶英俊,你干什么呢!老子都死了!”   “我姐来了。”狗娃低声说:“我...我要回去了。”   魏小天说:“你坑|逼啊!说好的三排。”   “对...对不起。”   宁疏知道这俩人,王育成和魏小天,住在镇上,家里有几个钱,在学校也从来不学好,在学校没有王法。   这愣小子居然跟他们搞到一起去了。   宁疏冷冷说:“喂,你们以后别找我弟了,他不会再跟你们来网吧。”   “姐!”狗娃急了,不住地拉扯她:“你别乱说。”   “臭小子,回去再跟你算账。”宁疏拉了狗娃转身就走,这时候王育成很不客气地说道:“你算老几,居然敢管我们的事!”   宁疏回头看他一眼,微微舔了舔下唇:“我管不着你们,但叶英俊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是他姐。”   “我还是他哥呢!”王育成将手里的鼠标往桌上一砸:“叶英俊拜了我们当大哥,前前后后我们请他玩了多少场游戏,打了多少桌台球,吃了多少顿饭,你想让我们断绝往来,行啊,把钱还上。”   宁疏松开狗娃的衣领,说道:“什么出息,居然还拜大哥!”   狗娃红着脸,惙惙的不敢看宁疏:“就...就是一起玩儿。”   “你们请了他多少钱,我还给你们。”   王育成抬起下颌,悠哉道:“少说,也得有七八千吧。”   宁疏闻言,愣了愣,放下书包抬头看向俩人:“玩儿什么游戏,能玩这么多?”   王育成道:“不只是玩游戏,打牌的时候他可输了我们不少钱。”   宁疏一书包砸狗娃脑袋上:“居然还学会赌博了!”   这要是让舅妈知道了,还不气得半死?要知道舅妈对狗娃可是寄予厚望,希望他将来出人头地,当个律师或者公务员什么的。   狗娃哭丧着脸:“玩玩而已嘛,他们说只要我陪他们当小弟,钱就不用还了。”   宁疏当然知道,这小弟是怎么当法子,在学校里,给他们当牛做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跑腿,买零食,帮写家庭作业,顶锅挨骂,小弟就是这么当。   宁疏真是想一脚把狗娃踹墙上去,外婆在这十里八村,也是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任谁见了都要尊一声胡英姑,这可好,她的宝贝乖孙子,居然在学校里低三下四给人当牛做马,太没骨气了!   “姐,你别气,以后我不跟他们接触就是了。”宁疏阴沉着脸的样子让狗娃有些害怕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妈啊,她非得揍死我不可!”   宁疏懒得理狗娃,她对王育成说道:“我给你们五百块,打一百个小时的游戏钱都绰绰有余了,再多我就不给了。”   宁疏掏了五百块,“啪”的一声放桌上,转身要走,王育成却说道:“那可不行,八千块一分不能少,要不让就让他给我当三年小弟。”   宁疏转身,冷冷看着王育成:“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家是干什么?”   “你们家干什么的?”   这时候魏小天凑过来说道:“她们家看风水的,据说很准,我爸就请过叶英俊他奶奶。”   王育成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宁疏冷冷道:“再说一遍。”   王育成还要开口,魏小天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郑重道:“真的,真的很准!还是别惹她了,惹不起。”   王育成看着宁疏的眼神,还有她身上那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心里头也有些发怵。   突然,他灵光一闪,对宁疏道:“你家不是看捉鬼当先生的吗,我知道镇上有个房子,闹了很多年的鬼,住进去的人家都失踪了,这周六晚上,够不够胆子跟我去一探究竟?只要你敢来,叶英俊的账一笔勾销。” ☆、第23章 何人挡路   夕阳渐渐垂下了山隘, 宁疏牵着狗娃走在回家的山间小路上。周围的气温渐渐降了下来, 秋风秋意凉,冷风直往衣服领子里灌。   狗娃忐忑看了宁疏一眼:“姐。”   “得,你也别叫我姐, 既然你都拜了大哥了, 以后就仰仗你大哥罩你吧。”   宁疏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狗娃赶紧追上去:“姐, 别介啊,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错了!”   “错哪了?”   狗娃低着头小声说:“不该去网吧打游戏。”   宁疏哼了声,依旧没理他, 狗娃追着问:“你不会告诉我妈, 是不是?”   宁疏不回答,狗娃用手肘戳戳宁疏:“咱们兄妹...哦不, 咱们姐弟之间, 有啥事儿自己兜着, 告诉大人可就没劲儿了,是吧。”   “呵,你还跟我来这套。”   “姐~”狗娃跟宁疏撒起娇来:“姐~我错了。”   “你还没说, 错哪里?”   狗娃想了想, 不确定地问:“不该到处拜大哥?”   宁疏看了他一眼,一巴掌用力拍他背上:“给我把腰杆挺直了,时时刻刻记得, 你是胡英姑的外孙, 是我宁疏的表弟!别到处点头哈腰, 咱们虽然穷,但是穷得有骨气,而且不会一直穷下去。”   狗娃想了想,说道:“还拿我当表弟呢,我可是拿你当亲姐!亲亲的!”   宁疏笑了笑,一路撸着他脑袋往家走:“亲亲的也不行,这事儿我还要告诉舅妈。”   “哎!”   太阳落山后,夜色顷刻间便笼罩了大地,周遭迅速暗了下来。   农村不像城市,路上可没路灯,天一黑,那就是两眼一抓瞎,什么都看不清楚。   宁疏还在教训狗娃:“记得了,以后搞事情,好好学习,你妈还指望你当大律师呢。”   “姐...”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我拽我衣服干啥!”   “姐...”狗娃子连说话声音都开始颤栗,手指着不远处的道路正中,手抖个不停。   宁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马路正中间,站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因为天色本来就已经暗了下来,虽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前方视野还是很局限。   很远的山坳里才有些微的灯火人家,这山路上,突然出现这么个黑乎乎的人影子,着实是挺吓人的。   那人一身黑漆漆的,就这样垂着首站在那里,隐隐约约可见她的长头发披散在腰间,敢情还是个女的。   只不过,是不是人,就说不准了。   狗娃连忙拉住宁疏的衣角,牙齿咯咯咯打颤:“姐,那是个啥啊!是人不是啊?”   能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要么就是过路的村民,可是村民也不能这么邪乎地当在路上这样一动不动啊!杵在那收过路费啊?   宁疏转念一想,这要不是人的话,就这么大咧咧站在路上,难不成是要收点买路财,黄泉路上好使?   宁疏记得外婆讲过,有的人死了,家里没给烧纸钱的,进了阴曹地府贿赂不了阴差,黄泉路上重重关卡不好走,这就要跑到人间路上来,拦人收些买路财。   这种没人烧纸钱的,多半家里没啥亲人,生前就是乞丐或者流浪汉。   虽然可怜,不过就这么跑出来吓人,也着实不应该。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要来吓我,就是你的过错。   宁疏对狗娃说:“甭怕,你可是大名鼎鼎胡英姑的孙子,这区区挡路鬼,不算啥。”   狗娃战战兢兢说:“我...我我也没学到奶奶啥本事啊!”   宁疏说:“鬼怕恶人,你冲它吐两泡口水,骂它几句,准能把它吓唬走。”   狗娃吓破了胆儿:“吐不中咋办?”   “那你就骂,使劲儿了骂,越脏越好!”   “我试试。”狗娃深吸一口气,冲那鬼颤声:“你这不知好歹的挡路鬼,你看你,长了个死爹哭妈的脸型,你就算披上狗皮也不是人!”   宁疏心说,好家伙,挺能骂的啊!   “你这缺德的主,一张脸长得像屁股坐过一样,你活着都浪费粮食,你个纳米级的人渣,没把你过滤掉真是社|会|主|义的失误!如果你的丑陋可以发电的话全世界的核电厂都可以停摆...”   狗娃还越骂越得劲了,整个山坳坳都能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我真的不愿意用脚趾头鄙视你。但兄弟,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宁疏笑得快岔了气,狗娃还没停下的意思,越骂胆子越足,如果不是宁疏拦着,他就要冲上去揪着人家衣领骂了。   “他走了。”   果不其然,那路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狗娃哈哈大笑:“怂!你有本事挡咱姐弟的路,你有本事就别跑啊!”   宁疏感觉背后冷飕飕的,一晃眼,赫然发现那人影竟然直接飘到了他们的身后不过五米的位置。这样近距离地看它,宁疏背上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它没有五官,头发一整个垂下来,前面有,后面也有,甚至分不清哪里是正面,哪里是背面。   这特么是个...是么鬼玩意儿!   “啊!”狗娃回头,尖叫:“我的妈妈呀!”   宁疏一把将狗娃拉到身后,手摸进包里,将几张符纸攥手里。   外婆最近在教她画符,这是她上课闲来没事胡乱画的。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外婆以往捉鬼乱神的腔调,浑厚地喊了声:“我乃黄天师门下弟子,何方小鬼竟敢在我面前作祟,想求个魂飞魄散不成!”   宁疏发脾气的时候,额前一点红痣闪了一道精光。   那鬼影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吓得发出一声尖啸,落荒而逃。   “看你还敢在我姐面前显摆,还吓我,看我姐不吓死你!”狗娃嚣张骂道。   宁疏拉了拉狗娃:“走了,回去了。”   回了家,外婆和舅妈刚好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桌上狗娃给外婆讲了刚刚遇到挡路鬼的事,外婆漫不经心说:“区区小鬼,竟敢当宁宁的路,也是个眼瞎的。”   “它还吓唬我们呢!”   “现在该害怕的是它,宁宁天眼已开,岂是它轻易可以冒犯的?”   “外婆,天眼有那么厉害吗?”宁疏问。   “那可不。”外婆说:“当初我能从那两个鬼差那里把你妈妈的命拦下来,那怕阎王在生死簿上划了杠,也要顾及我三分薄面,靠的是什么,就是这天眼,有这天眼,百年以后,不用赶着投胎当凡人,直接位列仙班,一般的小仙小鬼,哪敢得罪你。”   这就厉害了。   “所以,以后再遇着这种找茬的小鬼,甭客气,直接拿鞋垫儿抽它们!”   饭桌上,大伙儿都笑了起来,舅妈说:“都要当神仙了,还拿鞋垫儿打鬼啊?”   外婆说:“要知道,这鞋垫是人踩在脚下的东西,是人全身阳气聚集的地方,鬼最怕就是鞋垫,鞋垫儿打鬼,一打一个准,比符纸厉害多了。”   晚上,狗娃跑宁疏房间,问她要不要答应王育成的邀约,周六晚上去镇上那个闹鬼的房子。   宁疏跟狗娃斩钉截铁地说不去,她还能跟这帮小屁孩儿胡闹么,狗娃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不过宁疏其实另有打算,她要去的。   关于之前傅南生提议的让宁疏开直播,宁疏也开始考虑这件事,可是到底直播什么呢?   她以前看主播,有直播唱歌跳舞玩游戏的,也有直播吃东西的,甚至还有直播睡觉的...   宁疏不想做这种直播,觉得挺没劲儿。后来她有试过,用舅妈的身份证开了账号,然后直播外婆给人看风水的事情,效果还不错,人气直线飙升,但是没多久,就被网站封掉了,据说是因为宣扬封建迷信,审查不合格,后来连宁疏的账号都被封禁了。   宁疏还是没想放弃,上一世直播多火啊,网红女主播搞得好的,日进斗金。   她还蛮想要分一杯羹,尤其是在现在直播产业方兴未艾之际。   这次夜探鬼宅,刚好可以成为直播内容,利用网友们猎奇的心理,指不定看得人还挺多。   宁疏用手机重新搜索直播app,不过下载了好几个直播软件,发现对主播的年龄都有限制,审查比较严格。   就在这时候,宁疏看到一个名叫未来直播的app。   未来直播,这是什么东西?   她想也没想,直接点进去下载,下载结束以后,她点击进入,要求注册账号,而且是实名,不过并没有年龄的限制和要求,宁疏注册以后,要完善资料,而且是实名制。   实名就实名吧,她给自己申请了直播间以后,并没有马上开始,而是看别人的直播。   通过摸索,宁疏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这个app名叫未来直播。   因为这里面的所有观众,都是未来的人。   未来科技发达,能够看到过去的人的直播生活。所以正是因为如此,这种直播才没有限制年龄和内容。   可是,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不过宁疏转念一想,自从她重生以后,有几件事是符合常理的?   宁疏决定周六晚上跟王育成他们去镇上闹鬼的屋子,一探究竟,顺便试试这未来直播。 ☆、鬼宅   周六晚上, 狗娃鬼鬼祟祟摸到宁疏的房间,低声问她:“姐,真的不去嘛?”   宁疏:“不去。”   看狗娃那神情,竟然还隐隐有些失望。   晚上,宁疏等所有人都睡着以后,偷偷起身, 将天师印, 罗盘, 还有外婆给她的桃木剑, 以及厚厚的一沓符纸通通塞进了背包里。   不清楚他们口中闹鬼的房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宁疏必须以备万全。   她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现在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农村熄灯早,周围是一片寂静的漆黑。宁疏拿出小电筒, 走在黑乎乎的山路上。   身后似乎有声响, 宁疏小电筒往后一扫, 郁郁葱葱的草笼里有人影一闪而过。   宁疏放下手电筒, 无语地说:“出来。”   几分钟后,狗娃撅着屁股从草笼里钻出来,怨念地看着她:“亲姐...”   宁疏说:“表弟。”   “骗纸。”   宁疏无奈:“你要跟着也行, 只要别被吓得尿裤子。”   “哼,我才不会,我是胡英姑亲孙子,见过世面的叶英俊!”   宁疏没理会他的自吹自擂, 她拿出手机,将未来直播的app打开,点击开始直播。   手机画面立刻跳转到手机前置摄像头。   不过因为周遭黑乎乎的一片,所以手机里也几乎看不清人。   狗娃问:“姐,你在干嘛?”   “直播。”   “那是个啥?”   “就是跟网上的人分享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我们做什么,别人都能看到?”   “是的。”   狗娃“哇”了一声:“那我冲田里撒尿,他们也能看到?”   宁疏:......   “呀,有两个人进房间了!”狗娃惊叫一声:“有人来了!”   紧接着,弹幕出现   【怎么这么黑?】   【这是什么直播?】   【什么都看不到啊!主播呢?】   宁疏心里还有些小紧张,她清了清嗓子,脆声道:“大家好,我叫宁宁,我带大家去一个据说闹鬼的屋子,展开一段见鬼的冒险旅程。”   【哇!这个刺激!】   【真的有鬼吗?”】   【假的吧!】   宁疏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鬼,所以一起去看看。”   这时候狗娃打开手电筒,骤然一束光打过来从下面打到宁疏脸上,惨白惨白的,直播间的人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骚操作!】   【吓老子一跳!】   【所以这个见鬼直播,就是女主播装神弄鬼是吧?】   【女主播还是个小萝莉,蛮可爱的!】   “呃,不好意思,刚刚光线太暗了,所以看不到。”   【好了好了,快出发吧!】   【迫不及待了】   【主播妹妹,我收藏你了噢!】   宁疏按照王育成给她发来的地图定位,跟狗娃朝着镇上那间闹鬼的房子走去。   那是一栋五层高的黑色居民住宅,位于小镇东南部的居民区,九十年代的建筑,非常老旧,也没有翻新过。周围也有密集的居民住宅,不过现在都已经搬空了,因此周围的建筑虽然多,但是没有一户居民,这一片区成了荒废的鬼区,也就是无人区。   住户们之所以会搬离这一带,据说就是因为那栋五层高的闹鬼房子。   以前搬入那栋房子的人,有些无缘无故离奇失踪。   一开始 本来也没闹大,走丢一个两个的,谁也没在意,可是后来渐渐的,失踪的人就多了起来。   甚至听住在那栋楼里的一位妻子说,他丈夫晚上起夜上厕所,结果就再也没有过来过的,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警察也无可奈何。   而且最诡异的是,她压根没听到他丈夫开门出去的声音,也就是说,那位丈夫就是在家里失踪的!   这样的事不止发生过一两次,住在那栋楼的居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失踪人口,幸存居民全都搬离了这里,连带周围的居民也都跟着搬走了,谁都害怕这栋鬼屋子,害怕自己哪天也会莫民奇妙地失踪。   见而久之,这栋楼就成了鬼楼,据说晚上这栋楼里会传出女人的哭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总之,关于这栋鬼楼的传闻,镇上的居民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但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其实还很难说。   宁疏跟直播间的人简单交待了一下这栋楼的情况和关于它的传闻,这时候的直播间已经快挤满一百多人了。   【啊,迫不及待想进去一探究竟了!】   【周围看起来,阴森森啊,好怕。】   【宁宁主播,你胆子还真大啊。】   宁疏心说,没有金刚钻,她敢揽这瓷器活?   宁疏跟狗娃朝着那栋鬼楼走去,今夜无风无月,周围也没有路灯,能见度很低,鬼楼就怎么孤伶伶地伫立在空旷的坝子里,看上去鬼气森森。   不远处的墙角边,宁疏看到了王育成和魏小天,俩人显然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魏小天已经吓得牙齿打颤,王育成还强装镇定,对宁疏说:“还以为你们不敢来了。”   狗娃说:“有啥不敢的,我姐将来可是要当大先生。”   宁疏将直播的手机摄像头对着王育成和魏小天,解释道:“他们是我弟的同学,跟我一起进这鬼楼。”   王育成问:“你这是在干啥?”   宁疏说:“直播。”   “那是个啥?”   狗娃双手叉腰说道:“孤陋寡闻,连直播都不知道,。”   宁疏翻了个白眼,就在半个小时前,你一样不知道,这会儿就上赶子要炫耀一番了?   王育成问:“那你给我解释解释?”   狗娃想了想,说:“就是你做啥别人都能看见,你还可以冲他们撒尿。”   王育成:......   宁疏:......   王育成也懒得理狗娃,对宁疏道:“咱们一起上楼,分头行动,我跟魏小天上三楼,你们上四楼,半个小时后,在楼下集合,必须要在楼里呆够半个小时,谁先出来,算谁输!   “行。”   王育成跟魏小天先上了三楼,魏小天吓得牙齿都在打颤,死死拽着王育成的衣服:“成哥,我们一定要上去吗?”   王育成鄙夷地看他一眼:“怕什么。”   “这房子闹鬼啊!”   “她都不怕,咱也别怕,别忘了她上的可是四楼。”   “四楼咋了?”   “四不就是‘死’吗?”   魏小天有点无语:“我觉得在她死之前,咱俩可能会比较快没命啊!”   “去去去,少说晦气话!”   王育成上了三楼,走廊空无一人,黑漆嘛乌的,什么也看不见,两边的房门相对,有的开着,有的关着,一派萧条。   王育成说:“咱们找个屋子,躲起来,等半个小时一到就下去。”   “行,听你的。”   魏小天跟着王育成进了最近的一间开着房门的屋子。   屋子里还有家具,只不过桌上和柜子里的东西,像是被盗贼捯饬过似的,很凌乱。   魏小天进屋的时候顺带把门也关上了,他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按下去,不过屋子里的灯并没有亮。   王育成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拿出手机玩游戏,顺便说:“这栋楼早就断电了。”   魏小天也不再乱跑,赶紧到王育成的身边坐下来,战战兢兢说:“王哥,你说,这些失踪的人,都去哪儿了?还活着吗?”   “警察都摸不着头脑的事儿,你问我,我咋知道。”   魏小天为了分散注意力,也拿出了手机开始玩游戏。黑暗中,手机屏幕发出幽微的暗光。   倏尔,魏小天又问:“王哥,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王育成说:“什么鬼不鬼的,都是吓唬人的把戏。”   “可是叶英俊他奶奶,是真的很厉害的风水先生,我爸爸还请他看过宅基呢,真的很准!”   “哼,江湖骗子要是没点儿唬人的本身,怎么赚钱?亏你们也还信,真蠢。”   “噢。”魏小天点了点头,稍微安心了,只要这世界上没鬼,他胆子也就大了。   “王哥,我想尿尿。”   “自己去找厕所。”   “我不敢。”魏小天战战兢兢说:“我怕。”   “瞧你那点儿出去,你瞅这屋,随便找处尿,但是离老子远点。”   魏小天起身在屋子里溜达一圈,终于还是决定去厕所里尿,在这屋子当着王育成的面,他尿不出来。   厕所就在客厅边上,也没多远,魏小天进去拉开马桶盖,马桶早已经干掉了,也没味道。   很快,哗哗啦啦的尿尿声传来,王育成心说,好家伙,憋了挺长时间啊,好大一泡尿。   “王哥,你也来了,我还没尿完呢,你出去等我,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厕所里,魏小天的声音传来。   王育成放下手机,不耐烦地喊了声:“老子还在这儿呢!谁他妈看你了。”   魏小天闻言,全身一僵。   他战战兢兢回头,只见自己的身后,站了个毛茸茸的黑影。   -   宁疏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牵着狗娃,朝着楼梯往上走去。   摄像头调到了前置,接着手电筒的光芒,隐隐约约可见这栋楼的萧条破败。   到三楼的时候,狗娃还冲走廊探头探脑张望,叫王育成和魏小天的名字,没人应他。   狗娃说:“那俩人别是跑了吧?”   宁疏没所谓,反正她来这里,又不是真的跟这俩小破孩儿打赌来的,她是过来一探究竟,顺便试试她的直播的效果。   刚上四楼,墙壁上出现一个明显的阿拉伯数字4,狗晚不禁抖了抖,紧紧攥住宁疏的衣角。   直播间现在已经快□□了。   【0点倒计时,还有三分钟。】   【两分钟...】   【一分钟......】   【我好紧张啊!】   【等等,我刚刚好像看到前面有个黑影闪过去了!】   【我去,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宁疏拿手电筒扫了扫刚刚的位置,那里是一堆废弃物,堆在墙角,并没有看到什么黑影。   狗娃说:“姐,咱们要进屋吗?”   宁疏看着面前一扇敞开的大门,就像在欢迎他们进入似的,房间里一片昏暗,隐隐可见家具的黑色轮廓。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用现在直播,内容敏感会被封,女主年龄也达不到直播要求的十八岁,所以就用未来的概念。   直播并不是什么金手指,只是用来敛财2333   今晚还有一更在0点,以后的更新都在早上8:00   早上看,你们应该不会害怕吧2333 ☆、黑猫   【啊啊啊, 不要进去!】   【好吓人啊!快离开吧!我不敢看了】   【不,进去看看!宁宁主播快进去看看,深水鱼/雷送给你!】   直播室里有人害怕,但是有属于越怕越想看的那种,而有的人则不断给宁疏砸道具,一个地|雷是一块, 一个手|榴|弹是五块, 一个深水鱼|雷是一百块   宁疏的手机屏幕被各种道具刷屏, 她一边感谢, 一边走进了屋子。   【嗷嗷嗷,进去了!】   【宁宁主播,我要看屋子里有什么!】   宁疏将手机环扫了屋子一圈,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废弃的早已经落满灰尘的家具, 还有一些腐烂的食物, 发出恶心难闻的味道。   【很有鬼屋的感觉】   【刺激。】   【宁宁主播你胆子真是太肥了, 送你深水。】   宁疏让狗娃拿手机, 她准备去这个屋子环扫一圈。   狗娃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看了看手机:“姐!直播间已经突破一千人了!”   宁疏从包里摸出金色罗盘,接着手电光看了看, 奇怪的是罗盘的指针相当不稳定,开始胡乱地指方向。   坏了吗?   不可能啊,这罗盘是天师传下来的,一代又一代, 从来没有损坏过。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这屋的磁场极不稳定,所以罗盘指针才会乱指。   狗娃已经沉迷直播,脸上挂着兴奋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叫叶英俊,你们可以叫我狗娃。”   【我们要看宁宁主播!】   【快把镜头调到前置!】   【给宁宁主播打call!】   狗娃无奈,只能将镜头前置,拍摄宁疏。   宁疏拿着罗盘四处移动,狗娃说:“宁宁主播正在查看这个屋子有没有鬼。”   宁疏心里的确疑惑,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呢?她想要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宁疏跟这罗盘转进了厨房,厨房的锅碗里似乎还有残余的食物,散发着腐臭的气息,苍蝇嗡嗡的,宁疏捂住鼻子,关上了厨房门。   狗娃提醒:“姐,还有十五分钟,咱们就可以走了,现在直播间已经两万人了。”   宁疏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就在这时候,罗盘的指针转了转,居然停了下来,不动了。   “我觉得那些传闻多半是假的。”狗娃继续絮絮叨叨。   他挺害怕,觉得如果不讲话,气氛会变得诡异,所以一边说话一边给自己壮胆。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多半是房地产商为了拆掉这一带的老房子,可是钉子户实在太顽强,所以才捏造了闹鬼的传闻,姐,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宁疏还没有回答,直播间的弹幕却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很有可能啊!】   【这样大家都搬走了,房地产商稳赚不赔,好方法!】   【小朋友脑子转得很快嘛。】   宁疏也不大确定,毕竟人失踪只是传言,她又没去考证过。   “放轻松,我们呆够时间就下去。”宁疏安慰狗娃。   狗娃撇撇嘴:“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   “这个地方虽然有点奇怪,但应该没有脏东...”   宁疏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狗娃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只见她目光死死盯着罗盘,瞪大了眼睛。   狗娃有些不安,凑过来,望向罗盘。   罗盘的指针混乱地转了两圈之后,坚定地指向了东北方。   宁疏望向东北方,哪里有一扇门,紧闭着...   “姐,什么意思?”狗娃不解。   “外婆说过,指针指向哪,哪里就有...”   鬼。   狗娃连着退后两步,吓得肝胆俱裂:“啊!”   手机屏幕也突然安静了两秒,一条幽幽的弹幕横过。   【刺激。】   随即而来就是大波弹幕。   【刺激!!!】   【真的有鬼吗!】   【还是不要进去了,好可怕!】   【捂住眼睛不敢看,可是又好想看!】   ......   宁疏深呼吸,从包里摸出了一张符纸,攥在手里,说道:“我要进去看看。”   【宁宁你胆子太大了。】   【拼命打call!!】   【深夜不睡觉看这种东西,我也是醉醉哒。】   【请用强大的直播向我开炮,投一颗深水鱼|雷!】   宁疏走到门边,深呼吸,手放到门把手上,轻轻一扭。   咯吱声,门开了。   狗娃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用力攥住宁疏的衣角,紧跟她的步伐。   “到底谁在里面,快给你狗大爷滚出来,你个死爹不戴孝帽子,死爸爸哭舅舅串丧种的玩意,癞虾蟆插毛,你算飞禽还算走兽?”   宁疏无语地回头看了狗娃一眼:“你干啥?”   “不是说鬼怕恶人吗,我骂几声,说不定里面的东西就被吓跑了!”   宁疏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开房门,房间里黑漆漆的,窗外有一丝丝微光传进来,隐隐显出房间家具的模糊轮廓。   里面是横着一张席梦思大床,而床中间,躺着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宁疏的眼角颤了颤。   她伸手接过了狗娃手里的电筒,一束光猛地射向那团黑影。   “喵!”   那是一只通体幽黑的猫,手电光刚好打在它的眼睛上,两道精光跟玻璃珠子似的,它飞快窜起来,“嗖”的一下,从宁疏的脚边蹿过。   它还不忘回头看她一眼。   “啊!吓死我了!”狗娃捂着胸口,惊魂甫定:“居然只是一只猫。”   【我去!吓死了!】   【太可怕了。】   【让我以后怎么在网上云吸猫嘤嘤嘤!】   宁疏再看罗盘,罗盘指针已经从黑点位置移开,宁疏皱了皱眉,心说难不成罗盘出问题了?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正好零点二十,半个小时已经过去。   “狗娃,走了。”   “好!”狗娃闻言,振奋不已,他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两人从楼里出来,就在这时候,一轮勾月从黑云中钻了出来。   【直播要结束了吗?】   【好刺激啊!】   【这个主播我收藏了!以后要多多直播啊!】   【宁宁主播,地雷送给你!】   狗娃轻松地说道:“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果然传言都不可信。”   宁疏还在纳闷刚刚罗盘出故障的事情,狗娃已经跑到了前面的树下。   “姐,王育成他们还没有下来哎!”之前约定的路口,只有狗娃一个人,并没看到王育成和魏小天两人的身影。   “你‘大哥’们不会已经被吓跑了吧。”   狗娃笑说:“多半是,胆子太小了吧,还是他门让咱过来的呢,结果自己倒夹着尾巴跑了。”   “那我们也快点回去,让外婆发现就惨了。”   “嗯。”   宁疏拿起手机,跟直播间的观众们告别,然后退出了app。   她最后回头看了那宅子一眼,宅子孤伶伶矗立在深沉的夜色中,窗户紧闭。   宁疏微微皱眉,问狗娃:“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那宅子的窗户开着?”   狗娃回头看了看,说道:“没注意呢。”   “现在它们全部关上了。”   “你别是看错了吧,那房子又没人,窗户还能自己关上吗?”   宁疏也不确定,索性就不做理会,跟狗娃趁着夜色回了家,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外婆和舅妈睡得很沉,都没有发现他们出去兜了一圈。   宁疏回了房间,偷偷摸摸上了床,拿出手机进入直播app,查看个人资料,她的粉丝从零一下子涨到了一千,而与此同时在账户里,她可以看到今天赚取的金额。   4523.   今天不到一个小时的直播,让她赚到了四千多块钱,这来钱也太快了!   这些钱除了粉丝的道具打赏以外,还有一部分是流量加成,也就是说,只要观看的人数越多,流量加成的金额也就越多。   宁疏有些怀疑这些钱能不能够取得出来,她爬到床头,从书包里摸出一张卡,这是她上次进城的时候用舅妈的身份证账号办的。   她输入了自己的银|行|卡,迅速验证绑定,然后点击立即提现。   几分钟后,就收到手机短信,提现金额到账。   宁疏这下是真的兴奋起来,她用直播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宁疏又点进了这个未来直播社区,然后发布了一条信息:谢谢大家今天来看宁宁直播,宁宁是还没有入门的风水先生,以后直播的风格大概会跟今晚差不多,主题都是灵异方面,如果大家喜欢,请收藏宁宁!^_^”   消息发出去,立刻就有人点赞回复。   “嗷嗷,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直播见鬼,太有意思了,宁宁我收藏你啦,爱你么么扎!”   “你真的是风水先生吗,能看风水能抓鬼那种?”   “不说别的,宁宁小萌妹长得很可爱很养眼啊,希望多多开直播,喜欢你。”   ......   大多数评论都对宁疏表达了喜欢和支持,当然,也有不好的评论,说什么年纪还这么小,出来开什么直播,想红想疯了吧。不过对于这些评论,宁疏向来不关心,她上一世,可是话题女王,三天两头上热搜,损誉皆有,你又不是rmb,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你。   不过这些恶评很快就被粉丝们压下去。   “人家还是个小姑娘,这样骂人家合适吗?”   “对啊,你不喜欢没人强迫你看。”   “宁宁我支持你!”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大佬不养肥QAQ ☆、禁地     周一放学的时候, 狗娃急匆匆地跑到宁疏班级:“姐!姐!”   宁疏收拾好书包从教室走出来,淡定悠闲道:“跑什么?”   “姐!魏小天和王育成没来学校!听说魏小天失踪了,王育成进了医院。”   宁疏连忙问:“魏小天失踪?什么时候?”   狗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是咱们去鬼宅那天,他压根就没回去!后来他爸妈来学校找人,也没找着,现在急坏了。”   “那王育成又是什么情况?”   “他倒是回去了, 但是回去之后就大病一场, 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他俩今天都没来学校。”   宁疏那次去鬼宅, 也没感觉到什么异常,一般而言,如果有什么脏东西靠近, 她肯定是有感觉的,可是那栋宅子一切正常, 她什么都没感觉到。   她一开始以为, 有人失踪的传言, 不过是以讹传讹, 那宅子是干净的。   可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知道王育成在哪个医院吗?”   “就在镇医院呢。”   宁疏和狗娃在学校外面拦了车,朝着镇医院赶去,病房里, 他们见到了王育成以及他的父母。   王育成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单将自己蒙起来,全身瑟瑟发抖:“不见了,人不见了...不见了...”   “你们是育成的同学吧?”开口的中年女人是他的母亲。   狗娃连忙道:“我是他同学, 他今天没来上课,听老师说生病了,我们来看看他。”   母亲叹息一声:“唉,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受了惊,让我们好好安抚。”   宁疏看着王育成吓得全身跟筛糠似的,抖个没完,心说多半就是那晚在鬼宅,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她走上前去,拉开王育成蒙在头上的被单,说道:“那天晚上你看到什么?”   王育成一看到宁疏,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不见了,人不见了,救命!你救救我!!”   “看着我的眼睛,你现在很安全。”   王育成直勾勾地盯着宁疏沉静如海的眼睛,激动的情绪终于一点点地平复。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宁疏开口问。   王育成痛苦地回忆,满眼恐惧:“我跟魏小天进了一个房间,本来想呆够半个小时就走,我在沙发上玩游戏,魏小天去厕所尿尿,尿了十分钟还没出来,半个小时到了,我催他,可是没人应,我就去厕所找他,结果...结果...”   王育成又紧张起来:“厕所里半个人影都没有!魏小天不见了!”   狗娃问:“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王育成一口否决:“不,他没有走,我知道他没有走!他就在厕所里...”   魏小天在那个房间里,失踪了。   宁疏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笃定,魏小天就在厕所里?”   然而接下来,王育成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因为...”   他声音发颤,整个人似乎恐惧到了极致:“因为我看到...我看到他,他在厕所镜子里,他在镜子里对我招手!”   -   走出医院,狗娃全身哆嗦。   “姐,王育成被吓得得精神失常出现幻觉了吧。”   宁疏摇摇头,不明所以:“我要去看看才知道。”   “不是吧,姐,你还要去那个鬼地方啊!”狗娃难以置信:“算了吧,别去了,咱别管这件事了!”   宁疏反问:“平白地有人失踪,你就不好奇?”   狗娃连连摇头:“我不想去那鬼地方了,如果王育成说的不是假话,那...太诡异,我不去,不去!”   然而当天晚上,趁着所有人都睡下以后,狗娃还是鬼鬼祟祟摸到宁疏的房间里,宁疏收拾好了书包行头,正要出门。   “不是说死都不去了?”   狗娃心虚地说:“我得保护你。”   “行,你保护我。”宁疏笑了声,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直播app。   她一开直播,分分钟就吸引了几百粉丝进来。   【宁宁大师又开直播了!】   【坐等!期待!】   【今天晚上要去哪里探险啊?】   宁疏说:“今天我们还去上次的鬼宅。”   【啊,又去那里啊?】   【没劲。】   【是啊,都去过了,而且也没有鬼啊,想换个地方。】   宁疏深吸一口气,沉声解释道:“上次跟我一起去的另外两个男生,一个被吓疯了,另一个,失踪了。”   此言一出,直播间弹幕停滞了十秒之久。   【卧槽!】   【真的假的!】   “宁疏把刚刚王育成的话对网友们复述了一遍。   【尼玛,太可怕了!】   【只是听听都觉得毛骨悚然啊!】   【太危险了,宁宁大师别去!】   【好纠结,不想宁宁有危险,但是又好想看!】   宁疏看着前面昏黯的山间小路,边走边对狗娃道:“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丢失,要是置之不理,岂不是白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本事。”   狗娃说:“我觉得这事吧,还是该问问奶奶。”   “外婆已经半隐退了,我不想她老人家再操心这些事。”   接下来走一路,宁疏的手机屏幕都被五花八门的道具刷屏。她不得不感慨,这些在未来看直播的网友们真是...太大方了!   约莫晚上十一点,宁疏和狗娃再度来到了那栋鬼宅外面。   月黑更高,鬼宅矗立在暗沉的夜色中,看上去阴气森森,宁疏让狗娃帮她拿着手机,她将背包背在前面,朝着鬼宅走去。   包里背着不少宝贝,胀鼓鼓的。   “被这么多东西。”狗娃说:“姐,你好怂啊!”   宁疏觑他一眼,将背包递给他:“是,我怂,要不换你去!”   狗娃笑了声:“我随便说说,你这初学本事,也不能一步登天,咱们万事小心为上。”   的确,宁疏虽然开了天眼,也跟着外婆学了不少东西,但是还从来没有实践过,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实力深浅。   而这鬼宅里到底有什么古怪,她也闹不准。   宁疏和狗娃走到大宅门口,只见幽森森的大门紧闭,俩人刚要往前走,只见一只黑猫突然蹦出来,就蹲在大门口,琥珀似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俩人,背上的猫全竖起来。   “喵!”它好似威胁一般,冲俩人嘶声叫唤。   【这猫子好诡异啊!】   【是啊,看得我都不敢吸猫了。】   【我听说,晚上走夜路见到黑猫,就会死人。】   【我去,真的假的!】   狗娃拉了拉宁疏,说道:“姐,它好像不想让我们进去。”   “猫多半是把这宅子当自己家了,你家能随便让外人进进出出?”   宁疏说着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子朝那猫扔过去,作势吓唬它。   猫又凄厉叫唤一声,“嗖”的一下,往别处蹿去。   宁疏朝着大门跑去,狗娃也连忙跟上。   俩人上了三楼,按照王育成给的门牌号,进了他们那晚呆的屋子。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切如常,宁疏拿出罗盘,在客厅转悠了一阵,往卫生间摸去。   卫生间里有浴缸,马桶,看上去破败不堪,墙上还有面盆,面盆上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镜子面上落了黄渍渍的灰尘,隐隐约约只能照出人的轮廓来,看不真切。   宁疏手里的罗盘一直转个没完,倏尔,指针突然指向了罗盘东北向的固定黑点,宁疏顺着罗盘所指的方向望去,指针所指方向,正好是那面镜子。   看来,这面镜子还真有诡异!   宁疏将罗盘放入包里,顺手拿出了降魔杖。   外婆说这降魔杖可是上好的法器,认主。于常人而言,它有千斤重,一般人轻易提不起来,只有它认定的主人,才能够提得动它,   宁疏就是它认的主人。   她紧握着降魔杖,盯着那面镜子。   镜子上面有一层灰蒙蒙的尘土,将人的模样倒映得十分模糊。   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   宁疏盯着镜子看了老半天,没瞅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又听一声凄厉的猫叫,宁疏和狗娃同时回头,只见那只黑猫从门里走进来。   狗娃说:“姐,这猫怕是盯上咱了,估摸着是想碰瓷,要不咱把它捉回去养起来。”   宁疏白他一眼:“你瞅瞅它,它是想让你把它捉回去养?”   狗娃看着那黑猫,黑猫眼珠子跟铜锣似的,满满都是威胁之意   “唔,还是算了,我们家已经有看门的大黄狗了。”   狗娃话音未落,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来:“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阴阳禁地。”   【卧槽!谁在说话!】   【妈呀,吓死哥了!】   网友们都被吓了一跳,狗娃也差点吓尿:“谁...是谁啊!”   宁疏紧盯着那只黑猫,而那只黑猫也死死盯着宁疏。   宁疏说:“是那猫。”   “猫怎么会说话?”狗娃有点不信。   “普通的猫当然不会说话,可这只猫...并不普通。”   之前罗盘指向有邪祟的屋子,这只猫就呆在那间屋子里,它一走,罗盘立刻恢复正常,那时候宁疏就开始起疑。   宁疏盯着它,它黑咕隆咚的眼睛也紧盯着宁疏。   “我是黄宪慈天师门下第四百五十三代弟子,胡英姑的外孙女,宁疏。”   宁疏向那只黑猫自报家门。   那黑猫道:“我早就听说,这平水村胡家又出了一位开天眼的女娃,原来就是你,失敬。”   “你又是谁?”   那黑猫环他们溜达了一圈,说道:“我乃阴阳交界的路使,守这一方阴阳禁地,三年有余。”   “阴阳禁地?”狗娃不解地问:“那是什么?”   “这栋宅子所处的位置,就是阴间和阳界的交汇之处,你的那位朋友,包括着宅子里以前所有失踪之人,都是阳间路没走稳,一脚踏入了阴间路,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更这么多,这几天更了几万字,作者君的存稿箱有点绷不住。鞠躬鞠躬。。 ☆、凤凰泪   【我去, 猫居然开口说话了。】   【不会是配音吧!】   【不知道,再看看。】   黑猫说:“这栋宅子所在之处,正是阴阳交界之地。”   宁疏以前听外婆说起过,所谓阴阳交界,就是阴间和阳间交汇的地方,最容易发生灵异事件。   阴阳交界之地不是固定的, 随三元九星, 地球磁场变化而改变。   那黑猫缓缓道:“这一处宅基成为阴阳交界地, 到今日新月圆时, 正好三年,我来到这里守了三年。”   狗娃好奇地问:“你在这里守了三年,守什么啊?”   “阴阳交界之地, 人会走上阴间路,当然阴间的东西也会来到阳间, 我守在这里, 不让它们从阴间溜到阳间为祸。”   宁疏问道:“所以, 这里是进去了, 就不能出来的地方。”   “对。”黑猫道:“上次你们没有闯入阴界,是你们好运,现在你们赶紧离开。”   狗娃说:“可是我同学他进去了啊, 我们要把他带出来。”   “胡言!没有人能从阴间出来。”   宁疏道:“魏小天寿数未到,误入歧途,怎么就出来不得?”   “入了阴界,就不是人了。”黑猫说:“而且今晚新月圆时, 三元九星再度移位,此地的裂缝就会消失,我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即将得道,你们勿要阻我!”   “如果裂缝消失,是不是消失的人,就永远回不来了?”   “当然。”   狗娃跑到窗边:“姐,月亮露出快从云里钻出来了!”   “我得进去,把魏小天带出来。”宁疏坚持。   “你管不了!”那黑猫急了:“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裂缝就要合上了,且不说你进去之后,能不能找到他。交界一旦消失,你自己也会永远留在阴间,纵使你天眼已开,将来有宏图的成就,也只能成为阴间路上的游魂怨鬼!”   宁疏知道,这黑猫不是危言耸听。   此时直播间已经炸开了锅。   【不要,宁宁不要进去。】   【算了,还是快点离开吧。】   【可怕啊!】   【不管是真是假,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虽然还是想看,不过安全最重要啊!】   网友们都在劝宁疏不要进去。   宁疏掐指一算,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时间肯定是绰绰有余,她就去找到人之后,马上出来应该没问题。   “人我肯定是要救的,希望猫大使能行个方便。”   宁疏对那黑猫说道:“如若成功,将来猫大使若遇上任何麻烦或者困难,尽管来找宁疏,定不推辞。”   那黑猫叹了声:“你非池中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若我能讨你一个人情,自然好说。只是缝隙即将闭合,你若进去便自身难保,我可没本事救不你出来。”   “这个不需要猫大使操心了,一切后果由我自行承担。”   那黑猫思忖片刻,终于还是同意:“你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便再提醒你一句,进去之后,不需管的闲事莫管,不需看的东西也勿看,万不可耽误时间!”   “多谢。”   宁疏从包里摸出一截白蜡烛点燃,放在镜子前的面盆上,对狗娃道:“护着这蜡烛,千万不要让它灭了,如果蜡烛熄灭,你亲姐我可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姐,你放心,蜡烛在人在,蜡烛亡,狗娃就从楼上跳下去!”   这时候黑猫从镜子前跳开,镜子里的画面开始变得混沌,隐隐约约出现了不少人影。   黑猫道:“那些都是阴魂,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宁疏伸手,果不其然,手直接伸进了镜子里。   网友们都惊呆了。   【我的妈呀!】   【这太玄幻了!】   【真的进去了啊!不是特效!】   就在这时,镜子里仿佛伸出了几百只手,直接将宁疏一整个抓了进去。   狗娃急了,大喊一声:“姐!”   黑猫道:“那些都是阴魂,巴不得把活人抓进去陪它们玩,以前的人也是这样被抓走的。”   “啊,那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就凭你姐能开天眼的本事,那些小鬼不是她的对手。”   果不其然,宁疏一进去,就被一帮游魂野鬼围上来,想要将她吃干抹净。   宁疏被这些丑陋的鬼怪拉扯着,心里一阵阵恶心上涌,在包里捣鼓一阵,摸出降魔杖。   那群恶鬼见状,连连后退,被降魔杖的四方法相吓得瑟瑟发抖。   宁疏挥舞着降魔杖,骂道:“你大爷的!恶心死了!”   等他们全部作鸟兽散之后,宁疏才开始打量着阴间的世界。   阴间世界跟阳界其实差不多,也有街道,也有路灯,甚至连构造都是一模一样的,宁疏此时此刻,正好从那件鬼宅走出来,如果不是街上随处游走的幽魂,她真的就要把这里当成是正常的人间世界。   但这里并不是。   透过阴间看阳界,眼睛里就像蒙了一层灰,永远是灰蒙蒙的世界,不会有阳光。   走在街上,能看到那些踽踽独行的游魂野鬼,也能看到阳间的人,不过这些人能看,却不能触碰,他们是实体。   而鬼,是虚体。   宁疏恍然想起,自己刚刚死的时候,走在街道上,那些人和车,能够从自己的身体里穿过,原来那时候,自己是走在阴间路上的啊。   宁疏四处寻找魏小天的身影,可这阴间路,也是天高地广的。谁知道那家伙,现在游荡到哪里去了。   宁疏茫然地走在街上,街上的景物变化很快,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哪里了。   这时候,宁疏走到一栋灯火通明的大宅前。   大宅看上去很是熟悉。   宁疏摸着脑袋想了很久,恍然想起来,这不就是陆铮的家吗?   只有陆家才会这么财大气粗,在江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修一栋两千多平的大别墅。   宁疏好奇地走了进去。   客厅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打扮庄重典雅,束着规整的发髻,手里捻着茶盏,喃喃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宁疏认出来,这个女人,是陆铮的母亲姜如辛,而她的正对面坐着一位身着西服的中年男人。   宁疏一见这人,就感觉他应该也是做先生的。   举手投足都不一般。   那人说:“放心,我的术法,至少能保少爷十年内,无碍。”   “那十年之后呢?”姜如辛连忙问。   “十年之后...”那位方先生沉吟片刻,说道:“须得要麒麟血配上凤凰泪,方能让这转身之法继续发挥作用,让少爷此生无灾无碍。”   姜如辛微微皱眉:“麒麟血,凤凰泪?这些都是什么?”   那位方先生道:“其实只是比喻,麒麟血就是那位转身童子的心头血,这个好说,我带人寻到他,取来便可,只是这凤凰泪,难得啊!”   姜如辛连忙道:“凤凰泪又是什么?”   “女子眼泪,一滴即可,混以麒麟血,给少爷灌下去。”   姜如辛松了口气:“这好说,随便找个女孩,哭一哭,不就行了。”   方先生却要了摇头:“一般的女子,可当不了凤凰啊!”   “那...”   “麒麟血乃至阳之物,凤凰泪为至阴之物,所以这女子须得是至阴之体,天赋卓绝。开天眼,察鬼神,洞幽烛,这样的女子,世间难寻!”   那道士继续道:“而且还不仅如此,那女子须得与少爷有情,由少爷破身。”   姜如辛讶异:“还需破身?”   “当然,凤凰只会为情泣血。凤凰泪,其实就是情人泪,少爷破了她的身,她的眼泪方能庇佑少爷,一生无虞。”   姜如辛脸色顷刻间沉了下去:“要找这样的女子,这可不容易。”   方先生道:“虽然难寻,但并非没有,我相信以陆家的势力,全国范围内要找这样一位女子,不易,却也非登天之难。”   姜如辛沉吟片刻,坚定地说:“为了救我儿子的命,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   而那方先生又道:“转身之术,乃是大邪大伤之术,少爷天生命短,我用了这样的邪术保他安宁,实在是...损阴德啊。”   姜如辛立刻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方先生:“先生大恩,无以为报,这是陆家一点小小的心意。”   那位方先生拿着支票,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既然如此,方某就告辞了,关于这凤凰泪,我也会托朋友四下打听。”   “多谢先生。”   宁疏没有听完他俩的话,只听到说陆铮病重了,她便匆匆上楼来到陆铮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很微弱,正中间的蓝色大床上,陆铮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张小脸儿苍白。   “小陆铮,怎么了这是?生病啦?看起来病的不轻嘛。”   宁疏看好戏似的,坐在他床边,轻轻拍他瓷实的小脸蛋:“你也有今天呐!”   她越来越得劲儿,直接将陆铮的脸颊给捏了起来:“让你燥,你还关我,还欺负我!我告诉你,谁活得久,谁笑到最后,这就是真理!”   “我就拜拜了您嘞!”   宁疏拍拍手,心头痛快,起身离开。   然而出了陆家大宅,宁疏一拍脑袋。   “我去!差点把正事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不知道宁宁愿不愿意为了救陆哥,跟他睡觉觉,哈哈哈哈 ☆、阴间路   宁疏看了看时间, 居然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了。   她刚刚就在陆家耽误了那么一小会儿,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宁疏在街头寻找魏小天的身影,可是这天大地大,哪里去找啊。   就在宁疏两眼抓瞎,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不远处, 一个黑幽幽的身影立在街尽头。   宁疏一眼便认出那东西, 就是那天挡她和狗娃的路, 吓唬他们的拦路鬼!   那一头分不清正面还是侧面的及腰蓬发, 真是一见忘不了,再见想揍死它。   “我去,你还敢来啊!”宁疏拿出降魔杖:“这次你又想怎样, 我告诉你,要钱没有, 要命不给。最好离我远点, 不然我打的你魂飞魄散...”   宁疏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 那家伙却对她招了招手。   “我知道你朋友在哪里, 跟我来。”   他说完,便幽幽地朝前走去,宁疏不知道该不该信它, 不过若是不信,这阴间路这么长,她又到哪里去找魏小天呢。   不管了,且就信它一次!   宁疏跟着挡路鬼走了一段儿, 老远就听见魏小天鬼哭狼嚎哇哇大叫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东西!”   “别过来!别过来啊!”   “我要回家,妈,妈啊!我怕!”   只见路边上,几个黑影围着魏小天吓唬他。   新鬼上了阴间路,会被老鬼欺负,甚至遇上凶狠的,被蚕食了也有可能。   魏小天一缕新魂儿能留到现在,也是相当不易。   宁疏提着降魔杖,上前道:“放开那小鬼!”   降魔杖此时金光大盛,四方法相同时睁眼,那群恶鬼吓得魂飞魄散,有的直接跪在地上求饶。   魏小天看见宁疏,跟看见神仙似的,连忙朝她跑过来,哭着喊道:“妈呀,你来救我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你带我离开这里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宁疏心说,可别乱叫,我儿子闺女比你可爱多了。   “我带你离开这里,跟紧我,别再丢了。”   “我跟着你,我一定跟着你!”魏小天紧紧攥着宁疏的衣袖,宛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宁疏回头看向挡路鬼,说道:“多谢了!”   那挡路鬼幽幽地说:“只要先生莫怪我那日冒犯。”   “不怪不怪。”宁疏摆摆手:“反正我弟也骂了你,咱们扯平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生前么,我叫李萍。”   “行,我记着了,回去我就给你烧纸钱,让你在黄泉路上有个买路财。”   “多谢宁先生。”   挡路鬼指着前面的一条混混沌沌的小路对宁疏道:“顺着这条路,就可以回去了,只是一定要抓紧时间,新月当头,阴阳界缝隙就要消失了。”   “行,那就不耽搁了。”宁疏领着魏小天朝着那条迷雾满布的小路走去。   身后传来挡路鬼的拉长回荡的声音。   “黄泉路,莫回头,莫回头啊!”   宁疏叮嘱身边的魏小天:“走在这条路上,无论发生什么,绝对,绝对不能回头看!一回头,你可就走不了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回头!”   俩人往前走,一开始还信步悠哉,到最后,宁疏几乎是拉着他一路狂奔。时间不够了,而前路还遥遥无期!   “狗娃他姐!我怎么感觉背后有人在拉我啊!”魏小天颤栗地说。   “甭管是什么!别回头看!”   过了会儿,魏小天又说:“狗娃他姐,我听到我妈妈的声音了,她在叫我啊,叫我停下来,她就在我后面!”   “那是假的,骗你的,它们想把你留在这儿!”   “不是,真是我妈的声音。”魏小天放慢了步伐:“我就回头看一眼!只看一眼!”   “你要是敢回头,我就不管你了!”   宁疏看了看时间,还有最后五分钟,她真想放开了魏小天自个儿逃命,这家伙,太拖油瓶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宁疏突然听到了外婆的声音:“宁宁,宁宁你去哪呢?前面可去不得,快跟外婆回家。”   “滚你妈的蛋!你才不是我外婆!”宁疏想用脏话把那些纠缠他们的东西骂跑。   接着一个低醇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阿宁。”   宁疏全身一颤。   “阿宁,我很难受。”陆铮沉声说:“我全身都很痛,阿宁,你能帮我吗?”   “我帮不了你啊陆铮!”宁疏说:“你有那么厉害的妈,有钱的爸,他们给你请最好的先生治病,找到啥凤凰血麒麟血,你会没事儿的!”   “阿宁,你一点都不在乎?”   “哎!”   “我生我死,你都不在乎?”   “哎。”   其实宁疏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在乎,虽然陆铮前世害得她不得好死,但是她也不想看着陆铮死啊,毕竟...这世界上除了外婆和舅舅他们,陆铮是唯一待她好的人。   虽然他好的方式有点让她不能接受。   反正,她心里还是向着陆铮。   “阿宁,你回头看看我,看我一眼,我就放了你。”   “走上这条路我不能回头啊,听话小陆陆,你自求多福吧,咱们这辈子没缘分。”   “宁疏,你忘了你在我身下发抖的时候,还叫着让我放过你,我现在放过你,只要你敢回头看我一眼。”   “我去。”魏小天捂脸:“太特么少儿不宜了。”   宁疏翻白眼,拿出降魔杖,大喊道:“管你是什么鬼,侵犯我隐私这就犯规了啊!你要是再说,老子一棒打得你魂飞魄散,不信试试!”   终于,耳边消停了下来,不再有奇怪的东西模仿宁疏外婆,还有陆铮的声音。   这些都是小鬼的伎俩,引诱你,不让你离开。   可是前面这条长路啊,始终走不到头。   “怎么回事?照理说,早该到了啊。”   这时候,魏小天才战战兢兢说:“那个...刚刚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啥也没有,应该没啥事儿吧!”   “什么?你回头了!”宁疏大惊。   “回...回了一下下。”   宁疏停下脚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魏小天一眼,她真想把他扔这儿不管了!这家伙,太坏事了吧!   “黄泉路上莫回头,孟婆端茶莫接手。你这一回头看,咱们都走不了了!”   “我...”魏小天支支吾吾:“我听到我妈叫我呢。”   “你妈在家里等着你,你现在这一回头,就别想走出去了。”   宁疏真是要被他气死了,这下可怎么办,纵使她有通天的本事,找不着回去的路,阴阳界一旦消失,就只能永远留在阴间了。”   宁疏不再犹豫,揪着魏小天,在这条路上狂奔起来,时间已经不够了,无论如何,先跑起来。   “看到了!就是那栋房子!”魏小天指着前路大喊一声。   果不其然,那栋鬼宅就在烟雾弥漫的最深处,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快走!”宁疏跟他朝着房子跑去,然而跑了不知道多久,那栋房子距离他们依旧遥远,就像海市蜃楼一样,可望不可及。   宁疏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刚刚魏小天没忍住回头那一看,他们很难再走出去了。   “完了!出不去了。”   魏小天很不争气开始哭:“妈妈,爸爸,我知道错了,如果我能出去,我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了,呜。”   他哭得宁疏脑仁疼,宁疏皱着眉头思忖应对之策,恍然想起,对了,天师印,她还随身带着天师印呢!   天师不是说,危难之际,有此印便可请来门下弟子四百。   现在应该算是危难之际了吧,她都快死了!   宁疏不耽搁,从包里摸出天师印和黄纸,在纸上写着:小女宁疏恳请黄天师门下各位师兄师姐,在附近的请速速现身相救!”   也不知道这些师兄师姐能不能看得懂简体字,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她将天师印重重盖在纸上。   那天师印一盖上去,黄纸发出一圈金色的光芒。那张纸消失无踪,周遭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魏小天颤栗地问:“你在干啥啊?”   宁疏紧盯着浓雾深处的小径,不耐烦地说:“别吵。”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浓雾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的轮廓,还有两盏红灯笼。   来了?   不知道来的是哪路神仙,该叫师兄还是师姐啊?   “小师妹终于来了!哎呀呀,还是个这么小的女娃娃呀!”   人未到,声先至。   听起到竟是个浑厚的男音。   于是宁疏乖巧地喊了声:“师兄好。”   那人从浓雾中走出来,宁疏打量他,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头顶带着一顶乌纱帽,胡子长而浓密垂至胸前,脸色黝黑,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书,另一只手握着毛笔。   那人出来之后,便自我介绍道:“我乃地府首席判官,崔府君。”    ☆、劫后余生     “崔府君师兄好, 我叫宁疏。”   “我知道你,胡英的外孙女嘛,早就听闻你接了你外婆的衣钵,正想着寻个空,瞅瞅你去呢,没想到你竟来寻到我。”   “崔师兄, 我困在阴界走不出去了, 想请师兄帮忙, 指条明路。”   “好说。”   崔府君将随从手里的大红灯笼接过来, 递给宁疏:“有这引路灯笼,便可驱散迷雾,寻到回阳间的路。”   宁疏接过纸糊的红灯笼:“多谢师兄!”   “也罢, 我就再领你走上一段,尽尽我这当师兄的心。”   崔府君命两位随从开路, 走在前面, 宁疏和魏小天跟在后面。   不多时, 那栋鬼宅便近在咫尺。   “我就送你到这儿, 快些回去吧!”   “多谢崔府君师兄!”   “哈,不用这般客气,日后得空, 下来找我玩儿,带两瓶人间甘露给我尝尝,五粮液味道挺不错。”   果然忙不是白帮的,这位崔师兄向宁疏讨酒喝呢。   口味还挺刁钻, 他还要喝五粮液。   “好说,等我得空了,带五粮液下来陪师兄喝酒!”   判官崔府君打道回府,宁疏朝着那栋鬼宅狂奔而去。   抬头,新月已经出了云端,高悬于天际。   “没时间了!”   鬼宅周围的雾气退散,阴阳界的缝隙即将合拢。   狗娃端着蜡烛站在镜子前面,看着手表,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还有最后一分钟,姐啊!你快回来啊!”   就在狗娃絮絮叨叨的时候,镜子里出现了宁疏和魏小天狂奔的身影。   “姐!姐!在这儿!”   宁疏拽着魏小天,看清了不远处狗娃端着蜡烛,站在镜子前面迎着她,那一面镜子发出的熹微的光亮。   “快!快啊!”   就连淡定的黑猫都忍不住催促:“快点,阴阳界要消失了。”   宁疏亡命地奔跑着,身边魏小天也加快了脚步,两个人跟长跑比赛似的,拼命朝着近在咫尺的人间跑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镜子的表面开始慢慢发生变化,浓雾渐渐消失。   宁疏闭上眼睛蒙头往那镜子里一栽,顺手将魏小天也带了出来,两个人一个趔趄,双双扑倒在地,狗娃眼疾手快接住宁疏,没让她摔大跟头。   宁疏感觉天旋地转,再回头,发现那镜子里的阴间景象已经消失。   魏小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活着真好啊!”   活着真好啊,宁疏也是这样想。   【回来了!】   【宁宁我爱你!拼命打call啊啊!】   【宁大师,就冲这一次我粉你了!】   【手/榴/弹,火箭筒,潜水鱼|雷,深水鱼|雷,给你给你,都给你!】   直播间弹幕的全是一片劫后余生的感慨。   那黑猫松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   “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宁疏到现在都还惊魂甫定。   狗娃死命抱着宁疏,抹眼泪:“姐啊,我亲姐,我亲亲亲亲姐啊,你吓死我了,你要是回不来,我怎么跟奶奶,跟爸妈交代。”   宁疏说:“噢,你就担心回去不能交代?”   “当然我最担心你的生命安危,你要是回不来,以后谁带我玩刺激?”   宁疏咧嘴,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我还是当你表姐吧:)”   黑猫对宁疏说:“阴间还阳,判官开路,只怕仅此之后,你这名声就要阴阳路上传开了。”   “是么?”宁疏不解:“有这很厉害么?”   “何止是厉害,崔判官何许人也,你竟能求得他给你开路,这都不算厉害,什么才算厉害。”   宁疏说:“他是我同门师兄。”   狗娃道:“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不是就叫有事找学长,学长带你浪?”   “哈哈,可以这么说。”   黑猫看向魏小天:“入了阴曹便是鬼,没有鬼还能重新当回人的,你能遇上她啊,是你上辈子积攒的福气。”   魏小天看向宁疏,直挺挺往她面前一跪,中气十足喊了声:“谢谢!”   宁疏没好气地说:“差点被那你一回头,给害死了。”   “对不起,狗娃姐,你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会记得!将来我有本事了,你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魏小天要是皱皱眉头,我就当螃蟹横着走!”   想不到这魏小天还是个有血性有情义的种。   “行了,老夫完成了守界的使命,这就要走了。”   狗娃说:“你要去哪里啊?我们家有一只看门的大黄,但是还差一只会捉老鼠的猫子。”   他话音未落,宁疏一巴掌拍他背上,堵住了他的话。   宁疏说:“黑猫使者守护着阴阳界三年,现在是时候飞升得道。”   狗娃点点头:“原来是要去当神仙啊。”   三天后的黄昏时分,宁疏在狗娃教室门口等他,却见一对陌生的夫妇朝她走过来。   “你就是叶英俊的姐姐,我们家小天的姓名就是你救回来的!”   原来是魏小天的父母。   “叔叔阿姨好。”宁疏礼貌道。   那位妇人激动地说道:“小天都跟我们说了,如果不是你,他不能活着回来,是你救了他的性命啊!”   那男人也道:“我们是特意过来感谢你的,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那男人从包里摸出一张支票递给宁疏:“实在不成敬意。”   宁疏并没有推辞,接过了支票。   她冒着生命危险,从阴间把魏小天给带了回来,甚至还险些赔上自己的性命。魏家父母对她的感谢,她完全受得起。   “叔叔阿姨,你们认识我外婆么?”   那男人道:“认识啊,几年前我们家买房,还是请胡英姑来给看的呢。”   “一开始我们看上那房,她说买不得,我们便没买,后来听说被一个富商给买了去。那富商搬进去没多久,就破产了,全靠了胡英姑,我们一家人都很敬重她,可是好像听说她现在已经不再出马看事了,真是可惜。”   宁疏点点头,道:“叔叔阿姨,我现在跟着外婆学本事,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生意场上有人要看事儿,可以介绍给我。”   魏小天的母亲说:“原来胡先生把本事都教给小宁了啊,难怪这么厉害呢!”   “厉害是肯定的,不然小宁怎么能把小天救回来!”那男人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以后有客户要看事儿,我帮你牵线。”   狗娃从教室里出来,宁疏告辞了魏家父母,将书包挂狗娃身上,揽着他一块儿回家。   不得不说,上了初中以来,狗娃这身体发育飞速,简直是见风长,现在都快一米七五,比宁疏高了一个脑袋,体格也越发强壮起来,嘴唇看不出什么豁口子的痕迹,倒是英俊潇洒。   听这货自己说的,班上好多女生暗恋他。   狗娃长得帅颜值高,这宁疏承认,不过就是有点二,骨子里还是个二愣二愣的小屁孩。   放学的路上,狗娃问宁疏:“魏小天爸妈给了你多少钱?”   宁疏拿出支票从尾巴上往头数,六位数啊,整十万块!   “这么多!”   虽然魏小天家里是做生意的,但毕竟不是大城市,做的是小本生意,那这么多钱出来感谢宁疏,相当厚道了,毕竟宁疏帮他们救了儿子一条命。   自从宁疏渐渐入门以后,外婆减少了外出看事的频率。一来自从那日在阴差手里拦下母亲叶芙蓉的性命,耗了她太多的元气,她的身体状况的确是大不如前;二来,外婆也想锻炼宁疏,所以从村里谁谁有什么事,外婆都让宁疏帮她出马。   宁疏用这笔钱给舅舅和舅妈买了衣服和家用电器,又给外公外婆买了按摩椅,剩下的钱连同直播赚取的五万块一并存进卡里。   她不可能永远呆在农村,将来迟早要进入城市,要想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立足,她必须要有足够的资金存款。   宁疏也没忘阴界挡路鬼的事情,趁着夜色渐晚,她来到山道上,念着那挡路鬼李萍的名字,给她烧了纸钱,喃喃道:“你在黄泉路上走,拿着这些买路财,若是有人欺负你,便说我宁疏的名字。”   宁疏的名号早在黄泉道上传开了,年不过13的女娃,开天眼,闯地府,判官开路,阴间还阳,将来前途无可限量,谁敢不给三分薄面?   -   晚上,宁疏照例刺破手指,用指尖血润养那枚黑色的水滴状玉石。   宁团子重伤未愈,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倒是宁圆子,还时常跑出来跟宁疏玩儿。   宁疏伏在书桌边写作业,圆子便坐在宁疏的床上玩手机游戏。   宁疏抬头看圆子,她还有些婴儿肥,圆滚滚的身体趴在床上,看上去呆萌呆萌的。   “圆子,你和哥哥,将来就一直这样么?”   “嗯?”宁圆子呆呆地回头:“一直怎样?”   “一直这样小,永远长不大。”   距离第一次见到宁圆子到现在,宁疏的个子冒了不少,可是圆子看上去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别无两样。   就像彼得潘一样,永远不能长大。   宁圆子低头想了想,说道:“因为我们死了啊。”   宁疏走过来,趴在宁团子身边,坚定地说道:“我会想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让你们都活过来。”   宁圆子握住宁疏的手:“只要能呆在妈咪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你不想当正常的小孩吗?”   宁疏托着腮帮子,跟她趴在一起:“你知道吗,城里的小女孩啊,跟妈妈一块儿逛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很好看的花裙子。城里可不像这穷乡僻壤,有很多好吃的,必胜客,炸鸡,哈根达斯...”   宁圆子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妈咪,什么是哈根达斯?”   “就是一种很好吃的冰淇淋。”   “什么是冰淇淋?”   “就是...”   宁疏也不知道怎么跟它解释,索性道:“等下次进城的时候,我买给你吃。”   “好哎。”   宁圆子想了想,问道:“妈咪,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啊?”   这一次,宁疏没有一口拒绝圆子,而是问道:“你怎么...对你爸这么执着啊!”   “唔,我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他是变...”   看着宁圆子期待的模样,“变态”两个字,宁疏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宁疏沉吟片刻,摸摸宁圆子的小脑袋,说道:“你爸爸啊,他是超厉害的人噢,虽然他们家很有钱,但是在你爸爸接手家族集团之后,凭借努力,把集团推向了同行无可企及的巅峰。”   “他冷静,沉稳,话不多,闷声做大事,这一点,团子跟他很像。”   宁圆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宁疏:“这是第一次听见妈妈这样夸爸爸。”   宁疏叹息了一声,她不能在孩子面前再说一星半点父亲的不好。   “妈咪,你说爸爸会喜欢我吗?”   陆铮他会喜欢团子和圆子吗?   宁疏也不知道,不过她却对她道:“圆子这么可爱,爸爸一定会喜欢的!”   宁圆子坐起身来,兴奋道:“那他会给我买哈根达斯吗?”   “会的。”宁疏说:“他会把整座城的哈根达斯店都买下来,送给你。”   “哇!”圆子期待了:“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爸爸啊!”   哎。   宁疏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有了两个孩子,她跟陆铮这辈子都绑在了一起。   “现在还不是时候。”宁疏说:“你爸还是个小破孩儿,你们就这样去找他,会把他吓到。”   “唔,说的也是。”宁圆子乖乖道:“那就等爸爸再长大一点。”   小圆子其实挺好哄的。   “真乖。”宁疏摸摸她的头。   宁圆子离开以后,宁疏坐到台灯下,开始规划她接下来的阶段性目标。   目前而言,她还得要跟着外婆学本事,至少三年内,必须留在村子里,当然,学本事的同时,也要好好念书。   上一世她没念高中,很早就出道混影视城跑龙套,吃过不少苦,也渐渐知道学历的重要性,在她成名以后,她的低学历就成了黑粉最有力的武器,而她的竞争对手,要么名校毕业,要么留学归来,金光灿灿的光环照耀下,她是那么的黯然失色。   这一世,她不能荒废学业,既要赚钱,也要念大学!   初中就在镇上的中学好好念书,反正对于现在拥有超强记忆里的她来说,念书不是难事,所以即使村镇中学教学条件不如城里,但她依旧能够通过自学取得好成绩。   等高中之后,她就进城念书,之前舅妈也提过,让宁疏和狗娃一起进城念高中,她跟舅舅也跟着进城打工,照顾两个娃。   宁疏筹谋着,还有三年,她通过直播和给生意人看风水,应该能够赚到不少钱,到时候进城生活的钱也就攥得足够了,不会让舅舅和舅妈负担太重,她甚至还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   城里的机会肯定比村里多,她通过自己的本事,一定能够在城里立足,到时候再把外公和外婆也接过来,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不分开了。   至于陆铮...   顺其自然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长大进城了。   今天就单更这一章肥的,明天双更。   鞠躬,谢谢大佬支持。 ☆、诬陷   魏小天父母那日果真就把宁疏的话放在心上了, 没几周,就找到宁疏,给她介绍了上门的生意。   事主是魏家父母生意上的伙伴,也是他们多年的朋友,听他们说了宁疏的事情,忙不迭地要请宁疏帮忙看看宅。   于是魏小天的父母作东, 请事主和宁疏在镇上的酒店包间里吃饭, 事主名叫唐嘉德, 是一个中年男人, 年纪跟魏小天父母差不多,只是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挂着厚重的眼袋, 精神也很是萎靡。   唐嘉德本来以为托朋友介绍的先生,虽说是年轻有为, 但至少也应该成年了, 可面前这女娃娃, 这...太小了吧, 这样的女娃能看准什么事?   他开始有些不屑一顾。   宁疏问他什么,他回答得也漫不经心,不过吃过饭后, 他还是带宁疏去了他们家,完全是看在魏家父母的面子上,如果就这么推辞掉,实在说不过去。   但唐嘉德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宁疏已经看出来唐嘉德并不相信她的本事, 不过没关系,这些日子里来质疑她的人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个个心悦诚服。   这年头,事实教做人。   唐嘉德的房子建在村镇交界的地方,是一栋三层高的花园小洋房,装修得挺不错,宁疏嗅到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油漆味道,房屋还很新,应该刚刚建起来没多久。   她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不对,漫不经心问唐嘉德:“听说你老婆上个月生孩子难产?”   唐嘉德稍稍一愣,便意识到肯定是魏家父母对她说起过这件事。   “是啊,顺产难产,折腾了大半宿,最后孩子还是没保住。”   宁疏喃喃道:“你若早些找我 ,这一劫,兴许能免。”   唐嘉德闻言,连忙问道:“这有什么讲究吗?”   宁疏此时已经来到了唐嘉德的卧室,指了指床,说道:“烟窗对床,主难产,在二黑间者,立应。”   “啊!”   唐嘉德还没来得及反应,宁疏继续说道:“灶在艮方开寅艮门,主子孙耳聋,又主姑媳不睦。”   唐嘉德看宁疏的眼神彻底变了,如果说难产的事有可能是魏家父母告诉她的,但是姑媳不睦这可是他的家务事,这小姑娘怎么会知道!   “先生,您...您说得对啊!我媳妇跟我妹妹最近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经常闹矛盾。”   宁疏又扫了整个卧室一眼,道:“你的床横头有柱,名悬针煞,主孙人口,如果没有这根悬针煞,就算你老婆难产,孩子也是可以保下来的。”   宁疏又来到客厅,环扫一眼,说道:“前后门两门并开,为蝴蝶们,出寡妇;墙与篱对冲且射者,名穿心煞,主疾病死亡。”   “啊!”唐嘉德彻底变了脸色:“原来真的是宅子有问题啊!宁先生,您可一定要帮我破解啊!无论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宁疏说道:“倒是容易,只需把我刚刚说的那些记下来便行,床身以顺着南北方向摆放,切忌对窗或者朝西。”   因为地理磁场就是南北方向,保证人体睡向与磁力线方向一致,可以使人更容易入睡。   “先生,你刚刚说了床不能朝窗我知道,可是为啥不能朝西啊?”唐嘉德不解地问。   宁疏解释道:“床头朝西,不吉利,因为西方历来被认为是极乐世界,是人死后往生之处,活人对着那个方向,对自身健康非常不利的。按科学的说法,东西走向是地球自转方向,朝西睡的话,血液经常冲撞头顶,使睡眠不安稳。”   唐嘉德喃喃道:“原来如此。”   宁疏继续道:“悬针煞也好破解,只需将床头柱子拆下来即可。蝴蝶门,只需将后门拆掉重建,切忌两门不可对冲。至于穿心煞,只需在篱笆上挂一面镜子,即可破解!”   “先生说的,我都记下来了!都记下来了,谢谢先生!”唐嘉德又问道:“先生出马,不知道事金是怎么算的?”   他也是第一次跟宁疏接触,所以不知道她的行情,这才贸然开口询问,其实这是很不礼貌的。   宁疏道:“我不拘价位,全凭事主心意。”   “我知道了。”唐嘉德拿出手机:“我给你转账,这样比较方便。”   “行。”   宁疏将自己的卡号告诉了唐嘉德,没几分钟,便收到了唐嘉德两万块的转账。   这个价位还算比较合理,毕竟宁疏也只是来房子里看了一眼,给出一些指点的意见,就这样能赚上万,已经相当不错。   当天下午,宁疏带狗娃去镇上唯一开的一间西餐店吃了顿牛排,狗娃用不惯刀叉,索性直接改用筷子,夹着牛排往嘴里放。   宁疏还没忘提醒他,注意点儿,你也不是小孩儿了,公共场合注意形象。   狗娃嘿嘿一笑,不甚在意。   日子就这样顺风顺水地过着,宁疏在班上的朋友不多,跟同村的林乔乔格外要好,林乔乔属于那种心高气傲的女生,一心想要走出农村,走向城市,格外有志气,每天都是正能量满满的。   不过最近听说隔壁班的班草周平洋在追她,学校里都在说他俩好像在一起了。   林乔乔坚决否认她在跟周平洋谈对象,一来村子保守,她还这么小,要是传出去,只怕爸妈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二来,按她自己的说法,她将来是要进城,不会永远留在这穷乡僻壤,所以必须好好学习。   平心而论,周平洋的确是挺不错的男孩,模样周周正正,成绩也不错,好几次宁疏和林乔乔放学回家,遇见周平洋,周平洋见着林乔乔,还会脸红呢。   林乔乔更加害羞,拉了宁疏匆匆离开,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宁疏瞅着林乔乔脸上泛起的红晕,猜测果然少女是春心萌动了。   她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啊。   然而林乔乔和周平洋之间暗流涌动的小暧昧,在班上某些女生眼里,其实挺碍眼。   班上以许轻莹为首的几个家住镇上的女孩,就挺看不起林乔乔,尤其是许轻莹还明恋周平洋,结果被拒绝,她就更加嫉恨林乔乔。   下课的时候,她跟林乔乔就因为衣服上的一点水迹发生了争执,林乔乔本来就是个神经大条的,当时急红了眼,甚至当着全班同学说:“家住镇上有什么了不起,就可以看不起我们农村人,我告诉你们,将来我进了城,肯定比你们混的好!”   这句话说出来,就让林乔乔成了全班大多数女生的公敌。   然而就在这件事情发生的两天以后,体育课下课回来,许轻莹就宣称,她丢失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瑞士表,她号称这块手表是她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价值好几万。   这件事报告班主任以后,便立刻受到重视,班主任来到教室,对同学们先是一番威逼利诱,让同学们主动承认是谁拿走了表,可是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人肯站出来承认。   这时候许轻莹的同桌就说道:“老师,我提议检查每个同学的书包,许轻莹是下午丢的表,如果班上同学偷走了,现在肯定还藏在书包里!”   这话一说出来,班上好几个同学就不乐意了,这时候许轻莹很识大体地说道:“检查全班同学书包,这样的确不大好,侵犯了同学们的隐私。”   这话赢得了班上很多同学的心,他们纷纷称赞许轻莹的识大体。   然而这时候许轻莹又说道:“我的表是在体育课的时候丢失的,当时班上很多同学都去操场上课了,只有一个同学没有去。”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妄想了宁疏的同桌,林乔乔。   宁疏知道,林乔乔的确是因为生理期的缘故,没有去上体育课,还让宁疏代为请假呢。   面对前班同学的目光,林乔乔急忙辩解道:“我的确是在教室,但是我没有偷你的表!”   许轻莹的同桌咄咄逼人:“轻莹的表就放在抽屉里,上体育课之前还在,回来就没有了,不是你偷的,是谁?”   “你们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污蔑人,我当时的确是在教室,可我没拿你的表!”   这时候老师问道:“当时除了林乔乔同学,还有谁在教室?”   班上同学面面相觑,他们都可以相互证明,自己去上体育课了,教室里只有林乔乔。   “林乔乔,你不去上体育课,呆在教室里干什么呢?”班主任问。   林乔乔憋红了脸,小镇民风保守,她可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生理期,尤其是班上很多女生连生理期都没有到来,她更加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班上很多同学开始怀疑,就是她偷了许轻莹的手表。   “老师,不是林乔乔偷了许轻莹的手表。”宁疏站出来说道:“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宁疏了解林乔乔的为人,她心气高,怎么可能为了那么一块儿表,做出偷窃的行为。   “你说她没有偷,给出证据来啊!”许轻莹的同桌咄咄逼人。   而宁疏却冷冷道:“从来没有让被怀疑的人自证清白的理,如果你们要说她偷窃,请你们去找证据,如果找不到,就不要随便诬陷人。”   这话说得挺在理,如果说每个被诬陷的人都需要自证清白,那么给人泼脏水的代价就太小了吧,谁都可以胡乱怀疑被人,然后说你就是凶手,如果想辩解,就自己去找证据证明清白啊。   没有这种道理。   许轻莹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说:“当时体育课,只有她一个人在教室,她又说不出呆在教室不去上课的理由,我为什么不能怀疑她。”   就在这时,憋红了脸的林乔乔终于受不了,一把将自己的书包扯出来:“要搜就搜!但是如果搜不出来,我要你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给我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要跟大家道歉,本来说的双更,但是蠢作者昨天蠢到家没有申榜,   没有榜单也就意味着, 这篇文接下来一周,毫无曝光率,   答应的双更需要挪下周,QAQ   蠢作者再多存存稿,从下周开始,每天双更。   这周单更。。。对不起。。。鞠躬。。。对不起QAQ ☆、扎纸人   林乔乔涨红了脸, 气得不轻,她将自己的书包扔桌上,让她们搜,要是搜不出来,就要跟她道歉。   宁疏注意到,许轻莹和她的同桌相互对视了一眼, 意味深长。   她下意识感觉不妙, 就在班主任要过来检查的时候, 宁疏一把按住了书包, 说道:“老师,这样不好吧,侵犯同学隐私了。”   乡镇中学的老师, 其实并没有什么保护同学隐私的意识,同学丢了东西, 要搜身搜书包,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果宁疏一直身处这样的环境中, 也许不会特别反感, 但是她毕竟是重生回来的人,没有办法忍受这种侮辱人格的行为,她自己不行, 她的朋友也不行。   然而宁疏的阻拦,在老师和同学眼中,却加深了林乔乔的嫌疑。   林乔乔心气高,没有办法忍受被当成小偷, 她推开宁疏的手,主动将自己的书包打开往老师面前一推:“老师,你搜吧!”   班主任将手伸进书包,摸出来的不是什么手表,他抓出来的是一把白色的纸片人!   班上同学也都围了过来。   宁疏皱起了眉头,这些纸片人不过指头的大小,薄薄的一片。   她的书包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纸片人儿?   “这些都是什么?”老师把这些纸片人翻得到处都是,有同学捡起纸片人,大喊道:“这上面写了许轻莹的名字!”   “不只许轻莹啊,还有王晗的名字,还有张颖的!”   果不其然,每一张纸片上,居然都写着一个同学的名字。   兴许老师也是觉得蹊跷,他把这些纸片人一一排开,有二十多张呢,写着班上女生的名字,而且这些女生名字无一例外,都是住在镇上,家境富裕的女生,而且跟许轻莹交好。   老师严肃地问林乔乔:“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林乔乔也看呆了,她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有女生尖声道:“我晓得,这是邪术,扎纸人,诅咒呢!”   此言一出,班上同学倒抽一口凉气。   果不其然,只见那些纸片人身上各个部位,画着红叉,有的红叉画在膝盖上,有的画在肩膀上,还有的画在头上。   那女生继续道:“哪里画红叉,被诅咒的人哪里就会痛!这是邪术啊!”   有女生站出来指着林乔乔:“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诅咒我!”   许轻莹冷哼一声,说:“你忘了吗,那天她自己亲口说的,说我们看不起她。”   “看来她是为了报复我们!”   “好恶毒啊!居然做出这种事!太可怕了!”   看着那些纸片人,林乔乔整个人都懵了:“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不是我的啊!我没有诅咒你们!”   “那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书包里?”班主任质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班主任将这些纸片人全部收起来,对林乔乔说:“明天让你的家长来学校一趟。”   林乔乔脸涨得通红,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拉着宁疏的手:“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做这种事。”   宁疏当然相信林乔乔,她天性单纯,想不出这么恶毒的下三滥招数。   反倒是许轻莹,这时候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宁疏便开口道:“许轻莹,你不找你的表了么?”   许轻莹这才仿佛想起还有表的事情,回头一拍脑袋:“噢,对了,我的表在她书包里吗?”   林乔乔将书包用力一拽,冲许轻莹怒喊:“都是你搞的鬼,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我书包里,然后借口丢表,诬陷我!”   “你这就太阴谋论了吧。”许轻莹冷笑说:“凡事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诬陷你,我看是你反咬我一口。”   “你太过分了!”林乔乔急红了眼,上前就想跟许轻莹动手,宁疏连忙拉住她,动起手来,说不定许轻莹又要使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林乔乔。   当天晚上放学,林乔乔一路走一路哭,宁疏好言安慰,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这件事,在许轻莹和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朋友们的大肆宣传下,闹得全年级人尽皆知。   班上同学开始孤立林乔乔,尤其是女生,除了宁疏以外,没人再跟她说话。   有好几次,宁疏跟林乔乔走在一起,看到周平洋,周平洋抱着篮球欲言又止地想要过来跟林乔乔说话,可是身边立刻就有男生提醒道:“别过去,你没听说她剪小人诅咒班上的同学,你还敢跟她说话吗?”   周平亮低声说:“你又没看到,不要乱讲。”   但是他还是侧身从宁疏和林乔乔身边经过,没有跟她们说话。   林乔乔眼睛都红了一圈,转身跑回教室偷摸抹眼泪,前排的许轻莹看着她,心下快意,嘴角浮现冷笑。   看着许轻莹这样子,宁疏心里猜测七八成,多半这事儿是许轻莹干的,故意要陷害林乔乔。   尤其是好几次,宁疏看见许轻莹和周平亮放学老走在一块儿,林乔乔也看见了,看见了也当没看见,虽然面上没什么反应,但是宁疏知道,平白被人诬陷成这个样子,她心里不可能好受。   当天晚上,宁疏把圆子给叫过来了,递给她一个录音笔:“圆子,你帮我一个忙。”   “唔,妈妈说。”   “你拿这个东西去跟一个人,把她说的话,全部录下来。”   “没问题!”   宁圆子拿了录音笔便离开了,当小鬼有当小鬼的好,神出鬼没,一般人还见不着,很多事情都可以差遣他们去做,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养小鬼的。   上一世宁疏在娱乐圈,就见过不少明星养小鬼帮他们做事情。   圆子是她的女儿,宁疏平时不会差遣她,但这件事,她实在忍无可忍。   宁圆子虽然平日里呆呆傻傻,不过办事情也还算利落,没俩天,就搞到了宁疏想要的东西。   录音笔里是许轻莹一整天说过的所有的话,宁疏快放之后,听到她跟自己的闺蜜讲电话的声音。   “现在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她了。”   “是啊,本来只是想栽她一个偷窃的罪名,不过想想,实在是便宜她了,现在让所有人都害怕她,鼓励她,看他以后在学校里还怎么混下去,最好能把她赶出平水中学。”   “你瞎担心什么,不会有人怀疑的,放纸人的时候,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这件事恐怕也就只有鬼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就这一段,已经足以洗清林乔乔的被诬陷的罪名了。   宁疏第二天来到学校,将录音笔里的音频截取了一段交给班主任,班主任听过之后,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宁同学,你从哪里弄到这东西的?”   宁疏说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这个老师不要管了,反正这里面的声音就是许轻莹没跑,老师这件事你必须要还林乔乔一个清白。”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班主任收下了录音笔:“我会找许轻莹问清楚。”   当天下午,许轻莹就被班主任叫进了办公室,甚至家长都请了过来,宁疏告诉林乔乔,你就等着她们过来跟你道歉好了。   林乔乔不明所以,宁疏也没有多解释。   然而几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许轻莹照常每天来上学,下课后照常跟女生们簇拥在一起,嘲笑别人,炫耀自己新买的衣服,一切如常,生活半点没有受到影响。   看向宁疏的时候,她的眼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意。   宁疏坐不住了,她重新来到班主任的办公室,询问他事情的进展,然而这时候班主任的态度却变了。   “宁同学,有时间去怀疑别的同学,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马上就要期末考了。”   宁疏有点炸,她还是耐着性子道:“学习和我朋友被诬陷,是两码事,希望老师不要混为一谈。”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班主任拔高了调子:“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我不想再重新提起来,影响同学们期末考试的发挥。”   宁疏看着他,心里猜测,那天下午许轻莹的父母来了学校,也许跟班主任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共识,班主任才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毕竟许轻莹家在平水镇上也算得上家境富裕,父母都是村镇企业知名人物,林乔乔的父母都在乡下务农,没什么背景。   宁疏心里窝着火气,质问班主任:“老师你说过去这么久,再追究只会给同学造成伤害,难道被诬陷的同学,就应该背负着这种罪名活一辈子,老师难道你良心能安宁吗?”   “你...”班主任气呼呼地坐回到椅子上:“我说这件事,算了就是算了!”   宁疏紧扣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算不了!”   班主任喘着粗气:“你还想怎么样?你又能怎样?!”   “老师,你以为拿了我的录音笔,我就没有办法证明许轻莹才是罪魁祸首?”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还没有追究你录音笔里的内容是怎么来的呢!你这也算是侵犯别人的隐私了吧!”   宁疏看着班主任这嘴脸,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给许轻莹撑腰了。   宁疏点点头:“行吧,既然如此,我们就走着瞧。”   既然阳关道走不通,她只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然而就在宁疏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有同学闯了进来,对班主任喊道:“跳楼了!林乔乔跳楼了!”    ☆、长大了     宁疏赶到天台的时候, 林乔乔已经被男生们从天台拉了下来,她情绪很激动,捂着嘴抽泣着。   宁疏跑过去一把抱住她,轻声安抚:“没事了。”   林乔乔一把抱住宁疏,说道:“凭什么,她们凭什么这样说我, 我什么都没做, 我不是巫婆也不是坏人, 还说我嫉妒她们, 我发誓,要是是我做的,天打雷劈我!”   宁疏知道, 林乔乔实在顶受不住同学们背后窃窃私语和时不时投射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想以死明志。   林乔乔指着许轻莹:“你诬陷我,就算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而不远处, 许轻莹挑着眉看着她, 撇撇嘴, 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说道:“恶人先告状。”   宁疏凑近林乔乔的耳畔,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低声道:“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你相信我。”   当天晚上放学,宁疏看着许轻莹跟朋友们一块儿有说有笑地走出学校大门,她将录音笔扔进了垃圾桶。   既然大路走不通,她便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那一晚没有月亮, 连星星都见不着一颗,黑云漫天,似乎快要下雨了。许轻莹跟朋友告别以后,一个人走进了幽暗深邃的小巷子。   巷子没什么人,甚至连路灯都没有,一股子冷风嗖嗖,许轻莹感觉背后凉凉的,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然而就在这时候,天上突然飘起了白色的纸片儿,许轻莹一晃眼还以为下雨了。   然而,当她摸到自己的肩膀上的纸片,看清楚了那纸片儿竟是人形,纸片上写着的,是她的名字!   许轻莹。   而那张纸片上,她的头,她的肩膀,她的膝盖上全部画了红叉。   许轻莹连连后退,吓得不轻,却还壮着胆子大骂道:“是谁!谁整我!是不是林乔乔,是不是你!”   就在这时,她看清了不远处街尽头,一个红衣小姑娘冲她咯咯笑,那小姑娘梳着娇俏可爱的小辫子,踏着轻快的步伐朝她走来。   周围道路漆黑,许轻莹颤抖的手连忙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射向那小孩。   却发现,那小孩竟有头却无脸!   原本应该是眼睛鼻子嘴巴的地方,竟然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张白白的皮面儿。   许轻莹惊声尖叫,响彻寰宇。   “鬼啊!有鬼啊!”   宁圆子按照宁疏教她的,说道:“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哦!”   许轻莹亲口说的,只有鬼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她对她一再重复这句话,从那晚小巷子之后,许轻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看见这个无脸的红衣小女孩,晚上起夜能看见她,放学路上还能看见她,甚至睡觉的时候,她都会从床下伸出手,拉她的腿。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许轻莹被彻底逼疯了,终于,在周一的全校升旗典礼上,她满脸疲倦地上了台,向全校同学将出了事情的真相。   “当时那些纸片都是我和唐佳她们一起剪的,是我们趁着大家都不在教室,把它们装进林乔乔的书包里陷害她,我也没有丢表,那只是一个借口,要引大家去检查林乔乔的书包。我讨厌林乔乔,我讨厌她也嫉妒她,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许轻莹声泪俱下,向林乔乔道歉,当然也不是真的因为悔恨和愧疚而道歉,她是被吓的。   这件事后,许轻莹人气冷了下来,尤其是几个平时跟她最要好的朋友,都不理她了。   班上的同学对她也是能避则避,当初林乔乔遭受的冷遇,全部落到了她的身上,也算是因果报应。   班主任因为这件事,被学校开除了,新调来的老师是个大学生,致力于乡村教育,对同学们都还挺不错。   而经过这件事以后,林乔乔更加发奋努力学习,宁疏能帮她则尽量帮她。   时光如水,三年一晃而逝,宁疏中考发挥相当出色,直接考入了江城最好的高中,江城一中。   然而就在全家人欢欢喜喜要送宁疏进城念高中的时候,村子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宁疏的母亲,叶芙蓉开着大奔出现在了家院子门口。   自从上次的鬼胎事件之后,外婆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叶芙蓉,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而叶芙蓉因为那次事故,失去了生育能力,在婆家也是备受白眼,全依仗着自己还有个儿子。   这一次回来,叶芙蓉就不像过往那样,嫌东嫌西了,她帮着舅妈在厨房里烧火做饭,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舅舅和舅妈都有些不适应。   外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冷哼道:“这嫁出去的女儿真是泼出去的水,她这多少年都不会回来看看她女儿,这会儿巴巴的跑回来,我就姑且信她是真的良心发现。”   叶芙蓉还真给宁疏带了不少好东西,新衣服新鞋子,还给狗娃带了很多零食。   宁疏看了那包东西一眼,说道:“妈,你买的我都穿不了了。”   叶芙蓉说:“怎么穿不了啊?你是觉得不好看?没关系,咱们进城以后,再买。”   宁疏说:“不是不好看,我早就不穿童装了。”   此言一出,叶芙蓉脸色微变,一看那包装盒,果不其然,她给宁疏买的,还真全都是童装。   “哎呀,你看看我,我这都糊涂了,宁宁都已经长大了,穿不了这些童装了。”   宁疏今年十五岁,已经是标标致致的少女模样的身段,也长高了不少,直往一米七零上窜。上一世她就是从十八线龙套到封面杂志模特,全靠个头高,身材好,凹凸有致,而这些年,气质也越发沉稳洗练。   “英俊呢?我给他买了零食呢。”叶芙蓉连忙翻出另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满满一袋的零食。   狗娃正要说谢谢小姑,宁疏看了他一眼,冷声道:“狗娃也长大了,早不吃零食了。”   叶芙蓉脸色终于稍稍变了,她说:“你一定要跟我作对是吧?”   就在这时,外婆走出来,说道:“一回来就吵,我看你干脆也就别回来了。”   叶芙蓉深呼吸,克制住情绪,脸上终于又挂了笑:“妈,我哪能不回来啊,这里是我家呢。”   “你有把平水村当你的家吗?”外婆拄着拐杖坐到桌边,说道:“从你嫁进他们宁家那一天,你不就自己割断了跟这个生你养你的村子,跟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太婆的联系了?”   “妈,当初如果你肯听我的话,去城里发展,我能嫁给宁衡韬那个不中用的?我要是能靠我妈,我还靠男人吗?”叶芙蓉倒还委屈上了:“我就想离开这个鸟不生蛋的村庄,过更好的生活,有错吗?”   外婆拐杖用力杵了杵地面,说道:“你女儿现在才十五岁,就知道要自己学本事,好好念书,将来靠自己,你连你女儿十分之一都不如呢。是,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本事!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干脆别认我这个妈了,靠你的男人去。”   最后还是舅舅出来打圆场:“妹妹难得回来一次,就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了,来来,一块儿吃饭。”   外婆终于不再理她,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给宁疏夹菜,一家人和乐融融,显得叶芙蓉反倒是外人一般。   叶芙蓉放下了碗筷,看向宁疏,说道:“我这次回来,是特意接宁宁和英俊进城念书的。”   舅妈说:“宁宁考上了省城的好高中,不过狗娃没考上,准备在镇上念高中。”   叶芙蓉连忙道:“镇上的高中升学率低,考二本都成困难,比不得省城的高中。”   舅妈叹息一声:“也是狗娃自己没本事,成绩差。”   叶芙蓉道:“没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宁宁考上的江城一中,我们给狗娃交高价,也能念,江城一中可是整个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学率百分之九十呢。”   “你会有这么好心?”外婆冷嗤。   叶芙蓉道:“狗娃是我亲侄子,我这个当姑的,当然要顾着他。”   宁疏看着叶芙蓉这模样,猜测多半又是奶奶让她来的,只怕还为着下了阴曹地府要拔舌的事呢。   她索性说道:“交高价上江城一中,我们家也不是交不起,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的,至于奶奶那事,不用再白费口舌了,我不会帮她的。”   叶芙蓉说道:“你奶奶这些年,也看开了,死后的事,活着就不去操心了。”   “那你回来时做什么?”   既然都说到这儿,叶芙蓉也就不再假惺惺地热脸去贴冷屁股,索性直说道:“妈妈这次回来,是想请宁宁帮妈一个忙。”   外婆搁下了筷子,脸色越加冷沉,气氛凝固了几秒。   还是舅舅开口问道:“你想让宁宁帮你做什么?”   “是这样的,衡韬他们生意上的大客户,他儿子最近不大太平,总生病,找了先生来看,说是要麒麟血和凤凰泪合在一起服用,病才能好,麒麟血是找到了,可这凤凰泪...”   外婆闻言,脸色大变,站起来指着叶芙蓉大喊道:“你给我滚出去!”    ☆、进城了   那天晚上, 外婆大发雷霆。   宁疏从来没有见过外婆发那么大的火,黑漆漆的院子里,狗娃跟宁疏躺在摇椅上乘凉,屋子里传出叶芙蓉跟外婆吵架,舅舅劝架的声音。   “她是我女儿,帮我一把有这么难吗?那位大客户可是衡韬生意上的桥梁, 要是能拉拢到他, 衡韬公司的困难也能够度过, 我将来在宁家, 也能够说得上话了。”   外婆恨铁不成钢:“你把你女儿当什么啊!当初你不要她,我把她辛辛苦苦拉扯大,不是拿来给你们利用的!这件事我说什么都不同意!”   叶芙蓉道:“我怎么利用她了, 我只不过是要她一滴眼泪而已!”   “眼泪,你可知道, 这麒麟血凤凰泪, 可不是普通的东西, 这是丧尽天良的邪术啊!我绝对不会允许宁宁参与这件事, 引火上身!”   狗娃不解问宁疏:“啥是麒麟血凤凰泪啊?”   “我也不知道。”宁疏摇摇头,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两样东西,可是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听小姑这意思, 好像凤凰泪就是你的眼泪。”   “我都成凤凰了。”宁疏笑了声:“有意思。”   这时候又听叶芙蓉道:“妈,你知不知道陆家多有钱!十个宁家都比不上一个陆家呢!要是宁宁肯帮他们,救了他们的小少爷,这可是多大的人情啊!将来宁宁在城里面的发展可就有保障了!”   “用不着!”外婆大手一挥:“我们宁宁将来是要当大先生, 前途无量,哪里需要依傍这些人!”   “妈,你还真要让宁宁将来做你这行呢!哎呀,你看看你这辈子,还不是窝在穷乡僻壤,要我说,宁宁最好能跟陆家搭上关系,到时候让陆家牵线搭桥给介绍一门好亲事,才是正途。”   “哎呀妈呀!你怎么了!”   “妈,您缓缓!可别气坏了身子!”   宁疏连忙从摇椅上起来,朝着里屋跑去,只见外婆被叶芙蓉气得血压都升高了,舅舅连忙拿了药给外婆吃下去。   “你给我滚!”外婆冲叶芙蓉大喊:“滚出去,这个家不欢迎你!”   叶芙蓉看着自己老妈都让自己给气昏了,她终于讪讪走出了房间:“走就走,我都是为你的前途打算,现在反倒都怨我。”   外婆大口喘息着,抓起桌上拿一包营养补品扔向叶芙蓉:“把你的东西拿走,不要再回来了!”   叶芙蓉那晚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晚上宁疏跟狗娃溜到外婆的房间外面,探头探脑,舅妈照顾外婆躺下之后,对宁疏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外婆怎么样了?”   舅妈说:“还不是让你妈给气的,今儿开年以后你外婆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   “我能进去看看她么?”   “哎,去吧,你外婆兴许还有事儿要叮嘱你呢。”   宁疏进了房间,狗娃也亦步亦趋跟了进去,被舅妈拎住后衣领:“你就别去瞎凑热闹了。”   房间里弥漫着中药材香,外婆半坐在床上,两鬓苍白,精神萎靡。   自从三年前从江城回来以后,外婆的身体可以说大不如前,现在被叶芙蓉这一气,更显迟暮。   “外婆,甭气,咱不理她就是了。”   外婆握着宁疏的手:“宁宁,你一定要记着外婆的话,将来进城念高中,千万不要听你妈妈的。”   “外婆,什么是麒麟血和凤凰泪啊?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但是又想不起来。”   外婆叹息一声,说道:“麒麟血和凤凰泪,并不是真的麒麟的血和凤凰的眼泪,而是这世间天赋灵通之人,麒麟指的是男儿,凤凰指的是女儿,这两类人百万人中无一,何等难寻。”   “外婆,妈妈要我的眼泪,那我就是凤凰?”   宁疏听着怎么感觉怪兮兮的。   “宁宁,你就是那要飞上九天的凤凰,无论是你的血还是你的眼泪,都是千金难买的珍宝,千万不可以轻易与人。”   “可是外婆,先不提妈妈心里绸缪的小算盘,如果我的眼泪真的能救人,那就救呗!这还是积功德的事呢。”   外婆叹息一声:“要是真的能哭一哭,救人性命,我又岂会阻拦你。”   宁疏不解:“那...”   “宁宁,且不说取麒麟血凤凰泪这种法子,就是歪门邪道的勾当,就是这凤凰眼泪,那也不是寻常的眼泪。”   宁疏皱眉:“那是什么眼泪?”   外婆不答,反而问宁疏道:“人在什么时候,才会哭。”   宁疏说:“当然是悲伤难过的时候啊。”   “那凤凰什么时候会哭?”   宁疏笑起来:“凤凰是百鸟之王,还会哭吶?”   外婆摸摸宁疏的脑袋,说道:“凤凰泣血啊,所以...这眼泪必须是用情至深,痛彻心扉流下的泪,可不是寻常的摔一跤,或者拿洋葱擦眼睛流下的泪。”   宁疏这才明白过来,外婆为什么不想让她帮忙救人的原因。   要让宁疏掉下这凤凰的眼泪,那肯定要发生可难过可揪心的事儿,才会伤伤心心地哭出来。   “天师爷说过,你啊,铁石心肠无情无义。”   外婆戳戳宁疏的额头:“我到是情愿你无情无义,也不希望你深陷囹圄,要知道,这世间最大的苦海,是情海。”   宁疏抓过外婆的皱巴巴的手指头,说道:“外婆您放心得嘞,我这辈子都不想喜欢什么人,更不可能深陷情海里去,我可是要当大先生的!我记得外婆您还说过,当大先生就不能有后顾之忧。”   “自从那降魔杖认你为主,我这心里头,就没着落。”   “外婆,这跟降魔杖又有什么关系?”宁疏不解。   “你知道降魔杖杖顶的四方法相,分别是什么?”   宁疏回答:“是喜怒哀乐。”   “遍察喜怒哀乐人生四味,降魔杖所认之主,必定是至情至性之人。”   “可是外婆,天师爷不是说我无情无义吗,怎么又至情至性了?”宁疏这就闹不明白了。   外婆摇摇脑袋:“天意难测啊!即使是开了天眼,这世间仍然有很多事是我们看不清楚不能把控的,宁宁,你要记得外婆的话,将来啊,千万不能走邪路,不可以一意孤行,更不要耽于情海不能自拔,你要知道,你将来可是能得道成仙的,到时候回望人世,会发现过去执着的东西,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知道了外婆。”   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叶芙蓉还没有放弃,她给狗娃在江城一中报了名,缴了两万多的学费,虽然舅妈执意要把钱还给她,可是叶芙蓉不收,她说:“狗娃可是我亲侄儿,你这样就见外了,就算宁宁不答应我的请求,能让狗娃进江城最好的高中,我这个当姑的,也乐意。”   越临近开学,宁疏就越舍不得外婆。   后院儿她正跟外婆剥花生,舅妈也在一块儿,宁疏说:“要是外婆舍不得我,我就在镇上念高中得了,再陪外婆三年。”   外婆很不给面子:“有啥舍不得的,你走了,我耳根子倒是清净!”   “嘿,外婆,要咱们一块儿进城,我现在的存款,够在江城付一个大户型的首付了,舅舅和舅妈也一块儿,咱们住在一起。”   “你可饶了我吧,我在城里呆不下去。”外婆摆摆手:“年轻的时候,没想去城里闯荡,老了就更不想去咯,我就指望着你走了我能清清静静,安安生生地守着我这一亩三分田地,养老过日子呢。”   宁疏知道外婆不喜欢城市的浮华和热闹,索性也不强求。   舅妈倒是会跟着一块儿进城打工,照顾狗娃和宁疏的生活,而舅舅依旧留在村里头,照顾外婆和外公。   外婆的意思,是让舅舅一块儿跟过去,闹得夫妻分离那可不好。好说歹说,舅舅也终于同意了一块儿进城去。   狗娃现在是长大了,个头都蹿到了一米八去,完完全全的大男孩,在家人面前也开始寡言少语,不像小时候那样皮,上蹿下跳的。   不过他在宁疏跟前,话倒是还挺多,班上谁谁谁喜欢他给他写情书了,啥鸡毛蒜皮的事儿都会告诉宁疏。他现在这小模样,还真挺标致,就算放到娱乐圈比起那些小鲜肉,也毫不逊色。   姐弟俩随便往那儿一站,都是一道养眼的风景。   八月下旬,舅舅和舅妈带着宁疏狗娃一块进了城,临走的时候,外婆站在山岗上送他们,宁疏坐在车上,看着外婆渐渐远去的佝偻身影,眼睛红了一圈。   “姐,别哭。”身边的狗娃道:“奶奶说你这眼泪,金贵,随便一滴都是金山银山呢,哭没了多可惜。”   宁疏被他这话逗笑了,再回头,已经看不见外婆的身影。   离别是难免之事,宁疏重生回来,还能跟外婆外公生活这么久,她已经很满足了,这一世绝不会像上一世那样重蹈覆辙,她要将自己的命运牢牢攥在手里。   叶芙蓉和宁衡韬特意开着车到机场来接他们。   车上宁衡韬说:“你们还没找到住的房子吧,就现住在我们家,反正我们家大别墅,房间够得很。”   舅舅说:“不用了,我们住酒店就行。”   “哥,租房子的事儿可记不得,难道天天住酒店吗?”叶芙蓉热情地说道:“就在咱家住下,房子慢慢看,再说,就算租了房子,还不得置办家具么,这些事急不得,总得慢慢来。”   舅舅回头看向宁疏,宁衡韬担心她有顾忌,立刻说道:“宁宁你放心,你奶奶这些年已经得到教训,改变很多了,这一次她是诚心诚意欢迎你来我们家。”   宁疏道:“舅舅你们决定吧,我都没所谓,住酒店也行。”   反正她有钱,住多久都行,这三年来开直播,她赚了不少。   舅舅和舅妈倒是真的舍不得每天住酒店,那得多烧钱啊!索性也就答应了暂时住在宁家,房子一旦有了着落,便立刻搬出去。    ☆、我看到鬼了     进入云水别墅区, 宁疏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上一世,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寄人篱下,备受嫌弃。   现在重新回来,宁疏已经不会有以前的忐忑和不安, 不知道前路将会如何的心情。   现在的她, 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坚定沉着并且自信的。   车在宁家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宁衡韬让家里佣人帮忙, 将行李搬到房间里。   舅舅打量着大别墅,感叹道:“妹,你们家好大啊!比咱们村最有钱的朱家大宅好要大呢!”   舅妈手肘戳了戳他, 让他别丢人现眼,压低声音说:“那是能比的么。”   宁衡韬也不在意, 带大伙儿进了屋。   宁疏刚一进屋子, 突然耳边爆发婴孩的哭泣, 撕心裂肺!   她的脚步猛地一顿, 而与此同时,狗娃也抖擞了一下身子,说道:“好冷。”   盛夏的大暑天, 屋子里开着空调,狗娃浑身冒了鸡皮疙瘩。   宁衡韬立刻让保姆将空调温度调高,这时候,正在沙发上打电玩吃零食的宁小虎跑过来, 一把夺过保姆手里的空调遥控器,大喊道:“热死了!不准关!”   宁衡韬道:“听话,哥哥冷,温度调高一点。”   “我不!我就不!”   宁小虎也上初中了,几年不见,越发地顽劣暴戾。   “没关系。”狗娃很懂事地说:“我不冷。”   宁小虎霸道地躺在沙发上,浑身圆滚滚的,脸上的肥肉都快把眼睛给挤没了。   比起这个占强又霸道的宁小虎,她血脉相连的亲弟,宁疏反而更亲近狗娃,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   狗娃虽然有时候也会使坏瞎胡闹,不过对宁疏这个姐,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是当亲姐看待,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偷摸地跟她分享,凡事都紧着她。   吃饭的时候,宁小虎好像是格外看不顺眼狗娃,无论他夹什么菜,他都要跟他抢。   “小虎,不准没礼貌。”宁衡韬斥责。   宁小虎却似乎很不屑,说:“农村人。”   叶芙蓉却宠溺地摸摸宁小虎的额头,说道:“哥,你们别介意,小虎被他奶给宠坏了。”   舅舅当然道:“没事,孩子小嘛。”   舅妈又问:“怎么不见宁宁她奶啊?”   宁衡韬解释:“妈晚上都在地下的神祠用餐,不和我们同桌吃饭。”   宁疏来的路上听宁衡韬说起过,这三年的时间里,奶奶是四处寻访高人,不惜千金想要求得长生保命的法子,推迟自己死亡的岁数。   最近又请了一尊神仙进家门,就搁置在地下室,地下室变成了神祠。奶奶也变得神神叨叨,每天吃饭睡觉,都在那神祠里,甚至还不让人进去,不知道每天在里面做些什么。   宁疏倒觉得,她肯安安分分呆在地下室,不出来兴风作妖,也挺好的。   她一回头,瞅见狗娃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盘子里的卤味鸡脖子,他老喜欢啃鸡脖子,镇上的卤味店,都快让狗娃给光临遍了。   不过鸡脖少,一般都是啥绝味鸭脖店开得多,但狗娃就喜欢吃鸡脖子,鸭脖子他就啃不出味儿来,也不晓得啥毛病。   外婆常说,爱啃鸡脖好啊!公鸡叫代表天快亮了,鬼就怕天亮后阳光出来时的阳气,所以一听到鸡叫就会仓皇逃窜,最怕就是鸡。   狗娃这癖性,说不定能有造化呢。   宁疏索性将盘子里最后一个鸡脖夹给了狗娃。   就在这时,宁小虎筷子也伸了过来,想把狗娃碗里的鸭脖夹走,结果被宁疏一筷子挡了回去。   “吃。”宁疏给狗娃递了个眼色,狗娃嘻嘻一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还没忘冲宁小虎挤眉弄眼。   这下宁小虎可就不干了,筷子一扔,碗一放,大哭大喊:“我要吃鸡脖,我要吃鸡脖!”   叶芙蓉说:“你不是不爱吃鸡脖吗?”   “不管!不管!我就要吃!”   “我明天叫张婶做鸡脖给你吃。”叶芙蓉宠溺地摸摸他的头。   “不!我现在就要吃!”宁小虎大吵大闹:“那个农村人吃了我的鸡脖!把他赶出去!赶出去!”   “没礼貌!”宁衡韬生气地说:“不准哭了。”   然而这个父亲并没有什么威信,宁小虎哭得更厉害了,叶芙蓉推了宁衡韬一下,嗔责道:“干嘛凶虎虎!”   宁小虎哭闹个没完没了,吵得宁疏心里烦躁。   就在这时候,宁疏看到红衣服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跑过来,走到饭桌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是宁圆子。   她对宁疏比了个嘴形:“吵死啦 。”   宁疏跟她挤眉弄眼,宁圆子会意,走到宁小虎跟前,一下子捏住他的嘴。   宁小虎立刻闭嘴,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叫声,宁圆子松手以后,他整个嘴就像被502胶水粘起来似的,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小虎!小虎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妈妈啊!”   宁小虎捂着自己的脖子,拼命想要开口,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   宁疏痛快不已,心说还在我面前浑,欺负死你。   她掩嘴偷笑,狗娃也跟着笑,只是被舅妈瞪了一眼,便住嘴了。   他跟宁疏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叶芙蓉可急了,连忙让宁衡韬打120叫救护车。   宁小虎还指着自己的嘴,着急得不得了,可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救护车终于赶到,一阵手忙脚乱,宁衡韬和叶芙蓉送了宁小虎去医院,整个家才彻底清净。   就连几个佣人这时候脸上都浮现了快意。   看来宁小虎的确不怎么受欢迎啊!   宁疏慢慢悠悠吃了饭,回自己的房间,这时候狗娃跟着摸进来:“姐,刚刚那红衣服的小女孩,跟你啥关系啊?我在咱家见她好几回了,她还冲我笑呢。”   宁疏正要说论起来,她该是你外甥女,不过话到嘴边就收回去,这说出来,以狗娃那破德行,肯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就一小鬼,跟我关系不错。”   狗娃若有所思点点头:“刚刚她做的事,真痛快。”   宁疏摸着自己脖间的黑色水滴,已经快三年没有见到宁团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她还真挺想他的。   三年来,她每天用指尖血一滴,滋养这块黑色石头,渐渐的,这块石头变得越发通体幽黑,而且光泽更胜从前。   宁疏有预感,应该快了。   按外婆所说的,宁疏是那九天的凤凰,凤凰血何等珍贵,每日一滴滋养的宁团子,如若醒过来,不知将会是何等的造化和格局。   当天晚上,舅舅和舅妈拉了狗娃和宁疏商量着,明天就去看房子,找着房子了一切收拾妥当了,立刻搬出去。   宁疏点头,又对舅妈说道:“第一个学期,我想先住校,这样舅舅和舅妈就可以先找工作,不用分心照顾我。”   狗娃也立刻说道:“我也住校!”   “这样也好。”舅舅点头:“先在学校住一个学期,在房子工作都稳定下来,再搬回来。”   宁疏继续道:“房子不用租,咱直接买,我的存款够在学校附近交一套大户型首付的了,至于以后每个月的按揭,也都不是困难。”   宁疏也叮嘱舅舅和舅妈,不需要找太累的工作,现在她有存款,还挺不少,足够一家人在城里的开支用度。   舅舅和舅妈知道宁疏跟外婆学到了本事,能有大的出息,索性也都答应下来。   那是进城的第一晚,宁疏出乎意外竟睡的很好。   她为自己设定的目标,都在一点点的实现,未来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她。   她要成为大先生,也要赚很多钱,让自己的亲人,让在乎的人都过上更好的生活,也要保护他们,不被任何人欺负。   就在宁疏迷迷糊糊正要入梦的时候,房间门突然“咔嚓”一声,打开了。   宁疏还混混沌沌地睡着,这时候,耳边传来一声低唤:“姐~”   宁疏一个激灵,醒过来,看到狗娃直挺挺站在她面前。   “干嘛!”   狗娃望了望门外,抖了个激灵,关了门,神秘兮兮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看到鬼了。”   这一句话,若是旁的人,怕是早就吓得汗毛倒竖,偏偏宁疏不为所动,她知道狗娃体质特殊,时常能看见这些东西。   宁疏翻了个身,懒洋洋道:“看见就看见呗,甭理它,反正你吃了那么多鸡脖子,鬼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不是啊。”狗娃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坐到宁疏的床边,继续说道:“鬼是个女娃,在我面前哭得老伤心了!”   “那你就安慰安慰人家呗。”   狗娃来气,一把将宁疏拉起来:“没跟你开玩笑!真的在哭,而且还不止一个!好几个呢,有的在床下,有的蹲在柜子上,还有个趴在我床上!”   宁疏眨巴着迷糊的睡眼:“你怕不是做春|梦了吧!下次睡觉少用手机浏览不健康的网站,再看我告舅妈去。”   “老子跟你说正事,没开玩笑。”   “你还跟我老子老子的了!”宁疏一把揪住狗娃的耳朵:“谁是老子!”   狗娃龇牙咧嘴叫着疼:“你...你是大佬,宁大佬,行了吧!”   “哼。”   “大佬,我今晚在你房间打个地铺,成不?”   宁疏的睡意也被狗娃这家伙给完全驱散了,她没好气地说道:“又不是没见过鬼,怕什么!”   狗娃挠挠后脑勺:“以前瞅见的,都是单独行动,我看见了当没看见,可是刚刚...好家伙,四五个啊!全都在哭,我都没法睡觉了。”   宁疏嫌弃看他一眼,又要睡下去:“你多大人了,你还能跟你姐睡一个屋?走走走,甭打扰我身体排毒。”   “姐~”狗娃声音都在发抖了,宁疏还是不肯睁眼睛,狗娃把她的被子掀开:“姐~”   宁疏‘呼”的一下,起身:“叶英俊我警告你...”   然而,她话音未落,顺着狗娃目光的方向,突然看见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裂开了一条缝。   外面黑乎乎是一片混沌,黑暗中,门缝里像是蹲了什么人,随即,便听见嘤嘤的哭泣声传来。   “妈呀!”狗娃吓得直接跳上了宁疏的床,还像小时候一样,躲到她身后。   宁疏没有犹豫,抓起床头柜上的降魔杖,怒吼一声:“活腻了,敢在我宁疏面前兴风作妖!”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快出来啦! ☆、傅南生   “放我出去, 放我走!”   “这里是哪儿啊?好黑。”   “呜呜呜,妈妈,我要妈妈。”   周围响起了无数哭泣的女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月黑风高夜,尤为骇人。   然而, 这所有的哭泣和嚎啕, 在宁疏手里降魔杖的“欢喜法相”突然爆出金光的一刹那, 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   欢喜法相的爆笑声, 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鬼哭狼嚎。   宁疏推开房间门,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刚看见的听见的都是一场幻觉。   一米八的狗娃扶着一米六的宁疏的肩膀,躲在她身后, 脸色惨白。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我真的看见有很多女孩, 他们在我的屋子里埋伏着呢!”   宁疏说:“谁让你啃那么多鸡脖子, 现在好了, 女鬼都来找你采阴补阳。”   狗娃有点生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宁疏没理他,径直走到楼梯口,一眼便望见了墙边地下室的小木门。   黑暗中, 那扇小木门紧紧关闭。   宁疏心里隐隐感觉不安,仿佛那扇小门里隐藏着什么可怕的鬼怪。   那晚,宁疏还是让狗娃在自己房间里打了地铺,那家伙, 别看一米八的大男孩,高高壮壮,实际上,胆子比老鼠还小,白瞎了这一身腱子肉。   “姐,你睡了吗?”   “睡了。”   “姐,为啥你家会闹鬼啊?”   “这里不是我家。”   “哎,别扣字眼,我就奇怪,平时来一两个小鬼都够稀罕了,这一下蹿出四五个,你听见她们刚刚说啥?说别吃我,这是啥意思?”   “弟啊。”   “嗯啊?”   “你姐真的很困了,你要是再不闭嘴就给我...”宁疏那一个guen音未落,狗娃利落地翻个身:“晚安!”   宁疏这一夜倒是睡得不错,也没再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找上来,估摸着也不敢。   早上宁疏洗漱之后下楼,路过庭院却听到叶芙蓉跟舅妈的聊天。   “嫂,在农村宁宁跟英俊睡一个屋?”   舅妈连忙道:“哪能啊?狗娃住前院儿,宁宁住后院儿呢。”   叶芙蓉拿着剪刀修剪盆栽枝叶,装作漫不经心继续道:“昨晚姐弟俩睡一屋呢!”   舅妈道:“狗娃跟我说了,他晚上做噩梦,去他姐房里打地铺。”   “你还是多注意点儿,毕竟两个孩子都大了,又不是亲姐弟...”   “狗娃打小就跟他姐好,一块儿长大的,比亲姐弟还亲呢!”   叶芙蓉说道:“甭说连表姐弟都不算,就算是表姐弟,那也必须盯着点。”   舅妈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道:“狗娃啥都不知道,你可别提这茬!”   “我知道,我这不也是关心孩子么。”   舅妈叹息一声:“当初他奶把他捡回来,就说这娃是啥灵童,将来有出息,这么多年,也没见啥灵性,傻乎乎的,胆子还小,我那孩子丢了,我拿狗娃当亲生儿子养的,就算没出息,那也是我的娃。”   叶芙蓉见话题被扯远了,又道:“反正你注意点儿就行,将来我可要给宁宁介绍好人家的,甭闹出啥幺子来。”   舅妈嘴上虽然说好,但是脸色明显不高兴。   关于狗娃不是舅舅和舅妈亲生的这件事,宁疏以前在村子里听过传言,说是外婆去香港给人家看事儿的时候抱回来的。   关于狗娃的出身,外婆讳莫如深,打死都不讲。   宁疏还偷偷脑补,说不定狗娃是什么富贵人家的遗腹子,因为种种不可说的阴谋,人家把孩子偷偷给外婆寄养,将来长大了回去就要继承庞大的商业帝国。   不过这些都仅仅只是她的脑补,她也从来不说,狗娃自己是不知道的,舅舅和舅妈也把他当成亲生孩子。   宁疏刚进客厅,见狗娃拿着一颗煮鸡蛋,凑宁疏跟前,大胳膊揽住她肩膀,殷勤地说:“姐,吃钵钵蛋!特意给你煮的哟!”   “今晚甭想。”宁疏冷漠脸。   狗娃撇撇嘴:“我还啥都没说呢。”   “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   她话还没出口,狗娃便打断了她:“你说你,一女孩子,哪能说这么糙的话,进了城市可不比农村,城里的男孩都喜欢温柔的女孩,当心嫁不出去!”   “哟,我还要你给我指点了?”宁疏坐沙发上去。   “姐~”狗娃又撒娇一般凑她跟前:“姐~你们家有鬼啊!”   “甭跟我姐不姐的,刚刚你姑还说呢,长大了就不能睡一块儿。”   狗娃眨巴一双黑亮的桃花眼,愣愣盯着宁疏看了几秒,喃了声:“妈勒个蛋。”   他直接暴起:“想啥呢想啥呢!卧槽!太恶心了吧!”   就在这时,舅妈从庭院回来,说道:“芙蓉刚刚给我联系了一家房屋中介,待会儿去看房,你俩姐弟要一块儿么?”   “去。”宁疏说:“当然去。”   看房怎么能少了她这么个风水大师。   狗娃也连连道:“我也去!”   宁疏走了,他可不敢一个人呆这屋里。   不过这一路,狗娃都闷闷不乐,一句话没说,兴许是为着叶芙蓉的话,他觉着膈应。   宁疏挺能理解他,毕竟俩姐弟打小的情谊,从来没啥罅隙,如今叶芙蓉这样质疑,他心里觉着不舒服是正常的。   下午,俩姐弟跟着舅妈去看了房子。   房屋中介那边给舅妈找了个年轻帅气的推销员,带他们去看了房子。   宁疏一眼就被这推销员小哥吸引了,倒不是因为他长得那叫一个白皮白脸的清秀俊朗,主要是吧,他这皮肤白得有些过头了,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病态相。   挺衰。   不过,是真的帅。   小区靠近江城一中,坐落在江边,小区环境也挺不错,安静清幽,绿化也做得很好。   房子是现成的,人家简装之后没住,让房屋中介给卖掉。   房子四室两厅,大户型,装修得也挺简单,没那些花里胡哨。   “姐,就这房子,就这地界,您用两百万这价买下来,绰绰有余啊!您想想,这是在市中心,又是学区房,往东不出两里是江城一中,往南走上半个小时,就是江城小学,将来儿子孙子上学问题可都解决了,要不是买家急着用钱,那能这么便宜卖啊!”   他这舌灿莲花的倒是没打动舅妈,就是一口一声姐,叫得舅妈心里妥妥帖帖,脸上笑容满面。   这男的瞅着可年轻了,最多不超过二十,宁疏估摸着,十八差不多吧,说不定还要小。   一开始宁疏倒是没理会他的推销,而接下来他的一席话,吸引了宁疏的注意,只听他道:“坎山离门屋有四层,第三层为贪狼,是吉宅,这楼刚好在第三层,是大吉大利的好宅子。”   舅妈说:“你这小弟,还会看风水呢!”   那推销员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会一点,小把戏,做这行勉强糊口。”   舅妈说:“这房子有这么好啊?宁宁,你看要不咱们就定这儿...”   宁疏心说,舅妈也忒淳朴了吧,人家亲亲热热一声“姐”,再一顿吹捧,她就定下了?   宁疏可没这么好糊弄,她朝着窗户外望去,外面有另一栋居民楼。   “兑方有高楼,则五鬼照破贪狼,吉星不能主事,发挥不了大的作用。”   而那推销小哥这时候终于注意到了宁疏,抬起头来,一双黑眸子盯着她。   宁疏断定:“这宅子,卖不了这样的价钱,你再便宜个十万块,都不亏。”   这些赚差价的中间商,心黑着呢,不知道把价格拔高了多少。   推销小哥轻描淡写地笑了声,走到窗边,指了指东南方向:“本宅虽无吉星,但他宅有高楼,插在巽方,以照之,其星为天医,能生武曲星,金得土,照愈吉,次外宅吉照也。入了这栋宅子,虽不说能保你荣华富贵金缕衣,但是一家人平平安安,顺风顺水,还是没问题的。”   宁疏探头往外望了望,果不其然东南方向又起一栋高宅,与这栋楼,正好成了遥相呼应的大吉之势。   她眉心微蹙,本来还想卖弄表现一番,没想到竟然疏忽了,让这个家伙给嘲了。   不过现在城里人套路都这么深?连买房子的推销员,都会风水玄学了?   惹不起惹不起!   而那推销员看她的目光,倒是转了深,盯得她挺不舒服。   “这样,姐,如果你诚心想买,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再折一个优惠价。”他说。   而舅妈扭头看向宁疏,仿佛她才是主心骨。   “我们回去再考虑考虑。”   宁疏觉得有些丢脸,连狗娃都忍不住低声在她耳边道:“姐,咱还是走吧...太丢人了,你可千万别说你是胡英姑的外孙女。”   “胡英姑?”那推销小哥突然扬了扬调子:“久仰胡英姑大名,我听说她的外孙女天眼已开,前得降魔杖认主,后有判官开路,原来就是你。”   宁疏:“糙。”   这世上能有本事开天眼的人就那么多,她的名声早已经在道上传开了,现在谁都知道胡家有个外孙女,要承她衣钵。   换了平时,宁疏说不定还要小小地虚荣一下,但是现在,她真是不好意思承认啊!   那推销小哥看着宁疏,笑说道:“既然是大名鼎鼎的宁先生,这房子,我就再给你们减免两万,不能再少了。”   宁疏怎么听都觉着,他是在嘲讽她。   “我们回去商量一下。”舅妈挺中意这房子,当然也挺中意这年轻人。   “如果考虑好了,可以给我打电话。”他给舅妈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回去路上,宁疏接过他递来的名片,上面印着三个宋体大字:傅南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我男配小哥哥吗 ☆、暴揍熊孩子   宁疏盯着名片上这三个字, 愣了好久,才依稀回想起来,她见过他啊!   三年前进城,宁疏在小河边儿摆摊给人算命,是这个名叫傅南生的小男孩给她出主意,让她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随后他又给她支招, 让她开直播挣钱, 要不是这傅南生出言提醒, 宁疏指不定走多少弯路呢。   不过那时候他瘦瘦小小的, 个头比宁疏矮,黄皮寡瘦,看上去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衰相。   没想到多年不见, 这家伙长大了,还挺人模人样, 她都没认出来。   虽然傅南生依旧是一脸衰, 不过耐不住颜值高。   呸呸, 想什么呢。   宁疏记得傅南生曾经说过, 自己生下来的就是衰命,运气差,总出事, 什么都做不好,所以只能当个依附于人的藤蔓子。   不知道这些年他混得如何,听他今天的一番言辞,倒是还懂些风水玄学的窍门。   宁疏将他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等有时间找他出来叙叙旧,再杀杀房子的价钱。   今天看的那套房,舅妈挺中意的,如果能成,就定下来。   这几天夜里,狗娃自觉地呆在自己的房间乖乖睡觉,没有再来打扰宁疏的美梦。   也许是那天叶芙蓉说姐弟俩长大了应该避嫌的话,让狗娃终于意识到,现在不像小时候,不能再跟宁疏完全无顾及的亲密相处。   这几日宁疏依旧没见着奶奶的人影,不过倒是有一次,见着家里来了陌生人,像是送货似的,进门之后直接敲开了地下室的小木门,将一个黑色的大口袋送进去。   宁衡韬也问过送货那人,可是对方口风紧,闪闪躲躲不肯说个明白,宁衡韬不好多为难那人,怕自己的母亲生气,不过说实话,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如果不是因为每隔一段时间会有送货的来家里跟母亲交接,他还真要以为母亲就死在地下室也说不准。   这位宁老太,像在修仙似的,不肯出地下室门一步,也不见任何亲人,完全把自己禁闭起来。   那次狗娃看到宁小虎趴在沙发上玩ipad游戏,他没接触过这些电子产品,心痒痒的,就坐在他旁边看他玩,结果宁小虎愤怒地跳起来,抓起ipad直接砸向狗娃。   狗娃被ipad砸中太阳穴,立刻就见血了。   舅舅和舅妈不好说什么,脸色很难看,带狗娃去医院包扎。   叶芙蓉也说毕竟是孩子还小,闹着玩的,狗娃的医药费由他们全部承担,还给狗娃买了很多补脑的营养品。   这件事把宁疏给惹恼了,熊孩子不教训不知天高地厚,她当时气冲头顶,不顾全家人都在场,冲上去拎起宁小虎的衣领,当即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   宁疏这两年身体可是练好了,手臂和腹部还能见小块不明显的肌肉,看上去很带劲儿,所以轻而易举就把宁小虎拎了起来,两巴掌打得也是不含糊,“啪啪”的,整个别墅都能听见回响。   宁小虎脸上顷刻肿了两个巴掌印。   他脸色一变,嘴巴一张,震天动地的哭声就要出来,然而宁疏威胁地看他一眼,喊了声:“闭嘴!”   宁小虎被她那声色俱厉的气势给威慑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掉不下来,气得眼睛鼻子都在冒烟儿。   这一打可不得了,叶芙蓉炸了,冲上前来就要跟宁疏动手:“你算什么东西!敢对你弟弟动手!你...”   叶芙蓉话音未落,宁疏目光扫向她。   “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下咒让你的宝贝儿子这辈子生不如死。”   宁疏说完这话,走到宁小虎面前,伸手一把将他的头发薅了几根,攥在手里。   她看着叶芙蓉恶,慢条斯理道:“虽然我跟外婆学的是正经的玄学术法,修的也是仁义本心,可是这些年我也没少看些旁门左道的偏书邪书,要败谁的气数,毁谁的运道,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说完从包里摸出一张符纸,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几个符,将头发混着符纸全部烧成了灰烬。   叶芙蓉气得要炸了,指着宁疏:“你...你在干什么!”   “你若是不想你儿子将来做什么都倒霉,宁家断子绝孙绝后,你就让他给我消停点!”   “我告诉你外婆去!”   “你尽管去。”宁疏冷笑:“看看外婆会不会理你。”   叶芙蓉前脚要走出门,可是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走回来,一把揪起了宁小虎,拽到宁疏面前:“去,给姐姐道歉!”   “我不!我不!”宁小虎气得跳脚:“她打我!妈妈你快把她杀了!把她杀了给我报仇!”   叶芙蓉是真的急了,她抓起宁小虎的衣领,又是两巴掌打在他脸上,狠声说:“给姐姐道歉!”   宁小虎是彻底懵了,他捂着自己红彤彤的脸,大哭:“我要奶奶!你们打我!我要奶奶把你们全部赶走!”   宁小虎跑到地下室门口,用力拍打着木门:“奶奶!奶奶他们打我!奶奶你出来,把他们全部赶走!”   然而他敲了老半天,木门纹丝不动,地下室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倒是奇了,这位宁家老太太最看不得就是自己的乖孙孙被欺负,这会儿倒是能沉得住气。   叶芙蓉攥着宁小虎的手腕,将他拖拽到宁疏面前,怒喝道:“给姐姐道歉,不然我揍你!”   叶芙蓉是真的害怕了,宁疏这架势可不像是闹着玩的,要真的让宁小虎下辈子都倒霉短命断子绝孙,她还怎么活!   宁小虎见奶奶都不理他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有了靠山,他气势一下子蔫了下来,对宁疏不服气道:“对不起。”   叶芙蓉勉强脸上勾了伪善的笑意:“歉也道了,刚刚下的咒,能解了吗?”   宁疏说:“给我道什么歉,要道歉,给我弟道歉去。”   叶芙蓉眼角肌肉颤了颤,压低声音:“宁疏,你搞清楚,面前的才是你亲弟呢!别说叶英俊连你表弟都不是,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野种,你还帮着外人欺负亲弟,你是人不是!”   这句话声音压得极低,舅舅和舅妈都没听见,否则只怕也会被她气死了。   宁疏冷冷地说:“我很清楚,宁小虎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亲弟,狗娃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把他当我亲弟,这辈子我都护着他。”   叶芙蓉终于还是拎着宁小虎:“走!去医院给哥哥道歉!”   自从那次事件以后,宁小虎彻底消停了下来,见着宁疏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再也不敢胡搅蛮缠。   熊孩子,还得治。   狗娃脑袋上的伤磕破点皮,没啥大碍,出院之后,宁疏给他买了个ipad,还是最新款的pro,宁小虎瞅见了也想要,但是叶芙蓉没空搭理他,狗娃这下子可得劲儿了,成天拿着ipad再宁小虎面前晃悠,引得那小家伙眼睛红。   对于他这种行为宁疏表示嫌弃,说:“你都多大人了,还跟毛孩子玩这种‘我有你没有’的游戏?”   狗娃趴在宁疏的床上玩游戏,说道:“我就气死他,看他干瞪眼我开心!还是我姐有本事啊!”   “哟哟哟,看你这得瑟劲儿。”   狗娃从床上翻身爬起来,拖了椅子走到宁疏面前坐下,一本正经地说:“姐,我以后就跟你了,成不?”   “你跟我做什么?”   “做先生啊。”   宁疏嫌弃地看他一眼:“当初不跟着外婆好好学本事,现在想当先生了?”   “你是我姐,我哪能跟你抢饭碗。”狗娃摆摆手:“我琢磨着,给你打打下手,你要看风水,我给你提箱子,你要捉鬼,我给你镇场子,你看怎么样?”   “就你这狗胆子,还给我镇场子啊?到时候只怕第一个开溜的就是你。”   “哪能啊!要跑我也背着我姐跑啊!”   “行了臭小子,别东想西想的,好好学习,舅妈还指望你当大律师呢。”   当天晚上,宁疏睡得迷迷糊糊,狗娃又溜进了她的房间,推了推她:“姐,醒醒。”   “滚出去。”宁疏睡意正酣,将抱枕砸他脸上:“扰人清梦很讨厌!”   “姐,我做梦了!”狗娃紧张地说:“做噩梦了。”   宁疏坐起身,不耐地看他一眼:“你当自己还是小孩儿呢?”   “不是,姐,你还记得上次我做梦,梦里看见奶奶跟着纸片人,找到鬼婴那件事么?”   宁疏想起来三年前那件事,渐渐清醒过来:“这次又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那间地下室,梦见宁小虎他奶奶了,你猜,我看见她在做啥?”   “做啥?”   狗娃爬上床,紧张又神秘对宁疏道:“她在抽大烟。”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终于有榜单啦!从明天开始双更!   掐指再一算,下章要放男主出来溜溜啦!这绝对不是无cp文因为整个文结构是男女主撑起来的,后面基本就都是男女主的戏份啦 ☆、夜市重逢   “她在抽大烟。”   狗娃看着宁疏, 双指并拢,作出抽烟烟的动作:“吞进来,吐出去,吞进去,吐出来…”   宁疏问:“你晚上吃晚饭了没?”   “吃了。”   “吃饱了撑的?   “……”   狗娃拉住宁疏:“我没跟你开玩笑!宁小虎他奶奶在抽大烟!”   宁疏很难相信:“你自己都说,是在做梦。”   “可这梦太真实了, 我觉得不像梦。”   狗娃还举出例子:“那次外婆去找那道士的事, 是我做梦, 但也真实发生了啊!”   宁疏说:“好, 就当这是真的,人家抽烟烟,又怎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大半夜的,她坐在屋子里抽大烟, 你想想那画面。”狗娃打了个哆嗦:“而且我看到, 她面前摆着好几个罐子, 她就从那些罐子里拿出粉末, 放进大烟杆里呢!”   宁疏说:“人家睡不着,半夜起来抽烟,也没什么呀。”   狗娃摇摇头:“我觉得她抽的不是烟, 肯定跟我梦见的那几个小女孩有关。”   “你想象力很丰富。”   狗娃兴奋地说:“姐,咱们夜闯地下室,瞅瞅去?”   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 想搞事情。   ”行了,去睡觉吧。”   狗娃还不想放弃:“你不信我?”   “半信半疑吧。”宁疏淡定说:“等我去打听打听,毕竟凭你一个梦,咱就这样硬闯人家地下室,万一把老太太吓出心脏病,你负责?”   狗娃终于还是放弃,他想了想,又说:“那...吃宵夜去?我又饿了。”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宁疏带狗娃来江城最大的夜市街,这里的大排档通宵达旦地营业,什么小吃都有,麻辣小龙虾,炒饭炒面,卤味,还有麻辣烫...看得狗娃口水直流,眼睛都冒光了。   这条夜市,是宁疏上一世最喜欢来的地方,陆铮很矜贵,从来不吃这些垃圾食品。不过宁疏喜欢,他便陪着她,开兰博基尼在路边地摊吃烤串,拉风不已。   “姐,你不吃啊?”   宁疏故地重游,心里有些感触,没什么食欲。   “快吃吧,吃饱了回去睡觉。”   “你吃一个,吃个烤玉米。”狗娃串了个烤玉米递给宁疏。   就在这时,她的心脏突然猛跳了两下,恍然抬头,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定格在灯火阑珊中。   陆铮立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倚靠着一辆重机摩托。   多年不见,他轮廓越加锋利,比起少年时,眉宇间增了几分清隽英俊,一双幽深的黑眸更加冷沉。   他的指尖把玩着一枚打火机。   “咔嚓”。   点着,又熄灭。   上一世的陆铮,是一身规整西服出入于商务大楼的业界精英领袖,然而一个转身,便换上蓝白赛车服,驰骋呼啸于曲折山道,雷厉风行的赛车手。   对于速度和亡命的追求,能够释放他内心所有的压力和野性。   宁疏看着他周围几辆重机摩托以及几个年轻小伙儿,猜测他应该是要跟朋友去赛车。   “走了。”   她催促狗娃,想赶紧离开这里。   “还没有吃完呢。”狗娃叼着一根涂满辣椒粉的热狗肠,囫囵嚼咽。   “带回去吃。”宁疏招呼了服务员过来打包。   “哎。”   狗娃只好将剩下的食物打了包,乖乖跟着宁疏往外走。   宁疏回头看陆铮,他倚靠在车边,百无聊赖地等着他的朋友们。   印堂隐有黑雾笼罩,肩头火明明灭灭。   凶。   会有事发生。   狗娃见宁疏脚步停顿,顺着她的目光,他也看到了陆铮。   “见到帅哥,眼睛都瞪直了!”狗娃手肘戳戳宁疏,笑起来:“中意他?”   宁疏沉着脸,道:“走吧。”   姐弟俩走了没两步,宁疏便听到了重机摩托车启动的声音。   陆铮已经带上了头盔,准备要上车了。   一定会出事。   宁疏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今晚会出事,车祸,或者更糟糕。   怎么办?   宁疏心里纠结,要不要阻止他。   她真不想在他跟前露面,每次一见到陆铮,她就感觉心里毛毛的。虽然陆铮多半根本就不认识她,或者不记得她,可是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只想离他远点,不要招惹他。   “狗娃。”宁疏的手突然落到他的肩膀上:“帮姐一个忙。”   “嗯?”狗娃吃着烤鸡翅,满嘴油腻:“干啥?”   -   陆铮骑上摩托车,正要离开,突然前面窜出来一个高个子的大男孩,穿着打扮土里土气。   陆铮身边摩托车的男人差点就要启动引擎了,见路中间突然蹿出个男孩,惊了惊,怒骂:“找死是不是!”   狗娃嬉皮笑脸:“不好意思,惊扰各位大哥。”   “快滚!”   “哎呀呀!这位大哥,我看你印堂发黑发黯,眼角有细尾,大凶之兆啊!”狗娃走到陆铮面前,故作深沉:“今晚必有祸事发生。”   陆铮边上穿深绿色赛车服的男人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出来装神弄鬼。”   “我乃青城山全真龙门派嫡传弟子叶英俊是也!”   狗娃似乎沉浸在他的演技里,越说越来劲儿:“今日我掐指一算...哎!别走别走!”   狗娃见陆铮带上头盔启动引擎便要离开,他忙不迭跑过来拦住他的车:“兄弟,真的,没骗你,今晚你铁定倒霉!我相信我啊!”   “滚。”   陆铮只说了这一个字,一股子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狗娃本能地松开了他的车龙头。   陆铮启动引擎,机车“轰”的一声,驶了出去。   狗娃看着他呼啸而去的背影,无力高呼:“我说的都是真的!”   陆铮头也没回。   这家伙真固执,这逼他使出杀手锏啊。   “喂,你叫陆铮是吧。”狗娃冲他很道:“你左边屁股上还有一块红色胎记我说得没错吧!”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之后,陆铮的机车骤停。   随即,他车龙头调转,重新开动,朝着狗娃所在的方向飞速驶来。   “我去!”狗娃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用手挡住脸:“大佬饶命!”   就在摩托车即将撞上狗娃的千钧一发之际,“滋啦”一声刹车,陆铮在距离狗娃不过半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狗娃简直要心跳骤停,大骂:“卧槽!好玩?这好玩啊?”   他情绪不稳,愤怒不已:“老子好心提醒你,你这样玩我!神经病啊!”   不远处,宁疏都为狗娃捏了把汗。   陆铮那家伙就是个变态神经病,跟他在一起,随时随地都有被逼疯的可能性。   陆铮摘下头盔,冷冽的眼神立刻让喋喋不休的狗娃闭了嘴。   “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是神经...”   “人在哪?”   “谁?”   陆铮挑了挑眉:“告诉你我屁股上有胎记那个女人。”   狗娃本能地望向宁疏。   “啥女人,我不晓得啥女人。”   陆铮顺着狗娃的目光朝大排档这边望了望,宁疏连忙侧身躲开。   陆铮沉声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   那一个“弟”的音节还没发出来,狗娃回过神来,意识到差点露馅。   “不晓得你在说啥,我乃青城山全真龙门派嫡传弟子叶英俊是也!你身上有胎记也是我算出来的,我还算出,今天晚上你必逢灾祸,年轻人,听我一句劝,惜命就快些回家去吧!”   “这小子是活腻了是吧!”   陆铮的几个同伴下车,揪起狗娃的衣领:“铮哥,教训他!”   陆铮面无表情道:“放手。”   那几人不敢违背陆铮,听话地放开了狗娃。   陆铮伸手拍了拍狗娃的脸蛋:“她弟是吧?多大了?”   “十五...不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谁的弟弟,我叫叶英俊,我乃青城山...”   “跟你姐说,让她放心,我这就回去了。”   陆铮从摩托车上下来,对边上一个男孩招了招手:“三儿,车你帮我开回去。”   “不是吧铮哥,你真信这蠢逼啊?”   “嘴巴放干净点。”   陆铮又朝宁疏所在的方向望了眼,终于还是招了辆出租车,独自离开。   宁疏松了口气,在他上车的时候,肩头火燃了起来,这说明凶兆解了。   狗娃走回来,到宁疏跟前的时候腿还软,宁疏扶住他,安抚道:“亲弟,这回妥了,你就是我亲弟。”   狗娃丧着脸:“刚刚吓死我了,那个男的太可怕了,他对我笑,我都觉得头皮发麻。”   “我懂我懂!”宁疏同情地拍着狗娃的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是在给自己攒阴德吶。”   “不过姐啊,那帅哥好像知道是你让我来的。”   宁疏微微一愣:“他怎么知道?”   狗娃茫然摇头;“我按你教我的说了,他好像就知道你了,还问呢。”   “你说了没!”   “没,我哪能说啊,一口咬定了我就是青城山全真龙门派嫡传弟子叶英俊。”   “没说就行,千万别暴露我。”   “姐,你跟他很熟么,连他屁股上有胎记的事都知道。”   宁疏心说,能不知道,陆铮的全身她都看过呢,那一身让人喷鼻血的肌肉人鱼线,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今晚八点,准时更,以后双更也都是早上八点和晚上八点 ☆、车祸     俩姐弟走出夜市街, 刚路过转角的24小时便利店,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黑色的福特小轿车驶出来,撞飞路上的行人。   那人就跟纸片似的,飞出去老远,倒在马路上, 鲜血自他身下缓缓漫开。   出车祸了!   狗娃率先跑过去查看情况, 宁疏冲便利店里的营业员喊了声:“快打120!”   现在已经是深夜, 路上没有行人, 狗娃跑过去拦住福特车,免得肇事司机撞人逃逸,宁疏去检查那人, 他伤得不轻,嘴里不断吐着血。   宁疏看清他容貌的那一刹那, 愣住了。   他是...傅南生。   现在已经是凌晨的一点, 空空旷旷的大街上, 几乎看不到行人。   不远处的马路上, 横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卤鸡翅,看起来傅南生是出来买宵夜, 结果被车给撞倒。   撞人的司机是酒驾,一看样子就是醉醺醺的,宁疏让狗娃看住了他,别叫他跑了。   地上的傅南生身体一挺一挺, 嘴里不断吐出鲜血,身下也晕开了大片的血迹。   “救护车什么时候到?”   便利店里的人跑出来,说道:“已经打电话了。”   “来不及。”宁疏看向傅南生,他已经停止吐血,脸上的生气渐渐退散,奄奄一息。   “啊!”   狗娃突然尖叫一声,连忙躲到宁疏的身后,指着街尽头,手不住颤栗着。   宁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街道尽头的路中间,有两个人突兀地站在那里,穿着黑色的绸布衣裳,脸上面无表情,阴森森,冷幽幽的。   是阴差。   就等着傅南生断了最后一口气,要押他去阴曹地府。   宁疏将狗娃的手打下去,低声:“别指,又不是没见过。”   狗娃收回手,战战兢兢,不敢再去看他们。   说来这傅南生也倔强得很,分明已经是一副死相,可硬撑着,就是不肯断气。   他不想死。   “姐,他好像已经没有呼吸了。”狗娃手伸到傅南生的鼻子前探了探。   已经死了,可又没死透,他的魂魄不肯出窍,阴差也带不走他。   挺惜命。   宁疏想要救他,毕竟是年少的旧识。   她咬破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将鲜血滴入傅南生的嘴里。   狗娃疑惑地问:“能行么?”   “不知道,试试。”   外婆说宁疏的血金贵,能救人性命,不知道将死之人能不能救活过来。   宁疏忍着痛,滴了三滴血进傅南生的嘴里。   渐渐的,他脸上开始恢复了红润的气色,几分钟后,他剧烈咳嗽,肺部重新开始充氧。   他拉长呼吸,骤然转醒。   “活了!”狗娃惊呼:“姐,你厉害啊!”   傅南生睁开眼看到宁疏,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是你...”   宁疏咬着自己的手指,让他别说话了。   这时候救护车“呼啦呼啦”赶到,医生护士赶紧下车把傅南生抬上担架。   在救护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傅南生偏过头,看向宁疏,眼神似有深意。   回家的路上,狗娃说:“姐,太神了,你以后不做先生还可以改行当医生,一滴血就能把人救回来,医院都可以关门大吉!”   宁疏觑他一眼:“你当你姐的血不要钱,谁都能救?十指连心,指尖血就是心头血,千金难买。”   “那你刚刚干嘛救他?”狗娃不解地问:“连阴差都来了,说明他命数就到这儿,你非得把人给救回来,不仅用了心头血,还可能得罪阎王爷。”   “人就在跟前,硬撑着一口气不想死,我能见死不救么。”宁疏回答得理直气壮。   “哎,也是。”   天上月明星稀,俩姐弟回了家,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狗娃拿着ipad急匆匆走进宁疏的房间。   “姐!你看我找到什么!”他将ipad拿到宁疏面前,屏幕上是搜索引擎,关键字是江城丢失女童。   出现了好多条新闻,最近的一条:江城近月多家殡仪馆骨灰盒遗失,均为年龄不超过五岁的女婴。   新闻内容里列出了女婴的遗像几张,狗娃指着其中一张对宁疏说道:“你看,这个,这个就是在我房间里吓唬我那个女娃!一模一样!”   当天下午,宁疏去医院看望傅南生,他已经醒过来,说来也奇怪,送进医院的时候,医生看他都吐血了,显示肯定有内伤,可是具体检查的时候,发现身体居然没有大碍,五脏六腑都是完好。   除了手臂骨折以外,找不出特别致命的创伤,所以傅南生很快就被转到普通病房。   宁疏赶到病房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跟病友下棋。   “噢,你来了。”   宁疏说:“你还记得我?”   傅南生眉眼生得细腻温柔,他笑了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看起来是不记得了,也难怪,那时候不过一面之交而已。   “不用客气。”   傅南生为难地摸了摸额头,说道:“怎么办,本来还想问你要提成,结果你用心头血又救了我的命,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他微笑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都鲜活起来,就像春日里融融的暖阳,烤得人心里热乎乎的。   “提成?”   “当初我建议你开直播赚钱,应该经营得不错,难道不需要给我提成么?”   原来还记得。   宁疏也笑了笑:“三滴心头血,除名生死簿,要真算起来,应该是你给我支付报酬。”   傅南生说:“所以提成就不问你要了,这样,房子我给你申请申请,再降个两万块,如何?”   这家伙,还在琢磨把房子卖给她。   不过宁疏这次来不是为了房子的事,她坐下来,正色问道:“你学过风水?”   傅南生也毫不隐瞒:“会。”   “跟师傅学的么?”   傅南生说:“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一身衰命,干什么都成不了,走哪哪都容易出祸事,若不求个师傅庇佑,活不长。”   的确,昨天的事情,如果不是遇见宁疏,他应该已经一命归西了。   傅南生打量着宁疏,看见她额头上一道绯色的浅淡印记,说道:“你倒是混得不错,天眼都开了。”   “还行。”   “念高中了?”   “嗯。”宁疏点点头,又问:“你多大啊,都在工作了。”   傅南生回答:“今年十九,父母早死,没书念,跟着师傅走南闯北,三十六行当,什么都能干,勉强谋个生计。”   宁疏看出来了,傅南生是很聪明的,若不是这一身衰命,应该干啥都能出头。   “对了,你这些年走南闯北,肯定见多识广,我想问你打听点事情。”   “可以。”傅南生说:“开口费你看着给就成。”   “还要开口费?”   傅南生挑眉:“干咱们这行,大部分时候都靠一张嘴吃饭呢。”   宁疏琢磨,他说得也有道理,看先生问事,都是要意思意思的。   “我也不坑你,你先问,我若能答上来,对你有帮助,再给钱。”   宁疏便问道:“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延年益寿?”   “那可就多了。”傅南生说:“吃补品,不熬夜注意休息,爱护身体多锻炼,都能延年益寿。”   “哎呀,不是问这个,我是说旁门左道的邪法。比如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不见人,修道修仙,或者抽大烟...”   “吃仙丹啊?秦始皇就这么搞过,你看他活了多久?”   宁疏索性直说:“抽烟,抽大烟,有这样的邪法么?”   “抽大烟来延寿数,这说法倒是新鲜,没听过。”傅南生笑了笑:“你见过几个抽大烟的,能活长久?”   宁疏眉头皱起来:“那,女婴骨灰呢?”   傅南生想了想,道:“倒是听过妖孽吸食骨灰,不过那可不是为了活得长久,而是为了修阴体。”   “那是什么?”   “女孩本来体质就属阴性,五岁以下夭折的女婴更是阴上加阴,若是吸食她们的骨灰,用这法子炼成阴体,就可以变得很厉害了,普通人炼不了,妖邪会这样搞,以增进修为。”   宁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傅南生又问:“你怎么对这种事好奇?”   “没什么,就是我弟弟这几天总做梦,梦见有小女孩来找他,还梦见有人抽大烟,我就想说请教请教你。”   “那我给你提供的信息,觉着有用么?”   宁疏想了想说:“我身上也没带太多钱。”   傅南生挑眉道:“好说,你存我电话,给我转账就行。”   宁疏心说,这家伙还真是够精的,她跟他交换了电话,便给他转了两百块过去,反正他自己说的,看着给,给多给少都是心意。    ☆、夜探   当晚三点, 趁着家里人都已经睡着,狗娃蹑手蹑脚跑到宁疏的房间。   宁疏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等着他。   降魔杖,天师印,这是她必须要随身携带的两件法器,其他的就是一些自己画的符纸。她将符纸揣在狗娃的包里,虽然不一定能镇住凶煞, 但一般鬼怪还是会怕这些符纸。   出门之前, 宁疏照例打开了她的直播app, 她刚开直播, 直播间便涌入了几百号人。   【宁宁终于开直播了!】   【嗷嗷嗷!兴奋!想死宁宁了!深水鱼/雷送给你!】   【宁宁,这次我们去哪里探险啊?有鬼吗?】   【我狗哥在么,我想我狗哥了!】   宁疏将手机摄像头对准狗娃, 让狗娃跟网友打招呼,这几年的见鬼直播让模样俊朗而性格怂包的狗娃圈了不少真爱粉。   狗娃清清嗓子, 说道:“大家好, 我是你们狗哥, 这次我跟我姐要夜探灵异地下室。”   【快开始吧!】   【迫不及待了!】   宁疏走出房间,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夜色深沉。   狗娃跟着宁疏亦步亦趋地下楼,来到地下室的小木门边, 木门紧锁着。   “跟我来。”   狗娃带宁疏来到别墅东南面的墙角,墙边有一扇方方正正的排气窗,狗娃将排气窗取下来,空间刚好能够容纳一个成人通过。   “这个窗口直通地下室。”   “行啊, 这都能让你找到。”   “我哪能找到,这又不是我家。”狗娃压低声音解释:“是我梦里面,那个吓唬我的小女孩,她就从这窗里爬出来呢!”   “怪瘆人的。”   “走吧,咱进去探探。”   “走啊。”   两个人都没动。   狗娃说:“你是姐,你先请。”   “怂。”宁疏撇撇嘴,率先钻进了那排气窗。   排气窗里面是一条狭长往下的通道,宁疏在前面爬行得还算比较轻松,不过狗娃体格较大,怕得就艰难了很多。   宁疏提醒他:“别卡住了,不然我可救不了你。”   然而她这句话刚说完,只听狗娃绝望地喊道:“姐~”   【卡住了】   【卡住了+1】   【卡住了 +10086】   【卡住了 +2333333】   【大狗子谁让你长这么壮!】   狗娃还真就卡在这不进不退的位置上。   宁疏将自己书包摘下来扔给他,说道:“包里有瓶老干妈,油倒出来抹抹。”   “姐,你这装备够齐全的啊!老干妈都带着,孝敬你奶奶?”   “再贫试试!”   狗娃立即闭嘴,将老干妈的油抹在卡住的腰臀部位,然后用力蹭了蹭,果然松动不少。   宁疏让狗娃抓着她的脚,她往前爬,拉着狗娃走。   这条狭窄的通风通道本身是往下的轨迹,所以爬得并不算艰难,狗娃挣脱出来之后,也就放开了她。   俩人约莫爬了一刻钟,总算到尽头。   宁疏将通风通道的小窗打开,探头朝着里面望去,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狗娃出来吼道:“老子发誓,再也不钻这玩意儿了!”   宁疏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拿出电筒,打量四周,发现这个地下室很大,有很多房间,而这个房间像是储物室似的,靠墙放着几个柜子。   狗娃跑过去拉开储物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卧槽”一声。宁疏走过去,柜子里放着几个黑色的罐子,殡仪馆用的,连编号都还在。   罐子里有什么,不言而喻。   宁疏强忍住恶心,正要拉开另一个柜子。听见身后有动静,她一回头,就看到奶奶不声不响地站在黑暗中,幽幽地看着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她声音宛如万年的枯木,摧古拉朽,甚至都已经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而她瘦骨嶙峋的模样,佝偻的身影,让她看起来跟干尸似的。   就在这时,宁疏眉心的那一点痣变得绯红。   她所看到的已经不是人形的奶奶,而是...一条半人高的暗红色蜈蚣,张着密密麻麻的百足,滋啦滋啦响。   宁疏鸡皮疙瘩漫上来,想起傅南生说的话,这些女尸对人没有什么用,但是妖孽可以用她们修阴体,增强道行。   看来这位“奶奶”,在已经被这只百足蜈蚣给占了身子。   而狗娃还对着奶奶拿手机直播,并没有意识到任何危险。   “你们在干什么?”   宁疏握紧降魔杖,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我们就是挺关心奶奶,下来看看您。”   “快滚!”   “走也行,这些东西,我也要带走。”宁疏指着那些骨灰盒,她有降魔杖在手,当然也不惧它。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敬酒不吃吃罚酒。”奶奶立刻化形,变成了大蜈蚣,张牙舞爪朝着宁疏扑过来。   狗娃尖叫一声:“妈呀!这是啥玩意儿啊!”   【啊啊啊!】   【大宁宁小心!】   【这场面堪比好莱坞特效!太逼真了吧】   【这蜈蚣都有人高了,几千年的精怪啊!】   宁疏拿出降魔杖冲着那蜈蚣猛力一挥,蜈蚣往后闪躲避开,然而就在一人一妖酣战之时,只听“咔嚓”一声,地下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宁衡韬的声音传来:“妈,你在干什么呢?”   一听见声音,那蜈蚣立刻又变回了奶奶的形态,倒在地上,嗷嗷大叫:“逆反了!逆反了!居然敢对长辈动手!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宁衡韬和叶芙蓉,还有舅舅他们陆续赶下来,舅舅问道:“宁宁,狗娃,你们在下面干什么?”   “他们要杀我啊!”奶奶连忙跑到宁衡韬身后,指着宁疏:“她拿大棍子打我呢!”   宁衡韬瞥见宁疏手里降魔杖,脸色一变:“宁宁,你...”   宁疏冷静地说道:“她不是人,是妖。”   “宁宁,你在说什么呀?”舅妈不解地问:“你是不是迷糊了,她是你奶奶啊!”   “如果她真的是奶奶,为什么那天宁小虎那样敲打木门,哭得撕心裂肺,她都无动于衷,奶奶可是最疼她的宝贝乖孙孙了。”   此言一出,叶芙蓉倒是往边上挪了挪,尽可能远离奶奶,她其实心底早就疑窦丛生,而且从小在农村跟着母亲,她见过不少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宁宁,你是不是生病了。”宁衡韬还是不信:“这就是你奶奶啊!”   “如果你们不信,就过来柜子这里看看吧。”宁疏冷冷觑了奶奶一眼:“看看她干的好事。”   宁衡韬犹疑地朝着柜子走过来,奶奶见势不妙,立刻又化了形,变成了大蜈蚣,朝着离她最近的舅妈扑过去。   “妈!”狗娃尖叫一声,连忙跑过去护舅妈。   舅妈被狗娃扑得摔倒在地,再度睁开眼,发现宁疏挡在他们前面,手里的降魔杖已经戳进了那大暗红色大蜈蚣的身体里。   大蜈蚣吃痛,尖啸一声,连连后退,变回奶奶的模样,倒在地上,嘶着男人的嗓子,连声大喊:“你要杀我,那老太婆也死了!”   它上了奶奶的身,一损俱损,一亡俱亡。   宁衡韬吓傻了,大喊一声:“妈呀!你这是怎么了啊!”   “她不是你妈了!”叶芙蓉跑过来扶起宁衡韬,颤抖的手拿起电话要报警:“这是妖怪!”   “别忙报警。”宁衡韬脑子还是没有转过来:“她是我妈啊!”   局面一时僵持下来,这蜈蚣占着奶奶的身体,如果硬要对付它,先得要了奶奶的性命,谁先动手,谁就是杀人犯,宁疏可不想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   奶奶面目狰狞,防备地看这众人。   宁疏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回头看向狗娃。   “你看我干啥?”   “狗娃,你学鸡叫!”   狗娃不明所以:“啥玩意儿?”   宁疏说道:“不是打小就爱吃鸡脖子吗,快叫两声,学鸡叫两声!”   狗娃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情况紧急,宁疏做事有她的道理,狗娃还是扯着嗓子,学起了公鸡打鸣。   “咯咯咯。”   “咯咯咯。”   .......   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有力。   到最后,饶是在农村生活这么多年的舅舅和舅妈,都不得不感叹,狗娃学公鸡打鸣,学得还真像啊!差点都分不出来到底是狗娃在叫,还是真的有公鸡在叫。   就在这时候,奶奶突然全身颤抖起来,像是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全身瑟缩着,在地上爬,东逃西窜,想要躲避什么东西。   然而她身体太大了,哪儿都躲不了,终于,那蜈蚣从奶奶的身体里飞了出来。   “妈呀!”宁衡韬尖叫一声:“好大的虫子啊!”   宁疏眼疾手快,在那蜈蚣一飞出来的电光石火间,冲过去一棍子敲在了它的脑袋顶上。   那蜈蚣霎时间落地,动弹不得,成了一只僵死之虫。   它的体格也迅速缩小,便成了一只巴掌大的死蜈蚣。   狗娃跑到那蜈蚣面前,伸手拎起它:“喝,就一破蜈蚣,我还对付不了你了?”   狗娃打小就爱玩这些虫子,死在他手里的虫子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了,宁疏以前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本事,吃了这么多年鸡脖子,普通虫子怕他,没想到这成了精的蜈蚣妖,竟然也怕他。   “别得瑟了。”宁疏说:“我看这蜈蚣道活了只怕不下百年,拿回去给外婆泡黄酒喝,算是你的孝心。”   “成!”   而奶奶此时此刻全身绷紧,身板猛地一挺,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外。   宁疏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地下室的门口,不知何时,幽幽地站了两名黑衣阴差。   奶奶的命数,尽了。   那两名阴差都已经认识宁疏了,她可是三番两次从他们手里夺人,他们还惹不起的人物。   一名阴差拖长了调子,不阴不阳地喃道:“持牒出醴都,勾魂不含糊。”   另外一名阴差立刻接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人敢等四更鼓!”   宁疏摆摆手:“行了别念了,每次出场都是这套,你们带她走吧,这次我不拦着。”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今天的评论都有红包拿哦! ☆、开学   奶奶的横死, 柜子里的骨灰盒,以及狗娃手里那条僵死的蜈蚣,这一切都没有办法对警方解释。   宁衡韬被带去警局解释了很久,说这一切都是他的母亲所为,听信了妖道的谗言佞语,花大价钱请人从殡仪馆里偷来骨灰盒, 本以为可以延年益寿, 却不曾想是为妖邪做了嫁衣。   警方虽然很难相信宁衡韬的话, 可是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跟宁衡韬有什么关系, 殡仪馆那边被奶奶收买的工作人员的证词也证明了宁衡韬的清白,所以警方只好放过宁衡韬,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天晚上实打实的捉妖直播, 让宁疏的未来直播间粉丝暴涨,仅仅是那一夜就收获了两万块的打赏收入。   宁疏将这些钱全部存起来, 现在她的存款将近一百万, 在奶奶的丧事之后, 舅妈拍板决定, 房子就买傅南生对手头的那一幢,傅南生又给他们申请了优惠的价格,最终一百七十万定下来, 先交一百万的首付,宁疏将钱全部拿出来,舅舅和舅妈也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存款十万元贡献出来,不过宁疏没有同意, 她让舅妈留着这钱做生活费用。   舅妈不好意思,不过宁疏很坚持,她挣钱容易,而且快,仅仅三年就挣够了一百万,还是在农村,现在来到城里,挣钱会更加容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们要有立足之地。   房子买好之后,宁疏又请装修公司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一个精装修。   时光一晃而逝,开学季到来,第一天上学,狗娃骑自行车载着宁疏去学校,自行车是宁衡韬给狗娃买的,虽然姐弟俩第一个学期都要住校,不过有自行车总归要方便很多。   “到了新班级,别跟着城里那些二世祖少爷鬼混,自己好好学习,你爸妈可都是为了你才背井离乡来城里打工。”   路上,宁疏絮絮叨叨地叮嘱狗娃:“别又死没出息,到处认大哥。”   “哪能啊。”狗娃乐呵呵笑道:“大哥能有我姐厉害,我就跟着我姐混!将来顶有出息!”   “哎,红灯!”宁疏话音未落,哐啷一声,狗娃的自行车撞上了前面横过的一辆黑色轿车。   狗娃跟宁疏同时摔倒在地,宁疏揉着自己的屁股,疼得龇牙。   狗娃倒是没怎么伤着,紧张地跑过来扶起宁疏:“姐,你没事吧!”   宁疏摆摆手,倒是没什么大碍,抬头看向那辆轿车,好家伙,保时捷卡宴,车门让狗娃的自行车直接撞出个窝窝。   宁疏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狗娃也感觉到了不妙:“姐,这车看起来很厉害啊。”   宁疏叹息一身:“是的,相当厉害,把你卖到夜总会都赔不起。”   狗娃闻言,脸色大变。   “哎哟”一声,这货直挺挺倒下来:“我不行了,头晕,好晕啊!”   “喂。”   宁疏无奈地看着他,好歹她当年也是演艺圈出来的,一眼就能看出,狗娃这是在装蒜。   小伙子反应够机灵的。   墨色的车窗里,陆铮勾着狭长桃花眼,看着外面演得声泪俱下的姐弟俩,嘴角不禁扬了扬,就在司机正要下车的时候,他喃了声:“注意态度。”   “是,少爷。”司机立刻明白了陆铮的意思。   狗娃眯着眼睛,见司机一下车,连忙“哎哟哎哟”叫唤得更厉害。   宁疏见司机下车,连忙说道:“这位先生,对不起,不小心撞了您的车,要多少钱,我们赔你。”   然而司机当然一眼就看出地上那人是装的,不过既然少爷有吩咐,他也不好为难他们,于是说道:“车是有保险的,不用担心。”   闻言,狗娃重重松了口气。   不过司机立刻又道:“不过事故责任在你们,赔偿肯定是免不了的。”   宁疏其实也没想逃避责任,毕竟是狗娃眼神不好,撞了人家的车,保时捷呢,指不定车主心痛成什么样子。   宁疏说:“你放心,该赔我们还是会赔的。”   “这样就好了。”司机笑了笑:“现在我们少爷赶时间,如果您方便请留下联系方式,到时候会联系您赔偿事宜。”   宁疏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下来递给司机,又问了一句:“那个...可以分期吗?”   “具体事宜,少爷会与你联系。”司机上了车,将纸条递给陆铮。   陆铮修长的指尖捻着那张纸条,目光收敛,渐渐转了深。   保时捷扬尘而去。   宁疏推起自行车,踹了狗娃一脚:“干的好事,撞什么车不好,逮着人家保时捷撞!”   狗娃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担忧地问:“姐,这得赔多少钱啊?”   宁疏说:“没个几十万下不来吧。”   狗娃捂胸惊恐:“那怎么办!”   宁疏一巴掌拍他硬邦邦的胸部,没好气说:“把你卖到夜总会当脱衣舞男。”   狗娃骑着自行车载着宁疏进入校园,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同学的目光,主要是宁疏清美动人,坐在英俊帅气的狗娃车后座,怎么看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抓人眼球。   俩人刚走出自行车车棚,就看到不远处那辆保时捷卡宴停在教学楼下。   “姐,又追上来了!”   宁疏皱着眉头,看着车门打开。   陆铮穿着规整的白色衬衣,从车里走出来,阳光洒在他的肩头,清爽俊逸。   宁疏愣住。   怎么是他!他怎么也在来江城一中?   “姐,那人...不是屁股上有胎记那个!”   狗娃话没说完,宁疏一个眼神叫他闭嘴。   就在陆铮下车的那一瞬,周围女生全都停下脚步,豪车做背景陪衬,他帅得很有底气。   宁疏心里冷嗤,怎一个牛逼了得。   “走了。”她拉着狗娃,顶着陆铮的灼灼目光,朝着教学楼走去。   她不怕,怕什么,别说陆铮不一定记得小时候见过几面的事,就算记得那又怎样,她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完全不用怂。   宁疏的班级跟狗娃不同,宁疏在二班,狗娃在十二班。   让宁疏安心的是,陆铮和她不在一个班。   班上同学都还算友善,新开学大家聊得都比较有劲儿,晚上宁疏回到宿舍,认识了她的几个室友。   “我叫易秋,易中天的易,秋天的秋。”宁疏对床穿格子裙的淳朴女孩率先自我介绍:“以后请大家多指教了。”   “同在一个宿舍,大家相互帮衬照顾,最重要的是,要团结起来。”一个短发的女生说道:“对了,我叫杨晴,我想当寝室长,为大家服务。”   “行啊。”另一个长头发,看上去挺会打扮的漂亮女生道:“我叫方若云,我是江城本地人,以后江城吃喝玩乐,我带着大家。”   “行!”   相互认识之后,大家裹在被窝里天南地北聊着天,很快,话题不知怎么扯到灵异事件上来,大家居然对这个话题相当感兴趣,开始讲述各自生涯中听到的灵异故事。   这时候方若云说:“你们这都是瞎编的,不算啥,我要讲的故事是关于咱们学校的,你们可能不知道,咱们学校以前是坟山,推平了建的学校,当时好多无主孤坟找不到人认领,就胡乱挖了个坑埋在学校的后门小山坡上。”   “后来传说,三年前有位学姐,深夜了要出门,她的男朋友在楼下等她,来人本来是要去幽会,那位学姐住在五楼,可是当她下到四楼以后,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了。”   易秋连忙问:“什么叫走不出去了?”   “比如你下了四楼,不是应该到三楼么,可是学姐下了四楼,却还在四楼,原地打转呢!”   “好可怕!”   “是啊,当时学姐很惊慌,她一口气往下跑,跑了十多层楼,却还在四楼原地打转,后来她趴在楼道口的窗户往外望,他男朋友就在楼下等她,都等了半个小时了,一个劲儿叫她下来,可是学姐根本下不去!”   这时候宁疏淡淡道:“应该是遇到鬼打墙了。”   “哦!我知道鬼打墙。”杨晴连忙道:“就是在夜晚郊外走路,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处走,老在原地转圈。”   宁疏道:“遇见鬼打墙,如果不是特别厉害的东西,骂两声或者吐口唾沫,就能破。”   “宁宁,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外婆是风水先生。”宁疏说:“我跟着学了些东西,稍微懂一点。”   方若云说:“故事还没完呢,他男朋友以为学姐玩他呢,这大晚上的,索性就不等了,一个人离开,结果...第二天在宿舍楼前发现了学姐的尸体,学姐跳楼了。”   杨晴和易秋倒抽一口凉气:“真的假的!”   “这件事,是学姐男朋友说的,他说他一直在楼下等,时不时看见学姐从四楼的走廊窗户往外探头,可是他当时没有多想,以为学姐耍他。后来他把这件事如实告诉警方,学姐死亡的版本就传得神乎其神,这只是众多灵异故事版本中的一个。”   “算了算了,别讲了,睡觉吧。”杨晴说:“再讲我都睡不着了。”   很快,大伙都睡意朦胧,于是相互道了晚安,也就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地图啦。后面就是男主追妻日常233 ☆、引蛇出洞     宁疏入了梦, 却不知道多久,突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她看了时间,现在不过凌晨一点。   生物钟是有规律的,以前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醒过来,可是刚刚不知为什么, 突然惊醒, 没有一点征兆。   就在这时, 她敏锐地察觉到, 走廊里传来了走路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   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相当规律。   奇怪, 这个时间谁会不睡觉在外面游荡?   宿管阿姨吗?   没理由啊,都凌晨了, 她的工作也早该结束。   脚步声又渐渐近了。   宁疏仔细倾听, 脚步声停了下来, 就停在她们宿舍门口。   有猫腻。   她掀开被子, 朝着宿舍门望去。   门外走廊的灯光透过门底缝隙射进来,分明看到有人站在宿舍门口!   她心里“咯噔”一下,都这个点了, 谁会在她们宿舍门外站着!   这时候,宁疏看到对床的易秋也坐起身来,她对宁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人在她们宿舍门口站了约莫五分钟,终于离开。   咚、咚、咚、咚。   脚步声渐渐远去。   杨晴颤抖的声音传来:“你们, 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原来方若云也醒了过来:“刚刚那是什么?”   “不知道。”   后半夜,几个女生都没睡好。   后来连着几天晚上,约莫是在凌晨一点的时候,女生们都能听到宿舍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不仅仅是宁疏她们宿舍,其他宿舍的女生都表示,有听到过这声音。   易秋去问了一楼的宿管阿姨,阿姨说她晚上十点就锁宿舍大门了,每晚也会照例巡逻宿舍楼,不可能又小偷或者其他人混进来,多半是听错了。   宁疏却摇头:“不是小偷。”   她本能地感觉,可能不是人。   当天晚上,宁疏将用朱砂画好的黄符纸贴在了寝室门口,易秋她们还有些不相信,问她:“这能有用吗?”   “有用没用,试过了才知道。”   于是那天晚上,她们一直等到深夜两点,再也没有听到脚步声了。   因为宁疏符纸的保护,她们睡了几天晚上的安稳觉,对宁疏的本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课,方若云从教室外面跑进来,对易秋宁疏她们道:“我问过了隔壁宿舍和对面宿舍的女生,她们这几天晚上还是能听见脚步声。”   “也就是说只有我们听不到?”   “肯定是因为宁宁的符纸的缘故,太神奇了!”   “什么符纸啊?”前排的女生转过头来问,易秋便把宁疏画的朱砂符的事情说了。   那女生战战兢兢问宁疏:“能不能也给我们寝室画一个,我们被那脚步声折磨得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宁疏看她,她眼睛上还挂着两个厚厚的黑眼圈。   她毫不犹豫便画了一张给那女生,让她晚上将符纸贴在宿舍门口,那女生照做以后,第二天早读课便兴冲冲对宁疏道:“脚步声真的没有了!”   宁疏解释:“这符纸是镇邪的,一般的邪祟还是能够镇住。”   于是经过那个女生的宣传,又有好几个寝室的女生跑到宁疏这里来求符纸,她们也不白求,每次来都会拎一口袋水果和零食,导致宁疏的403寝室仓粮满溢,杨晴开玩笑说,这食物储备都可以过冬了。   相安无事的几周后,四楼宿舍门上的符纸全部让学校巡逻的宿管给扯了下来,不准贴了,每个寝室墙上贴符纸,宣扬封建迷信,很不像话。   虽然同学们去宿管阿姨那里抗议了好几次,可是阿姨不为所动。   说来也真是诡异,自从撕下那符纸以后,脚步声竟然又回来了。   每晚深夜那咚咚咚的脚步声,刺激着同学们脆弱的神经。   终于有一晚,易秋回宿舍,神秘兮兮地对室友们说:“昨天晚上,409的女生在那脚步声过来的时候,打开门往外看呢!”   “我去,胆子太肥了吧!”   方若云和杨晴连忙凑过来,好奇地问:“她们看到什么了?”   易秋卖了个关子:“你们猜?”   “哎呀!你快说啦!”   易秋说:“什么都没有看到!走廊里什么都没有!”   “啊!”方若云惊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呢,不过我又去三楼和五楼打听过了,她们晚上可没听到过什么脚步声。”   杨晴说:“意思是,那脚步声只在我们四楼出现?”   “是的。”   “太诡异了吧。”   当天晚上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宁疏也开了宿舍门,不出所料,走廊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暗黄的灯光照着白惨惨的墙壁,穿堂风嗖嗖的,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周六,宁疏约了傅南生见面。   傅南生出院了,不过手臂骨折,还吊着绷带。   “看你最近气色不大好。”傅南生坐在绿荫掩映的沙发里,打量着宁疏:“还有黑眼圈。”   宁疏见傅南生气色倒是不错,阳光斜入落地窗,洒在他的肩头,勾勒着他分明的轮廓,衬得他皮肤越加白皙。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帅,而且是和陆铮完全两种不同的帅。   他更偏阴柔,就像阳春白雪,像湛蓝天空下的巍峨雪山。可是陆铮,更像是地狱里灼灼燃烧的火焰,一个眼神,都能把人烧成灰烬。   “你最近气色很不错嘛。”   “最近养伤,不用工作,气色当然好。”   宁疏点头:“人生最快意事,莫过于睡到自然醒。”   傅南生嘴角挑起一抹笑:“妹妹,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最快乐的事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跟喜欢的人,永远睡不醒。”   污了污了。   宁疏心说,谁妹妹呢,论心理年龄,你还得管我叫一声姐。   “我今天找你,是有事想问你。”   “得,有事儿才会找我见面。”   宁疏说:“当然,你这人分分秒秒都是钱,没事儿我哪敢耽误您老时间啊。”   傅南生抿了口咖啡,浅笑:“埋汰我呢。”   “哪敢哪敢。”   “说说吧,你有什么事。”   宁疏将宿舍楼脚步声的事情告诉了傅南生,却不想傅南生听过之后,笑说道:“不过一只跑出来吓人的小鬼,你还特意来问我,怕不是为了问事,只是随便诹个借口,想见我吧?”   宁疏眨巴眨巴眼睛,嚯,这人够自恋的。   “主要是,它又不肯在我面前现身,没踪没影的,每天晚上出来吓唬同学们,挺烦人...”   宁疏瞅着傅南生脸色笑意加深,她决定,闭嘴。   这家伙真以为她是为了见他,才编了这个借口约他出来喝咖啡?   傅南生也不逗她了,既然她来问,他便给她回答:“我估摸着,那东西是怕你,不敢现身。”   “怕我?”   当然,以你现在开天眼,又有降魔杖在手,一般的小鬼小妖,哪里敢惹你。”   “它总不现身,我也没法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它东躲西藏,宁疏也没有这个时间精力跟它捉迷藏。   傅南生神秘一笑:“说起来,我倒是有办法,可以叫它现身说法。”   “又要花钱买,对么?”   “你这人,怎么开口闭口都是钱呢?俗气。”   宁疏笑了:“你还恶人先告状,哪次我找你问事情,不是先谈价钱。”   傅南生想了想:“也对,毕竟咱们这关系,也不算亲近,连朋友都不是。”   “所以要多少钱?”   “这次我不要你的钱。”   “那你...”   “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傅南生很喜欢笑,笑起来眼角有涡,很好看。   “交朋友。”宁疏想了想:“行啊。”   “我是说真的哦,守望相助的那种好朋友。”傅南生强调了守望相助四个字。   “我会帮你解决很多不懂的问题,但是我有难,你也要竭尽全力帮我。”   宁疏知道,傅南生命格薄弱,运道差,需要做一个藤蔓子,依附于人,才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傅南生懂得多,脑瓜子也聪明,很多时候,宁疏遇到疑惑,还真的可以向他请教。   而以她的本事运道,若要庇护傅南生,也不算难事。   一举两得。   她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傅南生:“没问题,咱们现在是好朋友了,以后守望相助,各自安稳。”   傅南生说:“既然是好朋友,以后肯定少不了经常见面,一块儿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你有时间吗?”   宁疏想了想,说:“可以啊。”   傅南生挑挑眉,心里还挺舒坦:“关于宿舍楼诡异脚步声的事情,我有一个法子,叫引蛇出洞。”   ...... ☆、第42章 请来笔仙   傅南生给宁疏的引蛇出洞法,是请笔仙。   请笔仙能够把周围的未知力量吸引过来, 在宿舍楼请笔仙, 最有可能请来的仙儿,就是脚步声的制造者。   所以在当天晚上, 几位室友又谈到了四楼脚步声的事情的时候,宁疏便提议:“要不,我们请笔仙问问?”   “可以哎!”   “刺激!”   宿舍里几个女生胆子都挺大的,喜欢干这种冒险的事情, 所以对这个提议,一拍即合。   只是方若云还有些忐忑:“请笔仙, 会不会挺危险的?”   宁疏道:“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什么事。”   就算出意外了,她也能应付得来。   易秋说道:“我以前玩过, 就由我来准备。”   宁疏也拿出手机,打开直播app。   【宁宁晚上好!】   【端板凳】   【宁宁今晚我们去哪里啊?】   宁疏说:“大家好, 今晚我们宿舍请笔仙。”   【笔仙我以前请过,超恐怖的!】   【不过我觉得有宁宁在, 什么危险都能化险为夷。】   晚上十二点刚刚过,易秋便关了灯,点上了蜡烛。   蜡烛的灯光闪烁幽微, 映照这四位女生白皙的脸庞。   她们分别坐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面前摆放着一张 A4白纸。上面写着   “是”“否”两个大字。   四个人右手背对著对方右手背, 将手指一上一下两两穿插在一起, 手指中间一起夹住笔。   易秋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准备好我们就开始。”   “准备好了。”   “OK。”   易秋以前玩过,所以熟门熟路,喃喃道:“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   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几个女生四目相对,握住的笔没有分毫动静。   易秋继续念道:“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直到她念第三遍,突然一阵风撩开窗帘,蜡烛光影闪烁不定,每个人心头泛起凉丝丝的寒意。   突然,四人上下紧握的笔,动了!   笔开始在纸上画圈,一圈又一圈,越来越快,停不下来。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紧张得快要爆炸。   这时候,易秋喃喃问道:“笔仙,是你了吗?”   笔缓缓移动,滑到那一个“是”字,围着它画圈。   易秋定了定心,继续问道:“请问你是神,还是鬼?”   “干嘛要问这么可怕的问题啊!”方若云声音都在颤抖。   易秋不理她,继续道:“如果你是神,请写1,如果是鬼,请写2.”   这时候笔尖缓缓移动,写了一个:2。   除宁疏以外,几个女孩都或多或少害怕起来,杨晴说:“要不,我们把它请走吧。”   这时候宁疏却说道:“每天晚上宿舍门外的脚步声,是你吗?”   笔尖围绕着“是”,画圈。   杨晴惊讶无比,尖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不能这么问!”易秋打断杨晴,喃喃道:“笔仙笔仙,请问你需要我们帮忙吗?”   这个时候,笔缓缓挪动,挪到了宁疏的面前,停下来。   三人同时望向宁疏。   宁疏看着面前的笔,问道:“你要我帮忙?”   笔在她面前画了个圈。   果然,这笔仙是来找她帮忙的。   “我拒绝。”   这回换易秋她们三人惊讶了,宁疏居然敢拒绝笔仙?   宁疏的的确确是拒绝了她,她冷声道:“打听打听,我宁疏在着阴阳路上的名头,求我办事,管他是人是鬼,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好言相请,还要看我当天的心情,如今你倒好,跑我们学校来装神弄鬼吓唬人,这样不知好歹,我又岂会帮你!”   还真不是宁疏傲气,这些年宁疏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至少答应了下来的事情,还真没有办不到的,有口皆碑。对有钱的人,十万几十万不算多,对于穷人,十块八块也不嫌少。   总而言之,全凭宁疏的心情。   如今,她不乐意帮这不知好歹跑出来吓人的笔仙。   在宁疏说完这番话以后,窗外吹来一阵冷风,蜡烛骤然熄灭。   室友们吓了一大跳,易秋颤声道:“笔仙生气了。”   蜡烛重新亮了起来,但却不是暖光,而是冷光。   杨晴率先发觉:“方若云不对劲!”   果不其然,幽冷的光芒中,方若云垂着脑袋,身上透出黑白的色调。   只听她喃喃道:“是你们请我来的,是你们请我来的...”   声音已经不属于方若云,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声。   宁疏毫不惧怕,她直接扔了笔,刚正有力地呵斥:“请你来又怎样?便是诸天神佛,只要我天师印在手,便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区区小鬼,我便请不得你?”   “呜...呜呜呜。”   方若云嘤嘤哭泣起来,倒显得是宁疏欺负她似的,易秋她们看傻了眼,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方若云。   “你走吧。”宁疏冷冷说道:“不准再出来吓唬我的同学们,如果你表现不错,兴许哪天我心情不错,还能出手帮你。”   她话音刚落,蜡烛骤然熄灭,房间恢复了正常,窗外也不再灌入冷风。   几人松开笔,方若云颤声问:“走...走了么?”   易秋道:“走了。”   杨晴看向宁疏,摇着头难以置信地说:“宁宁,你刚刚真是太帅了!”   易秋也道:“是啊,从来都只有笔仙出来吓唬人,捉弄人的,没想到你居然敢拒绝笔仙!那一席话,你说得太帅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其实宁疏心里,是有些小膨胀,不过这点膨胀,不伤大雅,她只需依着本心行事,不去害人,便可问心无愧。但是如果别人要犯到她的头上,她依旧不会轻易放过。   就像这笔仙,一开始装神弄鬼来吓唬同学们,宁疏请她来问明真相,它坦白需要宁疏帮忙。   至于帮或者不帮,那由宁疏决定。   “可是,那个笔仙真的不会报复吗?”   宁疏一边看当晚直播收益,漫不经心道:“它不敢。”   当晚直播,她的收入突破了最高记录,直播一晚就赚了9000块,她将这些钱全部转入了自己卡内。   当天晚上,走廊的脚步声便消失了,而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同学们都睡了个安安心心的好觉。   易秋嘴巴大,告诉了同学们他们请笔仙的事情,全靠了宁疏的气势,才把那吓人的东西赶走。   同学们对宁疏也是刮目相待,客客气气的。   当天下午,宁疏主动约了傅南生见面,跟他汇报事情的进展,顺便一块儿吃个饭。   既然要当朋友,就应该多出来聚聚。   宁疏上一世挺内向封闭,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什么知交好友,这一世她决定改变这种性格,多结交些朋友。就像外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真情真性,道上朋友多,朋友有事儿她义不容辞出马相助,当然她遇上麻烦,朋友也是振臂一呼前来帮忙。   在这个圈子里,朋友间的守望相助,是绝对必要的。   傅南生在校门口等宁疏,宁疏跟易秋和方若云道了别。   易秋花痴地看着傅南生:“宁宁,那个帅哥是在等你啊!”   “帅哥?”   “就是树下那位!我老远就注意到他了!”   易秋指着傅南生:“他好帅啊!”   方若云道:“如果再配一辆豪车,就更帅了!”   宁疏笑了笑:“那是我朋友,你们想认识他的话,可以一块儿。”   “真的吗真的吗?”易秋露出痴汉脸,方若云连忙将她拉走:“行啦,你们俩既然早就约好,我们就不来当电灯泡咯,下次吧。”   其实宁疏是无所谓的,反正她跟傅南生也是仅仅作为朋友的交往而已。   既然是宁疏请客吃饭,傅南生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带她去了江城最有名的一间西餐厅。   西餐厅环境优雅,气氛颇具小资情调,席间还有钢琴师演奏音乐。   落座以后,宁疏道:“你可以啊,这样压榨我。”   傅南生将餐巾妥妥帖帖给宁疏铺好,说道:“哪能,你不是刚进城吗,我想着,这家的牛排做得好,带你来尝尝。”   宁疏哼了声,跟他入了座,俩人天南海北聊了会儿,宁疏得知了傅南生的身世,他从小跟着师傅长大,不知道父母是何人,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师傅待他相当严厉,教会他不少本事,分金定穴,看宅入户,理气布局,造风水...他都会。   “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龙江花园无所事事,其实并非无所事事咯。”   “嗯,我在看这些所谓的风水先生怎么忽悠人。”   宁疏笑了起来:“学到了么?”   傅南生理所当然点点头,目光深沉地看向宁疏:“倒是跟你学到不少,一张利嘴挺能折腾。”   “嘁,当先生的,全凭一张嘴混口饭吃,当然要会说才行了。”   “有道理。”   而在这时,西餐厅门口,宁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她连忙起身,讶异道:“叶英俊,你怎么来了?”   果不其然,进来的人,正是一身运动衫的狗娃。   “哦,我大哥请我吃饭呢。”   “大哥?”   “嗯,我新拜的大哥。”   宁疏脸色顷刻沉下来:“瞧你这狗改不了吃shi的出息,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不是...姐,我大哥他很好的...”狗娃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宁疏看到一身白衬衣的陆铮,自西餐厅旋转门,走了进来。   身长玉立。   他轻轻拉了拉衬衣领口,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望向宁疏。 ☆、第43章 童子尿   宁疏跟陆铮隔着餐厅, 遥遥相望十秒之久。   狗娃大咧咧拉着陆铮跟宁疏介绍:“姐, 这就是我大哥,他叫陆铮,你还记得么,上次咱们在宵夜街遇见他,你还算出来他当晚会出车祸, 你还把他屁股上有胎记的事情都算出来了!”   宁疏:......   怎么办, 巨想打人!   傅南生看向陆铮,刚陆铮也恰好打量他, 两个男人对视着, 眸子里波澜迭起。   “姐, 你跟这个哥哥在约会?”狗娃像是抓到宁疏小辫子似的,大喊道:“早恋啊!我要告诉外婆!”   宁疏真想冲上去揍人了!   傅南生问宁疏:“...你弟弟?”   “嗯啊!”狗娃很自来熟地坐过来, 跟傅南生握手:“我是她姐。”   傻逼。   “你是她姐?”   狗娃才反应过来, 哎哟哎哟笑了声:“她是我姐, 口误口误。”   “对了,你们要不要过来一块儿坐。”   不需要傅南生邀请, 狗娃已经自觉地坐了过来, 还对陆铮道:“大哥,咱们一块吃饭吧,我姐人超nice的,你们认识认识, 上次还是我姐救了你呢。”   “……”   “嗯。”陆铮已经坐到了宁疏的身边, 宁疏连忙往边上挪挪。   狗娃自然而然坐在了傅南生身边。   服务员过来点餐, 陆铮要了一盘西冷牛排,狗娃看不懂菜单上的英文,索性也跟陆铮要了同一份。   “请问先生,牛排几分熟,什么口味?”   “几分熟,当然是熟透了才端上来啊,口味,就要最辣的口味。”狗娃理所当然地说。   宁疏努力抑制住想把这家伙一脚踹飞的冲动...   就在服务员正要详细询问的时候,宁疏开口道:“七分半熟,黑椒口味,麻烦切成三块份,谢谢。”   陆铮从不吃全熟的牛排,也不吃五分熟,七分半,刚刚好,黑椒口味,他多年不变的习惯。   陆铮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宁疏的眸子里多了些意味,宁疏却浑然不觉,还在用眼神威胁狗娃,让他规矩点。   陆铮嘴角漫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浅笑。   牛排端上来,陆铮安静而从容地吃着,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宁疏坐在他身边,自然也是敌不动,我不动。   哐铛,叉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   陆铮也弯下腰来,他佯装帮她捡叉子的样子,却并没有伸手,而是在宁疏手指尖触碰到叉子的瞬间,陆铮突然凑过来,快速在她的脸颊印下一个吻。   宁疏猝不及防,愣住。   他亲了她一下!   转瞬即逝,轻柔就像羽毛拂过脸颊。   而陆铮已经捡起了地上的叉子,放到桌边,淡定地招呼服务员,换一副刀叉。   宁疏隔很久,才坐起身,脸色微红。   刚刚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完全没反应过来,现在脑子都是嗡嗡的。   心乱。   而陆铮反倒像个没事人,刚刚进来的冷硬脸色,也缓和了很多,意态悠闲开始吃牛排。   轻薄她。   宁疏的脚,落到陆铮的鞋边,狠狠踩了他一脚。   这一脚力道很大,陆铮的脸顷刻就涨红了,然而,他还稳得住,保持淡定,没让人察觉。   狗娃问傅南生:“南生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恢复。”   “那天说来也巧,我姐刚刚算出陆大哥会出车祸,让他别去赛车呢,陆大哥走后,你就出事了。”   傅南生看着正对面的陆铮,眸色略带了些微深意。   是啊,太巧了。   陆铮若无其事继续吃牛排。   良久,傅南生解释道:“那日我天星反冲,不宜出门,只是后半夜太饿了,受不住,出去买点宵夜。”   宁疏道:“天星反冲,绝对不可以出门的,你下次要注意了,尤其是你这运道又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被陆铮打断:“人家冲不冲,你操哪门子心。”   宁疏不爽道:“救人一命,我攒阴德!”   “对了,姐,拜大哥这个事,你可别告诉我妈。”   “你还说呢,上次王育成的事,还没涨够教训?”   “不是的,陆大哥跟王育成不一样,他对我很好,我刚到班上被人欺负的时候,他还帮我出头,现在班上没人欺负我了。”   宁疏放下刀叉,问道:“谁欺负你,怎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有啥用?”   “我是你姐,有事你当然应该跟我讲。”   狗娃笑说:“有陆大哥,现在已经没事了,他对我很好,班上人都听他的话。”   宁疏知道,城里人有些就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看不起村里来的,宁疏之前就担心狗娃在班上被歧视受欺负,只是最近忙宿舍楼脚步声的事情,一直没来得及问他。   陆铮换了个坐姿,眉毛微挑。   宁疏咬了咬牙,还是说道:“谢谢你。”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怎么谢?”   “这顿饭我请你。”   “行。“陆铮点点头,叫来服务员:“松露,鹅肝,鱼子酱,松茸各一份,对了,79年的拉菲一件。”   宁疏:......   指着贵的点啊!   她有点心疼小钱钱:“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你。”   陆铮嘴角勾起一抹从容的笑意:“吃不完,打包带回去当宵夜。”   宁疏撇撇嘴。   撑死你。   晚饭的后半程,宁疏跟傅南生讲了笔仙的事情,傅南生看着宁疏眉心红痣,说道:“你现在的段位,出场费还不低,那小鬼有事相求,轻易请不动你。”   “倒也不是钱不钱的,就是它吓唬人这行为很讨厌。”宁疏道:“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没再出现了。”   “它没这个胆子。”   俩人如朋友般随意聊天,陆铮插不上话来,很不满地说:“当什么不好,要当神棍。”   “神棍怎么了?”宁疏不爽。   “神棍最后会怎样你不知道?”陆铮固执地说:“家里请过几个先生,最后都没好下场,虽然赚的多,但吃的是身体本钱。”   宁疏都要差点以为陆铮是在关心她了。   “那是因为你家的先生,干的都不是好事。”宁疏冷哼一声:“像我外婆这一辈子,降妖伏魔匡扶正义,还能活到九十九!”   “所以你外婆现在还在农村。”   “农村怎么了,你家三代以前不是农村人?”   “还真不是,民国时期我陆字号的商户已经遍布上海广州天津卫。”陆铮冷笑:“建国后远赴英吉利,九十年代回来,重整旗鼓,便是你今天看到的陆氏集团。”   “......”   是是是,你牛逼,你全家都牛逼!   惹不起,总躲得起。   话题终于聊崩了,大家伙也都默默吃饭。   完事之后宁疏拿了钱包去前台结账,随即傅南生也走了过来,说道:“我请你。”   “别啊,说好了我请。”宁疏道:“而且我弟还来了。”   还带了他新拜的干大哥,干大哥点了一桌食物还要打包带走。   这顿饭说什么也该宁疏结账。   傅南生压低了声音道:“这么多人,给我个面子,下次只有你跟我,你再请我。”   宁疏看了看不远处的陆铮和狗娃,恍然明白了傅南生的意思,有男人在,还叫女人请客,实在不像话。   更何况宁疏还是学生,傅南生却已经在工作了。   宁疏犹豫着,终于还是同意了。   傅南生拿出信用卡,然而前台却礼貌恭敬地说道:“先生,这一顿饭不用付款。”   “不用付款?”宁疏惊呼:“为什么?”   “因为这家西餐厅,也姓陆。”   陆铮从宁疏身边经过,看了看狗娃:“走了,弟。”   “好勒!陆大哥等等我!”   狗娃抱紧了陆土豪的大腿,屁颠儿屁颠儿追了上去。   宁疏跟傅南生对视一眼,颇为无奈地耸耸肩。   …财大气粗。   -   宁疏准备要再请一次笔仙,这一次,她准备帮她了,念在她这段时间还算老实的份上。   几天后的某个早上,宁疏把狗娃拉到男厕所门口,给了他一瓶农夫山泉。   “匀点童子尿给我。”   童子尿阳气重 ,是冲邪镇鬼的好物,小时候,外婆就经常让狗娃给他尿童子尿。   狗娃老脸一红:“我早上撒过尿了。”   取这童子尿也有讲究,要清晨的第一泡尿,阳气最重。   宁疏拍了拍他脑袋:“我昨晚不是吩咐你,给我憋着,来学校再尿吗?”   “这哪能憋得住啊!”   “那咋办?”   狗娃说:“要不等明天,明天早上我尿的时候,给你接一瓶。”   “服了你这臭小子。”   俩姐弟正说话间,狗娃看到陆铮慢悠悠溜达过来,目光有意无意往宁疏身上使。   狗娃连忙道:“有了,我去问问陆大哥尿过没!”   “喂!你别!”宁疏还没来得及阻止,狗娃已经一蹦一蹦跑了过去。   神了,居然去找陆铮要尿。   宁疏注意到,陆铮听了狗娃的话,莫名居然老脸一红。   宁疏假装望天,有些不自在。   而后陆铮竟然接过了狗娃手里的矿泉水瓶,走进了男厕。   狗娃说:“你看我陆大哥,爽快吧,说给就给了。”   宁疏有点无语,狗娃这傻逼,居然敢去问陆铮要童子尿,要是换了上一世的陆铮,指不定让人五花大绑把他扔河里去了。   宁疏说:“你让他尿了也没用,我要的是童子尿,就陆大少爷那作风,还能是童子?”   “我是。”   一个低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宁疏汗毛竖起。   陆铮走过来将瓶子递给宁疏,一本正经说:“如假包换。” ☆、第44章 我会娶你   宁疏跟舍友们又请了一次笔仙,   “笔仙笔仙,若要与我续缘, 请在纸上画圈。”   这次, 易秋只念了一遍,笔仙便来了,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宁疏朗声道:“看在你这段时间还算安静, 我就帮你这一次,你想让我做什么?”   易秋说:“宁宁,不能这么问。”   “那怎么问?”   杨晴解释:“要一步一步引导笔仙, 因为笔仙不能说话, 只能回答是和不是。”   宁疏道:“不如直接让她上我的身,它要什么就很清楚了。”   就在这时, 笔突然挪到了“否”的位置, 开始疯狂画圈。   笔仙不愿意上宁疏的身, 它不敢。   易秋说:“上次它可上了方若云的身呢!”   宁疏跟方若云不一样,就算借笔仙是个胆子,它也不敢上宁疏的身。   宁疏道:“上身会损你们的元气,轻易不可尝试。”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问问题了。”   易秋想了想,问了笔仙第一个问题:“请问, 你生前是学校的学生吗?”   笔缓缓挪到“是”的位置, 画圈。   易秋深呼吸, 又问道:“你是男的, 选是, 女的,选否。”   那支笔挪到了否的位置,画圈。   宁疏问道:“你住在这栋宿舍楼?”   “是。”   “你困在这里了?”   “是。”   “你想让我帮你走出去?”   “是。”   易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问道:“你是那个被困在四楼走不出去的学姐?!”   笔挪到“是”的方向,开始疯狂画圈!   四人对视一眼,原来如此!   她就是那个半夜溜出宿舍楼去和男友约会,却遭遇鬼打墙,一直困在四楼走不出去,后来精神崩溃,跳楼而死的学姐!   没想到这个灵异故事,竟然是真的。   她一直困在四楼,就连魂魄都没能走出去。   难怪只有四楼的女生能够听到晚上的脚步声,三楼和五楼就听不见。   就在这时候,蜡烛原本暖黄的光芒熄灭,下一秒,重新点燃,光芒变成了幽蓝的色调,将整个宿舍照得凉意森森。   宁疏率先起身,打开了宿舍门。   却发现走廊里原本应该是暖色调的灯光,现在也变成了幽冷的黑白色调。   而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穿红裙子配高跟鞋的女生,她竖着及腰的长发,头上还别着好看的发饰,宛如少女即将赶赴约会的装束。   易秋她们也从宿舍出来,躲在宁疏的身后,发现了那个红衣服的女生。   易秋吓得牙齿打颤:“她是学...学姐吗?”   应该是了,那一晚精心打扮,准备与男友见面,却被永远困在了宿舍四楼的学姐。   红衣学姐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幸亏她脸还是正常的脸,没有变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模样来吓人,否则这大半夜的,还真是够瘆人的。   宁疏看了看时间,刚好是凌晨的一点。   红衣学姐朝着楼道往下跑,准备离开。   易秋她们也跟了上去,想要探明真相。   虽然害怕,但是有宁疏在,她们就安心许多。   四个人站在楼梯口,看见那位学姐从楼上下来,然后又匆匆往楼下跑,然而几十秒之后,学姐再度从五楼跑下来,朝着三楼跑去...   如此循环往复,不知道跑了多少遍。   她满脸惊恐,气喘吁吁,每一次看见四楼走廊抢不上那一个4字,眼里都是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易秋小声问宁疏:“学姐在干什么啊?”   宁疏喃喃道:“她在还原当年的情况。”   当年的学姐就是这样一圈一圈地跑着,在这个死循环的楼梯里不知道跑了多久,最终精神崩溃,跳楼自杀。   就在学姐再度从五楼下来的时候,宁疏走上前去,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她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童子尿,往那楼道口一泼。   霎时间,楼道里灯光全部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几个女生抓紧了宁疏的衣角,害怕得牙齿打颤。   两分钟后,头顶一盏灯闪了闪,亮了。   紧接着楼道里其他灯也都亮了起来。   宁疏深呼吸:“鬼打墙已破,现在你可以走了。”   这一次,红衣学姐朝着三楼走去,走到楼道转角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宁疏一眼,对她比了一个嘴形:“谢谢。”   易秋和宁疏她们等了几分钟,学姐再也没有从五楼下来。   鬼打墙已破,她已经离开了。   几人回到宿舍,收拾了请笔仙的残局,方若云问宁疏:“为什么会出现鬼打墙呢?”   宁疏道:“你忘了,咱们后山是乱葬岗,会有找不着家的小鬼出来捉弄人,但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顶多吓唬吓唬人,当初那位学姐遭遇了鬼打墙,如果她不跳楼,而是等天亮,鬼打墙自然就解开,也就没事了。”   易秋点点头:“所以以后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要惊慌。”   “那以后还会有鬼打墙吗?”   宁疏道:“今天那童子尿泼下去,那些小鬼不会再敢出来作祟。”   第二天早上,女生们路过四楼的时候,都捂着鼻子下去。   “不知道是谁,昨晚在咱们女宿随地小便呢!”   “好臭啊!”   “是啊!谁这么变态!”   当天下课,陆铮阴沉着脸来找了宁疏。   宁疏正在写家庭作业呢,被陆铮直接拉了出去。   “你把那个...泼在女宿了?”   宁疏本来还挺生气,一听陆铮问的是这个,她没忍住笑起来,拍拍陆铮的肩膀:“...别人不知道是你的,放心,我不会说。”   “你到底在搞什么?”   “就是用你的宝尿,破一个鬼打墙的死局,不是干坏事。”   “那也不能泼在女生宿舍!”陆铮脸有点红,可以想见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内心波澜涌动的羞耻感。   他可是江城一中的高冷男神啊!   “对不起了。”宁疏讪讪地吐吐舌头:“你这样想,你的宝尿把咱们女生宿舍的小鬼都给赶跑了,至少几年之内不会有灵异事件发生,大功德一件啊。”   陆铮定定地看着宁疏,良久,没好气道:“也就是你宁疏,要换别人,死定了。”   这话有些暧昧了,宁疏防备地后退一步,说道:“我还有作业,先走了。”   “宁疏。”   宁疏没有停下脚步。   “当我女朋友。”他冲她喊了一声。   宁疏差点摔跤。   不想搞扯到一块儿去,可是偏偏,偌大个江城,她就能撞上他,念个书也能念到一个学校去,狗娃还这么崇拜喜欢他,说不定下次直接把他请回家吃饭了。   宁疏原想的是,既然摆脱不了,就跟他顺其自然当个朋友,这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看来,陆铮根本不想跟她当朋友,不过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宁疏重生这一世,所走的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她不会再跌到陆铮的坑里了。   “朋友,可以,女朋友,那是不可能的。”   宁疏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   两天后,有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到学校找到宁疏。   “我是江小小的父亲。”   江小小就是那位跳楼自杀的学姐。   “叔叔您好,您找我有事吗?”   宁疏有些疑惑,学姐的父亲怎么会找到自己。   却不曾想这位父亲看到宁疏,说道:“前天晚上,我女儿给我托梦了,她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现在她已经离开,去她该去的地方。”   宁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父亲,只好说道:“您请节哀。”   这位父亲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对宁疏道:“是这样的,我今天过来,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宁疏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张支票,她帮学姐摆脱困境,并未生求财之意,仅仅只是为了晚上能睡得安生一些,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在帮自己。   不过这位父亲执意要宁疏收下支票,宁疏推脱不过,也就收下了。   支票五万块,她全部存进了卡里,自从买房以后,她的卡空空如也,不过现在陆陆续续的,钱又攒了起来。   陆铮知道宁疏在攒钱,于是建议她其实可以做一些投资理财。   夕阳下的操场边,宁疏吃完饭散步消食,陆铮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宁疏加快步伐要走,陆铮追上她。   “做理财,如果信得过我的话...”   “信不过。”   “.......”   陆铮问道:“你现在钱都存在银行?”   “嗯。”   “用谁的卡?”   “我舅妈的。”   “蠢货。”   “喂。”   陆铮一只手插在兜里,微微侧头,说:“除了自己,谁也别信。”   “那是我舅妈。”   “亲戚更应该提防。”   宁疏停下脚步,看向陆铮:“我们不一样。”   陆铮的家世背景比她可复杂多了,陆家各脉旁支分系,共同经营这样庞大的一个陆氏集团商业王国,各支各脉之间,虽然都是血脉相连的亲戚,但是彼此间的厮杀颤斗,也是相当残酷的。   上一世陆铮能够脱颖而出,将陆氏集团所有股权收归自己的名下重新分配,算得上是大权在握只手遮天,便是从一步一步,踩着别人的血肉上位的。   他很难相信别人。   宁疏跟他不一样,她有家人,她的外婆,舅妈,舅舅,还有狗娃,这些人都是她绝对不会去怀疑的至亲之人。   “我们的确不一样。”陆铮认同了她的话,不过话锋一转:“当然,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你还可以信任我。”   宁疏撇撇嘴。   “把钱存我这儿,我帮你选购理财产品,能涨多少说不好,但肯定比你存在银行的利率,高得多,更比你存在你舅妈卡里,更安全。”   “挺会打算盘。”宁疏笑了笑:“我不信我舅妈,信你,我脑子没毛病。”   陆铮活动手臂,漫不经心说:“第一,我有钱,你那点儿小金库我不看在眼里,第二,你的钱也是我的。”   mmp。   宁疏说:“我的钱,怎么就变成你的了!”   陆铮垂眸,浅笑,理所当然道:“我会娶你啊。”   夕阳倏忽间,跌入了山隘。   宁疏扬了扬手,没有回头。   “等你三十岁的时候,再来跟我说这话。”   他会娶她?   谁信谁傻逼。 ☆、第45章 他喜欢你   两周后的某个下午, 宁疏在操场看狗娃打篮球。   当然逼王也在。   操场上,他英姿飒爽, 帅气逼人, 一举手一投足,夺人眼球。   在他小跑着经过女生身边的时候,女生羞怯地将头发挽到耳后, 含羞带臊地看着他。   只有在人多的时候,女生们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打望陆铮,他实在太过锋芒毕露, 这样的锋芒, 不仅引人注意,也遭脏东西觊觎。   宁疏没来操场的时候, 陆铮打得挺有气没力, 可是后半场他突然发力, 把对方球队翻来覆去虐了个爽。   每次进球,都会朝宁疏所在的方向扬起下巴,抛媚眼。   这引得宁疏身边的女生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宁疏心里不屑:“装什么逼耍什么帅。”   身边的方若云也很不争气,跟着犯花痴:“陆铮好帅!陆铮我爱你!我要给你生猴子!”   宁疏说:“你低调点。”   易秋说:“你说说,女娲捏小人的时候,我就不信他没偏心过, 不然为啥有些人又丑又穷, 比如我;有些人又有钱又帅, 比如我陆老公。”   杨晴说:“陆铮就别想了, 他几时正眼看过女生, 喜欢他不如多留意留意他身边的高颜值队友,比如那个阳光小帅哥。”   宁疏发现杨晴指的阳光小帅哥,是叶英俊。   ???   叶英俊看到宁疏,跳起来挥手:“我在这儿,看我看我!”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宁疏。   宁疏扶额:“那傻逼玩意儿是我弟。”   “卧槽!求介绍!”   “你弟帅啊!”   就在这时候,边上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声:“一群花痴。”   宁疏侧眼望去,看到一个长直发的女生,鄙夷地扫了她们一眼。   “谁啊?”宁疏问易秋。   易秋不屑地说道:“陆铮他们班的班花,叫秦琳月,成绩好,家世也不错,跟陆铮家还有生意往来,有传言说,她会成为陆铮的未婚妻。”   方若云说:“难怪刚刚陆铮总往咱们这边瞅,原来是在瞅他未婚妻啊!”   宁疏抿抿嘴,一言不发。   比赛结束,狗娃满身汗朝着宁疏跑过来:“姐,我帅不帅!”   “帅破天了。”宁疏拿了湿纸巾给狗娃脸上擦汗。   “那我帅还是陆大哥帅?”   “你比他帅一万倍。”   陆铮无视了周围给他送水的女生,径直往宁疏走去。   面前的秦琳月见陆铮朝自己这边来,脸上挂了璀璨的笑意,将手里的百事可乐易拉罐递过去:“陆铮,辛苦了。”   然而陆铮却连正眼都没看她,径直错开了她身边。   秦琳脸色转了沉,很没面子。   易秋捂住了嘴,小声说:“陆铮过来了!嗷!”   方若云:“别激动,对了我今天化妆了吗?化了吗化了吗?”   杨晴冷漠笑:“你没化妆”   “!!!”   陆铮走到宁疏身边,顺手将她手里的冰红茶拿走。   宁疏攥紧,不给。   陆铮抢。   不给!用力抢!用力不给!   见他俩专心致志抢夺一瓶冰红茶,互不相让。   易秋她们几个傻了,秦琳月更傻了,陆铮居然要喝她的水!她还不给,她谁啊她!   宁疏怨念道:“那是给我弟的!”   这时候狗娃摆出了抱大腿的专业姿势,连连摆手:“没关系!陆大哥就是我亲哥,我孝敬他是应该的。”   几天不见,大哥又变亲哥了。   陆铮到底给他灌了什么**汤!   终于,宁疏松手了,惯性的缘故,陆铮往后跌了跌,他稳住身子,同时扭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动作自然,水流从薄唇边溢出来...   喝水都能喝出性感的男人。   易秋她们几个恍然明白了,因为陆铮认识宁疏弟弟,所以也认识宁疏,看起来还关系匪浅呢。   方若云连忙用手肘戳戳宁疏,期待地看着她。   宁疏知道她们在求介绍,于是道:“这三位是我的室友,杨晴,方若云,易秋。”   “你们好。”陆铮道。   方若云道:“啊!陆神你好你好!那个啥,我不晓得你和宁宁认识呢,生猴子的事当我没说哈!”   陆铮看向宁疏,眉宇温柔:“她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麻烦各位生活上多顾着些,以后我请你们吃饭。”   “嗷嗷嗷!”   “一定的!”   “宁宁就是我们的亲妹子!我们一定好好照顾她!”   宁疏扶额,陆铮他到底想干嘛!   秦琳月看着陆铮跟一帮女生打得火热,气已经相当不顺了,偏偏身边几个相当没眼力劲儿的女生,还叽叽喳喳说道:“怎么回事呀,陆铮不是从来不搭理女生吗?”   “对啊,连琳月他都爱理不理的,怎么跟3班那帮女生聊得这么开心?”   “还笑得那么温柔。”   秦琳月不甘心,咬了咬牙,还是走上前去,捏着嗓子对陆铮道:“陆铮,今天晚上我爸爸的五十大寿,请了你们家的人呢,你会来吧?”   他爸爸大寿,请了陆铮家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暗藏玄机,明白跟众人昭示他们家与陆家世交的关系,也让大家明白,他们才是匹配同衬的金玉良缘。   然而陆铮却不给她这个面子。   “没空。”   两个字,完全撕破脸,不带犹豫,没有顾忌。   这个男人能有多绝情,多狠心,宁疏永远不想知道。   宁疏用不看都直接能感受到,秦琳月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   对她的敌意。   不过她并不在意,小女生争风吃醋,能有什么杀伤力?   “晚上想吃什么?”陆铮问宁疏。   宁疏看向陆铮,他眉眼笑得温柔坦荡。   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陆铮继续道:“这样,把你的朋友们都带上,我请客,吃什么你们定。”   “嗷!”   “宁宁!快答应!”   易秋方若云她们哀求地看着宁疏,星星眼。   狗娃摸摸肚子:“姐,我好久没吃火锅了。”   宁疏沉默。   这家伙的套路她是摸清了,知道在她这儿没辙,就找她身边人下手。   “不去。”果断拒绝。   你说吃饭就吃饭,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   什么都是你说,就像上一世,她跟他的关系,怎样相处,都是他说了算,陆铮已经习惯了掌控,而宁疏,只能当他的金丝雀。   自从她落水被陆铮救起来之后,就被陆铮强行留在了身边。   宁疏承认,那个时候她万念俱灰,生活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宛如行尸走肉,得过且过。   陆铮给了她新生,给她所有她过去想要的却得不到的。   挥霍不尽的钱财,从十八线到一线,过去无论她怎样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陆铮只需要动动手指,这些东西就摆在她的面前,迷了她的眼。   她要的陆铮都给她,只要她听话,乖乖的呆在家里,像小小鸟儿一样,在他每天回家的时候,给他唱悦耳动听的歌,他要怎样,就怎样。   没有人格和尊严,甚至没有自我,她的世界里只能有陆铮。   宁疏用自己最宝贵的独立和人格与陆铮交换。   各取所需的露水情,谁也别怨谁。   现在宁疏重生了,她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   宁疏拒绝了陆铮,几个朋友也不好勉强,尊重了宁疏的选择,也就狗娃,跟宁疏在学校外面的大排档吃炒饭的时候,还絮絮叨叨嘟嘟哝哝。   “姐,陆大哥今天很不高兴了。”   “我知道。”   “但是陆大哥让我跟你说...”   “不想听。”   “陆大哥让我给你说他没有不高兴。”狗娃加快语速说完,低头扒饭,不敢看宁疏。   宁疏筷子挑拣着牛肉粒,夹到狗娃碗里,漫不经心说:“哦。”   狗娃说:“姐,陆大哥真的很好。”   “那是你看到的。”   “这是有目共睹的,我还知道他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特别不一样。”狗娃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道:“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关照我,都是因为你,不然,像他那样的富二代,根本不会鸟我。”   宁疏挠挠狗娃的脑袋:“不用自卑,好好努力,咱当不了富二代,当富一代。”   狗晚点点头,又扒了口饭,反应过来宁疏把话题带偏了。   “不是,我的重点是,陆大哥他喜欢你啊。”   “好了,别说了。”宁疏道:“他说一遍,你说一遍,完了回宿舍,一帮八卦的女生再跟我叨一遍,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那我就问一句,陆大哥他有当我姐夫的可能性不?”   “没可能。”宁疏斩钉截铁:“那么大一个陆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你觉得他能给你一个土了吧唧的狗娃子当姐夫,他能同意,他家里人能同意?”   狗娃想了想,点头:“那也是,我听说巨有钱的人,都不结婚,要不然就是强强联姻,娶个一样的富二代小姐。”   “知道啦?”   “知道了。”狗娃点点头。   宁疏叮嘱:“以后少去抱人家大腿,有事来找我,欠人的情都是要还的,你欠陆铮的,还得我来还。”   “我明白了,姐,我以后跟陆大哥保持距离。”狗娃郑重答应了。   “真乖。”   宁疏觉得重生回来,最幸运的不是学到了本事,开了天眼,而是她最爱的家人,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成长,将来也永远永远不分开。   然而,两天后,当宁疏看到狗娃拿着新手机iphoneX耀武扬威:“陆大哥说买一送一,送给我的!”   宁疏知道,之前的话,算是白说了。   “你去问问水果店!X都已经卖断货了!神他妈买一送一!” ☆、第46章 双鱼玉佩   接近年底, 方若云因为家里有事,请假好几天,回来的时候, 形容异常憔悴。   室友们挺关心她, 在大家的追问之下,方若云终于说道:“我爸生病了。”   “突然就病倒了,实在太突然, 一家人都没有心理准备。”   宁疏问:“是得了什么病?”   方若云叹息一声:“医院检查不出来病因。”   “那叔叔有什么症状呢?”   方若云想了想,说道:“一直在睡觉, 偶尔清醒,清醒过来之后总说胡话。”   易秋感叹道:“真是病来如山倒。”   “我爸身体一直都很好的, 这次生病实在太突然了。”方若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连忙对宁疏道:“你说我爸, 有没有可能是中邪了?”   宁疏道:“我没见着叔叔, 所以不能确定。”   方若云一把拉住宁疏的手:“宁宁, 我能不能请你跟我回家, 看看我的父亲。”   见方若云这般无助的模样,宁疏说道:“没问题,明天周末, 我跟你一起回去。”   “谢谢宁宁, 你真好。”   “别客气。”   周末,宁疏跟方若云一起去了方家。方家看上去还挺有钱的, 家住市区的高档别墅区, 三层楼的大洋房, 家里的保姆护工都有五六人。   宁疏刚踏入方家大门,就感觉到胸中有一股不顺的气。   虽然窗户都通着风,宽敞明亮,可是宁疏还是感觉到憋闷。   “我去给你倒水,你喝果汁还是可乐?”   宁疏摇摇头,说道;“还是先看看你你父亲吧。”   “好,我爸在卧室。”   方若云带宁疏上楼,她家里人听到动静,也都出来了。   “这位是我的同学,名叫宁疏。”方若云说:“我带她来看看我父亲。”   面前那位年轻的女人扫了宁疏一眼,说道:“什么人都带回来,你爸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给人随便参观的吗?”   一开始宁疏还以为这位年轻女性是方若云的姐姐,却听方若云说道:“周姨,我同学是很厉害的风水先生,之前学校宿舍闹鬼,都让她破解了呢。”   “这么年轻的风水先生?骗人的吧。”周姨戳了戳方若云的脑袋:“还嫌你爸死得不够快?”   方若云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低声对宁疏解释:“她是我的继母。”   这时候旁边的门打开,方若云的姑姑扶着奶奶出来。奶奶满鬓华霜,拐杖用力杵了杵地面,气愤说道:“大早上的,吵什么吵!”   “奶奶,这就是我昨晚电话里跟您说的,宁疏同学,她是阴阳先生,很厉害的,我想让她看看爸爸。”   “噢,噢,宁先生,你好你好,快坐,李嫂,快给宁先生倒茶。”奶奶招呼道。   方若云的奶奶还挺信这些,对宁疏的态度很好,而她的继母周姨依旧不想让宁疏进屋。   “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现代医学。”她冷冷说道:“请什么神棍,这是迷信。”   方若云毫不客气地说:“现在医生都没有办法,我请先生来看看又怎么了?”   “你要请先生,就请个有名的大先生,你把你同学找回来,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周姨冷眉冷眼觑了宁疏一眼:“这女孩看上去比你还小。”   “可是她真的很厉害。”   “谁知道是不是骗子。”   宁疏抬头,打量周姨,冷声道:“两眉之间是命宫,你的命宫有恶痣,又唤桃花痣,会直接影响到你的婚姻,所谓水性杨花,就是如此。在嫁入方家以前,你有过一段婚姻,你的眉下有子女纹,说明你还有个孩子,但是子女纹已经淡而不显,说明你抛弃了你的孩子。”   周姨脸色骤变,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宁疏从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奶奶听了宁疏的话,冷冷看向周姨:“自从你嫁到我们家来,这个家就没消停过,这一次自强能好起来,第一个就要把你扫地出门。”   看得出来,她相当不满意这位年轻的儿媳妇。   周姨终于讪讪的不再说话了。   在奶奶的坚持下,宁疏进了方若云父亲的卧房。   刚一进门,宁疏皱了皱眉,她感觉到一阵未知的陈腐之气涌来,阴阴凉凉。   方若云的父亲躺在床上,几个护工陪在他的身边。   宁疏问道:“怎么不送医院呢?”   “医生什么都检查不出来,还不如就在家里咱们自己照顾呢。”周姨抱着手站在门口,冷冷道。   方若云连忙走到床边,关心地问道:“爸爸,你好些了吗?我请了位先生过来给您看看。”   方若云的父亲眼神很迷离,目光没有焦距,看上去浑浑噩噩。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方若云无奈劝慰:“爸,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宁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到书桌前的架子前,格架上摆放着古董瓷器,方若云解释道:“我爸平时喜欢收藏古董,这些有的是从拍卖行拍下的,有的古董市场淘来的。”   宁疏开了天眼,古董哪些是真品,哪些是赝品,她能一眼看出。这个架子上,大多数都是仿冒的赝品,不过倒是有一件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条鱼。   青碧色的半圆形翠玉鱼身,光泽古朴,线条流畅。   就这一条鱼,厚重的气场,就足以让偌大的架子上所有花花绿绿的古董全部黯然失色。   宁疏眉间红点一闪。   这条鱼形的半玉,透着一股子邪气。   宁疏回头看了看方若云的父亲,说道:“是这块玉的缘故。”   奶奶疑惑不解:“这块玉咋了?”   “这块玉应该是刚从墓里出来的,不带人气,带鬼气,常人受不住这气场,就会病倒。”   方若云连忙道:“这块去是几周前爸爸在古董市场淘回来的,很喜欢,经常拿在手里把玩!”   奶奶连忙问:“是不是把这块玉丢掉,我们家自强就没事了?”   宁疏立刻道:“不能乱扔!这种有灵性的东西,甩不掉它,还会惹祸上身。”   “那...那可怎么办?”   “如果信得过我,就把它给我吧,我帮你们处理掉。”   奶奶正要答应,这时候周姨突然开口:“说什么来着,一进来不看病不看人,反倒盯着我们家里的宝贝看,随口就是要东西,这还不是骗子呢?”   宁疏只是实话实说,本来这种在地下呆久的东西,常年被地下的阴气湿气沾染,出土之后呆在人身边,阴气就会侵袭人体,不生病才怪呢。   所以收藏购入古董,不仅要火眼金睛明辨真假,懂行的人,还会请大师过来帮忙掌掌眼,看看古董里有没有鬼气邪气,如果有,一定要先生帮忙处理。   不过现在看来,方若云的父亲肯定是外行的收藏家,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以前总买赝品,好容易撞上真品,还是这种邪祟物件,自然抵抗不住,生病了。   “话我已经说明白了。”宁疏道:“既然不信我,便另请高明吧。”   她说完也不等众人开口,径直离开了方家。   回学校后,方若云一个劲儿向她道歉,宁疏倒是也不怪她,毕竟那鱼形玉佩价值不菲,怀疑是可以理解的。   一周以后,方若云再度找到宁疏,告诉她奶奶请她到家里吃饭。   “你走了以后,奶奶托人找了大先生来家里看,他跟你说的一样,问题出在那玉佩上,他也跟我们说,玉佩不能乱扔,否则会害人害己,奶奶请他把玉佩带走,他却不愿意,说自己道行尚浅,恐怕压不住这玉佩的邪气。”   宁疏看在方若云的份上,再次来到了方家,这一次,方家人对她的态度就比之前要敬重很多了,就连方若云的继母周姨,都不敢再出言不逊。   奶奶将鱼形玉佩包好,给了宁疏,同时又给宁疏包了几万块的大红包。   宁疏没有客气,都收下了。   本就是她应得的,要知道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她捡了个便宜,赚了钱,还得到了这枚古董玉佩,但实际上,这种邪祟物件,她带在身上,其实对身体也是有损害的。   不过宁疏对这鱼形玉佩的来历很好奇,准备顺手查一查。   果不其然,在宁疏带走玉佩的当天晚上,方若云的父亲就清醒了过来,几天时间,身体也渐渐好转。   后来方若云的父亲还专门请宁疏吃了顿饭,饭桌上,他告诉她,这块玉佩是在古董杂货市场一个名叫金大成贩子的手里买的。   对于古董市场,宁疏没有涉足过,所以这里面的东西她并不了解。   圣诞节的前几天,宁疏给傅南生打了电话,跟他说起这件事情,傅南生对这枚鱼形玉佩挺感兴趣,所以两个人就约了平安夜晚上出来吃个饭,宁疏把玉佩给他瞅瞅,掌掌眼。   平安夜那晚,宁疏正要走出校门,却接到了陆铮的电话。 ☆、第47章 连环劫   平安夜的晚上,宁疏接到了陆铮的电话。   她本意是不大想接的, 不过陆铮很固执, 断了一次, 又打了第二次, 没人接,好,再打。   一路上她手机都在呜呜呜地震动,电量耗了大半。   宁疏终于妥协,接了电话, 开口第一句:“你送我弟的水果X,周一来学校,我把钱还给你。”   她还为着这件事,生气。   陆铮意态悠闲, 漫不经心:“没几个钱。”   宁疏坚持:“不是钱的事。”   “宁疏, 你觉得我脾气很好?”陆铮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不爽了:“敢这样跟我说话?”   不不不,他脾气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是个控制**极强的男人,所以她必须乖乖听话。   那是上一世, 现在她怕个鸟?   “还有事,挂了。”   懒得跟他多说。   陆铮听到宁疏电话那边传来路边商店“jingle bells”的欢快乐曲, 他问:“你在外面?”   “嗯。”   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还在外面做什么?”   “我跟傅南生约了吃饭。”   “......”   陆铮那边至少沉默了十秒钟, 接着就是嘟嘟嘟的忙音, 他先挂断了电话。   “少爷, 公司年会已经开始了,陆先生让你收拾一下......”   管家话音未落,“哐啷”一声巨响,陆铮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踢翻。   他脸色直降零下冰点。   少爷失态的时候不多,但也有,管家陆简心理素质良好,面不改色。   “下去等我。”陆铮闭上眼睛,平复胸腔的怒意。   宁疏下了公交车,还要走上一段,才能到约定的饭店,傅南生给宁疏打了个电话:“还没到?”   “快了,今晚挤公交的人特别多,好几次都没挤上去吶。”   “那我先帮你点菜,要吃什么。”   “今晚想吃咖喱鸡。”宁疏说完这话,突然顿了顿脚,回头,她背后阴暗的小巷子里,好像有两个黑色的人影。   那两个人隔着的距离比较远,一开始宁疏还真没注意到,不过后面刚好吹来一阵风,宁疏从风的讯息里,敏锐觉察到了凶险。   那两人,来者不善。   宁疏压低声音:“有人在跟踪我。”   傅南生拿着菜单手微微一顿:“是不是人?”   “不是人就好了。”宁疏加快步伐往前走:“不是人的东西,我还能对付。”   “降魔杖带了吗?”   “没有。”   想跟傅南生吃个饭,总不至于全副武装过去,所以降魔杖和法印,她都没带。   “几个人。”   “应该只有两个。”   “你在什么位置?”傅南生已经收拾东西匆匆往外走:“我来接你。”   “福生路。”   “你怎么走福生路?”傅南生声音有些急:“那边全是没人的巷子。”   “就是迟到了嘛。”宁疏说:“怕你久等。”   “你傻逼。”   风度翩翩的傅南生第一次没忍住爆了粗口。   不过他立刻道:“福生路离这里不远,我马上过来,别怕。”   “我不怕。”   傅南生挂掉电话之后,匆匆走出了饭店门,然而刚出去就被脚下什么东西绊倒,险些摔跤。   “喵。”   一只黑猫从他的脚下溜走,还不忘回头看他一眼。   “大花,你怎么在这儿?”傅南生愣了愣。   大花是他的伙伴,跟了他好多年,一只成了精的老猫子。   那只黑猫又“喵”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傅南生微微蹙眉,然后从包里摸出几粒小石子,往地上一洒,石子铺开。   他喃喃道:“乾西,坤东,紫薇在北,大凶,死别。”   那只黑猫走了过来,伸出爪子挠了挠地上的石子,警告地看了傅南生一眼,突然开口说话:“你要去救她,非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傅南生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大花讲话的腔调,他将它脑袋瓜撸开,捡起地上的石子,喃道:“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人走夜路遇上坏人,我能不去救她?”   “她生的是逢凶化劫的天命,而你,却是个衰人命,你救不了任何人。”   傅南生的确在犹豫,思虑了几分钟之后,他还是固执地朝着福生路方向走去。   “管他呢,妈的衰了快二十年,也没见阎王爷把老子的命收了去。”   那只猫看着傅南生远去的背影,默念:“三,二,一。”   “嗖”的一声尖锐刹车,人行道上的傅南生猛地往边上一退,一辆车闯了红灯,差点将他撞飞,幸亏他躲闪得快,躲过这一劫。   傅南生也是豁出去了,边走边骂:“有什么都来吧,老子都活到现在了,怕个球。”   宁疏已经开始一路狂奔,就在她即将跑出巷口的时候,转角居然又跑出来两个男人,跟身后两人成前后夹击的局势。   宁疏回头看了看,身后两人很快追了上来。   进退不得。   天上一轮明月已经躲进了云层中,冷风阴嗖嗖地吹过,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宁疏摸了摸书包,书包里有几本书,还有一沓上课无聊画的符纸。   没有防身的物品,总不能把符纸拍人脸上吧。   宁疏暗自有些后悔,这些年一直琢磨着对付死人,现在遇上跟踪绑架杀人灭口,她竟然没辙。   她不会打架,虽然身体不错,那也仅限于跑得快,跳得高,秋季运动会的时候,还拿了个长跑冠军。   这前后夹击的局势,她也跑不了。   前面的两个牛仔裤男人已经从包里摸出了匕首。   宁疏只好壮着胆子,冲他们喊道:“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   那些人没说话,朝她走过来。   “求财求色,好歹吱一声。”   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啊。   妈的。   宁疏撒丫子拔腿开溜,却被前面的人直接懒腰抱住,她死命挣扎,可是那四人一起涌上来,撕衣服扯书包。   看起来并非求财,而是劫色。   不不,还是求财,男人拿到宁疏的书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翻找着。   他没找到想要的,一把揪住宁疏的衣领:“东西呢?”   “什么东西?”   “双鱼玉佩。”   “我不知道什么双鱼玉佩!”   “搜她的身!”   另外几人开始撕扯宁疏的衣服,宁疏蹲下来将自己抱成了团儿,死死捂住衣领:“滚蛋!滚!”   就在这时,前面黑乎乎的巷子口有了脚步声。   有人跑了过来!   宁疏大喊:“傅南生!我在这里!”   那人将撕扯宁疏衣服的男人拉过来,抬腿就是一脚,猛地踢上他的下身。   宁疏看清了他,居然不是傅南生,是...   陆铮。   他像一头暴怒的野兽,面前四人拿着匕首朝他刺来,可是他毫无惧意,怒吼着朝那几个人冲过去,将一人扑倒在地,操起拳头狠揍他的脸,一下又一下,发泄着胸中的怒意。   而身后有人拿着匕首朝着陆铮后背扎去。   “陆铮!”   宁疏声嘶力竭大喊:“小心后面!”   陆铮往侧边一滚,躲开了那人的匕首。   正在这时,巷子口又冒出来几个人。   “少爷!”   那几人应该是陆铮的保镖。   见有人过来,几个歹徒朝巷子另一端拔腿就跑。   “抓住他们!”   保镖得令,跟着那几人追了去。   陆铮冲到宁疏面前,脱下衣服将她包裹起来,环进怀里,大口喘息,心颤不已。   “我的宝贝。”   “宝贝。”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无语伦次,就叫她宝贝。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在她身上用力的时候,他也叫她,宝贝。   最珍贵,最爱惜的宝贝。   陆铮的身体也在抖,他吓坏了,他比宁疏更害怕,害怕她出事。   “我要杀了他们。”他声音颤抖,又狠戾。   宁疏的脸一整个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感受着漫过衬衣单薄的布料,他的炽热的体温,还有他紊乱的心跳。   “陆铮,我没事。”宁疏还得反过来安慰他。   “真没事儿,你松松,抱得我喘不过气了。”   陆铮又用力抱了她一下,才松开。   “吓坏了吧,该死的,我会杀了那帮人。”他抚摸着她的脸,呼吸有些急促:“我带你回家。”   他牵起宁疏的手,却发现她手里黏哒哒的,竟然有血迹。   “流血了!”   宁疏摊开手,检查了好久,才意识过来,这是陆铮的血:“你的!”   陆铮的手臂有偌大一条口子,衣服都被匕首划成了条。   “去医院!”宁疏扶起陆铮:“我带你去医院。”   陆铮任由宁疏搀扶着,心里还挺是滋味,笑眯眯地问道:“关心我啊?”   宁疏板着脸没好气说:“冲上来干什么,你会打架吗?”   “怎么不会。”陆铮说:“一挑十,没问题。   医院里,医生给陆铮包扎伤口,管家陆简站在边上,脸色低沉着,一言不发。   上一世宁疏是认识陆简的,他是陆铮的亲信,忠心耿耿,帮着陆铮拿下了陆氏集团半壁江山,很有能力,平时不苟言笑,分外严肃的男人。   他原名不姓陆,只不过因为跟了陆铮,入了陆家,一生服侍,改姓陆。   陆铮看似漫不经心,说道:“这件事不要多嘴,如果问起来,你应该知道怎么说。”   “是,少爷。”   宁疏知道,陆铮可是千金贵体,跟古时候太子爷差不多,家里人要知道他受伤了,铁定会一查到底。   上一世陆铮都尽量避免家里人知道宁疏的存在,这对她而言不是好事。   “那帮家伙追到了吗?”   “抱歉,少爷,让他们跑掉了。”   陆铮脸色冷下来。   “一个都没抓住?”   “抱歉,少爷。”   良久,陆铮重重喃了一个字:“查。”   “是,少爷。”   宁疏到走廊门边给傅南生打电话,一连好几个电话过去,他都没有接。   最后一个电话,在宁疏即将挂断的时候,接通了。   “宁宁。”他声音有些哑。   “我没事,你不要过来了。”宁疏道:“陆铮已经过来了。”   “那就好。”傅南生松了口气,又问:“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听到说什么双鱼玉佩。”宁疏的手摸进兜里,突然摸到那枚鱼形玉佩:“不会是为了那枚玉佩来的吧!”   傅南生想了想,沉声道:“最近见一面,你别出学校了,我来找你。”   “噢,好,那明天?”   “明天不行。”傅南生想了想:“两天后吧。”   “好。”   挂掉了宁疏的通话,傅南生的手机便掉在了地上。   狭窄逼仄的出租屋里,他平躺在床上,脑袋上有血,手臂和脖子上,全是血。   会想起刚刚惊险刺激的连环夺命事故,现在还心有余悸。   一开始是车祸,让他躲了过去,接着路过一堆烂尾房便有瓦片从天上掉落,正好砸中他脑袋,头破血流,这还没完,紧接着前面又是一辆醉驾的轿车直接撞破了路边栏杆,朝他飞过来...   堪比真人版‘死神来了’。   能捡回这一条命,实属不易。   那只名叫大花的黑猫优雅地立在窗台边,冷嘲热讽:“不信邪,连环劫,让你逞英雄。”   傅南生叹息一声。   “不过你还真挺多情,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惦记着给你的情敌打电话,通风报信。”   他摇摇头:“就我这样的,还有资格说个情字?”   奢侈。   黑猫爪子往前,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麒麟配凤凰,天生一对。”   傅南生摸到床头柜上的香烟盒子,咔嚓,点燃打火机。   “鬼个麒麟。” ☆、第48章 合气道   陆铮让司机开车, 送宁疏回学校。   两人坐在车后座, 陆铮沉着脸, 一言未发。   窗外灯火阑珊, 车里气氛有点沉重。   宁疏甚至还能嗅到那种属于陆铮独特的味道, 一点点的古龙香水,还有一点点薄荷香。   她五感通达, 而周围空气中弥漫的,全是陆铮。   他动一下,她就心里发毛。   “少爷, 今天您没有去年会,陆总他很生气。”管家陆简很合时宜地说了这句话:“陆总本来准备在年会上,把你介绍给公司董事。”   陆铮鼻息发出一声不屑:“话多。”   宁疏这就愧疚了,要知道上一世的陆铮对权力的**极强, 他的父亲现在就准备将他介绍给公司的人认识, 这是相当难得的机会。   “谢谢你。”宁疏不动声色说:“都耽误你的事情了。”   陆铮说:“你记着就行。”   “我记着, 以后你有事尽管来找我。”宁疏说:“赴汤蹈火我也会帮你。”   陆铮闷哼:“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想要...她。   宁疏没有接他的话,目光淡淡地望着窗外街灯。   陆铮望着她, 清丽的容颜脂粉未施, 修长的睫毛微卷。她年少时,少了上一世的妩媚, 骨子里却透着纯真和性情。   陆铮很喜欢这样的她。   “噢,对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宁疏回头, 陆铮连忙移开凝视她的目光。   他很不爽地闷哼一声:“你约会对象打电话给我, 叫我来救你,刚好我也在附近。”   他本来是去参加年会,车开到路上就接到傅南生的电话,说宁疏可能出事了。   “刚刚你不该不顾一切就冲过来,那些人拿着刀子,动真格。”   “你不用你教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见宁疏不说话,陆铮又道:“现在知道,谁是真心了,就你约会对象的人品,我鄙视他。”   宁疏说:“傅南生只是我的好朋友。”   陆铮看向她:“朋友可以,把好字去掉。”   他是个醋罐子,宁疏知道。   “傅南生的命不好,能保住他自个儿,就不错了。”   车开到了宁疏宿舍楼下,她跟陆铮告了别。   “哎。”   在她下车的时候,陆铮拉住了她的手:“当朋友可以吗?”   “什么?”   “当朋友,就像傅南生那样的。”   宁疏垂首想了想,说道:“陆铮,如果这是你的迂回路线...”   “不是,宁疏,不是迂回路线,我想跟你当朋友,一点一点慢慢了解你,你也多了解我,我们像朋友一样...”   陆铮想了四个字:“平等相待。”   说实话,宁疏知道陆铮没打算放过她,本来不想答应,但是不得不说,平等相待四个字,打动了她。   上一世陆铮从来不跟她讲平等,她自个儿也知道,他们是金主跟金丝雀的关系,她依附他,就像藤蔓依附大树。   而现在,她所有的努力,就是想要独立生存,想要获取经济的独立和人格的独立。   现在,陆铮拉着她的手,寒星般的眸子将她望进眼里,跟她说这四个字:“平等相待。”   “好。”   宁疏答应了他:“可以当朋友,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陆铮嘴角扬了起来:“答应你,都答应你。”   命都是你的。   宁疏想了想,说道:“第一,別再给狗娃送东西了,他眼皮子浅,没见过好玩意儿,禁不住你这糖衣炮弹的诱惑。”   陆铮轻笑:“我没兄弟,他叫我一声哥,我就拿他当我弟。”   “这可以,就是别给他买东西了。”   陆铮爽快答应:“还有呢。”   “当朋友就要有朋友的样子,拉拉扯扯不可以。”   陆铮依依不舍松开了她的手腕:“好。”   陆铮答应了这两件事,宁疏也就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了。   两天后,傅南生来学校找了宁疏,僻静的小花园里,宁疏看着他头上包扎的纱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昨天下楼一脚踩空,摔的。”   “明知道自己运气不好,就应该万事小心,稍稍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会送命。”   傅南生笑了笑:“谨遵教诲。”   宁疏将鱼形玉佩给傅南生,他将它放在阳光下,仔细打量了很久,说道:“我怎么感觉,应该是一对的。”   果不其然,这条鱼只有一个半圆的弧形,需要另一半,才能合起来成为一个圆。   “上次跟踪你的人,是在找这块玉?”   “应该是,他们抢了我的书包,没找着,我放在身上,如果陆铮晚来几分钟,也许就让他们抢走了。”   宁疏想起来:“对了,谢谢你给陆铮打电话。”   “你不怪我不来救你吗?”   宁疏笑了声:“我怪你做什么呀。”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没到生死的份上,所以宁疏觉得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正常的。   傅南生紧抿了抿唇,转移了话题:“这块玉先给我,我去古董市场问问,兴许有着落。”   “方若云他爸爸说,是从一个名叫金大成贩子手里买下来的。”   傅南生点点头:“行,有结果了我通知你。”   -   经历了这次惊心动魄的跟踪事件,宁疏开始明白,做这行的,不仅仅要有跟鬼神打交道的本事,她忽视了最重要的现实,那就是人。她的降魔杖是对付邪祟妖魔的利器,可是对付人...   就像外婆的桃木剑,遇鬼则利,遇人则钝。   她猜测,如果用降魔杖去打人,兴许还不如扔砖头好使。   从现在开始,她不仅仅要学习降妖伏魔的本事,也要学点功夫傍身,以备万全。   宁疏本来想说报个什么武术班来着,不过看了培训机构之后,还是觉得不大合适。一来在里面学习的很多都是小孩子,二来宁疏还要上学,时间上实在对付不过来。   “你要真想学,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位师傅。”陆铮对宁疏说道:“他也是我的私人老师,合气道大师。”   宁疏听说过合气道,日本一种以巧制胜的柔术。   “你的老师?”   “他教我很多年了。”   宁疏知道陆铮懂一些拳脚功夫,原来是有私人老师啊。   有钱人家的小孩,还真是全方位发展。   宁疏说:“你的老师,我怎么请得起啊。”   陆铮笑了笑,说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能给友情价。   价钱宁疏倒是没什么在意的,主要是时间能合得来,也能学到本事,这是最重要的。   陆铮请宁疏来了他的家里,他家的大别墅有专门习武的场地。   宁疏一开始还有些不想去,不过后来得知陆铮的父母都不住在这边,这套房子是为了方便陆铮上学买的,平时都是陆铮一个人住。   为了方便上学,单买一栋别墅,有钱人的生活真是难以用常人的思维揣度呵。   这位合气道的师傅是个日本人,年约五十岁,穿着白色的宽袍,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看上去风神不凡。   陆铮也换了衣服走过来,宁疏看着他这一身宽松的柔道服,隐隐显出几分性感的意味。   他先跟师傅对练,给宁疏做示范。   合气道的诀窍在于切入对手死角,破坏对手重心,以关节技及摔技为主。不以蛮力攻击对方,而是将对方的力量引导至无威胁的方向,甚至吸收化为自己的力量而反击。   看陆铮这架势,的确应该是学习了很多年的功夫,动作相当流畅。   宁疏自从开了天眼以后,学习和领悟能力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水平,她的体力已经远超同龄人,所以学东西非常快,就连合气道的老师都说,宁疏是他教过最有天赋,学得最快的学生。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甚至能够跟陆铮打成平手了。   这让陆铮相当不服气,相当相当不服气,每次被宁疏压在身下,都要怒吼。   宁疏拍拍他汗淋淋的脑袋,喘息着说道:“你还真别不服气,能跟我打成平手,不错了。”   陆铮大吼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跟宁疏过了几招,这一次终于将她摔倒在地,反压上去:“小东西。”   他压着她,直接坐在了她的身上,矫健有力的手臂压在她的胸口。   “服不服。”   宁疏用力挣扎了几下,力气被他卸掉,没能挣开他。   “陆铮,松开。”   他的小臂按在她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胸部,有些胀痛,而他似乎...浑然不觉。   “松开,弄痛我了。”   “我都没用劲儿,少装。”   “真的,压着我了!”   这时候陆铮才反应过来,手臂下面软软的。   他目光下移,落到她胸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弄痛你了?”   宁疏知道他想歪了,她板着脸严肃地说:“陆铮,我数到三。”   陆铮将手从她胸部移开,不过并没有起身,他还保持着坐在她身上的姿势,拍拍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你是开了什么挂,学得这样快?”   他炽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脸上,宁疏有些受不住,不看他的眼睛:“告诉你了我是先生,开过天眼,学什么都很快的,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哎,你包里有什么,硌着我了,你先起开,行不?”   陆铮意识到不妙,恍恍张张从她身上下来,狼狈地往厕所跑。   宁疏起来之后,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刚刚是什么硌着她。   这家伙坐在她身上,硬了。 ☆、圆子见爸爸了   寒假之后, 宁疏几乎每天都跟老师约了要学习合气道。她很勤奋刻苦,老师甚至断言,她一个月学会的东西,别人至少学一年。   陆铮可没宁疏那种疯子般的体力,那晚宁疏在训练室独自练习到深夜,出来的时候, 陆铮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宁疏没想扰他清梦, 踮着脚准备离开, 却不曾想, 一晃眼看到穿红裙子的小圆子。   她拉着裙子,踮着脚,轻声来到沙发边, 趴在陆铮面前。   “爸爸。”她拖着腮帮子,崇拜地看着他。   宁疏感觉有点惊悚。   本来没想让孩子跟陆铮见面, 没想到这小家伙, 居然自己找来了。   “爸爸真好看。”   陆铮躺在沙发上, 一只手扶着后脑, 侧躺着,睡得很沉。   宁圆子笨拙的爬上了沙发,有些婴儿肥的身子, 靠着陆铮,想要跟他一起睡觉觉。   宁疏连忙做手势,让她别靠近陆铮。   宁圆子这些年修为增进不少,鬼气深重, 一般人受不住她身上的气。   她会损陆铮的精神气。   宁圆子撅着嘴,还是不肯离开陆铮,小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然后抓起陆铮的手抱住自己。   “爸爸。”   宁疏无奈,走过来,小声对她道:“圆子乖,不可以这样哦,爸爸会生病的。”   圆子很难过,恋恋不舍坐起身。   随即她抱着陆铮的脑袋,“吧砸”亲了一口:“爸爸,我乖乖的。”   陆铮瞬间惊醒。   圆子已经消失了。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宁疏半蹲在沙发边,眨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陆铮还有些晃神,摸着自己的脸颊,反映了好半天:“你...”   倏尔,他意识到什么,低头笑,美滋滋。   宁疏看着他捉狭的微笑,知道他想歪了。   “喂!不是我啊!”   陆铮坐起身,眼角笑出一朵折折桃花。   “你别乱想!”   “你还管我想什么。”   “真的不是我,我没亲你!”   “我有说,你亲我么?”   “......”   -   快过年了,一家人回农村过年。   舅舅和舅妈在城里已经找到了工作,舅舅身强体健,在大商城找了个保安的工作,而舅妈则在酒店当保洁员。   宁疏觉得找这样的工作太辛苦了,不过舅妈很坚持,虽然宁疏现在能赚钱,但是他们也不能什么事都依靠她,他们必须自食其力。   舅舅和舅妈都是相当淳朴的人,有着传统中国底层农民的勤恳和善良,只要孩子们能有出息,他们怎样辛苦些都没关系。   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千里迢迢回了家,外婆外公早已经在村口等着他们。   外婆的精神头看上去相当不错,正如她自己说的,没了你们这些小娃娃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她操心少,日子过得松快,当然精神好啊。   一家人热热闹闹回了家,路上遇着村民邻里,羡慕地说:“胡英姑,孩子们回来啦!”   “回来啦!”   “都出息啊!”   “出息出息!”   “您有福气啊!”   “是啊。”   一路回到家,外婆眼角都笑得绽开了,宁疏看着外婆这样高兴的模样,突然开始有些理解外婆当年的选择。   外婆放弃了动动手指就能日进斗金的优质生活,选择了最普通平凡的生活,在远离繁华的乡村,与所爱之人生儿育女,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儿孙绕膝,欢声笑语。   儿孙们长大以后,都离开了自己的身边,而外公还陪着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外婆的幸福,都渗透在她笑盈盈的眼睛里。   真好。   晚上外婆和舅妈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一家人围着桌子其乐融融地吃饭。   狗娃一张嘴就没停下来过,叽里呱啦,从进城那天起,事无巨细地把发生的事情全部讲给外婆听,包括奶奶的死。   外婆叹息一声:“人心的欲念太过强烈,心魔就会趁虚而入,其实要说起来,邪祟也都是从人的执念和欲望生出来的。”   宁疏不解:“外婆,您的意思是,鬼怪都是人心催生的?”   “鬼怪能看到人内心的弱点,看到他们的贪嗔痴念,它们依附这些东西而生,人的欲望越强,心魔就越重。你奶奶让妖邪附体利用,这才断送了性命。”   “外婆,人有欲望不是很正常么?”   “所以我才一直叮嘱你,不仅要修身,还要修心,人可以有欲望,但凡事绝不可强求,否则就成了执念,执念易生心魔。”   宁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来又把自己晚上被人跟踪的事情告诉了外婆,外婆听了之后很是担忧,说道:“你现在开天眼以后,学东西速度和领悟能力,是常人的五六倍还有余,平时除了课堂学习以外,也要多学些傍身的功夫。”   宁疏点头:“嗯,我找了一位师傅,学合气道。”   “合啥玩意儿?”   狗娃插嘴道:“就是一种很厉害的日本武术!姐还教过我呢。”   “学啥日本武术,咱中国就有太极,咏春,金刚拳降魔掌...还不够你学的?”   宁疏笑说:“那些传统老功夫都要考日积月累的扎实基本功,合气道上手快,容易学,而且卓有成效。”   外婆从屋子里拿出两个本子递给宁疏,说道:“拳脚功夫可以护身,我这里有两本玄门咒法书,关键时候,也能保命。”   宁疏注意到,这些本子都是线装书,很老旧了,估摸着是外婆压箱底的行头。   书里面都一些符咒的用法,有隐身咒,有穿门咒,甚至还有火咒。   “都是一些障眼法,过去没有教你,是怕你用这些雕虫小技顺了手,耽误了真正的修行。”   宁疏回想起来,之前的撒纸成兵,也算得上是这些符咒的一种,的确是相当好用的法门。   她开始学习这些法门咒术,画一张符纸,割破手指,念道:“日出东方一点油,手提钢刀斩四牛。上有太上老君,下有清流祖师。里面不通,外面不流。”   血也就止住,这是《止血咒》,不过只能暂时止血,不能痊愈。   再念《隐身咒》:“天之神将,八卦之精,五行之祖,六甲六丁,隐!”   于是人便隐身了,不过宁疏坚持最久的时间,也只有二十秒,便会现形。   外婆说,符咒其作用的时间跟自身修为有关,修为越高,符咒发挥效果的时间越长,所以绝对不能荒废修行。   -   大清早,狗娃叼着牙刷走到宁疏边上,看她练合气道,笑说:“姐,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像城里小花园的老头老太太在打太极啊。”   “过来。”   狗娃笑嘻嘻走近宁疏,宁疏指尖在他坚硬的胸膛位置画了个圈。   狗娃从小帮着舅舅干农活,身体肌肉量很充实。   “姐,你像在给我挠痒痒。”   “挠痒痒是吧?”宁疏手指尖一扣,劈掌猛击,狗娃踉跄着退后好几步,捂着自己的胸口,疼得嘴角直抽抽:“啊!”   宁疏“还像不像老人家?”   “姐,你怎么学的,太厉害了吧!”狗娃崇拜地看着她:“姐,我要跟你学!”   “每天早上第一声鸡叫,你能起得来?”   “哇,闻鸡起舞啊?”狗娃感叹:“你咋这么努力?”   宁疏为什么这么努力,当初被人跟踪,如果不是陆铮及时赶到,指不定连性命都丢了,学一身风水玄学的本事有什么用,挣钱有什么用,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所以她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保护自己,至少在遇到危难的时候,不至于任人宰割。   狗娃跟着宁疏练了几天,宁疏发现,其实这家伙领悟能力其实很强,天赋也不错,就是学东西不专心,东一下的西一下,所以啥也没学成。   当初宁疏跟着外婆学本事那三年,如果狗娃在边上也能跟着专心听听,指不定将来也能混个先生当,虽然没有天眼,但至少本事在那儿。   年三十前,外婆带着一家人去隔壁村走亲戚,什么姑啊姨的,宁疏也不认识,叫不上名来,外婆让喊人,她便喊人。   围炉边,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看到宁疏,拉起她的手,就问她有没有许人家。   舅妈笑着解释说,宁宁在城里念高中呢,将来要考大学,有出息呢。   村里那些女人却直撇嘴:“女孩子出息有啥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娃的。”   舅妈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手头的瓜子往盘里一扔,说道:“嫁人咋了,嫁人就不能学本事?”   “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嫁个好男人。”   “男人才是女人终身的依靠。”   ......   “可不是呢。”宁疏冷笑:“嫁个好男人,不愁吃不愁穿,一辈子围着男人转,白天坐在屋门口嗑嗑瓜子儿,聊一下午没营养的话题,男人晚上回来,你就得给他做饭烧水洗澡伺候着,多有意义的生活啊。不用满世界东奔西走,自己挣钱自己花,虽然自由自在,名包名表名车,香奈儿蔻驰凯迪拉克,想要什么都得自己买,忒辛苦了些。”   “所以还是你们好呢,哪都不去,就在这村子里呼吸大自然的新鲜空气,带带娃,一辈子也就这么悠闲地过去了。”   女人们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讪讪的也都不说话了,宁疏描述的那种生活,她们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可是每个人的目光里,又难免流露出了向往的意味。   那是一种真正的自由。   一种她们永远无法达到的自由。   宁疏想到上一世的自己,跟她们何尝不是一样,依靠陆铮上位,随时随地都要看他的脸色,当他会唱歌的小小鸟儿,无论身体多么不舒服,无论情绪多么糟糕,依旧要对他笑脸相迎。   这一世,她不会再当金丝鸟,她要靠自己的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赢得别人得尊重。   话题聊不到一块儿去,村里的女人们也就不理会宁疏了,开始聊起了自个儿的家长里短。   与其跟她们坐一块儿,宁疏觉着还不如跟狗娃待在一起,来得轻松自在。   狗娃坐在的门槛边,高个儿的身体斜倚着门框,专心致志当低头党,玩他的iphoneX。   “陪姐出去走走。”   “没空。”狗娃头也没抬。   “小子,长能耐是吧。”   狗娃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正陪姐夫玩游戏。”   “你那门子姐夫。”宁疏揪起他的耳朵:“嗯?”   “哎!姐!你别这样,要死要死了!你等我玩了这一局,成不?我不能坑队友啊!”   宁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拎了凳子坐在边上等狗娃。   然而还不到一分钟,狗娃手机画面一黑,显示任务失败。   他摘下耳机,歪着眉毛看向宁疏。   “姐夫怕你等在边上无聊,他主动自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双更了一周,想跟大佬们请假休息一天,所以,今天就这一更吧,鞠躬!!   看起来很多大佬站傅衰衰,麒麟是傅衰衰。   不过男主是陆哥,坚定不移!!! ☆、被囚的女人   宁疏跟狗娃漫步在村子里, 这个村子名叫上坪村,位于大山深处,比平水村更加贫穷落后,交通不便,村里女人很少,随处可见游手好闲的男人, 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抽烟, 下棋。   路过一处屋宅的时候, 宁疏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面前的是一个砖瓦房,破破败败,边上堆着柴火垛, 几只鸡悠悠哉哉,在院子里闲庭信步。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耀着。   宁疏的胸腔中突然涌出一阵难以名状的悲伤, 将她吞噬, 伴随而来的, 是绝望, 无尽的绝望。   “姐,你怎么了?”狗娃不解地看向她:“你怎么,哭了?”   怎么哭了?   她用大拇指擦了擦眼角, 她竟然流泪了。   这股悲伤的情绪并不属于她,可是却突然闯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掉下了眼泪。   狗娃有点被宁疏的样子吓到,他不知该怎么办, 只好伸出双臂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念着外婆小时候哄他们的顺口溜:“呼撸呼撸瓢儿,吓不着。”   宁疏轻轻推开他,笑了一下:“拿我当小孩子哄呢。”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姐夫了。”   宁疏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就难过了,不是为我自己。”   “不是为你自己,那是为啥?”   宁疏看向面前的小院子,她眉头皱起来:“这里面有东西。”   狗娃本能的反应是:“脏东西?”   宁疏抬腿就往院子里走去。   狗娃连忙拉住她:“姑奶奶,这是别人的家啊!”   “这院子有古怪,我要去看看。”   狗娃只好鬼鬼祟祟跟着她,顺便琢磨着,待会儿被主人家发现了要怎么解释。   对了,院子外面有一棵枣树,就说是进来卖枣吃的。   宁疏在前院转了一圈,又径直往后院走去。   “哎呀你别这样。”狗娃是真的急了:“这是别人家,你这样乱闯,咱会被当小偷给抓走的!”   农村的院子有的是完全开放,有的修着篱笆或者护栏,但一般很少锁上院门的。   后院的竹林子前,有一个砖砌的小屋子,墙壁破旧,屋檐下挂着蜘蛛网,窗户是生了锈的铁栏杆,透过栏杆朝屋子里望去,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宁疏距离那屋子不过两三米的距离,突然,铁栏杆上出现一只苍白干瘦的手,死死抓住那栏杆。   “我的妈呀!”狗娃吓得躲到宁疏身后。   宁疏死死盯着那双手。   那是一双女人的手,白皙,修长又细瘦,手上有青色的血管脉络,凸显出来。   慢慢的,铁栏杆黑窗后面,隐隐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的脸。   那女人看上去蓬头垢面,脸色很苍白,嘴唇很干,还有裂缝,脸很瘦,但是眼睛很大很大,圆溜溜的,眼神闪躲。   “姐,是人是鬼呐?”狗娃不确定地问。   “大白天哪来的鬼,她是人。”   看起来,似乎却比鬼还不如。   宁疏皱着眉头,与铁栏杆里面的女人对视了很久。   可以确定,刚刚她感受到的那股悲伤绝望的情绪,就是这个女人的。   女人倏尔又怯怯地后退几步,隐没在了黑暗中。   “姐,你看,门上有锁。”   果然,那间黑屋子的大门上,挂着一个大铁锁。   那女人是被锁在屋子里的。   “姐,有人来了。”狗娃听到脚步声,着急道:“快走吧,不然会被当成贼的!”   宁疏死死盯着那铁栏杆,挪不动脚步:“为什么要把活人锁起来,为什么要囚|禁她?”   狗娃生拉硬拽,拽不动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狗娃着急道:“姐,走了,主人家回来了!”   宁疏刚转身,便看到隔壁邻屋有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妇人,端着碗从邻居家里出来,走进了自家院子。   估摸着是在邻居家吃午饭。   她进屋,看到宁疏和狗娃两人站在自家院子里,诧异问道:“你们是啥人,怎么在我家院子里。”   “那个。”狗娃指着院子里的枣树:“我姐爱吃枣,我们...买枣。”   “枣还没熟呢,不卖,快出去!”   “马上就走,抱歉抱歉。”狗娃生拉硬拽,拽着宁疏离开。   宁疏路过那妇人跟前,突然甩开了狗娃的手,质问那女人道:“你为什么要把人锁起来。”   那妇人脸色一变:“你说啥!”   宁疏指着那间上了锁的黑屋子:“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女人关起来。”   “那是我家媳妇。”那妇人解释道:“脑子有毛病,伤人,只能关起来。”   “有病为什么不送医院?”宁疏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们到底是谁啊?管得着吗?快走快走,不然我叫人了!”   “这就走。”狗娃拉着宁疏离开了院子:“走啦,别管了。”   回去的路上,兴许是被那女人的情绪影响,宁疏一直闷闷不乐。   狗娃想着方儿逗她开心,没用。   “那女孩不是精神病,她眼睛很亮。”宁疏喃喃说道:“那妇人在骗我们,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狗娃连忙拉住她:“回去了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还要人家媳妇拐走?”   “这是囚|禁!是犯法的!”   联想到上一世的经历,宁疏受不了这样的。   “你别冲动,现在去也于事无补,如果真的是囚|禁,你去跟人家讲道理讲法律,人家也不会听啊!咱回去打听打听,村里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家人什么情况,一打听,准能知道。”   宁疏看向狗娃,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考虑周到。   她按捺住激愤的心情,跟狗娃回了家。   她们住的是舅妈娘家人的亲戚,当晚宁疏便问了狗娃的小姨,小姨告诉她,那家人姓陈,儿子二十六了,是个弱智,一年前跟人贩买了个城里姑娘当媳妇,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呢。   不过那姑娘性子烈,被卖到这里,一年跑了五六次,每次都被打得头破血流,还跑,只能把她关起来。   狗娃他小姨说这件事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是宁疏早已经气得手抖。   “这是犯法的!”她说:“难道就没人报警吗?”   “哎呀我的好闺女,可不敢瞎陈闹!”狗娃小姨道:“这村子好多人家都买了媳妇,谁要报警,就是跟整个村子里的人作对呢!”   这回连狗娃都听不下去了:“这也太过分了吧,人又不是牲口,怎么买来像牲口一样关起来。”   “不然你让村里头那些单身男人咋办?”狗娃小姨说:“村里的女孩全部进城打工,男人找不见媳妇,不买咋办?”   “我要报警!”狗娃激动地说。   “报警有啥用。”小姨轻松地说道:“咱这天高皇帝远,警察压根不管。”   狗娃还要说什么,被宁疏拉住了。   “多说无益,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那个女孩给救出来。”院子外面,宁疏对狗娃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咱不能硬来。”狗娃道:“不然很可能弄巧成拙,人救不出来,反而让对方警觉,把人藏起来,就糟糕了。”   “你有办法吗?”宁疏现在已经不能思考,她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此不冷静。   她开了天眼,能够感受到别人的情绪的变化,但都是很浅很淡的,如果不是刻意,几乎是可以忽略。   这个女孩绝望的情绪,太强烈了。   她感同身受。   狗娃说道:“这样,咱们今天晚上再去那家探探,最重要是跟那女孩搭上话,问问她的情况,咱帮忙联系她的家人,这样不会闹大,神不知鬼不觉的,家人一来,带上警察,就能把人救走。”   “太慢了。”宁疏说:“我现在就想带她走。”   “姐,陆大哥跟我讲过一句话,叫欲速则不达。”狗娃教训起宁疏来:“你想想,我小姨,还有我外公外婆他们都在这村,要是咱闹大了,让他们在这村里以后怎么生活?”   的确,如果强行把人带走,很可能会出问题,整个村都在买媳妇,肯定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到时候闹起来,不好收场。   宁疏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点点头,承认狗娃说的都对。   “就按你说的,咱们晚上再去探探。”宁疏撸了撸他的脑袋:“你这家伙,关键时候脑子还是很够用的。”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大哥是谁。”   “你就这么喜欢陆铮啊?”   “我特崇拜他。”狗娃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很聪明,又帅,人还没架子,不像别的富二代,鼻孔朝天。”   “没架子?”宁疏笑了笑:“那也只是对你,换别人试试,正眼都不会看。”   陆铮很高傲,眼睛里是没别人的。   狗娃故意问宁疏:“那我有啥不同?”   宁疏漫不经心道:“你是我弟嘛。”   狗娃笑了起来:“噢,我是你弟,所以陆铮眼里有我。”   “......”   宁疏自个儿把自个儿套进来了,她决定立刻结束这个话题。   晚上,月上柳梢,狗娃跟宁疏悄悄溜出院子,朝着陈家走去。 ☆、深夜营救   夜深了, 天上无星无月,村里时不时传来一声小孩的啼哭。   宁疏和狗娃趁着家人熟睡以后,偷溜出家门,来到陈家大院儿外面。   陈家不算有钱人家,宅院也是破败萧条,狗娃带宁疏, 轻而易举便翻了墙进去。   院子里空落落, 有条大黄狗, 听到动静, “汪”地叫了声,宁疏额头上红痣闪过一道光,那条大黄狗顷刻噤声, 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窝,不敢乱吠。   狗娃在边上放风, 宁疏来到那个黑乎乎的屋子前, 手电光往里面射了射。   那女孩察觉到动静, 从床上爬下来, 走到窗边。   宁疏听到了锁链叮叮咣咣的声音。   他们竟然拿锁链锁着她。   像狗一样。   “救命!救救我!”那女孩冲到窗边,双手紧紧握住栏杆,急切道:“求你救救我!我不是这里的人!我被他们关起来, 我想回家!”   她呼吸急促,满脸狂喜。   并不是白天里见到宁疏时候的模样,大概是因为在宁疏离开之后,她听到了宁疏和那妇人的对话, 心里头一合计,觉得宁疏可能帮到她。   “你别急,我会救你,你还记得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地址电话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联系家人。”   “我记得我记得!死都不会忘!”那女孩急切地说道:“我叫吴青青,陕西铜胡县吴家村的,我爸妈在广州打工,我以前在广州念中专,后来…后来毕业了,遇到一个女人,说要带我去深圳找工作,我就跟着她一起去深圳…我们去招待所住了一晚,等我早上醒过来,已经在这里了…”   吴青青虽然语无伦次,逻辑混乱,不过精神还算正常。   “你父母的联系方式呢?”   “我爸叫吴大江,他的手机号是1879302846x,他们住在广州的黄家路38号。”   宁疏快速记下了这些信息:“你放心,我会立刻帮你联系家人!”   吴青青目光紧扣着宁疏,仿佛她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对宁疏说:“你会带我离开吗?”   宁疏还没来得及回答,狗娃冲她低声喊道:“屋子里灯亮了,姐,问好了没!”   宁疏只好对吴青青道:“我要走了,你放心,我会帮你联系家人,让他们带警察来救你!”   “啊!你不要走,我一天都受不了了,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宁疏无奈道:“我现在没有办法带你离开,但是我保证,绝对不会丢下你,我会救你的!”   “姐!你快点,他们出来了!”   吴青青兴许也知道,现在宁疏救不了她,只好说道:“那...谢谢你。”   宁疏跟狗娃翻过院墙,离开了陈家。   当天晚上,宁疏回去以后立刻用手机拨打了吴青青给她的电话号码,可是那边却传来了停机的提醒。   这个号码好像已经没用了。   宁疏记得狗娃他小姨说,这个吴青青是一年前被拐卖到上坪村的,丢失了一年,兴许她的父母离开了原住地,换了手机号码也未可知。   联系不到她的父母,这可怎么办?报警么?   告诉警方,在上坪村有被拐卖囚|禁的女孩,让他们赶紧过来救人,这似乎也行得通。   宁疏跟舅妈说了这件事,舅妈却显得比较悲观,告诉宁疏,在偏僻山区,买媳妇这种事太常见了,如果不是有家人报案,当地派出所是不会出动警力。   因为如果要救人,指不定十家里就有四五家的媳妇,都是买来的。   根本救不完,而且很多妇女,尤其是生了孩子的,甚至不愿意被营救,反倒出力不讨好。   要想把人救出来,就必须联系到吴青青的家人,由她的家人在当地报案,两地警方联合,立案营救。   宁疏想起吴青青还给了她一个地址,顺着这个地址,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她的家人。   时间紧迫,她肯定不能亲自前往广州去找寻她的父母家人。   宁疏甚至想直接硬闯陈家,把吴青青给救出来,不过这是下下策了,如果搞不好,会弄巧成拙,毕竟要考虑狗娃小姨,他们还要在村子里住下去。   宁疏只能找人帮忙,广州,她在广州没有认识的人,即使有,那也是上一世,现在谁搭理她啊。   就在宁疏想着对策的时候,狗娃已经拨通了陆铮的电话。   “嗯,陆大哥,就是这样的,我们要找一户姓吴的人家,家住广州,黄家路38号...唔,我姐说谢谢陆大哥,跟陆大哥么么哒。”   宁疏满脸黑线,一把夺过狗娃手里的电话。   “陆铮,我没...”   “黄家路38号么,我立刻让人去查,最晚明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不用谢。”   “呃。”宁疏语滞了好半晌,终于还是说道:“谢谢你。”   陆铮轻哼了一声。   “那...晚安。”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开学吧。”   “你一天闲事倒管得多。”他调子慵慵懒懒。   宁疏猜测他穿着丝绒的宽松睡衣,可能正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跟他打电话,夜灯暖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他在夜色独有的温柔轮廓。   她的心突然平静了很多。   “不是闲事,是很重要的事。”   宁疏跟他道了晚安,迅速挂掉电话,一回头,狗娃幸灾乐祸冲她笑。   “谁让你给陆铮打电话了?”   “这事儿,还真只有陆大哥能帮的上忙。”狗娃说:“只有他,有本事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吴青青的家人,也只有他,这么晚了还会愿意帮你做这种事情。”   宁疏无话可说。   第二天上午,宁疏接到了陆铮的电话,他连夜让广州那边的朋友去黄家路38号附近打听过了,名叫吴大江的男人早在一年前就带妻子辞职离开,听说是因为丢了女儿,天南海北寻找无果,最后也不知道去了哪。   电话没有用,给出的地址也找不见,短时间里恐怕没有办法联系到吴青青的家人,狗娃给出的方案失败了。   不过陆铮随即告诉宁疏,他打听到了吴大江在山西那边的老家旧址,可以派人过去寻找,最快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然而当天晚上,宁疏却在睡梦中惊醒了。   梦里面,她听到吴青青在尖叫,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绝望。   宁疏本能地感觉到,可能出事了!   她翻身下床,匆匆换好衣服去隔壁屋叫狗娃:“跟我去一趟陈家,出事了。”   狗娃还迷糊着眼睛,嘟哝道:“这大晚上,能出什么事。”   虽然他抱怨着,不过还是快速换了衣服,跟宁疏出了门。   家门口就停着一辆摩托车,狗娃骑上去,载着宁疏朝陈家奔驰而去。   顶着轰轰的大风,狗娃回头问宁疏:“姐,咱们现在是过去抢人?”   “不知道,过去看看吧。”   “要不把我爸也叫上吧,就咱俩,这也太...那啥了。”   “叫上你爸,大晚上跑到别人家里去抢媳妇?”   “呃。”   村子不大,绕过一个山坳坳,便来到了陈家门口。   大老远,便听到陈家的院子里传出女人的惨叫和哭声。   狗娃将摩托停到路边:“这是杀猪啊!”   宁疏注意到,周围邻居的屋门紧闭着,似乎这样的哭闹声,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连看都懒得出门来看了。   宁疏和狗娃熟门熟路摸进了陈家的院子里。   之前关吴青青的小黑屋,房门敞开着,屋子里没有人。   她的哭喊声从后院的宅屋里穿出来。   房屋的大门紧闭,但是亮着灯光。   宁疏听见房屋里不仅仅是吴青青的哭闹声,还有男人说话和讪笑的声音。   宁疏走到窗边,朝里面观望,这一看,她感觉整个人血液都要凝固了!   整个人头皮发麻!   他看见屋里有两三个男人,拽着吴青青的手和脚,想把她的四肢分开。   而吴青青死命挣扎,疯狂大叫着,猛烈地蹬腿,撕咬边上男人的手。   冬天的衣服穿得很厚,吴青青衣服没有被扯下来,但是裤子却被扯了下来,只剩一条内裤。   那些男人拽着她,而床正对面,陈家老母亲边上站着一个貌似智障的男人,老母亲脱了他的裤子,将他往吴青青的身上推,逼着压在她的身上。   那男人看上去的确是个智障,一边哇哇大叫,一边还在傻笑。   “哎呀,我的傻儿啊!你快弄啊!弄了才能生娃呀!”   那弱智歪着嘴,一个劲儿的傻笑:“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边上几个男人笑嘻嘻道:“陈老太,你儿子不行,干脆让我们代劳呗!”   “滚犊子!”陈家老母气呼呼揪着自己儿子的衣领:“你快弄啊!快弄!”   一股子火气骤然蹿上心头,宁疏气得手都在抖。   她看向边上前院的柴火垛,快速念了一个点火咒,那柴火垛倏尔便着火了,而且火越烧越旺,眼看着就要累及边上的木屋子。   “着火了!前院儿着火了!”   几个男人松开了吴青青,破门而出,陈家老母也急匆匆地冲了出去:“哎呀我们的妈呀!快打水灭火啊!”   房间里,吴青青狼狈地趴在床上,泣不成声。   宁疏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我带你走。”   看到宁疏,吴青青还有些难以置信:“你来救我了?”   “嗯,我救你,能走吗?”   “能,能走!”   宁疏扶着吴青青,走出房门,出去就看到吴家傻瓜儿子站在后院里,呆愣愣地看着天空,喊道:“头上雪,瓦上霜,大姑娘屁|股,白菜梆,嘻嘻嘻。”   当真是个弱智。   就在这时,狗娃启动了摩托车,将车开到后院门口,冲宁疏招了招手:“姐,快上车!”   宁疏扶着吴青青跑过去,让她坐在中间,宁疏坐后面,就在这时,陈家老母亲一回头瞅见自己媳妇儿被抢了,嗷嗷大叫地追出去来,捡起地上的石头要砸他们。   狗娃摩托已经轰了出去。   几秒之后,那块石子绕了个弯,将陈家老母亲砸了个正着,顷刻脑子就飙血了。   狗娃和宁疏半夜把别人媳妇给掳了回来,狗娃小姨她们家立刻就炸开了锅。 ☆、天谴   家里闹开了锅, 小姨和小姨夫披着衣服出来,宁疏正在给吴青青脸上的瘀伤上药。   “哎呀妈呀,狗娃你们做了啥!”小姨大声嚷嚷着:“你怎么把人家媳妇抢了啊!要是陈家找上门来,可怎么是好,快点还回去。”   吴青青害怕地瑟缩在宁疏身边:“求求你,求求你。”   “放心, 我既然救了你, 一定会保护好你。”   狗娃的小姨不好指责宁疏, 毕竟隔着一层亲戚关系, 所以她只能一个劲儿戳狗娃的脑袋。   “看你们干的好事,进城读了个书,连规矩都读没了, 小时候你往牛粪里扔炸炮,炸了你小姨夫一身屎, 这就算了, 现在居然做出抢人家媳妇这种事, 还要点脸么?”   舅妈性子软, 站在边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疏这就出来护着弟弟了:“你别说狗娃,是我的主意。”   “是我跟我姐一起做的。”   小姨夫冷哼一声:“还真是血脉相连,姐弟连心啊。”   他故意加重了血脉两个字, 听得舅妈打了个激灵,狗娃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这事家里人都知道,但也劝过她, 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舅妈没肯,她只想把狗娃好好盘大。   现在这孩子闯了祸,家里人只怕更加不满,要把这事拿出来说道。   很快,外婆听到动静,走进了屋子。   “丧天德的事,亏你们干得出来!”   狗娃低头不说话,宁疏也闷闷的,小姨夫一听外婆这话,顿时底气足了许多:“谁说不是吶!狗娃年纪轻轻,就做出抢人媳妇的事,真是辱没门楣啊!”   外婆回头看他一眼:“我说的是你们!”   小姨夫语滞,狗娃眼睛里有了光。   外婆说:“她是谁家的媳妇,应该由她自己来说,这才是理。”   吴青青哭着喊道:“我不是谁家的媳妇,我是被卖来的!”   小姨夫讪讪的,不再说话。   倒是小姨,还没好气地哼了声:“好歹陈家是花了钱的,再说,什么是理,村子里人公认的事,就是理,去村口,谁能不说这女子是陈家的媳妇?”   “在你们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菜市口牵来的畜生!”   小姨夫有些憋闷地说:“现在闹着一出,让我们家在村里怎么做人。”   “我孙子孙女做了什么事,我担着!”外婆气愤地说道:“狗娃,宁宁,咱回家。”   当天晚上,舅舅开车,带着一家人从上坪村,走了半夜的山路,回了平水村。   当然吴青青也跟他们一块回来。   村民们对于宁疏和狗娃做的这件事,褒贬不一,有人称赞叫好,但是也有人说这是坏了规矩。   不过他们并不好说什么,毕竟外婆在村子里还是极受人尊重的,按城里的话来说,就是拥有一堆脑残粉,不管她做了什么事,不管大家伙认不认同,只要胡英姑三个字摆上台面,那都是对的,必须支持!   所以第二天晚上,当陈家老母亲率着家里弟兄们杀到平水村的时候,老远就被村民拦在村口,没让他们进来。   “干啥呢!干啥呢!拿扁担干啥!拿锄头干啥!你们还要动手哇?这里是平水村,不是上坪村!凡事都要讲规矩吧!”   陈家老母亲气呼呼地站在村口梧桐树下。   “讲规矩,好哇,姓叶的小兔崽子抢了我儿媳妇!把她掳回了家,你们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你们把我拦在这里,难不成你们平水村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   这话就说得重了,村民们纷纷出言反驳。   “你家儿子是个傻的,你家媳妇自愿跟我们村的英俊小子跑了,能怪谁咧!”   村民们嬉笑着:“嘿嘿,要怪,还不是怪你们家儿子不中用。”   “就是,叶家的英俊小子在我们村,好多姑娘都惦记着呢!”   陈家老母亲气不打一出来,几十张嘴,越说越乱,她索性不跟这帮村民打嘴巴子仗,径直往宁疏家走去。   “外婆,陈家人找过来了,不少人呢。”狗娃趴在墙头望风。   “甭管他们来多少人,今天休想进我大门。”外婆宽袖一挥手:“宁宁,你带这女子去天师祠堂。”   宁疏扶着吴青青进了天师祠,吴青青拉着她的手,担忧地问道:“妹子,他们来了多少人啊?顶不顶得住?”   “你放心,我外婆在,来多少人都不怕。”   院门外已经传来了咚咚咚的撞门声。   “快开门,把我儿媳妇还回来!”陈家老母亲尖锐的声音传来。   “砰”的一声,大门打开,外婆气定神闲地走了出去。   陈家老母亲说:“胡英姑,十里八村,你也是名头响铛铛的人物,如今你孙子抢我儿媳妇,这种丢丑的事,难不成你还要包庇?”   外婆哼了声:“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说那女子是你媳妇,结婚证呢,拿出来看看。”   “要啥结婚证,我儿子结婚的时候,请了全村人吃了三天的流水席,拜了天地见了礼,那就是我家的媳妇了。”   “你这礼,我可不认。那女子不愿意跟你们回去,我让我孙女带她进城,寻她的父母亲人。”   陈家老母脸色一变:“胡英姑,你今天必须把我儿媳妇交出来,不然我可翻脸不认人了!别说我不讲邻村这么多年的乡亲情谊。”   外婆扫了院子一眼,她带了有十来二十个青壮年的男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扁担锄头当武器,还有拿火把的,看来今天晚上是不会空手而归。   外婆退后一步,冷哼道:“想闯我胡英姑的房子,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她说完这话,抽出符纸,念了个起风咒,霎时间周遭狂风大作,几个男人被吹得东倒西歪,扶着墙,稳着身子。   陈家母亲也是个不信邪的:“都是障眼法,弟兄们,搜屋子,一定要把那女人找出来!”   几个青壮年男人闯了进来,舅舅和舅妈连忙上前阻拦:“不要进屋!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弟兄们,要是他们不交人,就放火烧屋!”陈家母亲指挥道:“先烧外面的屋!”   后面有男人拿着一桶油,朝着前屋舅舅家浇来。   狗娃趴在门口往外望:“姐,不好了!他们要烧屋子!”   “你看着吴青青,我出去帮外婆。”宁疏说完朝着外面走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师祠大门紧闭,无论宁疏怎么推门,就是打不开。   宁疏记得,她进屋的时候,可没有锁门,怎么会打不开?   “姐,房子燃了,我家被烧了!”狗娃急切地大喊:“我要出去帮我爸妈!”   宁疏跑到窗边,果不其然,前屋烧了起来!   “姐,你怎么把门锁了?”   “不是我锁的!”   宁疏回头,正好迎上天师的面容,她突然反应过来,是天师锁的门!   天师不让他们出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原本无星无月的天空,竟然下起了哗啦啦的倾盆大雨。   大雨迅速浇灭了大火。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下雨了?”   “不管!找人是要紧。”   几个青壮年直接冲到后院的天师祠堂。   “门锁着呢,人肯定在里面。”   “撞门!”   咚咚咚,哐哐哐。   “姐,他们找来了、”   “别怕,进不来。”   而就在这时侯,吴青青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哭声,像是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的骤然爆发。   她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你们不是人!”她嘶吼着,厉声喊道:“你们会遭报应的!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就在这时,她突然朝着供奉天师祠的桌角撞去,狗娃眼疾手快,连忙冲过来,用身体挡住桌子,吴青青撞在狗娃硬邦邦的胸膛上。   “哎呀我的妈。”狗娃捂着胸部,应该是被她撞疼了、   “你别寻短见啊,我们会保护你的。”他稳住她的情绪。   吴青青在狗娃怀里嚎啕大哭,哭声就连院子外都能听到。   伴随着倾盆的大雨,每个人心里都涌起一阵悲凉。   作孽,真是作孽!   大雨熄灭了屋子的熊熊大火,外婆就站在大雨中,金刚怒目,看着陈家老母亲,沉声问:“你就不怕报应吗?”   陈家老母嚣张地喊道:“报应,什么报应,老娘活了几十年,没见什么报应!”   然而,她话音刚落,突然,天上降下一道闪电,就这样直挺挺劈中了她。   滋啦那一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吴家老母骤然倒地,全身仿佛被烧焦了似的,成了一块儿黑乎乎的炭,连五官都无法区分。   村民们可都傻眼了。   “哎呀妈呀,陈家老母让闪电劈啦!”   “这是老天爷要收她啊!”   “报应!绝对是报应!”   “活该!谁让她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   这件事,闹了大半夜。   雨停了,吴家老母的尸体让那几个青壮年给抬了回去。   村民们渐渐散去。   然而这件事的余温并没有退散,陈家老母亲因为买媳妇,作孽遭雷劈这件事,不过几天,就传遍了十里八村。   家里买了媳妇的村民,每到下雨天,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宁疏跟狗娃两个,一整个寒假,走在这一片区域的村庄里奔走,打听着哪家哪户有买来的媳妇,现在十里八村的村民一见着这俩姐弟,跟见着瘟神似的。   可是他们又不敢得罪她,毕竟当初陈家老母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   谁反抗谁遭殃,实在无奈,也只好把人交出来,自认倒霉。   好几家被卖来的媳妇在宁疏的帮助下,送进了城,城里那边,陆铮派人接洽,帮助这些女人寻找失散的亲人。   吴青青也回到了陕西老家,在江城火车站,她跟宁疏告别。   “妹,你就是我的再世恩人,虽然姐没啥本事,帮不了你啥忙,但是将来你要是遇着麻烦,尽管来陕西找姐,你就是姐的亲妹子!”   宁疏握着她的手,说道:“把这段经历忘掉,回去以后好好生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嗯。”   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下定决心摆脱过去,一切都来得及。   宁疏看着吴青青的身影消失在了安检口,心里头有些感伤。   突然,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大雨,大雨来得没有任何征兆。   天空中,一道道闪电,密集地划破苍穹。   宁疏不明所以,站在门口等雨停,就在这时,她看到那道道密集闪电的幻影中,居然有凤凰的影子。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那一只巨大的凤凰的影子,于层层叠叠的黑云之上,气势磅礴。   宁疏连忙擦了擦眼睛,再看的时候,凤凰影子已经消失了。   幻觉吗?   宁疏不确定,只是感觉额头上的红点开始发烫。   就在这时侯,接到了来自傅南生的电话。   “宁疏,你得道了。” ☆、贵人相护     如果说上次阴间还阳, 判官开路的事情,让宁疏的名字在阴间路上传遍,那么这次被拐妇女的事件,经由媒体的渲染,则让她名扬天下。   那日在电闪雷鸣之中看到的凤凰影不是幻觉。   傅南生也看到了,正西方向, 有凤凰入九天, 正西, 宁疏命宫所在的方向, 她....得道了。   如果说开天眼让宁疏有了当阴阳先生的潜质和天赋,那么经历了这一次事件。   宁疏真真正正,成了有道行的大先生。   傅南生说,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厉害,学会了多少本事, 而是因为, 她救了别人。   算是一个契机, 也算是她的运气。   这个世界上, 有人开天眼,也有人永远入不了道。   追名逐利,都是为着一己私欲。   可是宁疏做的这件事情, 完全不为名利,完全凭借本心去做,这就是善。   也许这个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讲善良会让人笑掉大牙, 可是善就是善,无私地帮助别人,这样的人也许少,但仍然存在。   所以宁疏能得道。   她的后背脊梁,长了一根道骨,道骨即仙根。   有了这根骨头,不必走完阳间路,时候到了,她便能成仙。   宁疏听傅南生讲这些事情,还觉得挺玄乎的,她并不在乎能不能得道或者成仙,她只想过好现在的生活,痛痛快快地活下去。   -   回城之后没多久,便迎来了开学季。   开学第一天,江城一中有重要的开学典礼,请年级第一名的同学上去发表演讲,鼓励同学们,新学期要有新气象。   年级的第一名是陆铮,当仁不让。   清晨,朝阳斜照,同学们穿着规整的校服,一排排,端正地站在操场上。   陆铮走上礼台,精神抖擞,。   一整个寒假,他皮肤似乎又变白了些,看起来比之前年前瘦了些,轮廓更显分明。   他走上看台,轻描淡写地扫了扫台下。他的眼神仿若秋天的飘叶,所及之处,总能勾起人心头涟漪。   众人平时早已经习惯了陆铮冷漠的目光,然而茫茫人群中,当他锁定宁疏的时候,嘴角突然微微一扬。   宁疏望天,没接他的目光。   她所在的那一团女生,却炸开了锅。   “陆铮在对我笑哎。”   “胡说,明明是在对我笑。”   “自作多情。”   方若云凑近宁疏,八卦地说道:“他在看阿宁吧。”   易秋笑道:“这还用说。”   陆铮的演讲已经开始了,他的声音清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的嗓音,吸引了全校同学凝神倾听。   然而全校唯一没有看陆铮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宁疏。   她没有看他,而是抬头,定定看向天空。   方才还晴空艳阳的天色,突然风涌云动,层层叠叠的乌云将太阳吞没殆尽。   宁疏眉心微蹙,掐指一算。   离下坤上,北方有凶。   北方,正北方。   宁疏抬头,正是陆铮所在的方向。   她隐隐预感到会出事,可是却又无法预知,意外会以怎样的形式发生。   陆铮的演讲已经进行到尾声,宁疏顾不得其他,朝着讲台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陆铮,跑!”   隔得太远,陆铮听不到她的声音,他继续演讲的收尾部分。   宁疏拿出了降魔杖,朝着礼台方向狂奔而去、   “哎呀,干什么呀!”   “别挤呀!”   “你撞到我啦!”   学生堆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终于,陆铮抬起头。   “阿宁?”   “跑!”   陆铮看清了她的嘴型,反应过来,拔腿便跑,就在他刚从礼台上下来的后一秒,只听一声巨响:“轰隆。”   边上一根大柱子轰然倒塌,正砸在刚刚陆铮所站的方向,哪怕慢上两三秒,陆铮已经被砸成了肉饼。   他拿着演讲稿站在台下,惊魂甫定,看看那柱子,又回头找宁疏,宁疏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所有同学都呆了,第一排的校领导更是懵逼,那根大柱子,自学校建校就有,从来没出过事,怎么会突然塌陷?   渐渐的,阳光从云层里露出端倪,凶煞之气被一扫而空。   宁疏松了口气。   劫,破了。   开学典礼结束以后,陆铮拉住宁疏:“刚刚,怎么回事?”   周围有不少同学朝着他俩投来好奇的目光,宁疏索性将陆铮拉到没人的小树林,说道:“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陆铮不明所以:“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身体不舒服什么的。”   “有啊。”   “嗯?”   陆铮笑了下,手握住宁疏的肩膀,很没皮脸:“你不在我身边,我身体每天都不舒服。”   宁疏无语:“你正经点了,我跟你说真的。”   陆铮舔了舔锋薄的唇,说道:“没有感觉身体有不对劲,不过最近总出事,倒是真的。”   宁疏连忙问:“出什么事?”   陆铮想了想,道:“昨天下午,参加公司旗下一间米其林餐厅的剪彩,结果彩台塌了,很多人受伤,如果不是陆简护着我,估计也跟着进医院了。”   陆铮这时候才想起来,要跟宁疏撒撒娇:“手臂受伤了,痛。”   宁疏看他一眼,终于有些不忍心:“你把袖子挽起来,给我看看。”   陆铮连忙挽起衣袖,把伤口给宁疏看。   伤口上贴着白色的药布,陆铮说:“碗大条口子,流了好多血。”   宁疏放开了他的手,陆铮连忙又把手递过来:“你再看看。”   宁疏想笑,忍住,问道:“疼不?”   “疼。”   “我给你念个止疼咒。”   “兴许你再亲我一下,比念咒有用。”陆铮凑近她的脸畔,呼吸近在咫尺。   “喂!”宁疏推开他:“要我解释多少遍啊,那天亲你的人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那你是承认,有人亲我了。”   “有,但不是我。”   “当天,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对吗?”   严格说来,是这样,他们两个人,外加一只鬼。   “所以,除了你,谁这么混蛋夺走我的初吻。”   “不是初吻,只是亲了脸啊!”宁疏急了。   “噢,亲了脸。”陆铮脸上笑意更甚。   宁疏扶额,已经不想解释了,越描越黑,她乖女儿的锅,还得她来背。   “好了好了,别再我耳边唧唧歪歪了,亲你又怎样!”   “终于承认。”陆铮嘴角扬了起来:“你要负责。”   “不可能。”   “那让我亲回来。”   宁疏抓起陆铮的衣领:“快两个月了,你在我耳边叨叨叨个没完,是不是让你亲回来,你就会离我远点!”   陆铮挑眉:“看我心情。”   “那你来吧。”   宁疏闭上眼睛:“快点。”   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投在她的脸庞,莹润的唇宛如水果糖。   陆铮没忍住,缓缓凑近了她。   宁疏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呼吸近在咫尺。   然而,那冰冰凉的触感,只是轻微地碰了碰她干燥的唇,便离开了。   宁疏的心抽了抽,那一刹那,阳光倾斜...   竟有触电的感觉。   “算了。”   宁疏睁开眼睛,看向他。   他敛着眸子,长睫毛在眼角投下一片阴影。   他抬起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吻我。”   陆铮转身离开了,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   -   放学的时候,狗娃找到宁疏:“姐,今天上课,发生了一件超级恐怖的事情,太可怕了。”   “怎么?”   “数学老师上课呢,头顶上电扇突然就转了起来。”   宁疏笑问:“这么冷,你们还开电扇?”   “不晓得是谁开的,同学们都说没动电扇,重点不是这个啦。”狗娃继续说道:“电扇转着转着,突然就掉了下来,在教室里旋转着,直直朝陆大哥飞了过去。”   宁疏的心猛地一突,抓起了狗娃的衣袖:“他怎么样?”   “没...没事啊。”狗娃说:“当时我小红裙亲外甥女突然出现了嘛,她超厉害的,那么大的电扇飞过来,直接让她接住,扔在了边上。”   宁疏松了口气。   狗娃却好气地说:“姐,不是你让她来的吗?”   宁疏说:“我再神通广大,也不能随时随地预知别人的危险。”   尤其是在她不留神的时候。   “陆铮看到圆子了么?”   “应该没有。”狗娃说:“人人都能看到,鬼还怎么混?”   “说的也是。”宁疏点点头:“圆子挺喜欢陆铮。”   看起来,陆铮最近,是真的走了衰运,意外接连不断。   如果不是他身边有贵人相护,指不定死了多少回了。   他身边的贵人,陆简算一个,那位忠心耿耿的管家,宁疏当然也是,还有小圆子。   不过他们也不能随时随地都护着他,意外还会发生,除非搞清楚,背后有谁在整他。   放学的时候,宁疏在学校门口捡到陆铮,他坐在摩托上,准备跟几位朋友去赛车。   “陆铮。”   他回头,看到宁疏,脸色还有些低沉。   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陆铮心思很敏感,阴晴难测,有时候还挺小气。   “不是让我离你远点?”   宁疏手落在他的摩托把手上:“不要去赛车了,早点回家。”   陆铮侧脸,冷冷道:“凭什么管我。”   “你这几天走衰运,会出事。”   “我怎么样,你在乎?”   他堵得宁疏说不出话来。   “陆铮,别孩子气。”   “承认你在乎我,有那么难?”陆铮冷笑。   “我只是不想你平白送了性命。”   “不愧是宁疏啊。”陆铮眸子里划过一丝嘲意:“大善人,大先生,除魔卫道,一身正气,不过…我又没付你钱请你给我挡灾,你管我做什么?”   宁疏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你会出事,命是你自己的,自己看着办。” ☆、倨傲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宁疏给陆铮打电话, 但是,他没有接。   一开始,她以为陆铮只是在生他的气,故意不接电话。   然而第二天早上,早读课下课铃声刚刚打响,狗娃就匆匆找到宁疏的班级, 将他叫了出来。   “陆大哥今天没有来学校, 我这心里头总是没着落, 感觉七上八下。”   就知道, 陆铮不可能乖乖听话。   她拿出手机继续给他打电话,这一次电话竟然接通了,接电话的不是陆铮。   听筒传来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略有些疲倦,声音很淡, 也很柔。   “请问你找陆铮有事?我是他的母亲。”   宁疏一听到这句话, 吓得电话差点脱手而出。   她最不想接触的人就是陆铮的母亲, 姜如辛。   在狗娃殷切的目光下, 宁疏还是忐忑问道:“请问陆铮在吗?”   “陆铮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   宁疏连忙问:“他在哪家医院,出了什么事?”   姜如辛好奇:“你是他的同学?”   “嗯。”   “希望你不要过来看望他, 他现在需要休息,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谢谢。”   她说完,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这女人还真是...一点没变。   上一次的姜如辛是典型的事业女强人, 办事雷厉风行。陆铮身边的莺莺燕燕,全让她给治了个遍。   唯独宁疏留在了陆铮身边,这使得姜如辛非常的反感,但是因为陆铮护着,她也没有办法。   所以宁疏现在对于姜如辛的印象,也不大好。   不过想想,现在宁疏只是陆铮的同学而已,姜如辛是要面子的女人,就算是对待一个陌生人,她也会不失体面,礼貌对待。   狗娃通过班上的同学辗转打听到,昨天晚上,陆铮并没有跟朋友赛车,而是半道便回了家,但是回家的路上,还是出了车祸。   同时他还打听到陆铮所在的医院,江城第九军医院。   宁疏没有耽搁,跟狗娃一块去了第九区医院。   她现在什么都来不及考虑,满心忧虑,只想亲眼看看陆铮究竟有没有事。   特护病房门外,姜如辛坐在急救室外走廊的椅子上,脸色疲倦忧虑。   她的身边陪伴着陆铮的父亲以及家里的亲人。   “都散了吧,该回去的回去,这里用不着你们帮忙。”   家里人安慰了几句,都离开了。   走廊顿时安静下来,然而有一个人没走。   那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宁疏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回忆了很久,她终于想起来,上一次在阴界,路过陆铮的家,看到那个男人,他应该是陆铮家里面御用的阴阳先生。   那男人抬起头来,也看到了宁疏,他微微一惊,然后低声在陆铮的母亲耳边说了几句话。   姜如辛立刻抬头看向宁疏,她的眼神里,有惊诧之色。   宁疏不明所以,姜如辛已经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   她的声音降了几个调子,听起来很温柔:“你就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女孩子?”   宁疏礼貌地说:“阿姨好,我叫宁疏,是陆铮的同学。”   “宁疏,我知道你,你的母亲跟我是朋友,宁家和我们家,也有生意上的往来。”   “那个...陆铮没事吗?我就是过来看看他。”宁疏不想攀什么关系。   “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对面的男人走到了宁疏的面前,对她说道:“宁先生,有久仰大名,我叫林平清,你应该也看出来,我们算是本行。”   姜如辛介绍道:“他是我们家请的先生。”   宁疏也能猜到,陆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家里的御用阴阳先生不可能不过来看看。   于是宁疏问林平清:“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有小人在背后捣鬼,想要害少爷的性命。”   “他能得罪了什么人,要用这样狠毒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小孩子。”   姜如辛女士说:“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复杂,这两个字已经能够概括这所有的一切,宁疏索性便不再追问了。   在宁疏进入特护病房看望陆铮之后,林平清对姜如辛说了一句话。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姜如辛喜色上脸:“早在半年前,我就已经查到这凤凰泪的下落。当时我找到了她的母亲,可是她的母亲似乎无法说动她,他们的关系闹得很僵。后来我知道这个女孩,进了陆铮的学校,我儿子还挺喜欢她的。我也就没管这件事,说起来,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一般的女孩子,哪里能抵挡得住我儿子的魅力?如今看来,这个女孩儿确实喜欢上了陆铮。如此一来,水到渠成,事情就要容易得多了。”   林清平点头称是:“让这个女孩子留在少爷的身边,不仅能够庇佑他接下来的两年平安无事。两年之后,她满18岁,少爷破了她的身。再想办法让她流下凤凰泪,混以麒麟血,给少爷吃进去,这转身之法便永无后顾之忧,少爷一生无灾无难。长命百岁。”   姜如辛看着病房里的景象,笑说道:“正是如此。”   病房里,陆铮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非常的苍白。   他头上裹着白色的纱布,睡颜安详而沉静。   狗娃问宁疏:“陆大哥,他会没事吗?”   宁疏摇了摇头:“伤得很重,他身上的活气,奄奄一息了。”   狗娃问道:“姐,你的血不是可以救人的性命吗?你给他吃一点。”   宁疏毫不犹豫咬破了左手无名指,挤出血来,然后放到了陆铮的嘴里。   他的嘴里带着暖暖的余温,温暖的内壁包裹着宁疏的手指。   宁疏甚至还能够感受到他的吮吸。   他舔舐着她的手指头,虽然紧闭着眼睛,但是宁疏能感觉到,他清醒了,只是在装蒜。   宁疏没有说什么,她让他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尖,不管他要多少血,她都给他,越多越好,这些血可以救他的性命。   渐渐的,陆臻睁开了眼睛,狗哇大叫一声:“真是神了,姐,你的血太神了,陆大哥居然已经醒了过来。”   陆铮凝望着宁疏,宁疏也看着她,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很久,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终于,还是陆铮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有听你的话,没去赛车了。”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来了。”   狗娃眨巴眨巴眼睛,很有眼力劲儿。   “那啥,肚子有点饿,我出去吃点东西。”   狗娃离开以后,宁疏终于说道:“说好做朋友,不要打破规则,否则我就不帮你了。”   陆铮沉着脸:“那你走。”   宁疏继续说道:“我以前认识的陆铮,心里还装着一个江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轻贱自己的性命。感情在他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他爱一个女人,只是为了占有她。”   陆铮抬头看她:“所以你喜欢这样的陆铮?”   她喜欢这样的陆铮,还是说这样的陆铮,可以让她劝服自己,心安理得的远离。   陆铮缓缓说道:“如果他想要改变呢,如果,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要,只要那个女人呢,她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宁疏终于沉默了,良久,她说道:“不可能,我走的这条路,是单行道。”   陆铮看着她,坚定地说道:“就算是黄泉路,我也愿意陪你走。”   窗外有微风撩动这窗帘,掀起层层波浪。   她终于起身离开,没再回头看他一眼:“你好好休息吧。”   走出病房的时候,宁疏又看到姜如辛女士,她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路边等着她。   “有空跟我去喝杯咖啡吗?”   -   医院楼下的一间咖啡厅,静谧清幽。   姜如辛告诉宁疏:“我希望你能留在我儿子身边,我知道你很有本事,是开了天眼的大先生,这个世界上能开天眼的人很少,你是其中一个,你是他的贵人,能保护他。”   “我不会留在任何人身边。”   姜如辛想了想,道:“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只要你保住我儿子这两年平安无事。”   宁疏冷笑着,问她:“你能给我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我就给多少,你开个价。”   宁疏看着姜如辛,突然就不怕她了,只是觉得讽刺。   她笑说:“如果我什么都不要,如果我只要陆铮将来娶我,你会同意吗?”   姜如辛拿皮包的手紧了紧,她看着宁疏,良久,突然嘲讽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个小女孩。   宁疏看着她的冷笑,了然她心中的嘲意。   “你知道要成为我们家的媳妇,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吗?我们这样的人家对于媳妇的要求很高,你的出生,你的家庭,远远不够格成为我陆家的少奶奶。并不是我看不起你,但是,你没有这个本事,就做不了这样的事,当不了这个位置,懂了么?”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但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没有我,他一定会死。”宁疏看着她,沉声说:“刚刚那个假设,是我跟你开玩笑来的。我对你的儿子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是他在追求我。现在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会救陆铮,但不是为了你的钱,也不是为了成为你们家的少奶奶。”   “那你要什么?”姜如辛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多少钱都可以。”   这时候,宁疏眸子里有了那么几分倨傲之色。   “我开天眼,起仙根,生道骨,将来有成仙的造化,你觉得,我能看上你什么东西?你又给得了我什么东西。”   宁疏起身离开,头也没回。 ☆、同心     两天后, 宁疏来到陆铮的病房。   陆铮心里置气,脑袋偏向一边。   “还来做什么。”   “救你的命。”   “不用劳驾宁先生。”   这家伙,还闹起小孩子脾气来了。   宁疏已经兀自进了屋,关窗户,拉窗帘,又将屋子里的灯也管上。   见她一个人忙活起来, 陆铮没好气说:“我没请你来, 也不会付你工钱。”   “陆铮, 我救你, 因为你对我好,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宁疏给身后狗娃使了个眼色,狗娃立刻从书包里, 拿出蜡烛,香盘, 还有符纸, 以及一个小盒子, 一大堆东西, 摆在了桌上。   陆铮冷眉冷眼俩姐弟忙活:“所以,你救我一命,咱们两清?”   “清不了, 要在你的体内,种一个同心蛊。”   宁疏点燃蜡烛和香盘:“从此以后,同心同意,你有任何危险, 我都能够感知。”   “同心同意?”陆铮抬起头看向她,眸子里略有兴味,听起来似乎不错。   “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   “先把这个吃下去。”宁疏打开丝绒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两条白色的晶莹剔透的蠕虫,像蚕一样,静静沉睡在丝绒盒子里。   “好恶心。”   宁疏抓起一根虫子,自己先一口吞了,然后又抓了另一根虫子,递到陆铮的面前。   陆铮虽然嫌弃,但是宁疏递过来,他也没有犹豫,张开嘴,吞进嘴里。   “别嚼,一口吞。”   陆铮只好憋着气,强忍住恶心,将这根光溜溜的白虫一口吞进肚子里。   宁疏又从包里拿出一柄银色的匕首,问陆铮:“怕痛么?”   陆铮摇了摇头,又立刻点了点头:“怕。”   “那我给你念个止疼咒。”   “不如你亲我一下。”   宁疏懒得理他,抓起他的手,掀开袖子口,在他左手手腕位置,滑下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鲜血像蚯蚓似的,溜溜的滑出来了。   陆铮“嘶”了一声:“还真下得去狠手。”   然而接下来,宁疏撩开了自己的袖子,在自己的右手手腕处,匕首同样划下了一条血口子。   “喂!”陆铮立刻阻止她:“你干什么!”   “同心蛊,以血融血。”   宁疏将自己的手腕放在上面,陆铮的手腕放在下面,她的血,滴在了他的伤口位置。   接下来,陆铮的血也落到了宁疏的手腕上。   宁疏食指和中指点在陆铮的手上,喃喃念道:   “一止龙泉水,二止海己干,三止刀下血,四止皮端骨相接。以血融血,以心换心。”   咒语刚念完,陆铮受伤的鲜血竟然奇迹般地回流了。   狗娃叫一声:“哇,这就止血了。”   陆铮看了看自己的手,果不其然,伤口完全愈合,最终凝成了一个红色的血点,就像守宫痣。   宁疏也给自己止了血,对陆铮道:“现在,你的身体里有了我的血,一般的邪祟近不了你的身,即使有危险,我也会立刻感知到。”   “你现在,能感知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胡乱探寻你的想法,那是你的隐私。”   陆铮笑了笑:“如果我给你这个特权呢,你感觉一下,我在想什么。”   妈的。   陆铮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宁疏真是不想去感知,她红了红脸,说道:“你别胡思乱想。”   “那我来看看,你在想什么?”陆铮说完,闭上了眼睛。   宁疏一把抓起他的手腕:“你再乱来,我就给你破咒了!”   看着宁疏红红的脸颊,陆铮挑眉:“好了,我不乱想。”   -   自从宁疏给陆铮种下了同心蛊,倒真是相安无事,陆铮没有再出过什么差错,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不过种下蛊之后,也有不大方便的地方,两个人同心同意,虽然不一定能清楚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情绪是会相互感知,甚至相互影响。   宁疏白天学习,晚上睡觉的时候便静心修行入定,心如止水,但也实在招架不住陆铮的刺激。   譬如,在她入定的时候,陆铮在外面飙摩托车,导致她心跳加速,肾上腺素激增,根本没有办法宁神静心,这他妈就很让人不爽了。   某天实在受不了,一个电话打过去:“陆少爷,你能不能消停点!”   电话那边,嚎啕的风声传来,呼呼的,陆铮骑着摩托在山路驰骋,大声喊道:“你说什么!听不见!”   “我说,让你现在马上滚回家!洗洗睡觉!”   “你说你想我啊?我也想你!”   “王八蛋!”   “好的,亲一个!”   “滚!”   宁疏气呼呼挂掉电话,等了半个小时,陆铮那边果然消停了,心跳恢复正常,宁疏很快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以血融血,以心换心。   陆铮的情绪和状态,也会成为宁疏的状态,当然,陆铮也会感应到宁疏的情绪,不过大部分时候,宁疏情绪都比较平静,这让陆铮的心性,也稳定了很多。   暑假的时候,家里的房子差不多已经装修好了,舅舅和舅妈从单位的宿舍搬进了新家,狗娃和宁疏也搬到了家里。   家离学校比较近,以后俩姐弟就不用住校。。   傅南生也住在宁疏家的小区里,就在宁疏家对门口,按照他的说法,与她正对门住,借她的势,能免灾。   宁疏和狗娃第一次去傅南生家里作客的时候,宁疏就能察觉到他家里的家居摆设,全都是有讲究的。   所谓建一宅,立一门,门通一宅之气,傅南生用了截路分房的法子,砌墙开门,将卧室的门正对了宁疏的房间所在的方向,纳其吉而却其凶。   他的确是在借宁疏的势。   傅南生说:”当然,我借你的势,不会白借,你将来有任何需要,吩咐我,在所不辞。”   “行。”   其实宁疏并不在意,傅南生借她的势,生活得好一点,宁疏并没有什么损失,他们既然是朋友,她帮他,也是情理之中。   傅南生跟陆铮不一样,陆铮虽然是个早死的命,但是陆家有钱啊,请得起有林清平这样的先生,为陆铮改命。   傅南生不一样,他的衰命,没有人替他改,他只能依靠自己。   有时候宁疏也好奇过,傅南生的衰命不像是天生的,她看过他的手相,分明是大吉大利,一生无祸。   他的命数也被人动过,生生将福命改成了衰命,而且是从小就被动过。   傅南生端上了热腾腾的茶点招待宁疏姐弟,解释说道:“你说的没错,是有人改了我的命。”   宁疏问道:“多大仇,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傅南生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跟你说过的,我从小无父无母,一个人在世上流浪,后来拜了师傅,得师傅庇护,才能安然长大。”   “你有想过,给自己改命吗?”   “自己给自己改命?你在逗我?”   改命这种事情,是逆天而为,自己是不可能给自己改命的。   举个例子来说,就像是陆铮,他的命,让家里的御用阴阳先生林清平改了,这是逆天的事情,必遭恶果。那么将来恶报会遭遇在林清平身上。   既然有报应,林清平为什么还愿意这样做,当然,一为名,二为利,这世上,很少有人能逃得过这两个字。   林清平在陆家赚够了钱,下半辈子无忧,即使百年之后遭遇不幸,他觉得没有所谓。   这就是改命,讲一个你情我愿。   如果傅南生要自己给自己改命,那么他将来也必遭恶果,这改命,就没有任何意义。   “你在我这里求那两条同心蛊,给陆铮种下了?”傅南生一边喝茶,一边问宁疏。   “种下了。”   “同心蛊,同心连心,除非他主动破蛊,否则你们这辈子,都连在一起了。”   “等我找到是谁要害他,败了这局面,就可以破蛊了。”   傅南生看向坐在液晶电视前玩电子游戏的狗娃,沉声道:“你喜欢陆铮?”   宁疏立刻道:“没有。”   “我不信。”傅南生笑了笑:“你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却这样帮他,甚至连同心蛊都用了,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说出来也许你不能相信,我跟陆铮认识很久了,比你久,就像...上辈子就认识,上辈子,他对我好,也对我不好...”   宁疏也不知道怎么说,她跟陆铮的纠葛,太复杂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没有办法放任不管,我不想他死。”   “那小子,真够幸运的。”傅南生有些羡慕。   就在这时,窗台边优雅地走来一只黑猫,蹭的一下,窜进客厅,跑到傅南生的脚边。   “啊呀我的妈!”狗娃吓了一跳:“哪里来的猫?”   那黑猫开口说话:“从开天眼,到现在,竟生了道骨,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宁小友,前途无量。”   狗娃指着那只猫:“你是那个守阴阳界的使者!”   “好久不见。”宁疏道:“猫大使。”   当初闯阴阳界的时候,遇到的那只阴阳界守护使者,黑猫。   傅南生苍白的手落到黑猫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它叫大花,是我的好朋友。”   “大花。”狗娃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功德圆满,去当神仙了吗?”   “本来是要得道了,奈何实在放心不下我这不成器的好友。”黑猫大花看了看傅南生:“我得盯着他。”   宁疏明白了,难怪傅南生每次出事,大部分时候都能化险为夷,原来除了他师傅以外,他背后,还有这得道的黑猫庇护着。   陆铮有贵人,傅南生也有贵人,不,是贵猫。   放弃当神仙的机会,留在一个凡人身边,守他平安,这一人一猫,应该交情匪浅。   狗娃感叹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你俩是怎么认识的,连神仙都不当了?”   傅南生解释道:“大花跟我一样,从小就没了妈,大冬天在外面儿快冻死了,我把它带回去,给他暖和过来。后来我养它长大,那时候没钱,没吃的,我一块馍馍,分它一半,它咬了耗子,也分我一半,我俩就这样活过来。我跟了师傅,大花也去寻自己的出路。”   傅南生笑笑:“不过后来,它比我有造化,竟然修成了道。”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亲生的,一有钱二有颜,没本事,女主喜欢,所以不换。 ☆、头发   傅南生搬到了宁疏对门住, 借了她的势,果然楣头少了很多。   他借助在地产中介公司的便利,顺带给人看房看风水,稍走了点财运,赚了些小钱。   傅南生是个相当精致的男人,他会干家务活, 会打扮收拾自己, 还做得一手好菜, 搬到宁疏对门之后, 时常到她家来窜门,帮着舅妈做饭。   舅舅和舅妈对这小伙子喜欢极了,家里做了好饭菜, 一定会邀请傅南生过来一块儿吃。   有时候连狗娃都会吃醋:“爸妈,怎么你们对南生哥, 比对我还好。”   舅妈说:“你要是有南生一半的懂事听话能干, 我就享福咯。”   “嘁, 南生哥比我大三岁呢!”   舅妈闻言, 突然晃了晃神,问傅南生:“你今年多大?”   傅南生道:“快十九了。”   “十九...十九...”舅妈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傅南生:“原来, 你比狗娃大三岁呢,三岁,三年啊。”   见舅妈有异,傅南生关切道:“您怎么了?”   舅妈眼睛有些红:“噢, 没事,我没事。”她给傅南生夹了一块鸡肉:“南生,你吃鸡肉,多吃点,你还年轻,长身体呢。”   宁疏越看舅妈,越觉着奇怪,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显是有问题。当天晚上,等傅南生离开以后,宁疏来到舅妈的房间,询问她:“您今天是怎么了?”   舅妈正对着舅舅抹眼泪,看见宁疏进来,连忙擦了眼睛:“宁宁啊,我没事呢。”   “舅妈,我都看见了。”宁疏说道:“您哭什么呀?”   舅舅叹息一声:“没啥好隐瞒的,宁宁现在长大了,跟她说说也没事儿,只是别叫狗娃知道。”   舅妈这才开口:“我是看着南生啊,想到自己的娃了。”   宁疏知道,狗娃不是舅舅和舅妈亲生的孩子,是外婆从香港抱回来的。她还知道,在狗娃被抱回来的三年前,舅妈其实有自己的孩子,只是那个孩子还没有足月,就让人贩子给抱走了。   那时候,外婆刚好在外地,回来的时候,孩子已音讯全无,外婆四处寻找,洒纸成兵,寻人咒,甚至动用了天师印,可是都没有办法把孩子找回来。   音讯全无,消声觅迹。   只有一个解释,孩子,已经死了。   整三年的时间,舅妈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提不起精神。   直到外婆将狗娃抱回来,交给舅妈抚养,渐渐的,舅妈才从阴霾中走出来,把狗娃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舅妈,难道你觉得,傅南生会是你丢失的孩子?”   舅妈摇了摇头:“孩子已经没了,我知道,只是看着南生啊,我就想起他了,唉,没啥,没啥,这事可千万不要让狗娃知道。”   “我不会说的。”宁疏劝慰道:“舅妈,您别想了,这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您宽宽心。”   -   自从解救被拐妇女的事情被电视新闻报告以后,宁疏的财路便广了起来,找她看事的人越来越多,当然,她的身价也越来越高。   宁疏从不自己开价,都是事主看着给,有钱的,掂量着,十万二十万不算多,几万块也不算少。   不过如果家里面实在条件不好,宁疏也不会多收,聊表心意即可。   毕竟收取事金是道上的规矩,无论多少,总要取一些。   有时候宁疏实在忙不过来,也会生意介绍给傅南生,傅南生确是有真本事的人,他的基本功,比宁疏还要扎实很多。   宁疏是借助开天眼,来获取知识和能力,而傅南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宁疏介绍给傅南生的生意,他当然完成得相当不错。   宁疏愿意带着他一起赚钱,傅南生珍惜每一次的机会,所以他能办到的,尽心竭力,不能办到的,也会事先说明。   搏的,就是一个好名声。   有傅南生的帮忙,宁疏便轻松了下来,暑假过得挺悠闲自在。   八月份,舅妈升了职,成了酒店的保洁员领班,工时调整,不用再辛苦打扫客房,同时工资还上调了不少呢。   舅妈这个人,特别勤快,而且待人也好,没什么心眼,一副热心肠,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所以她能当上领班,升职加薪,宁疏一点也不吃惊。   这世上也许有些人走捷径,耍小聪明渴望一步登天,但也有些人,是在一步一个脚印,靠着勤奋和努力,一点点改变自己的生活。   舅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周末的时候,还特意让宁疏把傅南生请到家里来,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庆祝她升职加薪。   舅妈真是喜欢傅南生,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有啥好吃的都往他碗里夹,就连狗娃最喜欢的鸡脖子,都夹给了傅南生。狗娃这边可吃醋不小:“妈,你这么喜欢南生哥,让他给你当儿子好了。”   舅妈说:“我要有这么懂事听话的儿子,那可有福气了。”   宁疏知道,因为傅南生的年纪跟舅妈当年死掉的孩子年纪相仿,而傅南生又是个没爹妈的孩子,舅妈打心眼里啊,心疼他,这才对他这么好。   “对了,南生,你有女朋友么?”舅妈问他。   傅南生笑了笑:“我现在,先拼事业,暂时不考虑交往女朋友的事。”   “哎,真是好孩子,这么好的孩子,不念书真是可惜了。”舅妈感叹着傅南生的身世,眼圈红了:“你说说,你爹妈也真是...当初咋把你给弄丢了呢,没好好照顾你,书没好好念,这么小就出身社会打拼,吃了这么多苦。”   舅妈越说越伤心,开始抹眼泪了。   狗娃醋醋地说:“妈,你别哭了,吃饭呢。”   宁疏盯着傅南生看,他这人吧,因为从小的经历异于常人,所以心性也跟同龄的大男孩不一样,特别隐忍克制,很多情绪都不会表现出来,比如现在,他心里是感动的,只是面上依旧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这家伙,城府深啊。   舅妈平复了情绪,又说道:“南生啊,既然现在打拼事业,也就别去想女朋友的事,等我们家宁宁将来大学毕业了,你这事业铁定也有了起色,要是觉着我们宁宁不错...”   宁疏差点呛了一口饭。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吶。   舅妈这是当不成儿子,又准备着给她乱点鸳鸯谱啊。   傅南生笑着,没有说什么,挺尴尬。   狗娃说道:“妈,你别胡说了,要是让陆大哥知道...”   “谁?”舅妈问。   “没谁。”宁疏威胁地瞪了狗娃一眼。   舅妈怀疑地问:“宁宁,你是不是在早恋啊?”   “没呢。”宁疏摆摆手:“我怎么可能早恋。”   “对,不能早恋。”舅妈严肃地说:“学校里那些不学好的坏男孩,就逮着你单纯好骗呢。你瞅瞅南生,谁能比得上他听话懂事,模样也长得俊。”   狗娃拉了拉宁疏的衣袖:“你说我妈,咋就这么喜欢南生哥啊?”   宁疏摇摇头:“估摸着是瞅着帅,这年头,颜值即正义。”   舅妈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似乎被呛到。   舅舅连忙说:“你看看你,边吃饭边说话,呛了吧,快喝口水。”   他说完倒了水递到舅妈面前。   舅妈喝了水,还是一个劲儿地咳嗽,脸都咳红了。   就在这时,狗娃注意到舅妈嘴里有几根头发,他连忙伸手去扯,结果居然从她嘴里扯出了一团黑乎乎的头发丝,纠缠在一起。   狗娃惊叫一声:“妈,你咋吃了这么多头发啊!”   头发丝在舅妈嘴里越生越多,没完没了。   舅妈的脸色,也越来越红,红得发紫!   宁疏惊呆了,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她着急地站起来,帮着狗娃一块儿,扯着舅妈嘴里的头发丝。   就在这时,傅南生突然大喊一声:“别动!不能扯了,头发丝网住了阿姨的心肝脾肺,再扯非得把阿姨的五脏扯出来!”   狗娃一听说,妈妈的五脏六腑会被扯出来,脸色吓得惨白,一把扔掉了手里的头发,眼泪都快要滚出来了。   舅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胀得通红。   傅南生当机立断,站起来冲出房间,往自己家里跑去,没多久,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类似于像蝎子一样的东西,拇指盖大小,挥舞着两个大钳子。   傅南生将这东西取出来放在手掌心,咬破手指,滴了血在它身上,这东西立刻便活了过来,全身抖擞。   傅南生将这虫子喂进了舅妈的嘴里。   “这...这是什么啊?”狗娃看着挺玄乎。   “是蛊。”宁疏喃喃道:“能救命的。”   果不其然,那虫子刚溜进舅妈的嘴里,舅妈立刻缓过气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舅舅拍打着舅妈的背部,给舅妈顺气,又吩咐狗娃赶紧拿水给舅妈喝。   狗娃端了温水过来,递到舅妈嘴边,给她喝下去,问傅南生:“我妈救回来了?”   傅南生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这口气算是缓过来了。” ☆、开房     傅南生善用蛊, 宁疏知道。   上次种给陆铮的同心蛊,就是傅南生给她的。   傅南生东西学得驳杂,奇门八卦,分金定穴,翻卦破局,他好像都会一些, 但是他自己说过, 最精通擅长的, 就是用蛊。   他家里有一间屋子, 专门养着各式各样的蛊虫。   舅妈看样子似乎已经缓过来了,呼吸也渐渐平静。没多久,那只虫子就从舅妈的嘴里钻了出来, 挥舞着大钳子,背上翅膀扑扇着, 飞进了傅南生的盒子里。   傅南生道了声谢谢, 而那虫子便一动不动了。   宁疏问道:“是它剪断了舅妈身体里的头发丝?”   傅南生点点头:“剪掉了关键的几根发丝, 暂时保住阿姨的性命。”   “只是暂时?”狗娃一听这话, 着急不已:“我妈还会有危险?”   傅南生抿了抿嘴,说道:“这叫五脏丝,是一种极其阴毒恶劣的邪术, 顾名思义,就是操控头发丝,缠紧人的五脏六腑,最终使得被害人五脏破裂而亡。”   狗娃听完, 吓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脸色惨白。   “南生哥,求你救救我妈!”   宁疏握住他的手:“你别急,听哥哥怎么说。”   傅南生继续道:“要破解这种邪术,必须找到背后使坏害人的家伙,剃光他的头发,将那些头发全部烧成灰烬,这样阿姨肺部其余的发丝,自然而然就松动了。”   宁疏沉吟片刻,问道:“下一次舅妈再发作,是什么时候?”   “最多三天。”   宁疏弯腰捡起地上那一串黑乎乎搅混在一起的头发丝,喃喃道:“三天之内,必须找出用邪术害舅妈的人。”   见舅妈缓过气来,舅舅也是心忧不已:“你说你,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啊,要用这种伤天害理的法术来害你。”   舅妈虚弱地摇头,喘息着说道:“我哪里晓得,我平时与人为善,也没有得罪谁啊。”   “你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舅舅叹息:“我平时都跟你说了,不要争强好胜,不要得罪别人,就算吃点亏也没关系,你就是不听我的话,还要当什么领班,现在好了,让人家害了,还找不着人。”   舅妈困惑:“我真不知道谁要害我,我跟酒店里的人相处都挺好的啊。”   傅南生道:“五脏丝需要将头发丝烧成灰,放到水里下咒,你若是喝了咒水,发丝就会在你的身体里生根,所以,只有能够接近你的人,才有机会对你是施术。”   舅妈恍惚地回忆着:“我身边的人,是谁吶?谁会害我呢?”   宁疏已经等不及了,若由舅妈去想,指不定把身边人都掰扯完了,也找不出要害她的人。   舅妈太善良,不会用险恶的心态去揣度别人,自然不会知道,谁会在暗地里害她。   宁疏走回自己的房间,从房间里拿出一沓纸人。   狗娃见状,立刻说道:“姐,你又要用这洒纸成兵的法子?”   宁疏点了点头:“这是我能想到最快的方法了。”   当初外婆用洒纸成兵法,在仅仅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偷窃鬼婴的道士。   如今也只能试试,用这个法子,寻找加害舅妈的人。   宁疏拿着纸人,食指和中指合并,念咒。   “烧钱烧化江湖海,毫光发现照天开。收魂祖师下金阶,神仙兵将降云来!”   这一次,相当成功。   咒语刚刚念完,窗外吹来一阵劲风,地上那些个纸片人一个个全部站立起来,排成一列,听候宁疏差遣。   “百万兵马大将听令,帮我寻到这头发丝的主人,速速前去,不可耽搁!”   宁疏一声令下,每只纸人捡起地上一根头发丝,套在自己的身上,跳窗的跳窗,走门的走门,一溜烟儿便跑没了影。   还有一只纸人,捏在傅南生的手里,伸胳膊蹬腿,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傅南生好奇地观察它,说道:“洒纸成兵,今天大开眼界了。”   狗娃说:“这是小意思,算不得啥,我姐的本事大着呢。”   “你甭吹我。”宁疏道:“今天舅妈能脱离危险,全靠南生哥。”   狗娃走到傅南生面前,端端正正给他举了个九十度的躬,郑重道谢:“谢谢南生哥,以后你有用得着我叶英俊的地方,尽管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傅南生微笑着:“没那么严重,举手之劳,姨平时对我挺好。”   他松开了手里的纸片人,放它离开。   狗娃问宁疏:“就这么几百张纸片儿,你为什么要说百万兵马大将?咋呼人呢。”   傅南生替宁疏解释道:“还真得这么说,这就叫作势,哪怕只有十个,五个,一个,也得这么称呼,这就是规矩。”   “南生哥说得没错。”宁疏点头:“别看这些小小纸人兵马,其实都是带了灵性的,差遣它们的时候,必须把势架起来,势头足,纸人兵马士气也会高涨,势头不足,他们士气也会低落,办事不力。”   狗娃似懂非懂点点头。   这两天的时间,舅舅给舅妈请了假,让她就在家里休息。因为不知道那五脏丝会不会随时发作,所以傅南生也一直呆在宁疏的家里,时刻看护着舅妈。   舅妈现在拿傅南生就当亲生儿子似的,都不叫小傅了,直接叫南生。   舅妈得意他,自然喜欢的紧。   当然傅南生对舅妈也是尽心竭力地照顾着。   一个从小没有父母,浪迹天涯长大的孩子,一个是从小没了娃的母亲,一拍即合。   不得不说,这里面的确很有些缘分的东西。   -   纸片人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宁疏去舅妈所工作的格林酒店开了一个钟点房,主要是四处转转,看看舅妈平时工作的环境。   酒店是相当高级的四星级,环境非常好,服务态度也不差,即使是走廊里路过的推车整理房间的保洁员,见到客人,都会礼貌亲切地问好。   宁疏看着那些保洁员,想象着舅妈平时的工作状态。   “客人下午好。”   有穿蓝色制服的保洁员戴着口罩,推着车经过宁疏身边,对她礼貌地微笑。   宁疏点了点头,正要刷卡打开房间门,正对面的房间里,正好也有人走出来。   “我先走一步,希望你们在江城玩得开心。”   无比流畅的英式英语,无比熟悉的低醇嗓音。   宁疏回头,陆铮转身。   他一米八五的高个儿,规整合体的西服将他的身型衬得无比修长。   见到宁疏,他挑了挑眉。   “哟。”   “巧。”   宁疏打开房间门,快速钻进去:“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正要关门,陆铮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挡住。   “开房啊?”   他调子拖得很长,痞痞的,跟他这一身严肃的打扮完全不搭调。   “一个人?”   废话,两个人开房那成什么了?   宁疏见他想聊几句,索性跟他寒暄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老爸有朋友来江城旅游,这几天忙着接待,冷落你了。”   宁疏心说,巴不得你天天冷落我,最好就别来找我。   陆铮跟她瞎几把闲聊。   宁疏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索性也就不拦了,说道:“进来坐吧。”   她让开,陆铮也就顺势进了房间。   “咔哒”一声,他还把门反锁了。   锁就锁吧,宁疏心说,害怕了他不成。   “你一个人住酒店?”   宁疏坐到床边:“嗯,我舅妈在这边工作,过来看看。”   陆铮说:“这酒店是陆氏集团旗下产业。”   “......”   上次西餐厅,这次格林酒店,感觉整个江城都是他陆铮家开的。   “你们家产业链真庞大。”宁疏说。   陆铮毫不客气,轻喃了声:“那是。”   过了会儿,陆铮又坐到宁疏的边上来,挨着她。   宁疏往边上挪了挪,问道:“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发生吧?”   陆铮挽起袖子,看着手腕上的红点,说道:“还真神了,这两天运气出奇的好,买的股票大涨,赛车也总能拿头筹。”   “只要没有人故意触你的楣头,你就是顺风顺水的富贵命。”   家里请得起大先生,给他改命,当然一生平安顺遂。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动手脚,要陆铮的命,宁疏觉得,他们家的先生林清平应该会有线索,什么时候,问问去。   “我觉得,你真是我的福星。”   陆铮说着,又朝宁疏挪了挪:“你留在我身边,旺我。”   “你想得挺美。”宁疏笑说:“我将来要得道成仙的,你区区凡人,有什么本事留住我?”   她本开始来玩笑的调子,但是陆铮脸色却突然变了,他沉声问:“什么成仙?”   宁疏背过身,拉开后衣领的一角,给陆铮看自己的脊梁骨:“诺,道骨仙根,这代表我会得道成仙。”   陆铮二话没说,直接掀开了她的一整个衣裳,将她的背部完全呈现出来。   她白皙的背部,肩胛骨正中,皮肤有一块轻微凸起的地方,蔓延了整个脊梁。   他的手颤栗地抚摸上去,那处凸起的地方很硬,的确是骨头的形状。   仙根道骨。   宁疏猝不及防被他扒了衣服,整个脸色大变。   她挣开他往后退了两步,将翻上去的衣服重新扯回来,红着脸气愤道:“神经病啊!”   陆铮精神有些颓,抬眸看她,眸子里带着血丝:“你又要离开我。”   又......   一股强烈的情绪突然涌上宁疏的心头,那样悲伤。   那不是宁疏的情绪,是陆铮的。   他舍不得她。   宁疏不知道为什么,底气没了。   “你别那样看着我,早就说过,我们之间只能是朋友,我没有办法跟你...”   她话音未落,陆铮突然站起身走过来,宁疏连连后退,被他抵在墙边。   他低头看着她,凑近她。   属于他的味道铺天盖地席卷着她的世界。   宁疏突然有点心慌。   “陆铮。”她想挣开他,可是他力气大得惊人,她越挣扎,却被他压得越紧,抱得越深。   “同心同意。”他低醇的声音缓缓道:“这次你骗不了我,你喜欢我。” ☆、破咒   走出酒店大楼, 宁疏起伏不定的心绪还未能平复。   同心蛊已经种下,就算她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他。   如果对他没有一丝感情,宁疏怎么可能为他种下同心蛊,护他的命。   这东西,只要陆铮不主动破蛊, 这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换了别人, 任何人, 让她跟他绑一辈子, 任何时候的心情都能被窥探到,能同意?   怕是不可能。   她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争执,一个说:“宁疏啊宁疏, 重生这一世,你还是把自己给活回去了。”   “不会回去。”另一个摇着头:“不会活回去, 我是我自己的, 不是任何人的。”   “你喜欢陆铮。”   “陆铮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你还是不能跟他在一起, 想想他的家世, 想想他的母亲,再想想你的目标和未来。”   “活着一分钟就享受一分钟,我不在乎以后, 哪怕他和别人结婚,我照样当我的快活小仙女。”   “真的不在乎?他跟别人结婚,你能快活?”   “......”   宁疏将脑子里混乱的声音清理出去。   想这么多干什么,未来还那么漫长, 谁知道会怎样。   天色渐晚,宁疏准备往家走,一扭头,看到前面车水龙马的街对面,一张薄薄的纸片人,穿过马路,朝着她走过来。   它走路的姿势滑稽,身上绞着一根头发丝,居然还等红绿灯,过人行横道。   绿灯亮,它跟着过马路的人流,朝着宁疏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虽然无数次被人踩在脚下,但每一次,它都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宁疏奔跑。   这就是纸片人,忠心耿耿的百万兵马,就算被烧成灰烬,那一缕灰也会乘着风,飘荡到你的面前,完成它的使命。   纸片人跑到宁疏面前,冲她卖力挥手,示意让她跟它走。   看来是有线索了。   宁疏没有犹豫,三两步跟上了纸片人。   纸片人跑出几个街区,又转过几个小巷,最终跑进了一户居民小区。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小区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宁疏刚走进小区,便见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纸片人原地小跑,很是激动,一只手指着那位妇人,另一只手挥舞着头发丝。   宁疏心下明白纸片人的意思,这个女人,就是头发丝的主人,就是宁疏要找的,下咒害舅妈的人!   那女人走近了居民楼大门口,宁疏就站在门边,面无表情看着她。   她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因为没有很好的保养,看上去很沧桑,眼角有鱼尾纹。   宁疏看着她,当然,她也看着宁疏,神情里透出奇怪的意味。   兴许她是看宁疏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当然见过,今天在格林酒店里,她穿着保洁员的衣服,推着小车从宁疏身边路过的时候,还跟她微笑着打招呼。   因为开过天眼,宁疏记忆力惊人,即使仅仅见过一面,她仍然清楚的记得她下午胸前佩戴的号码牌,她叫何玉芳。   “妈妈,前天的奥数比赛,我得了第一名!”她身边的小男孩说。   “童童真能干。”   “妈妈,你说过奥数比赛拿了第一名,要奖励我一辆新自行车。”   “等妈妈下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你买新自行车。”   ......   宁疏放下降魔杖。   现在不是时候。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她用头发丝下咒,害得舅妈差点丧命,宁疏绝对不会轻饶了她,但不是现在,不能当着孩子的面。   在宁疏犹豫的片刻,在那女人领着孩子上了楼,消失在楼梯转角。   宁疏念了个隐身咒,径直跟了上去。   宁疏学的第一个咒术,就是隐身咒,一开始只能隐身几分钟,偷摸隐身了溜达到狗娃的房间,每次都能吓得狗娃嗷嗷叫。   随着修为的提高,尤其是生了道骨之后,咒术所发挥的时间,就长了很多,每次能隐身好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足够了。   宁疏跟着那女人回了家。   家里的装修非常简单朴素,家具也相当陈旧,一台彩电看上去年代久远。   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是男人的遗照。   中年丧夫,单亲母亲。   那小男孩乖乖地坐到书桌边开始写今晚的家庭作业,何玉芳去厨房做饭。   很快,厨房传出香喷喷的饭香味。   宁疏在屋子里随意溜达了一圈。   并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于风水秘术的器具或者神龛。   也许她并不懂行。   但是头发丝的的确确是她的,纸片人是不会出错。   五脏丝是至阴至恶的邪术,头发丝用的是何玉芳的,她是舅妈的同事,最有可能接近舅妈下咒的人。   如果她不懂行,便是有人授意,或者...她向什么人求了这种邪术,要作小人,害舅妈。   宁疏坐在椅子上,看着母子俩吃晚饭。   “妈妈,你真的会给我买新自行车吗,要两千块。”   何玉芳说:“啥自行车,这么贵?”   “捷安特的。”小男孩说:“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奥数比赛拿第一名,就给我买自行车。”   何玉芳给孩子夹了菜,说:“妈妈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月底发了工资就给你买。”   “谢谢妈妈!妈妈你变大方了!”   “妈妈就要升职当领班了,以后有更多的时间陪着童童,工资也会涨很多。”   “太好了,妈妈!”   宁疏听到领班两个字,明白了一切。   格林酒店保洁领班,本来应该是舅妈,如果舅妈出了什么意外...   何玉芳既然能这样信誓旦旦说她当得成领班,那么她肯定知道舅妈会出事。   不用怀疑,这件事就是她干的。   宁疏看着这对母子温馨地吃着晚餐,她的脸色却渐渐泛了冷。   晚上九点,何玉芳陪着小男孩上床睡觉,她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下来。   门,咔嚓一声。   打开。   又关上。   何玉芳打开灯,怀疑地朝着门口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又关上了灯,然而在她关灯的那一刹那,面前突然站了个人!   何玉芳吓得险些惨叫!   宁疏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紧扣着她的脖子:“想想你的儿子,你不会愿意他被吓到,对吗?”   何玉芳惊慌地连连点头。   宁疏松开了手。   何玉芳连连后退,害怕地看着宁疏,声音颤栗地问:“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   宁疏伸手撩了撩她的头发,声音轻柔:“你真的是一位很好的母亲。”   何玉芳吓得全身发抖。   “你比我的母亲好,差点就要被感动了,但是...”   她话锋一转,声音带着狠戾:“不管你是谁,境遇多么悲惨,生活多么艰难,你伤害我的亲人,我就不会轻易放过你。”   “啊!”何玉芳看着宁疏,惊惶失措:“你是...你是...”   “江瑜是我的舅妈。”   “江瑜...”听到这个名字,何玉芳眼神开始躲闪:“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了?”宁疏冷冷道:“看来你的记忆力真的不怎么样,那么我来告诉你,你做了什么事,你将自己施了邪术的头发丝,烧成了灰烬,放进我舅妈的水杯里,让她喝下去。”   何玉芳连连摇头,难以置信看着宁疏:“你怎么...知道。”   宁疏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为什么要害我舅妈?”   何玉芳情绪有些激动:“我在酒店干的时间比她长,凭什么这次竞选领班,所有人都选她!”   “她不就是靠着一张脸,对谁都笑盈盈,收买人心!”   “所以,就为这个领班的位置,你就下咒害她!”   “不是我!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提供了头发...”何玉芳连连摇头:“你又不是警察,你定不了我的罪!我没有杀人,不是我!”   事到如今,何玉芳还在为自己脱罪。   这个世界,非要警察才能定人的罪?警察查不出来的事情,便永远石沉大海,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   没有这样的事。   宁疏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舅妈不能平白被人害,不能平白受苦!   宁疏拿出刀子,顺着那女人的脸蛋,落到她的头皮上。   那女人吓得不轻,一动也不敢动:“别伤害我,求你别伤害我。”   宁疏用刀子绞了那女人的头发,按照傅南生所告知的方法,将她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然后一把火,烧光。   只要烧掉头发,这五脏丝的咒术,也就算解了。   宁疏看着那女人,沉声道:“五脏丝,至阴至邪之术,不是你这样的女人能够掌握的,告诉我是谁教你的,我念在你儿子的份上,饶你一命。”   何玉芳趴在床上,瑟瑟发抖:“我告诉你,别杀我!”   “你说。”   “牛骨岭32号,你去找...”   何玉芳话音未落,突然脸色突然铁青,好像喘不过气来似的。   宁疏看着她这模样,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何玉芳在床上滚了几圈,嘴里吐出了黑血和一团污浊之物,便不再动弹。   宁疏伸手触了触她的动脉。   断气了。 ☆、牛骨岭   “是开口煞。”   客厅里, 傅南生开了瓶啤酒,倒在杯子里, 递到宁疏的手边。   “压压惊。”   他柔声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被下了开口煞, 只要说到定煞的字,人就会死。”   宁疏将冰冰凉的杯子推开, 头靠在沙发上, 喃喃道:“牛骨岭32号。”   是这几个字,要了何玉芳的性命。   这几个字是一个引,有人想要让何玉芳把这几个字说给宁疏听, 但是说出来之后, 她就会丧命。   宁疏原本只是想教训教训何玉芳,并不想取她的性命, 毕竟她还有个孩子。   却没想到,人还是死了。   “何玉芳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不懂这些阴阳邪术,是有人借她的手,伤害舅妈。”   傅南生坐到宁疏的身边, 喝了口清凉的啤酒,说道:“舅妈平时与人为善, 不会得罪谁,很明显,那人不是冲她来的。”   宁疏何尝不知道。   “是冲我来的。”   傅南生将手里的烟往烟缸里抖了抖,说道:“所以?”   “去看看究竟。”   “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   傅南生微微摇头:“佩服你的勇气,但我不会建议你这么做。”   “我知道。”宁疏说:“我只是很生气。”   傅南生的手顿了顿,看向宁疏。   她继续说道:“利用别人的嫉妒心,给我舅妈下咒,还当着我的面杀人,相当挑衅。”   傅南生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向窗外阑珊的夜景:“这个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也有你想象不到的险恶,如果你经历得多了,就会看淡。”   命比什么都重要。   “谢谢你劝我。”宁疏对傅南生道:“还是得去探探究竟,我不想被动。”   傅南生端起茶几上的酒杯,递到宁疏面前,说道:“敢喝么。”   “有什么不敢。”宁疏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别看我还没满十八,我的心理年龄可比你大。”   傅南生笑盈盈看着她:“如果我说,这杯酒里下了咒呢?”   宁疏唇已经碰到酒杯玻璃壁,闻言,停了下来,犹疑地看向傅南生。   “你能给我下什么咒?”宁疏只当他在开玩笑。   傅南生笑意更深:“宁疏,你开天眼,得仙根,生道骨,现在你就像一块行走的唐僧肉,如果我取了你的道骨,轻而易举便能破我的衰命。”   宁疏遥遥地看着傅南生,似乎想从他的神情里辨别他说话的真伪:“你...你想杀我?”   “我故意接近你,想杀你还是想利用你,你都看不出来,对吗?”   宁疏突然明白了傅南生的意思,他故意接近她,和她当朋友,是想利用她,还是想杀她,又或者说,是真的拿她当朋友,宁疏根本无法知道。   她太容易相信别人,也太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险恶,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他自小流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背负一身衰命,却能幸存十九年,相当不易。   除了自己,谁也别信。   这是傅南生给宁疏的忠告。   却不曾想,宁疏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傅南生勾起一双深邃的眼眸,眼角肌肉微微颤了颤。   宁疏喝完酒,看向傅南生:“我宁疏既然交你这个朋友,自然真心相待,不会随便怀疑。”   傅南生笑说:“这么信我?”   “当初那黑猫守三年阴阳界,能有得道成仙的造化,却甘愿陪在你身边,帮你挡灾避难,连神仙都不当了,说明你值得它这样做。”   宁疏看着傅南生,定定地说:“你或许抠门又贪财,但绝对是一等一的好人。”   “好人。”傅南生锋薄的唇念着这个词,笑道:“好人也有七情六欲,这大半晚,你在我这儿呆这么晚,不怕我起歹心,在酒里下个催情咒?”   气氛轻松起来,宁疏也笑了:“你倒是敢。”   “我一没家人二没牵挂,属于提了裤子拔腿就跑的类型,有什么事不敢做。”   “越说越离谱了。”宁疏转身走出傅南生的家门:“明天我就去牛骨岭一探究竟,回去啦,早睡,晚安。”   待她离开以后,傅南生低头看着空荡荡的酒杯,喃喃道:“好人。”   -   第二天,宁疏前往牛骨岭。   本来狗娃死缠着要跟她一块儿,说既然是他妈妈的事情,他一定要过去一探究竟,看看是谁害他妈妈。   宁疏没让狗娃跟着。   这次不同以往,敌在暗我在明,谁知道去了会有什么危险。   狗娃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宁疏怕到时候顾着他,分心中了别人的招。   她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对师傅说道:“去牛骨岭32号。”   那师傅一听,是去牛骨岭的,连连摆手:“不去不去。”   宁疏讶异地问:“怎么不去?”   “那地方太邪乎,我可不敢去。”司机说着,还应景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个邪乎法?”   司机见宁疏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索性道:“这样跟你说吧,我好几个开车的朋友,开夜车,带客人往那边去,可是进了那地界,在山路上绕了几个弯子,把客人送到地方之后,一回头,客人没了,你说些邪乎不邪乎?”   “客人没了?”   “是啊,那一路上,车没停过,客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啊。”   司机说道:“估摸着,是遇着脏东西了,我那几个朋友都是走夜班的,容易遇着邪乎事,不止一个,好几个都遇见过呢,后来我们就不往牛骨岭那一带走了。”   宁疏又问了停在路边的好几个司机,一听到牛骨岭,他们连连摆手,说不去,那地方可不是好地方,以前是坟山乱葬岗,经常出事,给再多钱,都不去。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不乐意去,但是也有胆儿肥的,拉着宁疏要带她过去:“你给我八百块,我带你走一趟。”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的男人,看面相,也是个敢闯敢拼要钱不要命的家伙。   “从这儿过去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你收八百块?”   宁疏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被风刮过来的,这司机明显看准了要宰她的鱼。   见宁疏犹豫,司机说道:“打听打听,牛骨岭那种地方,除了我王三哥,没人敢往那边驶,我王三哥,命硬,就算是脏东西,那也得绕道走,我能带你去,平平安安,顺顺当当,收你八百块,不坑你。”   这家伙,的确是个命硬的种,一身腱子肉,肥头大耳,凶神恶煞的模样,脏东西还真不敢轻易惹了他。   “行,八百就八百,走吧。”   “得嘞。”   宁疏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王三哥问:“牛骨岭大着呢,你要去哪啊?”   “牛骨岭32号。”   “32号?”王三哥犯了疑:“没听说过这地界儿啊!”   “别是找不着吧?”宁疏说:“你给我拉到地方,我才给钱啊。”   王三哥拍拍脑袋,说道:“我给你问问去。”   他一边开车,一边拿手机打电话。   “喂,老李啊,问你个事儿,牛骨岭32号在哪儿啊?”   他的手机听筒声音很大,隔着老远宁疏都能听见电话里男人的声音。   “怎么要去牛骨岭那鬼地方?”   “拉着一个客人,要往那边走。”   “什么客人啊,别是撞鬼了吧!往那边走的,都不是活人。”   “就算是鬼,那也得先把车费付了。”王三哥被老李提醒,问宁疏要车费:“万一你呆会儿‘蹭’地一下,消失了,我跟谁要车费呢!”   还真是要钱不要命,连鬼的钱也要收。   宁疏从包里摸出四百块现金递给他:“到了地方,再付剩下的。”   王三哥收了钱,问老李:“你到底知道地方不?客人钱都给了,我得把人家拉过去。”   老李说:“牛骨岭没有32号,只有31号。”   王三哥问宁疏:“你去31号?”   “32号。”   王三哥皱了眉头:“没...没32号这地方啊,一开始我还以为记错了,打电话问,我朋友也说没32号。”   这就奇怪了,宁疏不会记错,何玉芳临死之前,说的就是牛骨岭32号。   “你就带我去31号看看。”宁疏说。   “行,到了地方,你再把剩下的车费结给我,不管找不找得到32号,你都得结。”   “师傅你就放心了,我说话算话,不会赖账。”   司机王三哥将车转入了山道上,朝着牛骨岭驶了过去。   “牛骨岭那地方,全是坟山坟地,你一小姑娘,干啥想不开,非要往那地方走?”   宁疏回答:“既然你都说了,那地方全是荒山坟地,我去祭拜亡者,不行么?”   王三哥笑了笑:“开玩笑呢,那地方全是没人认领的乱葬野坟,你家有亲人能埋那地方?”   “你收了钱,把我拉过去就行了,管我是干什么去呢。”宁疏也不想跟他多说。   王三哥点点头:“行,管你是人是鬼呢,给钱就是爷。” ☆、迷路   上了山路, 周围也就见不着什么车辆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本来应该是阳光充足, 可是这山路两旁, 却显得暮气沉沉。   不远处道路两旁, 隐隐可见坟茔。   没有碑没有名,乱葬野坟。   王三哥不禁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 说道:“这大夏天, 山上凉快啊,我这冷气都可以关了。”   宁疏说道:“这地方,坟多, 冷是正常的。”   “为啥呢?”王三哥不解地问。   “因为灵魂这种东西, 是负能量的。而像太阳,电灯, 人体这些东西,是正能量,负能量天然会吸收正能量的东西,所以当人处于这样的环境中,自然就会感觉到冷。”   “小姑娘懂挺多, 所以你到底是人是鬼?”   王三哥还在纠结这事儿。   “我说我是鬼,师傅你怕吗?”   王三哥笑道:“鬼有啥好怕的, 看得见摸不着,出来吓唬人,我不怕他,他就吓不着我。”   宁疏点点头, 认可了他的说法,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必定得是穷凶极恶的恶鬼。   其实大部分时候,鬼都只会吓人,除此之外,做不了别的。   “师傅你这心态挺好。”   宁疏看向他,印堂方正,耳白过面,是富贵相。   心正形正,不惧邪神。   怪不得这牛骨岭,别的师傅都不敢开,就他敢上。   前面不远处,师傅将车停了下来,对宁疏道:“前面就是牛骨岭31号了。”   宁疏下车,果不其然,路边有一个废弃的路灯,灯上挂这生锈的小牌子,写着:“牛骨岭31号。”   宁疏也食言,把剩下的车费给了司机,说道:“既然都到这儿了,您再带我走上一段,兴许前面就是牛骨岭32号呢?”   司机王三哥看着那条冗长的马路,不知道通向何方,他又打量着宁疏,心说总不好把人家一小姑娘就扔这荒郊野岭吧。   “行吧,我就再带你往前面走一段,咱可说好了,要真找不着32号,我可不退钱。”   “放心吧。”宁疏说道:“就走一段儿,找不着,我也就回去了。”   俩人重新上了车,朝着前方驶了过去。   这条漫长的山路,越走,道路越狭窄,原本是能够容纳两辆车通过的双行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单行道,两侧的植物郁郁葱葱,茂盛了起来。   道路却变得更加荒芜。   “小姑娘,还要往前走吗?”   宁疏看着前方漫无止境的山路,正要说算了,就在这时,前方路边出现了几个人影。   “前面好像有人。”   王三哥也看到了,他将车开了过去,在几个人面前停下来。   那是几个男人,坐在摩托车上,有一个男人正拿着手机看地图方位,看样子是走迷了路。   宁疏下车,才看清最后一人,正是陆铮。   他怎么在这里?   宁疏望见他一身亮闪闪的赛车服。   来这儿飙车的。   陆铮喜欢赛车,上一世宁疏就深有体会,就算是事业有成,他也没放弃这个爱好,有时候晚上睡得正酣,车手一个电话,都能把他叫出去。   不过陆铮从来不带宁疏飙车。   按他的说法,这是玩命的事。   玩命的事,不带她。   “迷路了?”   陆铮闻言,抬头,眸子里露出讶色:“你怎么在这里?”   宁疏道:“听说这地方邪乎,过来瞅瞅。”   陆铮错开她,看到了她身后的出租车司机,瞬间脸色沉了下去:“你是不是蠢,让一个出租车司机带你来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他心生歹意怎么办,有没有点基本防备心?”   虽然凶巴巴的,但还是看得出来他是关心则乱。   有空操心她,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她不跟他硬碰硬,只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见宁疏服软,陆铮也不好多说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上来,载你回去。”   这时候边上有男生提议:“铮哥,咱们坐他们的车走吧。”   “是啊,好过在这里兜圈子。”   宁疏心说,果然特么迷路了。   敢到这么邪门的地方来飙车,这家伙是嫌命太长了?   宁疏数了数,他们刚好三个人,够一车坐。   “上车吧。”   “哎,谢谢。”   陆铮身边两个男人已经弃了他们的摩托车,坐上了马路边的出租车。   陆铮还有些不大乐意,宁疏知道他面子上有点磨不开,索性直接拉起他的衣袖,道:“走啦。”   陆铮也没有挣开她,不舍地回头看了眼路边的三两摩托:“我这车...”   “回去叫拖车公司,这荒郊野岭,丢不了。”   陆铮不再说什么,跟着宁疏上了车。   “小妹妹,不找牛骨岭32号了?”司机王三哥系好安全带,问宁疏:“回去了?”   “回去了。”   这地方邪乎得很,又遇到陆铮,宁疏就不想再去找什么32号,她先把陆铮平安带出这鬼地方,再说。   司机启动了引擎,一路往回走。   车后座,有男人问:“你是铮哥什么人啊?”   “我是他...”   同学两个字,还没说出来,陆铮道:“叫嫂子。”   两个男生会意,意味深长笑起来:“嫂子好!”   宁疏:......   就在这时,前方马路突然起了层层大雾,铺天盖地而来,将出租车给整个吞没。   突然起雾,周围的能见度就变得相当低,再加上天色渐晚,司机的车速也就慢了下来。   “奇怪了。”王三哥喃喃道:“这雾,邪乎。”   的确邪乎,宁疏望着窗外飞速流过的景物,相当陌生,她不大确定,刚刚是否有经过这里。   可这分明就是回去的路线。   刚刚一路走过来,并没有遇到什么分岔路。   就在这时,她看到前面路口边,竖着一个陈旧生锈的路牌,路牌上分明写着:牛骨岭32号。   这里就是牛骨岭32号!   司机也看到了那个牌子,他停下车,指着那牌子说道:“还真有32号啊!小妹妹,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这周围荒芜得很,除了那个摇摇欲坠的铁牌子,什么都没有。   司机原路返回,按照车速和时间来看,早应该走到牛骨岭31号的牌子前,可是非但没有,现在居然找到了牛骨岭32号,太邪乎。   宁疏对司机说道:“不管了,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成!”   这山路上没人,司机便加快了车速,朝着的浓雾中驶去。   大雾弥漫,前方的路似乎没有尽头。   眼瞅着,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   司机王三哥摸着脑袋:“怪了,刚刚是走的这条道吗?”   “你是不是也迷路了?”身后陆铮的朋友说道:“我们刚刚也是,在这一带兜圈子,走不出去。”   就在这时,前方再度出现一个路牌,赫然正是:牛骨岭32号!   看到这个车牌的司机王三哥,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他开车二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宁疏看着大雾弥漫的马路,沉声道:“继续走。”   除了继续走,别无他法,无论将宁疏引过来的那人是谁,她现在已经在他的局中,姑且敌不动我不动,看看他到底想怎样。   司机继续开车,没多久,又看到了那个牛骨岭32号的铁牌子。   车上人神经都绷紧了,尤其是陆铮身边一个男的,都开始手脚发抖,颤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啊?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陆铮看上去倒是淡定,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置一词。   “遇到鬼打墙了。”宁疏如是说。   在郊外兜圈子,走不出去,多半就是鬼打墙。   听到鬼打墙几个字,司机连忙说道:“对对!我以前听几个司机朋友说过,他们走牛骨岭这条路,遇着雾,也经常迷路走不出去,后来等雾散了,就找到方向了。”   “那...咱们要不停下来,等雾散了再走吧。”有人建议道。   宁疏说:“如果这雾今晚都散不了,你想在这里呆一晚上吗?”   那人连连摇头,要在这鬼地方呆一晚上,打死他都不愿意。   宁疏继续说道:“鬼打墙不是什么特别难破的局,只要将童子尿洒在外面,应该就能解。”   “真的?”司机不信:“下去撒泡尿就行了?”   “司机你结婚了吗?”   “结了。”   “那你的尿就用不了。”   司机看向后视镜里面的三个男人:“你们仨,谁下去撒泡尿?”   陆铮身边两个男人问宁疏道:“非得是童子啊?我们这都十九成年了,不算童子吧!”   宁疏道:“没破身就行。”   那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看向陆铮。   他们这帮兄弟里面,唯一没破身的大处男,也就只有陆铮一个。   陆铮脸色则越发低沉,一个人下了车,喃了声:“操。”   宁疏眉眼含了笑,叮嘱他:“别走远了。”   陆铮一个人走进荒郊野岭半人高的草笼里,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宁疏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就这样走,太危险,她索性也下车,跟了上去。   “陆铮?”   前方草笼里,陆铮声音传来:“你别过来。”   宁疏说:“我不过来,就在这儿盯着,你尿完叫我一声。”   草笼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陆铮又往里面走了几步。 ☆、取你道骨   “陆铮, 好了没?”   宁疏折断近旁一根半人高的蒿草,百无聊赖等着他。   “陆铮?”   没有人回应。   宁疏心里咯噔一下, 迈着步子走进草笼里:“陆铮, 你还在吗?”   草笼郁郁葱葱, 枝丫横生,却不见陆铮的人影。   消失了!   宁疏又往深了探寻, 草丛里枝叶横生, 就像一双双干枯的手,要将人拖进丛林深处。   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能消失的就不是人。   她当机立断, 从草笼里退出来, 朝着路边的出租车跑去。   然而当她走近出租车的时候,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冰点。   那辆出租车里, 空无一人...   所有人包括司机,都不见了,只剩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孤零零停在马路边。   周围的大雾,越发地浓重,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她在出租车周围喊了几声,可是山间小路上, 除了她自己的回音,还有呼呼的风声以外,就在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连虫鸣都没有。   寂静。   宁疏径直坐进了司机的驾驶座, 启动了车的引擎。   幸好车还能动!   她开着车,朝着前方公路,一路飞驰。   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天色越来越暗,前方的大雾也越来越浓,雾气呈流线型,往宁疏驶来的方向一浪一浪扑叠而来。   宁疏拿出手机,打开锁屏,却发现手机只有一格信号,很快那仅剩的一格信号也消失了。   宁疏刚放下手机,抬头,赫然见前面马路正中站了一个人!   她猝不及防,猛力踩下刹车,然而已经迟了,那人被车撞飞了出去。   惯性的缘故致使宁疏身子重重前倾,安全气囊及时跳了出来,护住了她的身子不受伤害。   宁疏下车朝着受伤的那人跑去,靠近他的时候,宁疏懵了。   那人正是陆铮。   她难以置信地走近,看到陆铮倒在一片猩红的血泊中,他嘴里不断吐出血来,四肢也已经扭曲。   他就要...死了!   “陆铮!”   宁疏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脑袋:“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已经没用了。   “我带你去医院,你坚持住!”   然而陆铮拉住了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他说不出来话,只能以眼神,绝望地看着宁疏。   宁疏的眼泪掉了下来:“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陆铮的手,摸到宁疏的背部,缓缓往上。   “对不起。”她还在哭泣。   陆铮的手骤然用力,长长的手指甲瞬间刺穿了宁疏背部皮肤。   钻心刺骨的剧痛袭来。   宁疏察觉不对劲,正要丢开他,可是他长而尖锐的手指甲却用力剜着宁疏的脊梁,挣脱不得!   鲜血瞬间漫了出来。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令人难以琢磨的狡黠微笑。   “道骨。”   他声音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声。   “吃了你的道骨,我就要得道飞升了!嘻嘻嘻。”   那女声抑制不住狰狞狂笑起来,一抓,一扣,直接将宁疏脊梁骨的道骨连血带肉,扯了出来!   她的手上,抓着一块黑乎乎粘答答的东西。   “原来道骨长这个样子。”   她一口将那黑色的东西吃进肚子里,狼吞虎咽。   然而,吃了一口,他便呸呸呸吐了出来。   “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她的嘴巴竟然开始烧灼腐烂,那东西就像强酸,将她大半边脸都已经腐蚀掉了。   “啊~啊啊!”她发出刺耳的尖叫,想要松开宁疏。   然而宁疏却紧紧抱着她,宛如藤蔓一般,将她缠绕住。   “啊啊!”   她已经褪掉了陆铮的容貌,恢复了自己的原本的样貌,本是一个漂亮又年轻的女子模样,只可惜从嘴角开始,整半边脸已经被强酸腐蚀,变得狰狞可怖,丑陋至极。   她的脖子间,突然冰冰凉。   一回头,降魔杖的怒面法相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怒面法相张大了嘴,露出尖锐的齿,正紧扣在那女人的脖子上。   那女人被吓得跪倒在地。   宁疏站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看着她。   原本被她抱在怀里的“宁疏”,此时此刻已经化作了荆棘藤条,紧紧裹缠着她,至少稍微动弹,荆棘上的倒刺就会拉扯她皮肤的血肉,苦不堪言。   “你怎么...怎么会?”那女人难以置信:“你明明就已经中计,你刚刚还哭得那么伤心,怎么会...”   宁疏冷哼:“当年我也是即将拿影后的人,连你都骗不了,我怎么在娱乐圈混?”   这所有的一切,鬼打墙,迷雾,全是这女人操控的幻术,包括之前的五脏丝,一切都是为了把宁疏引过来,取她的道骨。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那女人颇不甘心。   “你对我的事,倒是了如指掌。潜伏在我身边,查了很久吧?”宁疏冷冷说道:“怎么会不知道,我在陆铮身上种下了同心蛊。”   “从刚刚见到陆铮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只不过是幻化出来的皮囊,虽然做得很像,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差点我就信了,不过...同心蛊,同心同意,而幻化出来的人,是没有心的,所以我知道,他根本不是陆铮。”   “想不到,想不到啊!”那女人突然开口大笑,笑得狰狞:“开天眼,生道骨,将来是得道成仙的造化,你居然会在一个凡人身上,动用同心蛊!”   “既已动情,如何成仙!”   那女人的狂喜瞬间又转成了愤怒,她大喊道:“如此不珍惜自己的仙根,不如把它给我!你不想成仙!我想啊!”   降魔杖的怒面法相,横眉怒目,牙齿扣在那女人的脖子上,恨不得一口要下去。   咬下去,她便是魂飞魄散,销声匿迹的下场。   “动情了,你成不了仙,成不了仙的!”   “我成不成得了仙,是我自己的造化,便宜不了你。”宁疏冷冷说道:“你害我舅妈,引我来此,取我道骨,我若不杀你,日后谁都能欺负到我宁疏的头上来,今天就用你的命作个筏子,让那些愚蠢之徒看看,我宁疏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那女人突然惊惧起来,还想恐吓宁疏:“我乃昆仑蜉蝣族人,你杀了我,我族人不会放过你。”   “让他们尽管来复仇,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就算屠尽你全族人,看我宁疏眼睛会不会眨一下!”   她说完这话,降魔杖怒面法相大喝一声:“杀!”   宁疏手腕一翻,怒面法相金光大盛,一口死死咬住那女人的脖颈。   “咯吱”,还能够听到血肉分离的声音。   那女人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再降魔杖碰到她的那一瞬,“哗”的一下,消失了。   她的身体化作点点星辉,一下子便驱散了周遭漫天的迷雾。   她死了,幻术构成的世界也就消失了,包括那辆出租车,牛骨岭32号。   宁疏看到她现在所处的位置,还在山路上,只不过山路已经恢复了正常,时不时还能看见有车辆鸣笛经过。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驶来,在她身边停下。   车上,一个高挑笔挺的男人走下来,正是傅南生。   见到傅南生,宁疏身子一软,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   “还好吗?”   宁疏闭上眼睛,靠在傅南生的身上。   傅南生扶住她轻飘飘的身体,上一秒还气势凌云,下一秒就受不住了。   “你怎么来了。”宁疏有气无力地问。   “天黑了,你还没有回来。”   宁疏喃喃道:“等我缓缓,有点累。”   刚刚从上车,接触到司机王三哥开始,她就已经落入到了幻局,可是她真正察觉到这是一场幻术,是遇见陆铮的时候,她试探了陆铮,可是察觉不到任何他的回应,那时候她就警惕了。   后来,她骗陆铮下车,破鬼打墙。   那时候,她就下了一个□□咒,让□□上车,进入圈套中,从而引出躲藏在迷雾中的那双手。   宁疏则藏进了更深的雾中,暗中观察着一切。   傅南生扶着宁疏,坐进车里。   -   傅南生听到宁疏说起那女人的特征,解释道:“昆仑蜉蝣族,朝生暮死,寿命短暂,族人面目丑陋,但是善作伪装,善易容,登峰造极者,甚至可以操控幻术。”   “她想取我道骨。”宁疏倚靠着车座,倦怠地说道:“不自量力。”   “我早就说过,你现在就像一块唐僧肉,吃了你的道骨,得道成仙,指日可待。”   宁疏冷哼:“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先休息吧。”傅南生说道:“累了一天。”   “嗯。”   很快,宁疏便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梦里,有无数张脸,从她面前闪过。   一张张陌生的脸庞,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应有尽有。   然而这些脸飞到宁疏面前之后,全部化成了无脸人,一张张皮面,紧紧贴在宁疏的脸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厚。   宁疏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从梦中惊醒。   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双深蓝色的大床上。   很松软,很舒服。   宁疏情不自禁伸了个懒腰。   恍然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她的床,周围房间布局陌生,不是她的家!   宁疏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匆匆走出去。   客厅是熟悉的,这是傅南生的家。   恍然想起,是傅南生将她从牛骨岭带了回来。   窗外,朝阳斜入阳台,暖意融融。   这时候,厨房里飘出烤面包的香味。   傅南生穿着小碎花的围裙,戴着厚厚的手套,端着烤面包的盘子,走出厨房。   “你醒了。”   他脸上微笑,春风和煦,嘴角抿起来的时候,还有清浅的酒窝。   宁疏才真正感觉,大梦一场,回到人间。 ☆、魅骨   不得不说, 傅南生的厨艺真的是一级棒,就连烤个面包, 都能烤出令人垂涎的酥脆, 这男人, 真是太经适居家了。   狗娃也跑到傅南生家里来吃早饭,他的身高早已经跟傅南生不相上下, 一米八的高个子, 只不过他更加健壮,傅南生看上去则偏斯文许多。   “医生说妈妈这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他咯吱咯吱大口吞咽面包,冲傅南生道:“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这次要多谢南生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宁疏笑道:“谁都能当你亲哥, 数数,从初中到现在, 你认了多少哥了?”   狗娃憨态一笑:“哪能啊,对我姐好的,才能当我亲哥。”   傅南生问:“还有谁对你姐好。”   “陆大哥啊,他对我姐最好了。”狗娃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   傅南生不依不饶, 笑问:“他怎么对你姐好?”   “说不上来,但是能感受到。”狗娃手肘蹭蹭宁疏:“对吧, 姐。”   “吃你的饭吧。”宁疏一边说,一边挠了挠后肩。   有点...痒。   不,不是有点痒,是很痒很痒。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 宁疏都专注地挠痒痒。   她来到卫生间,拉了拉自己的衣领,看向后肩。   只见右边肩膀的位置,生出了许多红色的血丝,蔓延开来,像一朵艳丽的莲。   “什么东西?”   “是魅。”说这话的人,是傅南生。   宁疏连忙将自己的已领拉起来:“你说什么?”   傅南生道她背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领。   宁疏知道他想要检查,也索性由他看了。   她后肩皮肤白皙,有红色细丝,从后背一直蔓延到颈部。   “是魅骨。”傅南生替她穿好衣服,确定地说道:“你杀死的那个蜉蝣族的女人,死的时候给你留了礼物。”   “礼物?”宁疏不明所以:“加引号么?”   傅南生哂笑:“不加引号,的确是礼物,蜉蝣族朝生暮死,生命短暂。所以他们进化出了魅骨,可以任意改变自己的容貌,变幻莫测,来延伸生命的宽度,过自己想要的任何生活,取代别人的人生。”   “而在蜉蝣族人死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会消失,化作淡淡星辉,魅骨却不会随着他们的身体而香消玉殒,它会寄生在周围的有机生命上。”   “之前那个蜉蝣族女人死的时候,你刚好在场,她的魅骨便附生在你的身体上,你拥有了她的能力。”   “她的能力?”   “你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容貌,成为别人,就像古代的易容术,现代的整容手术。”傅南生解释:“所以,这可是份大礼!”   这样说来,宁疏现在可以随意变成别人的容貌,任何人都可以?   她想起早上做的那个梦,梦里面有好多张脸,那些脸最后重叠起来,贴在了她的脸上。   想来,那应该就是有所预兆了。   不过宁疏现在来不及想这些,她背上奇痒难耐,挠又挠不着,难受自己。   “虽然的确是好东西,不过真的好痒啊!”   整个后背都火烧火燎,她快炸了。   “别挠,破皮了不好。”傅南生道:“我给你揉揉。”   “行,谢谢你。”   傅南生手落到她后背的位置,轻轻给她揉着肩膀,他力道适中,不轻不重,倒真的挺舒服。   宁疏享受地闭上眼睛:“南生哥,再往上一点,右边,不,左边。”   这时候狗娃端了盘子,经过卫生间,看到俩人的举动,大惊失色:“我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样,太那啥啥了!”   狗娃一把将宁疏拉回自己身边,低声:“虽然南生哥对咱家有恩,但你也不用以身相许吧!”   宁疏懒得理他,问傅南生:“这要痒到什么时候啊?”   傅南生道:“小半天吧,不过...这魅骨虽然是好东西,不过也有副作用。”   “副作用?”   “就是...每逢十五满月,背上会奇痒难耐,不过忍忍,也就过去了。”   傅南生掐指算了算,今天正好十五满月。   宁疏冲他挥了挥手:“不行了,我回去泡个热水澡。”   说完匆匆回了对门自己的家。   “我看看我姐去,南生哥再见!”狗娃跟着也跑出了门。   在两人离开以后,傅南生关上了房门,这时候,黑猫大花踩着猫步,身段柔韧地走过来,打了个呵欠,蜷在了沙发上。   “这魅骨可是世间珍品,多少人倾尽一生遍寻蜉蝣族而不得,曝尸荒野。这魅骨能轻而易举就让她得了去,老天爷待她还真是好啊!”   “是,她命好。”   黑猫摇着尾巴:“怎么不把话说完?”   “人家一女孩子,我怎么说。”傅南生也很无奈,走过来坐到它身边:“告诉她,每逢十五满月,你不仅背上奇痒难耐,还会性|欲旺盛,非男女交|欢不可破?”   “有什么不好说的。”黑猫鄙夷看向傅南生:“看不出来,你还挺纯情。”   傅南生笑而不语。   黑猫继续道:“你若能与她…哪怕只有一次,加在你身上的恶毒咒术就能破解,也不用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四方寻找破咒之术。”   傅南生脸颊泛起了淡淡红晕,往沙发上一趟,悠悠道:“还没成年,一小女孩,我能做那种混账事?”   “等她成年,也不需要很久,不过,你敢做吗?”   傅南生深沉如夜的眸子里,泛起了淡淡的波澜。   “她如果愿意,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她不愿意,你还有没有一辈子,都难说。”黑猫叹息着,离开了房间:“麒麟凤凰,本该天生一对,可惜啊!”   -   宁疏洗了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顿觉舒服了很多。水雾迷蒙的镜子前,她赤着上身,微微侧身,打量的白皙的后背。   左后肩白皙的皮肤表层,蔓延着深红色的血丝,宛如一朵摇曳生姿的莲。   乍一看有点像纹身,可是比纹身的色泽更加鲜明许多。   傅南生说过了十五之后,这东西会渐渐消失,届时就不会痒了。   每月十五,背上的莲再度盛开。   痒就痒吧,能够随意幻化模样,这倒是想当不错的能力。   宁疏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异能,以及随之而来的副作用。   她洗了澡,倒在床上蒙头便睡,梦境深深浅浅,不甚凌乱,扰醒她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舅舅和狗娃去医院接舅妈回家,家里没人,宁疏拖着昏昏沉沉的步履,去开了门。   外面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哥,手里托着深紫色的礼盒,对宁疏礼貌微笑:“小姐,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快递?”宁疏打量着这位衣着规整不凡的男人,心说现在送快递都这么体面?   她检查了快递单子,果真是写的她的名字。   “谢谢。”   签收以后,她将礼盒捧回了房间。   沙发上,宁疏看着那紫色的丝绒礼盒,想了很久,都没想起自己最近有网购买过什么东西。   算了,打开看看。   宁疏拆开盒子,看到里面放着一件深蓝色的星空晚礼裙。   裙子闪闪亮亮,宛如璀璨的星空。   绕是上一世出入名流宴会不计其数的宁疏,看到这套晚礼服,仍旧忍不住惊艳。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是陆铮打过来的。   “喜欢么?”   果然是他。   宁疏抚摸着礼服丝滑细腻的布料,问道:“又搞什么鬼?”   陆铮声音听着挺悠闲:“公司今天有个夏日晚宴,你做我的女伴。”   宁疏正要说没兴趣,陆铮立刻改口:“不,我做你的男伴。”   换了个说法,意思也就完全不一样了,前者宁疏是陆铮的陪衬,而后者却正相反。 ☆、夏日晚宴   湛蓝的星空晚礼服铺开来, 流光溢彩,勾勒着她已经渐成型的曼妙身姿。   宁疏微微侧身, 这套晚礼服, 正好是露背的造型, 左肩皮肤上的血丝红莲已经消退,否则她倒是不敢穿这样的露背装。   车厢里, 陆铮毫不掩饰自己波澜涌动的目光, 他凝望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世间绝美的优雅艺术品。   “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宁疏说。   陆铮无伤大雅地笑了笑:“你美。”   “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多美。   可是, 仅仅拥有美貌是不够的, 男人或许会因为女人的美貌而迷恋她,却绝不会因为女人的美丽而尊重她。   夏日晚宴的地点设在青草湖畔边的度假庄园, 一轮圆月当空,湖光山色,晚风袅袅。   宁疏挽着陆铮的手走进了庄园,俊男靓女一亮相,变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在场的人都认识陆铮, 未来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不过他从来没有带女伴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今天晚上, 他身边竟然多出了一位女士,真的是相当难得。   宁疏低声说话,陆铮便附耳倾听,素来神色冷峻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 此刻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周围不少名媛淑女,多是冲着陆铮来的这次晚宴,不过在她们看到陆铮揽着宁疏的腰,满眼柔情蜜意凝望她,她们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的确招摇,也引人心生妒意。   这些年,多少女孩为求陆铮能正眼看他们一眼,尽态极妍地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甚至想进了各种办法,与他接触。   然而陆铮却从不动心,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他不会像其他的公子哥一样,对女孩温柔,甚至带着谄媚的奉承,他眼里似乎装不下女人。   所以此时此刻,当他掌着宁疏的腰,出现在夏日晚宴现场的时候,可想而知,名媛们的脸色,该有多难看。   原来陆铮温柔起来的时候,竟然可以这样迷人。   原来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女人,而是因为,早已心有所属。   陆铮领着宁疏,一一见过周围的商务人士。   陆铮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很早就已经接手了公司的大小事务,表现出相当的决断和魄力。即使这些人比陆铮年长,却也不敢因为他年纪小就轻视他,恰恰相反,他们对他礼遇有加,客客气气。   陆铮将宁疏引荐给他们,并没有像以前开玩笑一样,说这是我女朋友,而是郑重道:“她是我们家请来的阴阳先生,断风水很有一套,姓宁,叫她宁先生即可。”   众人讶异,没有想到,陆铮的女伴,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宁疏!   “宁先生,久仰大名了!”有男人走过来,说道:“解救乡村被拐妇女那件事,你干得太漂亮!”   “是的,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造诣,失敬了。”   陆铮在她耳畔轻声道:“这位是王总和周总。”   宁疏对他们点点头:“王总周总,你们好。”   “我们早就想结识宁先生,奈何一直没有机会,贸然造访,只怕扰了先生,没想到先生竟然与陆少爷交好,真是缘分,不知先生可有名片,将来我们如果遇到风水之事,还望先生不吝相助。”   “我没有名片。”宁疏说。   “有事找我就行。”陆铮立刻接话道:“我联系她。”   众人目光再度发生变化,本以为宁疏是给陆家做事情的,但是现在看来,倒像是陆铮在给宁疏做事似的,不仅给她引荐生意,还做了她的联系人?   这真是...相当大的面子了!   这位宁先生,当真有如此本事?!   流光溢彩,觥筹交错。   更多的人,过来给宁疏敬酒,想与她结交。   宁疏还没满十八岁,虽然快了,但是并不喝酒,所以只喝饮料。   当然她也没让陆铮喝酒。   上一世陆铮酒量就不行,三杯倒,一喝醉了,就像个孩子似的,整晚黏着她要亲亲要抱抱。   她得盯着不让陆铮喝酒。   应酬了许久,她觉得有些闷了,恰是这时候,陆铮拉着她的手,神秘地对她说:“跟我来。”   看他脸上的红晕,知道他多半又背着她喝了两杯,宁疏说:“别撒风,人多着呢。”   她可不想他被众人笑话。   陆铮却说:“跟我来就是。”   宁疏跟着他走出了宴会大厅:“去哪啊?”   陆铮只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往前走。   俩人来到后花园的青青草坪上,正对面便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河面波光粼粼。   悠凉的晚风拂过青草地,吹散了一身的淤滞和烟酒气。   沁人心脾。   宁疏深呼吸,感觉身体都要轻盈许多。   陆铮拉着宁疏坐在青草地上。   “哎,我裙子!”宁疏舍不得让这么漂亮的裙子沾染尘土,她不肯坐下来。   陆铮索性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垫着让宁疏坐。   “别,阿玛尼啊...”   六位数的西服已经扑在了草地上,宁疏叹息一声,只好坐了下来。   陆铮朝着她挪了挪,跟她靠在一起。   他身体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衬衣布料,蔓延至她冰冰凉的手臂。   宁疏没有推开他,只说道:“叫我出来,在这里干坐着?”   “里面吵,出来静静。”   这里远离人群,静谧幽雅。只有晚风拂过青草的沙沙声,还有不知名的夏虫啼鸣。   陆铮平躺在草地上,指着星空:“你看。”   不只是不是因为今晚夜色格外温柔,宁疏的心也渐渐柔软起来,索性躺了下来,跟他一起看向星空。   今晚的星星格外璀璨,布满了夜空。   宁疏情不自禁感叹:“好美啊。”   陆铮指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月色也很美。”   “这么多的星星,只有在农村能看到。”宁疏喃喃道:“进城以后,我很少有见到这样美丽的夜空。”   “你喜欢星星?”   “喜欢啊。”   “你喜欢我送你的裙子吗?”   “喜欢。”宁疏坦然地说。   “那你喜欢送你裙子的陆铮吗?”   “喜欢。”   宁疏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陆铮,陆铮脸上已经绽开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很好看。   “套路我!”   “言出无悔。”   跟个孩子似的,宁疏当然不跟他计较,毕竟他还没满十八岁,还是个纯情大男孩。   几分钟后,宁疏身体蹭了蹭西服。   又蹭了蹭。   “怎么了?”   “痒。”   宁疏坐起身:“背又痒起来了。”   “我给你挠挠。”   “别挠,揉揉就好。”宁疏背对着陆铮。   月光下,宁疏后肩上洁白的皮肤上,血丝再度蔓延出来,妖冶如莲。   陆铮眸色波澜涌动。   宁疏回头,看到肩膀上的血丝。   “好痒。”   陆铮粗粝的手掌抚到宁疏背部光滑的皮肤:“这里么?”   “恩。”   感受着他手掌力度适宜地抚摸着她的背,宁疏身体漫上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痒的感觉已经彻底蔓延到了全身,蔓延到了下身。   她的身体开始发烫。   “你纹的...这是什么?”他温厚的指尖触到宁疏的背部。   “这个...”宁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叫什么魅骨,大概就是一种...恩呃。”   她连忙捂住嘴。   日了。   怎么发出那么羞耻的声音。   陆铮的手停下来,头皮有点发麻:“你乱叫什么。”   宁疏欲哭无泪。   她也不想,可是为什么今天的反应这么大!   夜空中,硕大的明月宛如圆盘,清冷的星辉散漫在她洁白的肌肤上。   陆铮的脸色变了。   “宁疏,你是不是对我有反应了?”   宁疏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陆铮身上有她的同心蛊,她现在是什么反应,陆铮完全能够体察到。   宁疏目光下移,落到陆铮的下身。   下面撑起了不可言说的小帐篷。   “.......”   陆铮脸色沉了下去。   “对...对不起。”宁疏捂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现在这么办。”他总不能顶着帐篷跑出去吧。   宁疏依旧捂脸:“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只是有点想...   不,不是有点,是很想...   只要陆铮再碰碰她,摸摸她...   羞耻!   陆铮无奈摊手:“我知道我很帅,忍不住很正常。”   不不不,不是这样你误会了。   陆铮站起身看了看周围,宁疏问他:“你看什么?”   “看周围是否有人。”   “你想干什么?”   陆铮垂眸看着她,突然嘴角绽开一抹笑意:“你想我干什么?”   宁疏站起身,连连后退:“我...我回去了!”   不能再呆下去,在呆这儿,会出事。   陆铮捡起地上的衣服,掩住下身,匆忙追上去:“送你。”   “别送了。”   俩人现在呆一块儿,太危险了。   宁疏甚至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落荒而逃。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跑到对面傅南生门口,咚咚咚敲门。   傅南生正在穿着围裙做宵夜,听到敲门声,走出厨房,黑猫趴在沙发上,打了个呵欠:“找你算账来了。”   门打开,宁疏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看着他:“这副作用太奇怪了啊啊啊!”   傅南生无奈:“进来吧,我给你想想办法。” ☆、失踪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 窗户紧闭, 房间里,灯光柔和, 微醺出暖软的色调。 黑猫打着呵欠,趴在沙发上, 昏昏欲睡。 傅南生立在柜台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将粉末递入小巧玲珑的香炉中。 中草药香味徐徐溢出, 弥漫了整个房间。 “苦参, 菊花,葛根, 还有霍香…”宁疏盘腿坐在沙发上, 闭着眼睛, 鼻翼微动, 念出了熏香的成分。 “你是狗鼻子么。”傅南生将小香炉放在茶几上, 坐到她身边。 宁疏缓缓睁开眼睛:“好多了。” “这些中草药, 又安神镇静的功能,下次我做成香袋, 每逢十五,你带在身上, 多嗅嗅。” “这魅骨,太…”宁疏摇摇头:“太奇怪了。” 傅南生轻笑一声,喃道:“蜉蝣族,朝生暮死, 活着的时候,尽情尽兴, 所以族人性|欲旺盛,几乎每天都要行事,你得了这副魅骨,敏感程度大大增强,将来你就会知道这里面的乐趣…世人遍寻蜉蝣族,一来为他们的幻术,二来也为这闺房之乐,你既然得了,就好好珍惜吧。” 宁疏捡拾起那没小小的香炉,深呼吸,说道:“主要是,刚刚太突然,我跟陆铮在一起呢,好尴尬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同心蛊,本来就…” 傅南生心里一紧:“我以为你在家睡觉。” “刚刚有事,被他叫出去了。” “那你们有没有…” 黑猫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看他一眼。 意识到自己似乎太急切,有些失态,傅南生平复了心绪,说道:“没事吧?” “幸好我跑得快。”宁疏抓起黑猫身下的垫子,崩溃地捂脸:“太尴尬了!” 黑猫“喵”了一声,冲宁疏竖起背上的毛,表达被抢了垫子的不满。 傅南生却暗自松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 “这额外福利,有办法能弄掉么?”宁疏问傅南生:“我自己没关系,有同心蛊,连带陆铮跟着受累,以后跟姨妈似的每个月来一次,万一陆铮出席重要场合,岂不是要尴尬死。” 傅南生听着宁疏这话,无意识的言语间,尽是陆铮。 “你…这么在意他?” 宁疏微微一怔,不明其意:“说什么呢?” “你为他种下同心蛊,救的是他的命,别说这副作用是每个月一次,哪怕是每天,他该受还得受着。”傅南生有些嫉妒地说:“你对他就这样好?” “……” “我对他,好么?” 她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 她自问,对陆铮总是爱搭不理,大部分时候,凶巴巴的样子,充满防备。 傅南生意识到,不该说的话,说得有些多了。 俩人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 “如果要消掉副作用,除非连同魅骨一起融掉。”傅南生说:“否则别无他法。” “那就算了。”宁疏最后嗅了嗅香炉,站起身:“谢谢你帮我想办法,欠你一个人情。” “你不欠我。” 在她离开以后,傅南生喃喃说:“你永远不欠我。” 黑猫站起身,打了个呵欠,跳到茶几上,对傅南生说:“你不能心软。” 傅南生转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阑珊的夜景,眸子里波澜涌动。 黑猫跳到窗台边,警告他:“你绝不能心软。” 良久,他说:“我知道。” - 两周后,开学季如期而至。 再度回到学校,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热点事件,就是江城一中学生失踪迷案。 几乎承包了开学季每个人茶余饭后的八卦闲聊。 而且越传越玄乎,流传的版本也越来越多,有人说江城一中附近有个类似德州电锯杀人狂那样的变态,要抓学生做实验;还有人说,其实根本没有人失踪,是几位同学约好了要跟大家开玩笑;更有甚者,声称某天晚上在宿舍外面的草坪看到了外星人的飞船,那些失踪学生其实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对于这些说法,同学们也都是半信半疑,不过有人失踪,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件。 宁疏班上没有,但是听狗娃说,他们班有个叫胡洲的男生已经好多天没来上课了,据说这男生跟陆铮平时关系还挺不错,经常一块儿约着打篮球。 关于学生失踪事件,最靠谱的版本,从易秋嘴里得来。 她的父亲是江城刑侦大队的队长,正好负责这次案件。 操场上,易秋神秘兮兮对几个女生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大概是从今年九月初开始,江城一中陆陆续续有学生失踪,警方也多次接到失踪学生家长的保安,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有一起,我爸所在的刑侦队开始调查这个事情。” “调查出什么了?”方若云赶紧问易秋。 “这些失踪人群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不满十八岁,都是江城中学的学生,我爸他们通过对学校周围目击证人的走访调查,查出学生失踪的地方,都是在学校附近。” 方若云撇撇嘴:“没劲儿,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易秋说:“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倒是快说呀。” 易秋看了众人一眼,对大家招招手,压低了声音说道:“从我爸那里听来的独家消息,那些失踪的学生,全部都是上了同一路的公交车。” “公交车?”女生们惊呼:“什么公交?” “嘘!”易秋说:“小声点,这消息还没传出去呢!我也是听我爸讲电话的时候说的。” 宁疏好奇地问:“在同一个地点失踪?” 易秋摇摇头:“不是,那辆公交经过学校附近的站点,监控画面都拍到了失踪学生最后的画面,但可以确定,上的是同一班公交。” 放若云问:“是哪一路公交?” 易秋摇摇头:“没听到。” “如果是上了公交,那么顺着这条线,去公交公司调查一番,不就知道了么?” 易秋连忙道:“可不,我爸就是在查这个事情呢。” 宁疏还想再多了解了解,不过再多的,易秋也就说不出来了,毕竟这点信息,还是她偷听老爸讲电话的时候,听到的。 下午,宁疏跟狗娃在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吃晚饭,小餐馆是正宗川菜馆,价廉物美,很受同学们欢迎,就是环境不大好,耐不住味道正宗,高朋满座。 宁疏将一块鸡脖夹到狗娃的碗里,漫不经心问他:“你大哥最近怎么样?” “他忙着呢,有时候连课都不来上。” 宁疏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问:“陆铮不来上课?” 难得,这家伙可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学生眼中的好榜样。 天大的事会不来上课? “忙公司的事情?” 狗娃笑眯眯说:“忙什么,姐你自己去问他不就得了,还要在我这儿拐弯抹角打探消息。” “臭小子,谁跟你一块儿长大照顾你这么多年,要当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白眼狼?” “言重言重!”狗娃学滑头了:“都是一家人,什么胳膊肘拐不拐的。” 宁疏不理他,三两口吃了饭,过去结账。 回家的路上,狗娃告诉宁疏:“是这样的,我们班最近有同学不是没来上课吗,那同学跟陆大哥关系不错,陆大哥忙这件事去了。” “失踪的事情,不是有警察?他瞎操什么心?” “警察也在调查,不过陆大哥心急也可以理解,你想,要是傅南生大哥突然失踪了,你能不心急,每天乖乖来学校上课,等警方的消息?” 宁疏顺着这道理一想,也想通了,要真换傅南生失踪,她估摸着也会坐不住,利用手头的资源,想尽办法找人。 陆铮是有情有义的男人,上一世年纪轻轻便在商界叱诧风云站稳了脚跟,尽管野心十足,但做生意却讲两个字:仁义。所以别人才会尊重他,信任他。 “你们班那个失踪的同学,名叫胡洲?” “姐,你也听说了?” “当然。” “学校最近好多同学失踪,闹得人心惶惶,警察来我们班调查走访,叫好多同学出去询问。” 狗娃絮絮叨叨说开了:“胡洲在我们班人缘比较好,平时为人也很低调,没得罪什么人,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学校也有别的同学失踪,应该不是得罪仇家那么简单。” 狗娃看向宁疏:“姐,不会真的有变态杀人狂吧?” 宁疏摇摇头:“不知道。” 晚上回家以后,她从抽屉里拿出纸人,再度试了试这洒纸成兵的法子。 狗娃笑吟吟看着宁疏:“姐,学校同学失踪事件都闹了好几周了,也没见你上心,怎么今天听到陆大哥找他朋友的消息,你就忙不迭要出手了?” 宁疏将他推出房间:“睡觉啦睡觉了!” “姐,逃避是可耻并且没有用的!” “走走走!” ☆、我爱你 整一周的时间过去了, 一只纸片人都没有回来找过宁疏,这说明, 它们还没有找到胡洲。 连着两周过去,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宁疏开始有些坐不住了,洒纸成兵, 兵马万千, 小人无孔不入,要在偌大的江城打听消息, 应该说是易如反掌, 怎么可能这么多天过去, 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哪怕胡洲已经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或者被烧成了灰烬, 掘地三尺,纸片人也能够寻踪觅迹找到他, 此刻却半点消息都没有,这才是最奇怪的。 两天后, 宁疏终于在学校见到了陆铮。 是陆铮主动来找她的。 放学后空寂无人的教室里,陆铮坐到宁疏身边,笑说道:“听我弟说,你最近有点想我。” 宁疏正埋头做作业, 没理他:“叶英俊一张嘴胡天胡地,你信他就鬼了。” “这段时间忙, 冷落你了。陆铮愧疚地说道:“周末吧,我们去看电影。” “……” 能不能别自作多情! 宁疏放下手里的笔,岔开话题:“胡洲失踪的事,你查到什么了?” 说到这个事情,陆铮神情凝重起来:“人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从警察那里,倒是得知一些线索。” “说来听听。” 陆铮见她有兴趣,自然愿意讲给她听,于是坐近她身边,神秘说道:“最后的监控视频拍摄到的画面,胡洲在9月28号晚上,上了一辆公交车。” 又是公交! 这跟易秋说的一样,失踪的同学,都是是上了公交车,然后失踪的。 “顺着公交车的脉络去查,只要找到公交公司,调取当晚的出车记录,找到司机,不就有线索了?” 宁疏皱着眉头,自问自答:“不对,如果这么简单,早就应该查出真相了。” 陆铮同意她的说法:“事情就诡异在这里,胡洲上的公交车是109,而公交公司那边给出的说法是,109晚上9点收班。但奇怪的是,公交亭的监控镜头显示,胡洲是晚上11点上了那班109的公交。” “怎么会这样。”宁疏讶异:“公交公司的人在说谎么?” 陆铮摇头,又离她更近了些:“公交出行都是有记录的,公交公司那边,的确显示了109公交晚上9点收班,众多司机和工作人员都能证明,总不可能是公交公司把学生绑架了吧,他们也没这动机。” “交警那边的视频监控里,拍到车牌号了么?” “没有,这是最奇怪的地方,所有的监控视频,都没能拍到11点那辆109公交的车牌号,那辆车根本没有车牌号。” 宁疏连忙又问:“其他人呢?其他失踪的同学也是搭乘的109公交?” “是,虽然时间不一样,但都是109公交。”陆铮说:“这些都是我从警察那里弄来的消息,应该具有可信度,警方之所以没有向媒体社会公布这个调查结果,也是因为这个结果,是在难以让人相信。” 的确,太诡异了。 所有失踪的同学,都是陆陆续续上了这没有车牌号的109公交,然后音讯全无。 可是这样一辆公交到底是从哪里开出来的,为什么在马路上这样畅通无阻地行走,警方这么长时间,却完全查不到关于它的任何线索。 陆铮对宁疏说:“这事我会继续查下去,但是你别瞎操心了,。” 宁疏收好书包,跟陆铮一起走出教室。 夕阳暮沉,他自然而然将宁疏的书包接过来,背在自己身上,宁疏跟他抢了一阵,还是没抢过他。 “晚上就呆在家里,别乱跑。”陆铮叮嘱宁疏:“晚上出行别坐公交了,想吃宵夜什么的,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来接你。” 宁疏听他言词里关切之意,心里戚戚的,沉默着不说话,踢开脚边的碎石子。 “回去了。”她站在自家楼下,接过了陆铮手里的书包:“别再管这件事了,我手下纸片人都找不到没有任何线索,你要是也失踪,我到哪里找人去。” 宁疏叮嘱完她,转身要走,陆铮突然拉住她的手。 “如果我失踪了,你会来找我?” “废话。” “为什么?” 宁疏没想过这个问题,看着远方夕阳暮沉,她随口道:“就算是傅南生失踪了,我也会…”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陆铮固执地说:“你不要扯别人。” “……” “陆铮,你想听到什么回答。”宁疏抬头,灼灼目光看向陆铮。 陆铮突然神秘一笑,扬扬手,大方地说:“算了。” “怎么又算了。” “嘴会骗人,但心不会。”陆铮手指尖戳了戳她额头上的一点红痣,轻轻抚摸,心情舒畅:“你这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回家后,宁疏径直冲进房间,拉上窗帘,钻进被窝里,拿枕头整个盖住脸。 脸烧红了。 她崩溃地嚎了声。 突然有点后悔给陆铮种同心蛊,现在这情况,她是一点隐私都没有,完完全全把自己暴露在了他面前。 这太糟糕了。 就连嘴硬一下都做不到,立刻就会拆穿。 嘴会说谎,心不会。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不能让陆铮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似的窥探她心里的想法。 正想着这件事,陆铮的短信就进来了:“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找到失踪的同学,不妨一试。” “???” “既然你我有同心蛊,晚上我就在失踪同学出事的公交亭转悠,说不定能坐上那班109的公交车,我失踪之后,你应该能感受到我…” 宁疏没有回他信息,而是直接给他打电话:“陆铮,想都别想。” 电话那边,陆铮放下书,意态悠闲:“怎么?” 宁疏态度相当坚决:“试试,你失踪了我会不会来找你!” “别说赌气的话,这个办法还是很有可行性。” “我不同意。” “我觉得可以试试。”陆铮说:“算上胡洲,已经是第十一个人失踪了。” “就算一百个一千个又怎样,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宁疏说完气呼呼地挂掉电话。 他是不是神经病! 以为自己是谁,警匪片卧底还是特种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他多大能耐呢! 连纸片人都找不到那些失踪的学生,他凭什么以为她能找到他。 万一她找不到怎么办,万一那些人都遇害了怎么办,万一… 太多万一,她根本不敢想。 几分钟后,陆铮的电话再度打了过来,宁疏接过电话,气呼呼地说道:“你再提这茬,我收回同心蛊,你生你死,都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我爱你。” “陆铮,你不信这个邪,可以试试,我眼睛眨一下我就不姓宁…我…” 宁疏猛然住口,脑子“轰”的一声。 “你…” 陆铮低醇的声音说道:“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短短… ☆、上车 纸片人依旧音讯全无。 那些失踪的学生, 就像在这个世界蒸发了似的,销声匿迹。 那天早上, 宁疏班上有一个名叫黄秋韵的女同学没有来。连着第二天第三天,依旧没有来学校。 班上的气氛变得诡异而凝重, 虽然班主任说黄秋韵是因为生病没有来学校,但是同学们私底下传闻, 黄秋韵其实是跟那些失踪同学一样, 丢了。 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同学们觉得事情可能非常遥远, 听大家以讹传讹, 当听故事。可是身边有认识的同学真的丢失了, 大家才渐渐意识到, 危险近在咫尺。 那天晚上, 宁疏尝试召回纸片人, 可是当她念过收兵咒,等了两个小时, 一只纸片人都没有回来。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洒纸成兵,纸片兵马是绝对忠诚并且服从, 就算残肢断腿,只要听到召唤,他们必然会千里复命,绝对不会出现召不回来的情况。 召不回来, 那就只有一种情况:全军覆没。 宁疏坐不住了,决定去那些走丢的学生的街区附近转转。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 距离那些同学失踪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出去碰碰运气,兴许能有线索。 宁疏走出房间,狗娃正坐在客厅写作业。 他个子高大,坐在小凳子上,趴着写作业,看上去真挺憋屈。狗娃这些年身高跟雨后竹节似的,层层拔高,衣服穿上小半年,就穿不了了又要买新的。 少年人,浑身都是劲儿,能量爆棚。 宁疏觉得,跟着这帮小孩儿一起成长,一块儿念书,自己的心境也年轻了很多,有时候,也会冲动,也会意气用事,会以他们不成熟的思维方式来看待问题。 青春就是这样啊。 真的不会考虑太多,瞻前顾后。只要想做,就去做了。 宁疏刚出门,狗娃追上来:“姐,去哪?” “出去转转。” “陆大哥叮嘱,让我看着你,晚上不要出门。” “他是你野大哥,我是你亲姐,你听谁的?” 狗娃思忖了片刻,看向宁疏:“我听姐的。” 宁疏感到很欣慰,拍拍狗娃的肩膀:“回来给你带鸡脖子。” 她转身要离开,狗娃也穿了鞋,匆匆跟了上来:“走吧。” “今天不带你。” “我答应陆大哥了,如果你要出门,我得跟着你,保护你。” “……” 好的,知道了,陆铮才是你亲哥。 算了算了。 白疼了。 “别跟着我。”宁疏加快步伐:“我要是出啥事,你还能来救我,要是你跟着我,咱俩都玩完。” 狗娃摸着脑袋,觉得宁疏说得好像还有点道理:“这是不是就叫传说中的保存实力,东山再起。” “可以这样理解。” 宁疏进了电梯,下楼。 叮,电梯门打开,狗娃已经站在大门口等她。 他气喘吁吁,扶着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并不那么累。 他刚刚从一口气跑下来,比电梯还快? 神了。 “不会带你的,别跟了。”宁疏加快步伐往外走,想甩开狗娃这块牛皮糖。 “姐,你等等我。”他追在后面:“姐…咦?” 追到闹市街区,狗娃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哪里还有宁疏的身影。 跟丢了。 学校附近的江城一中公交站,远远的能看到学校的教学楼,但是现在学校已经下了晚自习,黑洞洞一片。 公交站周围没什么人,因为失踪事件发生以后,大家猜测学校周围有变态杀人狂出没,所以这一带晚上就连商户都早早收摊了,只是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路过,低着头,步履匆匆。 一阵幽冷的夜风拂过,此时已经接近深秋,晚上气温很低,宁疏不禁捻了捻衣领。 回头,公交亭边,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铮。 橙黄的路灯从头顶落下,将他整个人圈进暖光中,深邃的眼廓埋入阴影,看不分明。 他身影颀长,手里拿着一根烟,袅袅。 地上好几个烟头 显然,他在这里站了很久。 宁疏突然有点炸。 她气势汹汹走过去,一把揪住陆铮的衣领,将他拉近。 “你怎么…”陆铮还没反应过来,宁疏吼道:“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就过来看看…” “你以为你出了事我会来救你?”宁疏胸脯剧烈起伏,情绪激动:“同心蛊,我能给你种,也能给你废,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谁管你!” 宁疏扔开他,转身就走。 蠢货。 陆铮这个大蠢货! 自己都自身难保,还管人家是生是死,他当自己是超级英雄还是复仇者联盟? 手突然被牵起来。 随即,一个坚硬的怀抱从后面将她整个拢住。 第一感觉就是,烫。 他的怀抱炽热,血液奔腾。 铺天盖地袭来的全是他身体的味道。 宁疏用力挣了挣,没有挣脱。 她听到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 那也是她的心跳,他们的心跳此时是同步的。 “关心我?” “没有!” “别说谎。”陆铮从后面将她环住,抱得更紧。 “放开。” “你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我。”他的声音比夜色更深沉,灼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耳畔。 “陆铮,放开。” 陆铮狠命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揉了揉,然后才放开她,脸上挂着欢欣的微笑。 宁疏离他远了些,说道:“我都警告过你了,不准以身犯险。” “我也警告过你了,晚上不准出门。”陆铮还有理:“你是不是也没听我的话。” 宁疏强辩道:“我可以不用听你的,但你要听我的。” “凭什么。”陆铮说:“不服。” “不服忍着。” 。…… 陆铮喃了声:“你就仗着老子疼你。” 周围马路上,突然升起一阵淡淡的薄雾。 空旷的街道已经没有人了,天上一轮弯月也躲进了云层中,浓雾从四面八方涌来,街区渐渐变得模糊难辨。 气温也突然骤降了好几度。 宁疏不禁打了个哆嗦。 陆铮立刻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不要了,你自己穿。”宁疏拒绝,然而陆铮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硬将衣服套在了她的身上。 衣服很暖,带着他的体温。 宁疏对他说:“时间不早,你快回去了,以后不准一个人晚上出来瞎转悠。” “如果我不答应,你怎样?”陆铮嘴角扬起来,故意问她。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收回同心蛊。” 陆铮眼角笑意更深:“我记忆力没那么差,你自己说的,同心蛊只有被种的人才能破,你是破不了的,换言之,主动权在我手里。” “那我不管你了!随你死活!”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 陆铮看着她,笑而不语。 宁疏避开他探寻的目光,转身走到公交亭边上,抬头看向公交站牌,站牌上清楚明白地写着109号公交车,首班时间是早上六点三十,末班时间是晚上9点,始发站是江城一中站,终点站,是麓山游乐园。 “阿宁。” “暂时不想和你说话。”宁疏仔细地看着109号公交的每一个站点。 “阿宁。”陆铮又唤了她一声。 宁疏这才抬起头来,发现陆铮站在街口,目不转睛盯着浓雾深处。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宁疏赫然发现,浓雾里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渐渐靠拢。 那是一辆公交车。 宁疏将陆铮拉到自己身后,防备地看着那辆徐徐驶入站点的公交车。 公交车前面的牌子,赫然正是109公交! 车停靠在站点,哐啷一声,车门缓缓打开。 车厢里亮着冷色调的顶灯,给人一种极其冷幽的感觉,车窗很模糊,车上到底有没有人,却看不清楚。 宁疏和陆铮快速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一前一后走上了公交车。 刚一上来,宁疏就感觉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车上就像开着空调似的,凉意彻骨。 司机看上去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头戴鸭舌帽,遮住了眼睛和上半边的脸,只能看清楚下部分的脸和脖颈,皮肤比纸还白。 宁疏拿出公交卡,可是那司机拖长了调子:“不用打卡,待会儿会有乘务员来收费。” 他的声音听上去懒懒散散,甚是疲倦。 宁疏和陆铮坐到了公交车的后座位。这样可以纵观车厢内的一切情况。 因为他们上车的站点是公交车109的首发站,所以现在车上除了坐在前排门边位置的乘务员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车缓缓驶出去,因为启动的缘故,所以顶部的车灯关闭。 车厢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鬼巴士 车灯关闭, 车厢内部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车门边的营业员,模样看不真切, 只能隐隐望见一个模糊的黑影轮廓。 “前几天晚上,我没有等到这辆车, 今晚运气不错。”陆铮低声说。 宁疏侧头看向他:“你前几天晚上都有过来这里?” “呃。” 宁疏伸手用力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奈何他腰部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掐不到痛楚。 陆铮妥帖地将脸凑过去。 “掐脸。” 宁疏推开他, 说道:“再管你,我就不姓宁。” “跟我姓, 姓陆。” “想得美。” 两人正低声斗嘴的间隙, 车已经不声不响开了好几个站点, 前面几个站点周围冷清, 所以公交站台也没人上车, 可是不远处靠近市中心的站点, 有两三个等车的成年人。 见公交车开过来,他们翘首以望。 然而让宁疏没有想到的是, 公交车只是稍微停了一下,便立刻启动离开, 连车门都没有打开。 站点边的那几个成年人因为没有坐上公交,脸上露出了相当不满的神情。 几分钟后,车开到下一个公交站,有两个穿校服的学生也在等车, 宁疏本以为公交车不会开门,然而这一次, 车门却咯吱一声,打开了。 两个学生模样的小情侣上了车,坐在前排的位置上。 俩人举止亲密,关系融洽。 陆铮说:“你看他们。” 宁疏问:“怎么了?” 陆铮说:“他们在谈恋爱。” “恩?” 宁疏以为他要分析个所以然来,然而陆铮却道:“我也想和你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 宁疏:…… 脑袋是不是让门夹了! 车灯顶再度熄灭,车厢陷入黑暗中,那对高中生情侣趁着这黑咕隆咚的夜色,竟然开始热烈地拥吻。 陆铮用手肘戳了戳宁疏,宁疏不理他。 “阿宁,我发现一个问题。” 宁疏依旧没说话。 “你感受一下,这公交车和其他公交,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宁疏环顾四周:“人少。” “废话,不看看现在几点了。”陆铮说:“我发现你笨笨的。” 宁疏冷漠脸:“不想和你说话。” 陆铮鼓励她:“再观察观察。” 宁疏放大了五感,仔细感受了一下,突然看向陆铮:“这车…” 这车太安静了,安静得太不正常! 他们坐的是最后排的位置,照理说,应该是动静最大的,因为发动机是设置在公交车的后半部分,所以公交车行驶过程中,后排的抖动感应该是最强烈的。 晕车的人,坐公交的时候最好不要选择后排的座位,那样会非常难受。 然而现在,这辆车的后座位置却相当平静,不仅没有抖动的感觉,甚至连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 他们不像是在坐公交车,而是在飘,他们是在飘着。 陆铮捂住了她的嘴。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这就够了。 没有必要说出来。 这不是一辆正常的公交车。 这是一辆鬼巴士。 宁疏胸中莫名有一股惧意涌上来,当然,不是她的。 她望向陆铮,陆铮脸埋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陆铮害怕了。 可以理解的,他以前几乎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灵异事件,现在突然遇到这样不可解释的事情,当然心里会没底。 在宁疏望向陆铮的那一眼里,陆铮当然也心有所感,他看向宁疏,说道:“我没害怕,就是觉得奇怪而已。” 装什么。 宁疏将脖子上的黑色水滴挂坠,摘下来,然后戴在陆铮的脖子上。 这块黑色水珠,常年由宁疏的心头血滋养浸润,这里面还养着一个沉睡的小鬼团子,虽然小鬼团子不至于这么早就醒过来,但是这邪煞之气,是足以骇人的。 宁疏心里默默念着,团子,你就好好保护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爸爸。 “这是什么?”陆铮看着脖子上的黑色水滴,疑惑不解。 “是你…” 差点就要说是你儿子,她及时刹车:“是宝贝,关键时候能救命。” “那我不要。” 陆铮想还给宁疏,宁疏瞪他一眼:“不准摘下来。” 就在这时,车拐入了郊区的山路上。 这条公交线路本来也是往郊区行驶,因为终点站麓山游乐场,就是建立在山脚下。 这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车上的售票员缓缓站起身,开始收钱检票。 车厢里黑乎乎,通过这售票员的身段,隐约感觉应该是个女的,她戴着鸭舌帽,帽子依旧遮住了大半边脸,看不清模样。 她背着挎包,先来到那对学生情侣身边,向他们收钱检票。 那对学生情侣中的男孩摸出钱包给了车票,售票员点了钱以后,给他们两张票。 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那位售票员朝着宁疏的位置走过来,光线太过幽暗,即使是她靠近以后,宁疏依旧没能很清楚地看清她的面容,只嗅到一股难闻的的腐臭。 陆铮掏出钱包,问道:“多少钱?” “一人五块,两人十块。” 这是个非常嘶哑的女声,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感觉像是枯木被轮胎碾压的声音,很干,很难听。 那人倏忽间抬起头来,看向宁疏。 宁疏与她对视,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她脸上有明显的尸斑,青紫色,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尤其明显。 她的眼珠子很突兀,像是玻璃弹珠似的,镶嵌在眼眶里。 宁疏额头上的红点精光一闪,售票员像是看到什么极端可怕的东西,她变得不安,变得恐惧,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陆铮的钱都还没递出去呢。 那售票员踉踉跄跄地后退,尖叫一声,猛地冲出窗外。 没错,她不是走门,而是整个身体朝着玻璃窗撞过去,硬生生滚出窗外,开溜了! 而与此同时,那司机也一脚踩下刹车,直接从驾驶舱的玻璃窗逃了出去。 俩人落荒而逃。 留下不明所以的小情侣两个人,还有陆铮。 宁疏一脚踹开车门,迅速追出去。 然而奈何那两个东西实在跑得太快,一跳一跳的,在空寂无人的山路上,一蹦三尺高,分分钟便消失无影踪。 宁疏不敢放了脚力追,因为陆铮和那对情侣还在后面的车上,她怕他们出什么事,索性只好放过那两个东西。 当她再度回来的时候,马路上哪里还有什么公交车,只剩下吓坏了的那对情侣,站在路边大声尖叫。 当然还有陆铮,他强装淡定,但还是有点被吓到,脸色苍白如纸。 毕竟这么大一辆公交车,就这样生生地消失了。 今晚可以说,相当刺激。 宁疏走过去,问他:“你没事吧?” 陆铮摇摇头。 那对情侣被吓得不轻,男生还没什么,女生尖叫声就没停下来过。 宁疏说道:“别叫了,这大晚上的,再把孤魂野鬼叫过来,难得招架。” 那女生一听,连忙捂住嘴。 男孩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晚上走夜路,撞鬼了。” “撞…撞鬼了!”那男孩难以置信:“我的妈呀!” 宁疏看了看周围,这里位于城郊的位置,靠了山,远远的能看见城市通明的灯火,还不算太偏远,这里应该能拦得到车回去。 “边走边找车吧。”宁疏回头对陆铮说。 “我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陆铮拿出手机。 果然是少爷的作风派头。 不过宁疏也没反对,如果打不到车这要走回去也是蛮远的。 雾气渐渐消失了,弯月自云层中钻了出来,四个人在路边等着陆铮的司机过来接驾。 “刚刚那两个,是什么?” 陆铮问的是那司机和售票员。 宁疏想了想,说道:“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僵。” “僵?” “人死后尸体会逐渐变硬而僵直,在某种作用下直立行走,是为僵。” 宁疏其实也不能确定,她是从那个司机和售票员脸上的尸斑和他们跳跃的姿势得出这个结论的。 边上的女孩吓坏了,声音颤栗:“你们别讲鬼故事了,这大晚上的,多可怕啊!” 陆铮拉着宁疏走到路边,距离他们稍微远了一点。 “是僵尸抓走了那些学生?” “看起来是这样。”宁疏说道:“只不过背后应该有人操控,僵尸本身没有独立思维的能力,只能被别人牵引着行动。” 陆铮不解地问:“为什么他们会突然跑掉?” 宁疏指着自己眉心的红痣:“可能是认出我,被吓跑了。” 毕竟小小年纪能开天眼的人,可不多。 陆铮看着她眉心的一点红痣,不屑道:“天眼,很厉害么?” “当然厉害。” “给我看看。” 宁疏踮起脚尖,将脸凑过去,陆铮附身,仔细打量着她眉心那嫣红的一点,嘴角微微一扬。 几秒之后,他捧起她的额头,“吧砸”一口,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宁疏:ヽ(#`Д?)ノ ☆、游乐场 回去以后, 宁疏大概梳理了一下这起失踪事件的所有逻辑线索。 首先,失踪的人群全在年龄未满十八岁的学生, 因为那天晚上的鬼巴士,只接收年纪小的学生上车, 其他站台有等公交的成年人是被拒绝上车的。 其次,这辆鬼巴士所行驶的线路, 是109公交车所行驶的线路, 这没有问题。 最后,那两个僵尸, 应该是被人操纵。 这所有的线索拼接在一起, 却让宁疏百思不得其解, 这里面看不出任何联系。 她决定白天的时候, 再坐一次正常的109公交试试, 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两天后的清晨, 宁疏来到江城一中的公交站点等车,这一次等车的人比较多, 有学生,也有上班族。 109公交车的班次比较多, 等了15分钟,便来了一趟公交,她毫不犹豫便刷卡上车。 因为是首发站所以车上位置全空,宁疏坐到了最后排的位置。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跟了上来, 最后一个上车的人,居然是陆铮。 今天的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色卫衣, 显出了几分清爽。 “你怎么也来了?” 宁疏还没开口呢,他反而出言询问。 宁疏盯着他着淡定自若的神态,心说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 “狗娃给你通风报信了?” 陆铮挑眉,微笑说:“咱们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有什么事,都应该相互知会一声。” “谁跟你同一条绳子。”宁疏嫌弃地说:“我可没打算带你。” 陆铮道:“我最好的朋友失踪了,这事你不带我,我也会查下去。” 公交车缓缓开了出去。 “胡洲是你最好的朋友?”宁疏问他。 “他父亲是我爸的下属,我和他几乎是从小一块儿玩大的。”陆铮说道:“他话不多,性子挺稳,也挺顾及我。” 陆铮朋友不多,像他这样出身的少爷,很难能交到什么真心的朋友,大部分人接近他,都有这样那样的目的。 所以陆铮很珍视胡洲这段友谊,这次他失踪,陆铮从没放弃过寻找,即使是以身犯险也要试试。 他从来都是有情有义的男人。 宁疏不希望他陷入危险,不过她也阻止不了陆铮,他可不是能乖乖听话的家伙。 车上的人来来去去,换了几波,公交驶入外环山路之后,摇摇晃晃的车速终于提了起来。 宁疏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着了。 陆铮伸手将她靠着车窗的脑袋推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清早的阳光斜入窗框,洒在宁疏的白皙的脸颊。 陆铮伸手给她遮挡阳光。 一个小时以后,公交车停了下来。 陆铮在她耳边柔声说:“终点站到了。” 宁疏渐渐转醒,一抬头便望见陆铮柔和的微笑。 “到哪了?” “终点站,麓山游乐园。” “都到终点站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呀!” “你睡得这么香,还打小呼噜,我怎么叫醒你。” “哪有打呼噜!” “有啊,轰隆隆的。”陆铮说:“像只泰国小香猪。” “……” 你大爷的泰国小香猪。 俩人下了车,公交车在路口停了会儿,便开走了。 前面路口有个歪歪倒倒的破旧标牌,上面写着游乐园几个大字。 陆铮点了根烟:“我之前查过了,这个游乐场早已经废弃多年。” 宁疏将他的烟扯下来扔掉,说道:“难怪呢,到这一站的时候车里都没人了。” “抽烟也不行?” “不行。”宁疏坚持:“你才多大,成年了吗?” “管这么多,你是我妈?” 一阵风吹来,游乐园摇摇欲坠的招牌的发出咯吱作响,像是在欢迎他们似的。 宁疏说:“既然过来了,不妨进去探个究竟。”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游乐场。 前面的小花园杂草丛生,杂草中还拜访着七个小矮人的石雕,因为日晒雨淋,原本鲜艳的色彩也已经渐渐褪去,呈现灰白的色调。 游乐园里面更是凋败荒芜,偶尔有野生松鼠以及不知名的小虫子自路边快速爬过。 园内有海盗船,大摆锤,还有旋转木马等器械,但是早已经完全废弃,爬满了碧绿的藤蔓植物。 风一吹,边上的秋千咯吱咯吱响起来,仿佛还有小孩还在荡秋千似的。 宁疏看着面前这番光景,依稀能想象这里过去热闹的盛况。 看这样子,至少荒废了十年之久。 “这里,怎么这么多纸片儿啊!”陆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他撑在池塘边的护栏上,探头朝下望去。 宁疏走近,赫然发现,池塘里,密密麻麻竟然全是纸片人! 这些纸片人漂浮在湖心,随风荡漾。 约莫七八十平的小池塘里,竟然飘满了宁疏的纸片人! 难怪… 宁疏等了好几周,都没能等到纸片人回来复命,甚至连收兵咒都叫不回他们,原来全部困在这里! 现在想来,这些纸片人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失踪学生的线索,寻踪觅迹找到了这个废弃的麓山游乐场,可是不知道因为何种缘故,被困在了这池塘里。 纸片人就算是烧成了灰,灰烬都会飘回来跟宁疏复命,可是如果沾了水,它们就没有办法再行动了,单薄的身体无法承受水的重量,只要多走上几步,全身都会融掉。 “这些都是什么?”陆铮疑惑不解。 “他们是我派出去的兵马。”宁疏心疼得不行,这些纸片人她跟狗娃剪了好久呢,全废这儿了。 陆铮问:“这些东西是你弄的?” “这叫洒纸成兵。”宁疏简单跟陆铮解释了一下原理。 陆铮听完,脸上露出讶异的深色:“这很酷。” “不酷,全死这儿了。”宁疏难过地说。 陆铮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走下去,准备下去将纸片人捞起来。 “小心点。”宁疏走过去拉着他:“别摔了。” “我帮你把他们捞起来,晾晾,应该能活。” “算了。”宁疏说:“这些纸片人,还能再剪的,不要捞了。” 陆铮拿着棍子站在湖边,看着满湖的纸片,说道:“既然纸片人找到了这里,说明这地方跟那些失踪的学生有关。” 是这样,宁疏撒出去兵马可是四面八方到处都有,为什么偏偏汇聚在了一起,全死在这个废弃游乐园的池子里? 说明这个游乐场,就是学生失踪的地方。 可是宁疏完全看不明白这个游乐场究竟有什么猫腻,这周围也没见有任何小鬼… 她这念头刚冒出来,就看到一个红衣的小姑娘,正坐在秋千上,晃啊晃。 正是圆子。 她扎着两个小辫儿,脸上绽开璀璨的微笑。 “好好玩啊妈妈,这地方真有意思!” 宁圆子一边荡秋千,一边冲宁疏招收:“爸爸妈妈,过来陪我玩啊!” 这小家伙又蹦哒出来了 陆铮将手里的棍子扔掉,从岸边走回来,刚好看到那摇晃的秋千。 宁疏心惊动魄地看他一眼,他脸上浮现无比诧异的神情,指着那秋千:“秋千自己在动!” 陆铮看不到宁圆子的。 一般人其实还是见不到鬼,除非开天眼,或者有阴阳眼,像狗娃应该就属于有阴阳眼的,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很多东西,譬如鬼妖或者阴差。 当然,即使不开阴阳眼,想要见鬼,也是有办法的,譬如网上现在流传的什么捉猫猫,梳头见鬼,十字路口见鬼法…这些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宁疏没有实验过当然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的比较有效的方法,是涂尸泥。 即把埋过死人泥土涂在眼上,就可以看到鬼。但是听外婆说过,这法子实在太过危险,容易就让人进入冥界,而且在尸泥没有擦掉之前,千万不可以睁开眼睛,否则眼会瞎。 想要见鬼,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人鬼殊途,最好不要去招惹。 “为什么在动?” 现在无风,秋千不可能自己动,陆铮想走过去一探究竟,却被宁疏一把拉住。 “我们走吧。” “走?” 宁疏点头:“我们进来的方式不对,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进来的方式不对?” “我们搭乘的是白天正常的公交车,恐怕没有办法真正进入这个游乐场,晚上搭乘的109,或许能够进来。” 陆铮低头想了想,应该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他们上的那班鬼巴士,行驶的终点站,应该就是在这个游乐场。 所以…他们必须要搭乘那一班公交车过来,这是进入游乐场的正确方式。 而且,不是他们想来就可以来的,那辆公交车也会选择乘客,必须是未满十八岁的人,成年人没有办法坐上那辆车。 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失踪的人基本都是学生,他们全都被鬼巴士送到了这个游乐场。 ☆、终点站 “哎呀我的妈呀!” 狗娃从客厅爬到柜子上, 紧紧抱着橱柜, 吓得花容失色:“你谁啊你!” 宁疏笑眯眯走到客厅, 端端正正坐下来,清了清嗓子,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叶家第…不知道多少代嫡长孙叶英俊是也!” 狗娃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她拥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就练神态动作,都惟妙惟肖。 狗娃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哪门子叶英俊, 我才是叶英俊!” 宁疏保持着淡定的微笑:“你不是, 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现在我回来了, 你可以离开了。” 狗娃从柜子上跳下来,在屋子里胡蹦乱跳:“啊啊啊!啊啊啊啊!” 宁疏捂着耳朵:“别叫了,快些离去吧。” “我不!”狗娃直接蹲在地上, 居然还抹眼泪了:“我不走,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有我姐,我还有我爸妈, 我奶奶,我陆大哥, 你才是冒牌货,呜,我不走!你走!” “多大人了,哭鼻子, 丢不丢?” 狗娃突然窜起来,直接朝着宁疏扑来,将她按在沙发上:“你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等我姐回来,看她不收拾你!” 宁疏学过合气道,起身轻而易举就化解了狗娃身上的蛮力,反扣住她的手,推开他:“起。” 狗娃打不赢她,居然蹲在地上伤伤心心哭了起来。 跟个孩子似的。 “我不走,我舍不得我姐,我妈…你干啥,干啥要把我幻想出来,我就是叶英俊,我就是!” 他哭得伤心,一抽一抽的,难受得不行。 宁疏不忍心骗他了,走过去把他拉起来:“这么大人,还跟小孩似的,蹲地上,像什么样子。” 狗娃死赖在地上不肯起:“我不走,我就不走,这是我家,我不走。” 他赖皮起来,又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宁疏手上蹭:“大佬,我求求你,你别赶我走,这里是我家,呜。” “我是你姐。”宁疏踢了踢他的腿:“出息点,大男人动不动就往地上赖,像什么。” 狗娃看向宁疏,她的脸,身高,身材,就连衣服,都跟他一模一样! “姐?” “看我像不像你?” “不…你真是我姐啊?”狗娃完全不敢相信。 宁疏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裤子:“我真是你姐。” “那你咋变成这模样了呢?” 宁疏笑了笑:“今晚借你皮囊一用。” 她动用魅骨,化了狗娃的模样,今晚再探那午夜鬼巴士。 晚上十一点,宁疏来到江城一中的公交站,陆铮已经等在了那里。 之所以叫上陆铮,是考虑到就算不带他,他也会想方设法查明真相,还不如就把他带在身边看着,免得他一个人闹出什么危险来不好招架。 “你姐呢?”陆铮看到狗娃,有些讶异:“你姐怎么让你来了?” 宁疏存心逗逗他:“我姐说不来了,她有别的事。” “让你来?”陆铮皱眉,表示怀疑:“她有什么事?” “不知道。”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就在宁疏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陆铮突然出手,从后面偷袭她,三五两下便将她双手挟持,整个人撞在路灯栏杆上。 “哎!你干什么!” 他死死压着她:“臭小子骗谁。” 宁疏心里一惊,难道被看出来了? “你姐当初是连我都不肯带,她会让你以身犯险?” “哎!” “再不讲实话,别怪你陆大哥抓你回去了。”陆铮锁住宁疏的手,一身的蛮力,她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这家伙,果然是带了脑子的。 “是我是我。”宁疏终于说道:“我不是叶英俊,我宁疏。” “还想骗人。” “是我啊!”宁疏说:“我只不过易容成狗娃的模样,想着上次那售票员不是被吓跑了么,我变成狗娃的样子,他们应该认不出来了,毕竟僵尸是没有思维的。” 陆铮这才想起来试探宁疏的心神。 “真的是你。”陆铮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跟叶英俊…” “唉,我跟英俊互换了身体。” 宁疏又开始演,上辈子就是娱乐圈出来的,虽说是花瓶但好歹有点演技。 “就是一不小心。”她皱着眉头,难过地说:“念错了咒,现在变不回去了。” “……” “以后,我可能就是这个样子了。”宁疏往陆铮身边靠了靠,陆铮本能地后退。 “你说喜欢我。”她看着他,眉目含着水:“铮哥,我现在这样,你还要我么?” 陆铮整个人都蒙了。 宁疏猜他是被吓傻了,狗娃虽说模样也长得好,但陆铮是百分之百的直男,直得不能更直,他能接受才怪了。 “铮哥,我们家狗娃长的也不算丑,你能接受吧?”宁疏做出羞怯的模样,看着他。 “……”陆铮眉头紧缩,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铮哥…唔…” 让宁疏猝不及防的是,陆铮在经历了一番看似异常艰难的心理斗争之后,终于一把抱住了她。 宁疏本能地往后缩了缩,陆铮紧紧抱住她,他身体很烫,也很硬。 “妈的。” 他在她耳边骂了声:“老子服了你,东搞西搞,把自己搞成男人,我怎么遇到你这样的…” “……” “没办法了,毕业之后,我带你去美国。” “美国?” “美国可以结婚。” “……” 车上,陆铮脸色很难看,十分极其难看。 “很有意思?” 宁疏低着头,心虚不已。 “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让你觉得,我很好欺负。” 宁疏能感受到陆铮的一腔怒意,她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拉拉他的衣袖,诚心道歉:“你别生气啊!”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陆铮要气疯了,他刚刚脑子一热,特么是真的就要接受狗娃了。 在听到她叫铮哥的时候。 这种明明是直的,被硬生生掰弯,又被强行拉直的感觉,真特么… 陆铮决定,暂时不理宁疏。 必须给她点颜色瞧瞧。 其实宁疏也不是要试探陆铮什么,当时真的是脑子一热,心说我变成男人,你总不至于还要强行跟我在一起了吧。 宁疏叹了声,她也没想到陆铮会这么生气,更没想到他会说出什么去美国的话。 美国,同性恋能结婚。 神了。 唉。 车窗外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沉着声说道:“陆铮,我先谢谢你了。” 陆铮还在生气,没理她。 宁疏也不在说话,车在路上幽幽地行驶着,今天晚上,车上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车驶离城市,开进郊外的时候,售票员过来收钱了。 他来到陆铮和宁疏面前,干哑的嗓音说道:“一人五块,两人十块。” 陆铮直接从包里摸出了之前早已经准备好的十块钱。 那个售票员又抬头看了看宁疏。 这一次,他似乎并没有把她认出来,只说道:“终点站,乐园,到站,下车。” 声音,咔咔的,听着很不自然。 转身回自己座位,他的动作也相当僵直,不自然。 周围的腐臭味久久散不去,宁疏压低了声音对陆铮说:“是僵,但是跟那晚的不是同一只。” 陆铮闭着眼睛假寐,似乎铁了心,就不跟她说话。 车继续前行,二十分钟后,终于抵达了游乐场终点站。 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一轮半圆月高悬天际。 陆铮和宁疏下了车,原本白天看到的那座萧条败落的游乐园,此时此刻竟然灯火通明,灯光映红了半边夜空。 欢快活泼的音乐传出来,还隐隐能够听到里面传出人的欢声笑语。 陆铮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宁疏抬腿往里面走,要进去看个究竟,陆铮却拉住了她。 “小心一点。” 这游乐场里,天知道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进去… “别怕。”宁疏安慰他:“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 “……”他本来是担心她,怎么自己反倒成了害怕的那一个。 就在俩人抵达游乐场门口的时候,有个小丑打扮的人,走到他们面前,张开怀抱,用夸张且尖锐的语调,对他们说:“乐园欢迎所有不快乐的孩子们,因为在这里,你们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我是你们的引导人,你们可以叫我吉米,我就是快乐的代言人,我保证你们在乐园一定会度过最愉快最美好的快乐时光,呵呵呵呵。” “……” 陆铮和宁疏,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很是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小丑手舞足蹈,表达着他的快乐。 小丑估摸着也没见过绷这么紧的人。 他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是你们的引导人,接下来由我带领你们参观了乐园。” 小丑一蹦一跳,走在前面,宁疏和陆铮跟在他的身后,进入了游乐场。 “我给你的水滴吊坠,还带着么?”宁疏低声与陆铮耳语。 陆铮拉着她的手,摸到自己的胸口:“一分钟都没有摘下来过。” 宁疏摸到他硬邦邦的胸部。 他跳动的心跳声与她的心跳,始终保持着一致的节奏,谁先害怕,谁先脸红,对方都能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 宁疏说:“要是有任何危险,如果我不能及时出现,你就在心里叫圆子。” “圆子?汤圆?” “……圆子。” “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宁疏:是你女儿- ☆、地狱过山车 晚上的游乐场, 与白天他们看到的那个破败萧条的废弃乐园截然不同。 所有的机械设备焕然一新, 全部运行着。 旋转木马伴随着欢快的乐章而上下跳跃, 五颜六色的木马上坐着许多小朋友,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笑得甜美而开心。 不远处的海盗船,上下摇摆, 惊险而又刺激,坐在穿上的人发出阵阵惊声尖叫。 而游乐园最大的摩天轮,在霓虹的映照下, 显得梦幻又美丽。 这里的人以小朋友居多, 当然也有十多岁的青年人,但是无一例外, 没有一个成年人,正如小丑带他们进来时,介绍说的那样, 这里是孩子们的乐园。 “在这里, 我们摆脱了成长的烦恼,摆脱了所有的压力, 在这里你会收获快乐,只有快乐, 没有悲伤。”小丑带领着他们走到游乐场门口的小花坛边。 这时候,大门口又开来一辆109公交车,又有几个青年人从车上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游乐园。 “哇, 这里好美啊!”有穿校服的女孩说道。 “这里不是早已经废弃了么?”身边的男孩疑惑不解:“什么时候重开的?” “我要去坐摩天轮!” 那几个青年的男女被带到宁疏他们身边,组成一个新人的参观团。 热情的小丑对他们说道:“接下来,将由吉米带领你们参观乐园。” 一路上宁疏死死拉着陆铮的衣袖,避免他走丢。 “为什么这里没有一个成年人?”参观团里有个男孩敏锐地察觉:“在这里的人看上去都十分年轻。” 小丑说:“成年人的世界,勾心头角,尔虞我诈。乐园不欢迎成年人,乐园是所有孩子的天堂,在这里,你永远永远长不大,永远保持童真。” “你们这游乐场,真奇怪,这些小孩子难道没有家长带么?还有,这么晚了,这里怎么这么多小孩子啊,他们都不用睡觉么。” 的确,这里小朋友的数量,远远多于青年人,宁疏料想,这些青年人,应该就是江城一中以及附近其他中学失踪的学生。 其中还有不少熟面孔,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在学校肯定都见过的。 原来他们全都在这里。 宁疏注意到,这些青年人脸上都挂着相同神情,他们全部在笑,有的面含微笑,有的夸张大笑,还有的从刺激的过山车上下来以后,歇斯底里地大笑。 然而,这些笑容并不让人感觉到舒适,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为他们的眼神是空洞的,无神的。 他们的微笑并不是发自内心。 陆铮东张西望,四处寻找他朋友胡洲的身影。 小丑将他们带到华丽璀璨的旋转木马前,对他们说道:“你们无疑是非常幸运的,因为你们将会永远留在这里,留在只有快乐没有悲伤的乐园。” “什么,留在这里?”新人参观团里,立刻就有同学不干了:“我们只是过来玩玩,怎么能一直留在这里,我们明天还要上学呢。” “喂,你没听他说么,留在这里,永远长不大,永远不会有烦恼和忧愁,还上什么学啊!在这里每天都可以玩儿!”说话的是另一个男孩,像是他的同伴。 “我不玩了,我要回去了。”有女孩看起来好像有点害怕,她拉着自己的朋友,就要往游乐场外面走。 小丑并没有阻拦她们。 两个女孩朝着游乐场大门疾跑过去。 宁疏远远地看着她们上了回程的公交车,消失在了夜色尽头。 所以,想要回去,就可以立刻离开么? 宁疏回想起,刚刚坐鬼巴士上来的时候,可没有看见一辆公交车是行驶回程的路线。 不对,那辆车,不是朝着回程的路线在行驶,他们应该回不去了,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失踪。 可是,鬼巴士会把她们带到哪里,车上的僵尸对他们怎么样? 无从知晓。 身边又有一对情侣准备要离开:“简直莫名其妙嘛!这地方太奇怪了。” “都是小孩子玩的,还不如去酒吧唱歌呢。” “走了走了。” 从始至终,小丑都是一脸微笑地凝望着他们。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玩玩我们的忘忧旋转木马,玩了再走,也不迟啊。”小丑说。 那几人看向面前闪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的旋转木马,伴随着悦耳动听的旋律,木马一上一下,跳动着,宛如进入了一个华丽炫目的童话世界。 木马上的小孩欢快地咯咯笑着,青年人也是一脸痴迷地望着四周,嘴角勾着痴笑。 “好梦幻啊。”边上有女生发出感叹:“要不我们玩了之后再走吧!” “好啊!那玩玩吧,反正来都来了。” 旋转木马停下来,上面的小孩涌下来,又去玩别的娱乐项目,而青年人下来,脸上都挂着同样的表情,目眩神离,嘴角还勾着傻笑,就像吃了鸦|片似的,宛若智障。 这木马绝对有问题,从上面下来的人,好像被吸食人的神志似的。 观光团好几个男女涌向了旋转木马。 宁疏没有过去,她站在边上看着他们。 女生们惊喜地看着周围宛如童话世界的华丽彩绘,看着颜色鲜艳造型别致的木马,所有的一切都让她们惊叹不已。 这旋转木马太美了吧! 的确很美,美丽的东西,会蛊惑人心。 五分钟的音乐结束以后,那些人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和前一批人一样,他们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变得虚幻而迷离,嘴角挂着傻笑。 “太好玩了!” “我要留下来,我还要玩别的!” 那些人又朝着别的娱乐设备走去,宁疏拉住一个女生,问她:“你们不走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上什么课呀!”那女生笑吟吟地说:“留在这里,永远没有高考,不用早起,也不用听爸妈的唠叨,多好啊!我要去玩啦!” 这时候小丑对宁疏说道:“你们也上旋转木马吧,上去之后,就会找到快乐,忘记烦恼。” 宁疏怎么感觉跟传|销似的。 “陆铮…” 宁疏回头,赫然发现,陆铮不见了! 她的心猛地一突。 - “胡洲!” 一个穿蓝色卫衣的男孩从海盗船上下来,脸上挂着兴奋狂喜的神情,对陆铮的叫喊充耳不闻。 陆铮三两步走上去:“终于找到你这混小子了。” “陆铮,你来了!”胡洲这才看见他,冲他挥手大喊:“太好了,走,咱们去坐大摆锤吧,好玩!” 陆铮一把揪住胡洲的衣领:“你爸妈找你快急疯了,走了,跟我回去。” “回哪去啊?” “回家。” “我爸妈都离婚很多年了,哪还有家?” 陆铮看着他,他嘴角依旧挂着笑,没心没肺。 “陆铮,你要是不玩的话,我就去玩了,不带你啦,你自己到处转转,感受感受这里的快乐!” “神经病啊你!”陆铮拉住他,有些生气:“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你爸每天往警察局跑,追着警察打听消息,担心得都要疯掉了!” “说这些干什么呢?”胡洲笑着说:“我现在就是小孩子啊,没有任何烦恼,我在这里过得很快乐,我不想回去,回去之后一点都不开心,我要留在这里,这里多好啊,每天都可以玩。” 陆铮火气也上来,揪着他:“老子今天非得把你带走。” “我不走!”胡洲挣脱陆铮的桎梏:“我要留在乐园!” “这里有什么好?” “这里再不好,也比回去好。”胡洲笑嘻嘻走到陆铮面前:“回去,留在你身边,当你使唤的小弟啊?” “胡扯什么?” “别装了。”胡洲依旧笑,不过是冷笑:“这么多年,我爸想在公司扎稳脚跟,让我陪在你身边,讨好你奉承你,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想跟你当朋友呀?” “……” “陆铮,你知不知道你颐指气使理所当然的模样,有多讨厌!我再跟你说实话吧,我听我爸说,是你们家花钱买了别人的运,换了你的运,不然啊,你早就死了!” “……” “我跟那个倒霉鬼一样,都是你的垫脚石,有钱了不起?有钱就可以随便欺负人?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陆铮脸上神色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易察觉。 “好。” “好?” 胡洲没想到他会这样平静:“我说我讨厌你!我从来没有拿你当朋友! 陆铮点了点头:“这个世上,讨厌我的人,很多。” “所以你快滚啊!” 陆铮转身,走了几步猛然回身,一拳揍在胡洲的脸上。 胡洲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刚刚说这话的时候,很快乐吗?”他冷着脸,问道:“现在被我揍了,你还快乐吗?” 胡洲衣袖擦了擦嘴,脸上居然还挂着微笑,这是这微笑,相当难看。 就在这时,游乐场欢快的音乐声骤然停止,随即,周围传来尖锐的警报声。 一个机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来:“乐园拒绝暴力,乐园拒绝暴力,乐园拒绝暴力…” 这个声音重复循环着播放,让人听得心生烦躁,所有人朝着陆铮这边看过来:“他不快乐!他不快乐!带他去坐地狱过山车!” “地狱过山车!” 作者有话要说: 都市新开了一篇文《尽欢》连载,日更,欢迎收藏。 姜妍从战地回来,朋友去机场迎接。 然而等了很久都没看到姜妍的身影。 正在众人扫兴离开之际, 机场化妆间,姜妍理了理凌乱的衣衫。 花掉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久等了。” 众人目瞪口呆望向她身后。 江城警队队长陆凛冷着脸走出来, 大拇指不动声色擦掉嘴角的口红,沉声说:“我们打了一架。” 众人心领神会。 “陆队,脖子上口红也要记得擦。” 长腿貌美战地记者女主vs强壮精干警察大队长男燥女娇,破镜重圆 文案2 姜妍追了陆凛三个月,陆凛一直没有表示。 直到那天下午,警院毕业典礼。 陆凛突然扔下一排领导,朝着姜妍跑过去在她面前,他整理了警服, 立正,敬礼,他中气十足: “警院刑专4年级,陆凛,24岁,单身!爱锻炼!身体好!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他顿了顿,红着脸,继续大喊道:“也忠于女朋友!” ☆、虚惊 地狱过山车, 修建游乐园最里面靠山的地方, 顾名思义, 上了过山车,那就下地狱吧。 即使远远的,都能看见地狱过山车宛如巨龙一般横亘在湖面之上,有两个整圆的弧形和半圆形组成高低起伏的态势。 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刚好有一辆过山车发动了。 过山车上坐着两三人,他们尖声大叫,满脸恐惧:“不要!不要!放我下来, 我错了, 我不会骂人了!求你们放我下来!求求你们!” 那些小孩依旧狂喜大笑,看起来接近狰狞的状态。他们欣赏着过山车上那些人的恐惧和惊慌, 目光里透出兴奋的意味。 周围那些被带进游乐场的青年学生,他们脸上的表情相当麻木,麻木中又带了点微笑。 随着经验刺激的音乐响起, 过山车缓缓启动, 车上人尖叫声更加惨烈,与周围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山车在驶出了出站口之后, 速度猛然飙起,在过山车爬上了圆弧形最顶底的轨道, 车上人的尖叫声,刺破云霄! 过山车铁轨长龙最顶端的部位,突然喷出了熊熊火焰,火焰正好全部打在过山车经过的位置。 “啊!” “救命啊!” “好痛!好痛!” “啊啊啊啊!” 过山车从火焰喷射部位快速通过, 车上的人宛如砧板上的猪肉被火焰迅速炙烤过一遍,但是由于速度极快,他们的身上的衣服还来不及着火,就被带起的风速给扑灭了。 但是他们的脸上已经起了泡。 接下来过山车在飞速往下的时候,转角位置,又有一个□□吐着火舌,惨烈的嘶吼尖叫声再度响起来。 那些人又让火舌给炙烤了一遍。 如此,在过山车运行的简短几分钟时间里,那些人被转角处喷射的火舌烤过了十多次,当过山车再度进站的时候,所有的惨叫声早已寂灭,整个过山车,泛着诡异的寂静。 车上人,已经化作一具具的焦尸。 就在这些焦尸被拖下来以后,陆铮被小孩子们往巴士上拉扯着。 宁疏已经顾不得许多,她变回了自己模样,额头一点红光乍现。周围那些小孩子一看到她,全然变了脸色,疯狂四处逃窜! 宁疏随便抓起一个小孩,愤怒地大喊:“人呢!我同伴呢!” 那小孩全身哆嗦,嘴里念着:“地狱过山车,地狱过山车…” 宁疏抬起头,不远处横亘在湖面上的过山车,已经缓缓启动。最顶峰的巨大□□吐着火舌,迎接这新一波的死亡降临。 陆铮死命挣扎,奈何这些家伙力量七手八脚一拥而上,一时间他竟然挣脱不得。 “放开,放开我!”陆铮死命挣扎,看着不远神情麻木的胡洲,大喊道:“我一直吧你当朋友,从来每当你是我的什么小弟。” 然而胡洲充耳不闻,只对他嘿嘿一笑:“陆铮,你别怕啊!很好玩的!” 陆铮被几个小孩子连拉带拽,拖上了地狱过山车,他们用安全带紧紧束缚住陆铮,使他全然不能动弹。 “烧死他!烧死他!” 身边传来小孩儿们癫狂的大笑声。 宁疏拿出了降魔杖,朝着地狱过山车的方向飞奔而去,然而已经迟了,过山车缓缓开了出去,在驶出站以后,猛然加速,很快便穿过了第一条喷射的火舌。 她脑子突然“嗡”了一下,心就像被撕开了一条豁口,呼呼的裂缝拼命往里面灌,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陆…陆铮。” 她茫然地唤着他的名字,一股剧烈的悲伤涌上心头,可是她哭不出来。 她只觉得,痛,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撕扯着,很痛很痛。 手里的降魔杖感受到主人的情绪。 哀面法相突然爆发出一阵悲伤的哭泣,声音尖锐。 这哭泣,竟隐隐有几份庄严而不容侵犯的神圣感。 地狱百鬼齐声夜哭! 周围那些小孩,在听到哀面法相的哭声之后,瞬间停止了大笑。 他们害怕地疯狂逃窜,尖叫着,恐惧四溢。 宁疏眼里燃着愤怒的火焰,她看向周围这些小孩,大喊一声。 “念你们皆是无家可归的亡魂小鬼,我本无意要取你们的性命,可你们伤我至爱之人,我宁疏今日,便将你们打入修罗地狱,受地狱业火,永不轮回!” 此言一出,降魔杖的怒面法相突然爆出一声震天掣地的怒吼,那帮小鬼脸上神情极尽扭曲与惊恐。 “饶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饶命,求你饶命!” “我不要下地狱,不要下地狱啊!” 那帮小孩齐刷刷跪在了宁疏身前,向她磕头求饶:“求求你。” 已经晚了。 地狱过山车已经穿过了好几次火舌,从始至终,陆铮没有发出过一声惊叫。 一滴眼泪,从宁疏的眼眶里流出来,滴在地上,变成了血。 在哀面法相停止哭泣的那一刹那,周围所有的小孩,全部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而那些青年人在听到这哭声以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 过山车已经减缓了速度,缓缓驶入站。 宁疏擦掉眼角,朝着过山车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要死,陆铮,你千万不能死!” “你就算死了,我也能把你救回来!我去地府,我去问阎王要人!” “生死簿除名,我宁疏如果救不回你,得什么道,成什么仙!” 宁疏脑子里一团浆糊,胡思乱想,感觉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是飘在云端。 地狱过山车已经停了下来,宁疏三两步冲过去,却见陆铮从车上下来,整个人都已经懵了,傻了。 宁疏险些以为是诈尸,刚刚那几把大火,就算没有烧成灰,起码全身也应该被烧成焦鹅了啊! 然而陆铮皮肤依旧完好无损,该帅还是帅,就是发型被风吹得往后冲,露出了高高的额头。 “陆铮!”宁疏大喊一声,朝着他飞奔而至,跳起来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她跳到陆铮身上,双腿宛如藤蔓紧紧扣住他的腰部,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手搂住他的脖子,脸使劲往他肩膀上埋,往他脖子上的肉里埋。 还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身体的颤栗。 还活着! 陆铮晃了晃神,渐渐地意识才收回来,他微微垂首,看到挂在自己身上的宁疏。 他伸手抱住她的身体。 “没有死。”他嘴里喃喃道:“别怕,别怕啊!” 宁疏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她伸手打在他的胸脯,气呼呼说道:“你乱跑什么!我不是叫你跟紧我吗!你跑就跑了好歹告我一声啊,知不知道,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陆铮也是惊魂甫定,还没来得及享受,宁疏已经从他身上下来了,回过味儿来,又觉得有些后悔。 “哎,你…”他还想再抱抱她,可是宁疏已经离他远了。 她收回降魔杖,放眼望去,整个游乐场所有的设备在已经停止了运转,恢复了之前的破败,野草丛生。 刚刚热闹空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满目萧条。 所有失踪的学生此时此刻才仿佛如梦初醒,茫然地看着周围这一切。 宁疏回头问陆铮:“刚刚的过山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铮摸着自己胸口的那枚黑色水滴,说道:“本来以为死定了,火焰近在眼前,甚至还能感受到那灼烫的火苗温度。” “我按你教我的,心里想着圆滚滚白糯糯的大汤圆。” “不是大汤圆,是圆子。” 陆铮耸耸肩:“不都一样么。” “然后呢?” “然后我边上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大汤圆女孩,她冲我笑,那一张小脸。”陆铮回忆起来,嘴角也不免上扬:“那笑容,傻兮兮的,跟你有点像。 “后来她牵起我的手,跟我说别怕。”陆铮回忆着,脸上笼着柔和的月光。 “她牵起我的手,感觉全身血液都要被冻僵了,很冷很冷,过火舌完全感觉不到烫,反而很舒服。”陆铮回忆着:“后来她不见了,走的时候,还对我笑,叫我爸爸。” 宁疏恍然,她给陆铮的水滴吊坠,是两个孩子依附之所,陆铮只要心里默念圆子的名字,圆子就会即使出现,就像当初保护手无寸铁的宁疏一样,保护他。 陆铮还想再问,不远处,呼啦呼啦的警笛声响起来,几辆警察开进了游乐园。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绷不住,期末写论文,明天开始可能要单更了qaq鞠躬… 对了,居然有小仙女站啥大狗和宁宁的cp,这让我相当惊讶2333 ☆、不准早恋 而关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宁疏是后来才知道, 陆铮让人调查了麓山游乐场, 得知这件游乐场在三年前出过一起大型的事故。 过山车在行驶过程中脱轨而出,车上有大人也有小孩,全部丧命,无一生还。 后来游乐园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关门大吉,场地也因此废置下来。 关于游乐园里的小孩究竟是哪里来的,见多识广的傅南生倒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不应该是那次事故里死亡的人, 时隔三年, 就算有怨气,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他说道:“而且出事的时候, 过山车上大部分都是成年人,按你说的,绑架失踪学生的, 多是小孩子。” “所以我就是想问你, 这些小孩子是什么来历,他们有什么目的。” 傅南生皱着眉头, 想了想,道:“你听说过噬魂鬼吗?” 宁疏摇摇头:“那是什么。” “鬼本身就是一种负能量的东西, 而噬魂鬼,则是专门倚靠人类的负面情绪来增强修为的妖怪。那个游乐场,因为闲置太久,所以让噬魂鬼占了去, 用这种法子,来吸收人的负面情绪。单独的一两只噬魂鬼能力很弱小,每天吸收负面能量很少,可是许多只聚在一起,可就厉害了,他们会操纵死尸。” “所以公交车上的僵尸,就是他们操控着,每天将学生乘客带上车,送到这个游乐场,不断给他们提供负面能量。”宁疏又觉得奇怪:“可为什么,一定要是十八岁以前的未成年人呢?人的年龄越大,负面能量不是更多吗?” “可是年龄越大,就越不容易对这些游乐场这些简单的快乐感到兴趣,噬魂鬼所依托的,是这座废弃的游乐场为转换媒介,青年的学生单纯,烦恼又挺多,容易被迷失心智。” “难怪,那些失踪学生进了游乐场以后,都说自己很快乐。负面情绪都让噬魂鬼给吸走了,能不快乐么?” 傅南生点头:“有些富商明星养小鬼,就有人养噬魂鬼,它能吸收人每天的负面情绪,让人感觉到精神的愉悦,就像鸦|片一样,上瘾。” 宁疏回想起来,那些失踪学生在游乐场里疯狂地大笑,模样倒真和吸食了鸦|片没什么两样,迷失心智,丧失自我。 没有人会永远快乐,也没有人会永远不幸,喜怒哀乐,都是人生常态,如果只追求快乐,人生怎么可能圆满。 当然这些都是别人的选择,跟宁疏没什么关系。 这起鬼巴士游乐场事件,也出了几起命案,过山车上被烧死了三个不愿意乖乖听话的学生,还有之前,跟宁疏同一批进来却选择离开的那两位女生,她们的尸体在山中被找到,脖子上有牙印,尸体已经成了干尸,被吸食了全身的血液。 是僵尸干的。 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警方最终只能以无解的灵异事件定性,而因为题材的敏感度,媒体也不能在电视上大肆公布,这件事终究低调处理。 警方封锁了游乐园区,准备择日拆建。 狗娃已经连着几天跟宁疏冷战了,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他跟外婆视频通话,躲到沙发边偷偷诉苦:“奶,姐她欺负我,她变成我的样子吓我,还要赶我走!” 外婆拿着手机屏幕,看着屏幕里的狗娃:“这玩意儿,咋整啊,狗娃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刚刚说啥呢?” “我说,姐欺负我!” “啥?谁欺负你?” 外婆这手机是舅舅前阵子回家的时候带回去的智能手机,为了这手机,舅舅还特意在家里装了宽带,这样一家人就可以随时随地视频通话。 “你等等啊,我叫人过来瞅瞅,咋人就不动了呢?” 镜头摇晃,外婆站在门外冲隔壁大喊:“栓儿,栓儿,来给婆瞅瞅这手机咋回事儿。” 栓儿是外婆家邻居,跟狗娃一块儿长大的男人,高高壮壮,声音雄浑粗犷,是个木匠。 “婆,你声音没调大呢。”拴儿放下手里的锥子,给外婆调高了手机的音量:“这样就行了!” “谢谢栓儿啊!” “没事儿,婆我先忙去了,还有啥事儿,再叫我!” “行,忙去吧。” 外婆重新坐回到门槛边,将手机凑近眼睛:“英俊啊,你刚刚说啥?谁欺负你了,给奶说说。” 狗娃趴在沙发上,宁疏就站在他身边,笑眯眯看着他:“英俊,谁欺负你了?” 狗娃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回过头来:“哪都有你呢,你不是在楼上看书吗?” “我出来松动松动筋骨。”宁疏伸展活动着手臂,趴在狗娃身边,捏着他腰上的肉肉:“外婆,身体好啊?” “好着呢!甭操心,你们还好吗?狗娃,你是男娃娃,在学校要保护你姐,别让城里那些坏男娃惦记你姐,晓得不?” 狗娃疼得龇牙:“谁…谁敢惦记她啊!” “外婆,你保重身体啊,别操心我们,我们在城里好着呢!”宁疏拿过了狗娃的手机,跟外婆通话。 “明年就高三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外婆,这一转眼,都两年了,没外婆在身边指点着,我真不习惯呢。”宁疏跟外婆撒娇:“外婆您要是肯进城就好了。” “你啊,已经长大了,要学会独当一面,以后你的前途远着呢,外婆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哎哎哎!外婆你好好的,说啥呢说啥呢!”宁疏嚷嚷起来:“你会长命百岁的!” 外婆叹息一声:“昨天外婆夜观星象,苍龙向西,紫薇星弱,外婆大去之期不远矣。” 宁疏眼红了:“我不准你这样说。” “告诉你这些,不是要看你掉眼泪,是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外婆说道:“宁宁,你就要成年了,外婆有事情要叮嘱你,你命里有劫,是大劫,也是情劫,若能化险为夷,则此生顺顺当当,再无后顾之忧。” “不听,我不听。”宁疏倔强起来,一把扔掉电话:“外婆你别说这种话,你不会走的!” 外婆叹息一声:“生老病死,人生常态,我又岂会逆天而行。” 狗娃捡起电话,递到宁疏面前,劝道:“你还是听听奶奶说啥吧。” “宁宁,你太执着于生死,太看重一个情字,不能超脱,外婆放心不下你啊!” 宁疏眼睛都红了:“外婆,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呢。” “你仔细听我说就是,你既然生道骨仙根,必然有劫要渡,能顺利渡过此劫,便是天高任鸟飞,从此大道通途,这世间再无阻你之人之事。” “外婆,是什么劫啊?” “情劫,具体外婆也说不好,总之,外婆要你答应两件事,二十岁前不可动情,不可破身!” 狗娃在边上,听着脸都红了:“哟哟哟。” 宁疏一把推开狗娃,懒得搭理这家伙。 “外婆,这有什么说法吗?” 外婆摇了摇头:“外婆老了,老天爷也要收回我的天眼,很多事情看不准了,这是外婆给你卜的最后一卦,你答应我就是。” 宁疏想了想,点头道:“我答应外婆,但是外婆也要答应我,别在说什么大去之期不远这样的话了,您长命百岁呢。” 外婆皱巴巴的眼角勾了笑:“好好好,长命百岁长命百岁。对啦,英俊,我也有事要叮你。” 狗娃接过电话:“奶,你说。” “以后你要好生留在你姐身边,好生学习,以后你姐去哪念大学,你得跟着去,知道吗?” “哎!你这可为难我了,奶,我姐可是年级第一第二的成绩,我咋能跟她考到一个大学啊!” “不能在一个大学,也要在一个城市里。”外婆坚持道:“这样你们姐弟俩也能相互照应,反正不能离远了。” “外婆,这又是个啥理啊!”宁疏凑过来问。 “这就别管了,听我的就是。” “行吧,反正我以后也打算跟着我姐。”狗娃爽快地答应下来。 挂掉电话,狗娃凑近宁疏身边,蹭了蹭她,说道:“奶奶这是不准你谈恋爱呢,啧啧啧,年轻人可得要把持住啊,万一不小心和我陆大哥搞出人命来,那还不是大劫?” “边儿上凉快呆着去。”宁疏懒得理他,这家伙脑子里就没装过正经事。 舅妈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饺子:“跟奶打电话呢?说啥了都?” “奶奶不叫姐早恋!” “不早恋是对的,现在应该好好学习。”舅妈拍了拍狗娃要夹饺子的手:“别忙吃,把你傅大哥叫下来一块儿吃饭,这会儿他应该还没吃饭呢。” “行。”狗娃咚咚咚跑上楼,几分钟后,他一个人下来,脸上神情有些犹疑,望向宁疏,欲言又止。 舅妈问:“你傅大哥呢?” “他马上下来。” 狗娃神秘兮兮将宁疏拉到边上,低声说:“我刚刚去傅大哥家,门没关,你猜我看到啥了,哎呀妈,吓死个人了。” ☆、以身养蛊 宁疏见狗娃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 只怕他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便随意问道:“傅南生带女人回家了?” 狗娃指着宁疏, 恨铁不成钢:“思想肮脏,你怎么是我狗娃的姐!” 宁疏撇撇嘴,无趣地说:“那就没啥好奇的了。” 狗娃看了看厨房,确定舅妈听不见, 他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到傅大哥,全身裸|体, 在家里熏香。” 宁疏连忙来了兴趣, 八卦地问:“他身材如何?” 狗娃鄙视:“肮脏不?肤浅不?” “嘁。” “说正事,我看到有只大蜘蛛, 从南生哥的耳朵里面爬出来,哎呀呀,我一出声, 那大蜘蛛又立刻钻回了他耳朵里, 太渗人了,我身上那个鸡皮疙瘩呀!” 宁疏皱眉, 蜘蛛? 傅南生是在玩蛊,不, 他是在养蛊,以身养蛊。 宁疏知道傅南生擅用蛊,没想到他入得这么深,不仅养蛊, 还是用身体,用精血在养,这是损元伤气的法子啊! 咚咚咚。 门被敲了敲,傅南生推门进来。 他换了一件深色的居家毛衣,几周不见,他皮肤在灯光下越显苍白。不过终于是胖了些,比以前那干瘦的模样有精神多了。 “南生来了,快进来坐,姨包了白菜猪肉馅儿的大饺子,快进来尝尝。”舅妈摘掉围腰,招呼傅南生进来坐。 傅南生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袋,宁疏和狗娃凑过去:“南生哥带的什么?” 傅南生将礼品袋放在柜子上,说道:“这几周不是去香港么,给你们带了礼物。” “嗷!南生哥你太好了!”狗娃最喜欢礼物,跑过去接过礼品袋。 舅妈也擦了湿漉漉的手,走过来,脸上挂着春风和煦的微笑:“浪费这钱做啥,还买这么多,香港的东西特别贵吧,真是…下次不准这样了。” 傅南生笑说:“香港是购物天堂,就是因为东西不贵,姨,你来看看,我给你卖了一套雅诗兰黛的护肤品。” “哎哟。”舅妈又开心又心疼:“我知道这牌子呢,这还不贵,小傅啊,你真是…让我说啥好呢,这么贵的礼物,不能收不能收。” “姨你别客气了,我无父无母,我把您和叔叔当成我爸妈。”傅南生将礼物袋送到舅妈手里:“您不收,不就是跟我见外。” “哎呀真是,行,姨收下你的一番孝心了。” 傅南生又拿出一个袋子,说道:“这是给叔买的刮胡器,本来想带两条进口烟,不过抽烟伤身体。” “我代你叔谢谢你了。”舅妈收下了礼物:“做的对,就不让他抽烟。” 宁疏手肘戳戳狗娃:“跟人家学着点,多有孝心。” 狗娃笑了笑,凑近宁疏耳朵,低声说:“人家有孝心,也不晓得力是在往哪处使,讨好我爸妈,总部可能是看在我面子上吧?” 宁疏毫不在意耸耸肩,说道:“你就是小人之心,人家真心诚意,你偏要怀疑人家别有用心。” 傅南生回头,对狗娃招了招手:“英俊,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好嘞!傅大哥!”狗娃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大叫一声:“哇!sony最新款耳机!酷!谢谢傅大哥!” 吃饭的时候,宁疏跟傅南生坐一块儿,她低声说:“大家都有礼物,我没有?” 傅南生笑了笑:“你的,我待会儿私底下给你。” 舅妈拿勺子给傅南生舀了几个大饺子,给他盛碗里:“小傅,来,趁热吃。” “姨也吃,我这儿还有。”傅南生嚼着饺子皮儿,问道:“叔还没回来呢?” “他最近升职了,忙得很。” “那要恭喜叔叔了。” “恭喜啥,就是从小保安升职成保安队长。” “那也挺好的。” 舅妈又把话题扯到傅南生身上:“小傅啊,前阵子我听在咱小区跳广场舞的李婶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她家侄女,你知道这事儿吧?” 傅南生答道:“李婶倒是没找我,不过咱楼上的王奶奶,倒是给我介绍了一位姑娘。” 宁疏说:“小伙子不错,挺受阿姨奶奶的欢迎啊!” 狗娃连忙八卦:“姑娘漂亮不?” “没去见。”傅南生说:“我…” 傅南生话音未落,舅妈连声道:“对,不见是对的,小傅啊,你还小,男娃家先拼事业,再成家啊,现在先不想这些。” 傅南生点点头:“是。” “等我们家宁宁念了大学啊,那时候你事业也有了起色…” 见舅妈又要乱点鸳鸯谱,宁疏连忙给舅妈夹了块饺子:“舅妈,吃饺子,再不吃就冷了。” 狗娃笑嘻嘻地说:“刚奶还打电话来千万叮嘱姐不能早恋,早恋是大劫数!” 傅南生突然抬头望向宁疏:“劫数?” 宁疏毫不在意地“嗯”了声,似乎也没有多说的兴致,傅南生也就不再多问了。 吃饭过程中,舅妈又问了傅南生去香港的事情,宁疏挺感兴趣,傅南生告诉她,是去香港给富商看房子,富商迁房,挺看中风水之事,有道上的朋友介绍了傅南生过去看。 “我准备,在香港开拓开拓市场。”傅南生说,等过一两年,名气出来了,就去香港发展。” “小傅你要去香港啊?”舅妈连忙问:“那还回来不?” “要回来的。”傅南生笑了笑:“挣了大钱,还要回来娶媳妇。” “是是是,媳妇还是要本地找,最好就是邻里邻居,熟门熟户。” 傅南生笑了笑,不言语。 吃完饭,宁疏和傅南生在楼下散步消食:“你是给我舅妈下了什么蛊啊,怎么这么喜欢你?” 傅南生低头笑了声,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了两个字:“真心。” 宁疏点点头:“也行,不过我还有事要问你,刚刚英俊说看到你…” “以身养蛊。”傅南生说:“没错。” “这样很伤身体。” “我知道。” “知道还要这样做?”宁疏抬头看向他,他神情平静,幽深的眸子里仿佛笼罩着终年不散的迷雾,重重迷雾遮挡了他的心,让人看不真切,难以靠近。 “以身养蛊,法子虽然凶险了些,不过,有我的用处。” 宁疏见傅南生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多说,索性也不再问了,倏尔,傅南生从包里摸出一串佛珠,递给宁疏。 “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啊?”宁疏笑了起来,接过那串古朴的佛珠,珠子的质感深沉,仔细看,每颗珠子里仿佛都蕴含着万千世界。 “开过光的,是好东西,你带在身上,总有好处。”傅南生随意地说:“虽然现在没有什么东西能轻易伤到你,但是带着吧,多一层保障。” “谢啦。”宁疏将佛珠戴在手腕上,给傅南生看:“还行么?” “佛珠本不是装饰之物…”傅南生看着她,眸色深邃,波澜涌动:“不过,你戴,好看。” 宁疏对那串珠子爱不释手:“你出门还给我带礼物,下次我走远们,也得给你带东西才行,礼尚往来。” “你上次过年,不是给我带了家里做得的腊肉么。” “哎呀,那个是舅妈带给你的,不算我送的。” “狗娃不是你舅舅和舅妈的亲生孩子吧?”傅南生突然没头没脑来这一句,宁疏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还不等傅南生回答,宁疏拍了拍脑袋:“我倒是忘了,你也是先生,狗娃的生辰你也知道,稍稍推演就能知道,不过这事,你可千万别跟狗娃说,那家伙别看心大,其实心里头弯弯肠子挺多,不一定能接受,反正舅妈拿他当亲生儿子,他就是咱家的小孩,没有隔阂。” 傅南生喃喃道:“我给他算过一卦,他命宫指南,有造化。” 宁疏抬头看向傅南生:“什么意思?” 傅南生微笑着摇摇头:“他应该是打南边来的,面有富贵相,身是福临身,命是皇帝命,到了你们家,恰似草窝窝飞出金燕子。” “说得这么邪乎,不就是说狗娃是个好命,原来家里大富大贵,到我们家来,成了个落魄太子么?” 傅南生笑笑:“不是我说的,他命相就这样。” “狗娃的身世我也不大清楚,外婆把他从香港抱回来,但是从来没有讲过他是谁家的孩子,我外婆行事端正,总不能是偷来抢来的孩子吧,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原生家庭不能扶养他,才让我外婆抱回来,且不说将来如何,狗娃现在是我宁疏的弟弟,我当她一天的姐,我就护他一天。” 傅南生看着宁疏:“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你一条大道走得通通畅畅,顺顺当当,兴许是有福星在后面旺着你。” 宁疏微微一惊,傅南生继续说:“我说过,狗娃是福临身,皇帝命,有他在你身边,凶事皆能化险为夷,大灾可避,小难易解。再试想,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你身边,会不会就是你大祸临头之日?” “喂,你咒我啊?” 傅南生说:“我能咒你么,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只希望你每一步能走得稳稳当当,凡事不可强求,更不可逆天而行罢了。” 宁疏看着傅南生,他虽面带微笑,不过宁疏总感觉,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里,似乎略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亲吻 陆氏集团的顶楼办公室, 陆铮手撑在姜如辛女士的办公桌前, 两人大眼瞪小眼, 互不相让。 “我请人看过了, 我身上种了什么转身术,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脸色很冷。 姜如辛原本意态悠闲地端着茶杯, 听到转身术三个字, 眼神突然寒了寒。 “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 姜如辛放下茶盏,站起身, 来到落地窗边,看着窗外奔流繁忙的城市, 徐徐说道:“没既然你能查到转身术, 想必也能查到, 这种术法的好处。” “用别人的命, 换我的命, 你怎么做得出来这种事。”陆铮眸子里烧灼着愤怒的火焰。 “错了,不是命, 是运。”姜如辛看着陆铮, 淡淡道:“你生来福薄命浅,我买了别人的运,换在你的身上, 这有什么问题?” “丧心病狂。” “对,妈妈是丧心病狂,但是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妈妈唯一的儿子, 妈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妈妈要救你的命!” 陆铮不想听她说这些话,直接问道:“那个人是谁?” “转身术一旦种下,无法解除,除非你死,或者他死。”姜如辛道:“你找到他,也是于事无补。” “不是吧。”陆铮看着姜如辛,定定地说道:“早在几年前,我就生过一场大病,那时候转身术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你也不会急着找什么凤凰的眼泪。” 姜如辛脸色微微一变:“你知道这件事?” 陆铮坐到姜如辛对面的软座上,淡淡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什么凤凰的眼泪,是用来救我性命,现在才知道,是这转身术出了问题。” 姜如辛拿着杯子的手,抖了抖,而陆铮继续说道:“所以,其实并不是万无一失,对不对。” “陆铮,这是你自己的命,你别作死。”姜如辛已经不再淡定,她说话的声音里带了些微颤栗:“即使你拒绝,也救不了那个男孩,转身之术一旦种下,绝无回头路。” 绝无回头路。 门敲了敲,被推开了。 进来一个女孩。 “阿姨,我到了,您还在忙么?”秦琳月走进来,看到陆铮,她脸红了红:“原来陆铮哥哥也在。” 姜如辛道:“我请琳月来,一块吃个饭。” “没胃口。”陆铮转身,气冲冲离开了办公室。 秦琳月看向姜如辛:“阿姨,我惹陆铮哥哥生气了么?” 姜如辛说:“跟你没关系,坐吧。” 秦琳月坐下来,便迫不及待地就要跟姜如辛告状。 “阿姨,我们学校有个女生,特别讨厌。” “嗯?”姜如辛手抚着茶杯盖,漫不经心道:“怎么讨厌呢?” “她总是缠着陆铮哥。”秦琳月嘟起嘴,愤懑道:“不要脸。” “是她缠着你陆铮哥,还是你陆铮哥臭不要脸缠着她?” 秦琳月难以置信看着姜如辛:“阿…阿姨。” 姜如辛走到秦琳月身边,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想当我们陆家的儿媳妇么?” 秦琳月脸红了红:“阿姨…” “想当陆家的媳妇,脑瓜子就要聪明些,那个女孩,她能救陆铮的命。” “阿姨,你是说她…” “所以不管他们怎么闹,我都不会插手。”她声音略带了些警告:“陆夫人的位置只有一个,能不能坐上来,看你的本事,用脑子。” - 繁华热闹的商业街区,一间童装店里,两个营业员靠在一起,低声交头接耳,议论一位怪异的客人。 她拿着店里花花绿绿的小衣裳,对着空气比划了小半晌,又喃喃地自言自语。 幸好现在是大白天,不然真是活见鬼了。 “圆子,这件好看。”宁疏拎起一件格子小裙,比了比宁圆子肥嘟嘟的身材,说道:“你真该减肥了。” 圆子嘻嘻一笑,说道:“妈咪给我买这么多,可是我又穿不了。” “将来可以穿啊。”宁疏说:“妈咪会想办法,把你和哥哥留在我身边。” 就在这时,宁疏像是感觉到什么,胸口突然像针扎了一下子,难受。 陆铮? 宁疏牵着圆子走出童装店,沿着步行街一直往前走,来到了街心的小花园,花园里,有好几个小朋友排着队在玩荡秋千。 陆铮坐在其中一个秋千上,垂着眸子,似乎在想心事。 倒是难得见他露出这样困惑的神情。 小朋友们在边上等秋千坐,可是他倒好,大摇大摆占了秋千,既不玩,又没有下来的意思。 好几个小朋友都哭着跑开了,各自找家长告状去。 宁疏走到他后面,推了他一把,秋千顺势荡了起来。 陆铮回头看到她,脸色才稍稍松缓下来。 秋千越荡越高,陆铮说:“别闹,放我下来。” “那可不行,你占了人家小孩的秋千又不玩,这叫什么,站着茅坑什么什么的。” 陆铮说:“别闹,我怕高,别推了。” 宁疏嘻嘻一笑,终于还是稳住了秋千。 “难得见到你有这么清闲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发呆,心情不好?” “怎么可能。”陆铮嘴硬:“心情好的很,出来晒晒太阳。” 不过他说完这话,恍然记起,同心蛊,两个人心意相通,这事儿没法说谎,只能闷闷地泄了口气。 “到底怎么了?”宁疏问道:“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陆铮沉默了会儿,终于说道:“我一直拿胡洲当我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他会讨厌我。” “可能的确是我的行事作风不太招人喜欢,所以大家都讨厌我。”他抬头看向宁疏:“你…以前也讨厌过我。” 宁疏笑了笑,陪在他身边坐下来:“歌里怎么唱的,往事如烟,一切不用再提。” “你现在,还讨厌我?”他不确定地问。 “我现在一点也不讨厌你。”宁疏看着前面的花园里成群在地上觅食的鸽子,淡淡道:“有情有义,为了朋友甘愿以身犯险,差点连命都丢了,这样的陆铮,让人讨厌不起来。” 陆铮心里好受多了,但是转而情绪又低落起来。 他垂着眸子,沉声说:“没你想的那么好,将来你知道真相,兴许还会讨厌我。” “什么真相?” 陆铮不答,注意到宁疏手里的童装口袋:“你还穿这个?” “给你女儿买的衣服。” “?” “给家里亲戚女儿买的衣服。”宁疏改口。 边上,圆子笨拙地爬上秋千,又开始荡啊荡,陆铮看着那个莫名其妙开始晃荡的秋千,回过头,一本正经对宁疏说:“我最近可能没休息好,总是出现幻觉。” 宁疏说:“你是不是看见秋千摇啊摇。” 陆铮点头,随即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 “不是幻觉,是真的哦!”宁疏想吓唬吓唬他,然而似乎陆铮完全没有被她吓到,而是扭头看向边上的秋千。 秋千停下来,圆子对他露出甜甜的微笑:“爸爸。” 两个人隔着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遥遥对视着,虽然知道他不可能看到圆子,但是他还是在努力地看。 仿佛那空落落的秋千上,真的有什么。 “是…汤圆吗?”陆铮对着空空的秋千开口问。 圆子兴奋地看向宁疏:“爸爸感觉到我了!” 宁疏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血脉相连,父女同心。 似乎为了回答陆铮的话,秋千荡得更高了。 陆铮喃喃问:“你到底是谁呢?” “我是圆子啊!” 宁疏走过来,掌住了圆子的秋千,说道:“陆铮,我想吃哈根达斯。” 陆铮看向不远处公园转角有一家哈根达斯店。 “什么口味。” “香草。” 陆铮起身离开之后,宁疏摸了摸圆子的小脑袋,圆子垂首,有些小失落,宁疏知道,她也想像不远处那些跟父母撒娇的小孩一样,跟父母亲近。 “妈咪一定会想办法。”宁疏只能这样安慰她:“肯定有办法的。” 陆铮买了两盒满满的哈根达斯冰淇淋回来,递给宁疏。 “谢啦。”她趁着陆铮不注意,偷摸将哈根达斯给了圆子。 “你怎么吃得这么快?”陆铮坐在秋千上,刚刚将盖子打开,侧头看宁疏,她手里的冰淇淋已经不见了。 “我吃东西向来很快。” “你连盒子都吃了?” 宁疏笑而不答。 陆铮回头看到垃圾桶,说:“你是扔了吧?” “没!” 陆铮盯着她看了好半晌,依旧疑惑。 宁疏说:“你就当给你未来的女儿吃了。” “只要我未来的女儿喜欢,我把全城的哈根达斯都买下来给她。”陆铮撕开手里冰淇淋的盖子,递给宁疏:“拿去吃,就这一次,不会长胖。” 宁疏接过,垂眸看着手里香草口味冰淇淋,沉声道:“陆铮,你要是有女儿了,一定会很疼她。” “我要是有女儿了,只要她想,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摘给她。”陆铮拍拍宁疏的脑袋,笑说:“不过,也要看是谁生的。” 宁疏将冰淇淋还给陆铮,陆铮说:“想吃就吃啊。” 她摇头,然后对陆铮勾了勾手:“有一句悄悄话要跟你讲。” 陆铮环望四周:“周围又没人,有什么好悄悄讲的。” 宁疏看向边上大快朵颐吃冰淇淋的小圆子,小圆子立刻懂事地捂住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你听不听。” 陆铮挑眉:“听。” 他将耳朵凑过来,宁疏掰正了他的脸,吧唧一口,吻在他的脸颊。 那一下如蜻蜓点水,飘飘的,不着痕迹。 阳光倏忽西沉了。 陆铮懵了。 “总有一天,我会心甘情愿亲吻你。” 她凑近他的耳畔,柔声道:“现在就是那一天。” ☆、小蝴蝶 宁疏以前从来没有觉得, 青春的岁月是短暂的。然而这几年的时光, 忽闪忽闪, 麻溜儿地过去了。 狗娃最近陷入了青春期大男孩的忧郁苦闷中, 整天唉声叹气, 苦闷不已。 他说遇到了一个姑娘, 她善良得就像一个天使, 皮肤比雪还要白,微笑比蒙娜丽莎还要美丽。 早饭前, 宁疏拿筷子敲碗:“停停停,叫你晚上睡觉前别看不健康的网站, 又做chun梦了, 做梦就做梦吧, 还非得拿出来念叨念叨, 你好意思么你。” 狗娃立刻反驳:“绝对不是做梦, 是真的!” 舅妈将煎鸡蛋端上桌,俩人立刻噤声, 等舅妈走了, 宁疏凑近他,八卦地问:“真遇上心上人了?” 狗娃老脸一红,立马义正言辞反驳宁疏道:“马上就要高三了!我怎么可能想别的, 所有心思都应该放在学习上!我才不会像姐一样,姐是个坏榜样!” 宁疏瞅着舅妈在厨房后面偷听呢,她笑了笑:“别把我拖下水。” “你敢说你和陆大哥不是在谈恋爱,我那天瞅见你们在小树林亲嘴嘴, 陆大哥手还伸进你衣服里。” “再多说一个字,我念个哑咒把你嘴巴封起来。” 狗娃连忙闭嘴,不敢再多言。 舅妈不在的时候,狗娃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宁疏。 “那是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午后,我穿着一件帅气十足的棒球服,肚子里还有没消化的牛肉干…” 宁疏白了他一眼,拿出书走到书桌便准备学习:“你不用说了。” “哎,姐,看看,你这人就是没耐心,没耐心怎么能行呢,你听我慢慢讲啊!”狗娃追上宁疏。 “讲重点。” “你看看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你听啥故事是直接让人讲结局的。” 一本新华字典无情地飞过来,狗娃偏头躲过去。 “好好好,我给你讲结局!”狗娃跳到宁疏书桌边,一屁股坐上去:“走出书店,没留神,一辆电瓶车飞过来,差点把哥撞翻,妈的,现在骑电瓶车的人,太飞了,我当时就站在马路上,破口大骂。” “你在玩手机吧。”宁疏毫不留情戳穿他:“过马路玩手机,你还好意思骂人家。” “哎呀,重点不是我差点被撞翻,也不是我把那个骑摩托的臭骂一顿,而是…”狗娃故作神秘看了宁疏一眼,她已经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狗娃喝了口茶,这才缓缓说道:“这时候,小蝴蝶来到我身边,轻轻替我捡起了地上的书。” “小蝴蝶?” “嗯啊!她比蝴蝶还漂亮,皮肤白白的,就像刚出锅的大馒头,眼睛黑黑的,披肩发,脸长得像章子怡和范冰冰的结合版,都是我女神!她声音温柔,比志玲姐姐还温柔。穿着一件白色小碎花连衣裙,身上有栀子花的香味。” 狗娃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对他的小蝴蝶的肖想中。 “她把书递给我,对我说‘你没事吧’,我可以明显从她那水汪汪的眼睛里,看到她对我拳拳的关切之意,当时我的心啊,扑通,扑通,扑通!” 宁疏算是明白了,这二愣子傻大个,是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了。 “然后呢?”宁疏追问。 “然后,她就走了啊。” “就走了?”宁疏不信:“你没问人家要电话号码?不像你叶英俊的作风啊。” “我能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狗娃跳起来,拍拍胸脯:“我是一心放在学习上,将来要考985,211的人!我能像你似的,沉迷在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里?” 宁疏看向门外,果不其然,舅妈又在门外偷听。 狗娃背对房间门,冲宁疏一个劲儿挤眉弄眼。 宁疏接茬:“是是是,叶英俊相当努力,最勤奋了,老师都夸英俊表现好,要给英俊发奖状,发大红花!” 听着舅妈的脚步声远去,狗娃这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后来呢?”宁疏被狗娃的艳遇勾起了兴趣。tx t80.com “后来,她就走了啊!” “这就完啦?” “完了,你还想听啥。” “……”宁疏说:“你就没问小蝴蝶留个微信电话啥的?” “我当时脑子都懵了,哪里还记得这些,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家已经走远了。”狗娃失落地说:“连名字都不知道。” 宁疏摇摇头,拖长调子:“可惜啊。” 狗娃说:“后来我没事儿就去遇到她的那条街兜兜转转,可是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这就叫有缘无份。”宁疏撸了撸他的头:“别想了,等你将来考上985,211,出来成了厉害的大律师,哪哪都有小蝴蝶围着你,崇拜你。” 如此这般,又消停了几天,狗娃终于找到宁疏:“哎,姐,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找找小蝴蝶。” “天大地大,我上哪去给你找小蝴蝶?” 狗娃拉开宁疏的书桌,从里面拿出一沓纸片人:“洒纸成兵啊,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用纸片人帮我找小蝴蝶,肯定没问题。” 宁疏接过纸片人,轻轻拍了拍狗娃的脑袋,说道:“她的名字,年龄,哪里人,这些基本的信息你都没有,就算能洒纸成兵,也是没头没脑的瞎子兵,找不到人的。” “我第一次遇到她,是在福州路的文轩书店,她当时也背着书包,估计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我查过了,附近就只有一所学校,江城五中,你让纸片人去五中打听打听?” “好,就算她是五中的学生,信息量还是不够啊。” 狗娃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她脖子的位置有纹身,纹身就是一只小蝴蝶。” “这也不算是明显的特征啊,身上纹了小蝴蝶的女孩,也多着呢。” “她不一样,她身上的纹身,翅膀像黑色的大眼珠子,乍眼看上去,还有点怕人呢。” 这倒算得上是一个比较显著的特征了。 宁疏也是疼弟的,不忍看他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就叨叨念着他的小蝴蝶,索性也就洒下了千军万马,帮他找找小蝴蝶。 暑假,本来宁疏和和狗娃是要在家里好好复习备战高考的,纸片兵马一撒出去,狗娃成天就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守着纸片人的消息。 下午,陆铮给宁疏来电话,邀请她来咖啡店一起看书复习。 宁疏当然同意了,背起小书包出门,路过门口还不忘对坐在门口的狗娃道:“再这样魂不守舍,不专心学习,我就算知道了小蝴蝶的消息,也不告诉你。” 狗娃闻言,一蹦而起,忙不迭冲回屋子里看书学习。 二十分钟后,宁疏来到咖啡厅。 陆铮喜欢在这间咖啡厅跟她见面,这里人少,难得清幽,环境也不错。 宁疏撩开帘子走进去,陆铮正开着小台灯,垂首看书。 他轮廓很有质地,台灯分割了他侧脸,眼睛埋在阴影中,看不分明。 他就那样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就成了风景。 宁疏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自从遇见陆铮之后,她就再没见过颜值能超过他的男人了。 “久等。”宁疏坐下,将书包放在边上。 “你来就行。”陆铮见她坐到自己对面,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做过来。 宁疏从书包里摸出参考书,对陆铮道:“正经过来学习的。” 陆铮微微一笑,索性坐到她身边:“我也是正经过来,跟你一起学习的。” 言语间,手已经落在她的腰间,将她搂着,脸埋进她的颈项处,深呼吸,贪婪地攫取她身体的味道:“前段时间跟爸妈出国,呆了小半个月,把欧洲走了个遍,塞纳河,阿尔卑斯山,还有埃菲尔铁塔…可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快点回来,真是好想你啊。” 热辣辣的情话,伴随着他湿热的呼吸,落在宁疏脖颈间最敏感的位置,没有心摇神漾那是不可能的。 宁疏默许了他的亲昵。 “塞纳河,阿尔卑斯山,埃菲尔铁塔…我都从来没有去过。” “我带你去,等高考完。” 宁疏低头想了想,握住陆铮的手:“其实高考完,我最想做的事情,是坐一次摩天轮,你陪我么。” 上一世,宁疏刚刚从乡下进城的时候,看到江城江边上那大大的摩天轮,惊呆了。 好漂亮啊! 尤其是在夜晚,摩天轮镀上一层亮闪闪的霓虹,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着它的璀璨,宛如童话世界。 那时候宁疏心里深埋了一个愿望,那就是去坐一次摩天轮,可是家里人从来不带她出去玩耍,那时候她还小,身上也没什么钱,所以一次也没有坐过。 后来稍微大一点了,身上有了钱,渐渐地却也失去了当初想要进入那美好世界的童心,因为她渐渐知道,那些都是虚幻的假象。 说起来,她还真的一次也没有坐过摩天轮。 但是现在,她再度有了美好的憧憬,想坐上去看看。 “现在我就可以陪你去坐摩天轮。”陆铮说“还是高考以后吧,那时是最放松的时候。现在先学习。”宁疏将课本翻开,斗志满满。 一切都有了个期盼,人生的路也明晰了很多,现在的她是最幸福的。 “我刚刚有没有忘记说过一句话?” 宁疏抬头:“什么?” 陆铮用高挺的鼻梁轻轻触了触她的小鼻头:“半月不见,我好想你啊。” 宁疏微笑:“这句话你刚刚已经说了。” “那我一定是忘了什么。” 他说完,咬住她的唇。 ☆、坐台女 陆铮附身过来, 温厚的手掌捧起她的脸, 轻轻咬住了她的下唇。唇上有莹润的唇膏, 也被他当成甜美糕点, 舔舐殆尽, 而后他伸出舌尖, 顶开她的齿关, 探入进去。 宁疏脑子一空,任由他的味道铺天盖地席卷她的世界, 情潮汹涌澎湃。她的手紧紧攥着书页,手背皮肤紧绷, 骨结苍白。 他的吻, 很容易让人上瘾。 宁疏需要费很大的劲, 推开他, 拿书挡住脸:“学习时间, 开始。” 呼吸还有些紊乱,嘴唇微肿, 脸也有些红。 陆铮接过她手里的书本, 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行了,看书吧,有不懂的, 问我。” 今天的阳光很好,窗外的街景也明亮了许多,大地暖洋洋的。 陆铮也拿出了草稿纸开始演算,两人谁都没有再多说话。 陆铮学习的时候, 无疑是相当认真的,他脑子本来就挺不错,只要稍稍努力一下,就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但他不仅仅是稍微努力,旁人兴许不知道,不过宁疏知道,其实陆铮上一世能够取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陆氏集团执牛耳者,他所付出的艰辛,是旁人所不能想象的。 咖啡厅人渐渐多了起来,隔壁的位置似乎也坐了人,傍晚的时候,宁疏收拾了书本,和陆铮走出包间,准备要离开了。 刚刚走出包间,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孩,立刻吸引了宁疏的注意。 她模样乖巧可人,戴着榛色的美瞳,脸上化着淡妆,打扮清纯。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经过宁疏身边的时候,带起一阵香风,栀子花味。 擦肩而过,宁疏看到她颈项的位置,有一只蝴蝶翩跹。那只蝴蝶深蓝的翅膀绽开的花纹,就像一只深邃的眼睛。 宁疏的脚步蓦然顿住,待她转身欲再看看那女生的时候,隔壁包间里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伸出手亲昵地搂住她小巧玲珑的肩膀,带着她离开了咖啡厅。 宁疏一直目送着那女孩远去。 她在分辨那女孩和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的关系,当她看到那个男人的手落到她腰间的时候,不用想,已经明白了。 那男人不是她的丈夫,就是她的情人。 现在,宁疏只希望,这只小蝴蝶,不要是狗娃心中那只纯洁美丽的小蝴蝶。 “晚上想吃什么?”陆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宁疏回过神来:“陆铮,我晚上还有点事,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饭了。” “我才回来。” “对不起,我下次给你补上,好不好。”宁疏拉着他的手摇了摇:“今晚是真的有事。” 陆铮决定要做个通情达理的男朋友,于是说道:“那行,别忙太晚,早点回去。” “嗯,么一下。” 陆铮嘴角绽开一抹清浅的笑意,宁疏挺爱跟他撒娇的,像个小女孩一般,他撸撸她的脑袋,又在她的额头印下一记浅浅的吻,这才上车离开。 晚上,宁疏在楼下的小花园召回了纸片人。 如果今天下午那个女孩真的是让狗娃这几日神魂颠倒的小蝴蝶,她可不敢轻易让他知道小蝴蝶的信息。 几只纸片人蹦蹦跳跳来到宁疏身边,跟宁疏比手划脚。 宁疏从包里摸出一支笔递给纸片人,其中一只接过,另一只自觉的趴下来,让它在它的背上写字。 纸片人写完了几个字之后,另外一只自觉地走过来,它继续写。 宁疏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它们身上的文字。 文映雪。 焰火酒吧,福州路231号。 名字倒是很清纯,符合狗娃心目中对小蝴蝶的想象。 现在时间正好,宁疏收掉了纸片人,在路口招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福州路。”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看向宁疏:“福州路?” “嗯。” 司机将车开出去,笑说:“姑娘你成年了么?” “还没,怎么了。” “还是学生吧,福州路一带尽是红灯区酒吧,鱼龙混杂,你要去那里?” “去。” 司机不再多言,打了方向盘朝着福州路驶去。 夜风微凉,宁疏关了窗户,心里琢磨着,如果真的如她猜测,小蝴蝶不是正经女孩,她该怎么跟狗娃说? 正想着,狗娃的电话进来,宁疏接过。 “姐,还不回来?” “马上。” “跟陆大哥约会,也要看着时间啊,现在都十一点了。”听得出来狗娃声音里颇有关切之意。 宁疏笑说:“跟你陆大哥在一起,你还瞎操什么心。” 狗娃说道:“就是你跟陆大哥在一起,我才要盯着你,你自己要知道分寸,小树林亲嘴嘴就算了,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然我跟我妈…不,我跟奶告你早恋哦。” 知道狗娃是担心她,宁疏道:“行了,我还用你提醒,书看了么,作业写了么,快去学习,你姐马上就回来了。” “行,你早点回来。”狗娃再三强调:“注意分寸啊!你现在还是未成年,注意啊!” 宁疏挂掉电话,心里感觉挺暖的。 二十分钟后,车在福州路的路口停下来,宁疏下车:“谢谢师傅。” 那出租车司机还要苦口婆心说几句:“小姑娘,早点回去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宁疏放眼望去,灯红酒绿十里洋场的酒吧一条街。 路口站着不少穿得相当凉快的妹子们,抽着烟,游荡着,见到有车在路边停下来,她们便走过去搭讪,谈好了就上车,谈不好,骂骂咧咧两句,继续寻找下家。 这里的酒吧种类繁多,大部分都开在地下,外面的招牌很是低调。 宁疏找到了火焰酒吧,外面玻璃门里有穿着性感的女人在跳舞,招揽客人。 宁疏沿着狭长的通道走进去,大厅里人头攒动,酒气,香气,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氤氲出一派纸醉金迷的繁华景象。 重金属的音乐鼓噪着耳膜,宁疏穿过摇头晃脑人群,远远地,在一条长长的坐台上看见了小蝴蝶文映雪。 她此时的打扮,就没有白天那样子的清纯了,现在的她,穿着暴露的低胸背心和小皮裙,丝袜是网格状的,尖细的高跟鞋看着就疼。 她身边还坐着几个同样打扮的女人,她们端着酒杯,风情万种,媚态丛生。 有男人要是看中了她们中的一个,走过去拿了她们面前的牌子,递到前台,就算包下了这个女人的一晚。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坐台女。 如果不是她脖颈间那枚翩跹欲飞的蝴蝶,宁疏真的很难将狗娃口中那个清纯可人的神仙姐姐和现在坐在台上,供男人们欣赏挑选的坐台女联系在一起。 可是她颈部的蝴蝶,的的确确是眼睛的形状,这样的纹身,很独特。 宁疏走到文映雪身边,捡起她面前的牌子,上面写这两个字:莎莎。 “莎莎?” 文映雪打量着宁疏,嫣红的唇勾起一抹笑:“抱歉,不接女客人。” 宁疏放下手里的牌子,而她伸手摸了摸宁疏的披肩长发:“不过,漂亮的女人例外。” “文映雪?” 听到这个名字,文映雪脸色微微一变,但职业素养让她很快恢复了淡定。 “叫我莎莎就好。”她将牌子递到宁疏手里:“包夜么?” “8月1号的时候,你有路过一间新华书店么?” “小姐姐,你看我像去逛新华书店的人么?”文映雪嘴角勾着一抹灼灼的微笑,用调戏的语气跟宁疏说话。 宁疏从包里摸出两百块递给她:“打扰你。” 文映雪收了宁疏的钱,索性送她离开酒吧:“小姐姐,让我猜猜,是你有认识的人,在打听我么?” “没有。”宁疏加快了步伐。 文映雪停下脚步,笑着冲宁疏道:“告诉他这里可以找到我。” 宁疏虽然还不能确定,这个文映雪一定就是狗娃每天朝思暮想的小蝴蝶,但是多半八九不离十了。 唉,她是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说,不能直接告诉狗娃,你的梦中情人是个坐台妹,这得多伤人感情啊。 算了,还是不要说,瞒着,反正天大地大,狗娃又不瞎混,跟这莎莎肯定不会有任何交集。 宁疏满心忧虑回了家,要是刚刚扭开门,狗娃就从自己房间探出头来。 “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他指着自己的手表,学着大人的腔调,想让宁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这么晚才回来,一直跟陆大哥在一起?” “嗯。”宁疏拿不准注意,要不要告诉他小蝴蝶的事。 “我今天等了一天,也没见纸片人回来。”狗娃自己把话题扯了过去:“你有小蝴蝶的消息么?” “呃,这个…” ☆、恋爱 “小伙子, 事情是这样的。” 宁疏将走过去, 揽着狗娃的肩膀:“你现在呢, 才17岁, 当然我也不是反对你早恋, 不过你看, 明年就高考了, 咱们现在心思还是应该放在学习上,对不。” 狗娃拧着眉毛看着宁疏:“可是你还不是谈恋爱了。”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谈恋爱, 你有什么意见吗?” 狗娃说:“你不能歧视成绩不好的!” 宁疏微微一笑:“再换个说法,那个小蝴蝶, 你一定非她不可, 别的女生都不考虑么?想想咱们学校, 那么些漂亮的女生, 我寝室就有俩妹子, 对你都挺有好感。” 狗娃坚定不移:“我只要小蝴蝶。” 宁疏扶额,真是够专情啊。 “你看, 你对小蝴蝶一点都不了解, 你也不知道人家是在念书还是已经工作了,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老公, 如果她已经不是单身,你这也不合适,对不?”宁疏循循善诱。 “所以,我才让你用洒纸成兵之法, 帮我打听打听嘛,有没有男朋友不知道的,但她肯定没结婚。” 宁疏去饮水机边接了杯水:“你这么确定?” “因为她看起来很小啊,穿得也很像学生,跟咱们学校的女生没什么两样。” 狗娃红了红脸,补充:“当然,比她们漂亮。” 宁疏心里暗叹一声,这年头,学生妹一个个花枝招展跟小姐似的,小姐反而更像□□。 “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狗娃面露疑色。 “别瞎猜了,还没消息呢。”宁疏说得口干舌燥,干脆就不要再跟他周旋下去,只说道:“我先去洗澡了,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聊。” 狗娃也不纠缠她,兀自进了屋。 重生回来,宁疏顺风顺水,还真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狗娃是她的亲人,她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灵的,所以她不敢轻易说出这件事。 当然,长痛不如短痛,宁疏也知道,不过今晚她脑子太混乱,她需要休息。 第二天早上,宁疏在房间里看书,舅舅敲开她的房间门,支支吾吾的,希望她能帮他一个小忙。 “是这样的,我们老总最近搬了新家,但是总感觉身上不对付,晚上老是鬼压床,精神也不大好,他怀疑是新家有什么问题,想请先生看看,我一合计,我们家宁宁不是能看么,所以想着,请你去看看。” 既然是舅舅的顶头上司,宁疏当然乐意帮这个忙,反正是顺水的人情,帮了他,也算是间接地帮舅舅吧。 于是当天下午,舅舅就带宁疏去了商城,见了舅舅公司的老总。 老总姓王,是个四十岁的男人,平时对待下属听严格,但并不苛责,听舅舅说,还算是一个比较宽厚的好上司。 办公室里,王总热情地接待了宁疏,早就听闻宁先生的大名,没想她居然会是自己下属的外甥女,若非如此,还真不一定能把宁疏这样段位的人给请过来,毕竟听说她和陆氏集团的少爷还有关系。 “这样,今天我做东,请宁先生你们一家人吃个饭。” “不用。”宁疏说:“先看房子吧。” 王总见要攀关系也不容易,索性说到:“行,那咱就先看房子,麻烦宁先生了。” 王总带宁疏回了家,舅舅当然也不放心宁疏一个人,所以同行。车在一户高档居民小区停下来,王总家住十三楼,进门之后,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迎了出来,应该就是王总的妻子。 之前她就听王总说起要带一位先生回来看房子,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年轻的女孩,心生疑惑,偷偷问王总:“这能看准么?” 王总说:“妇人见识,这位宁先生,帮好多老板看过宅,消过灾,有大本事呢,对了,上次你关注的那个解救乡村被拐妇女的新闻,就是这位宁先生的功劳。” 此言一出,王夫人脸上神色变了:“原来是他啊,这么厉害的人物,你是咋请回来的啊!” “说来也巧了,她舅舅在咱公司当保安。” “保安?” “嗯。” 王夫人将他拉到边上,低声说:“如果今天这事儿看得好,你可得给人家加薪升职,毕竟是宁先生的舅舅。” “那是当然。”王总说:“我心里有谱。” 宁疏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但走进卧室之后,问题跟着就出来了。 只见一面做工讲究的梳妆台,大镜子正好直直地对着床,稍微有一点风水常识,都应该知道,镜子不能对床,这是风水学上的大忌。 宁疏回头对王总说道:“把这面梳妆台移出去就行了。” 王总不解:“这是什么道理?” 宁疏解释道:“镜子有反射光,这是一种不良的射线,晚上谁觉,镜子对着身体,会造成神经衰弱、睡眠质量差等不良反应。而且镜子对床易招鬼。” 此言一出,倒是把王夫人吓了一跳。 “招…招鬼啊!” 宁疏继续说道:“镜子在风水上的作用,主要用来对冲凶煞,把煞气反射出去,以免房主被凶煞冲克而受损。卧室的任何一边,若有镜子对照,绝对是不利的。” “原来如此。” “除了影响健康和夫妻感情外,更会影响财运、子嗣。特别是床尾的位置,更不可挂镜子,鬼压床,精神不振,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总恍然大悟:“我明天就让人把镜子搬出去。” 宁疏点点头,又看了看卧房的格局,既然都来了,索性指点他一二,也不枉走这一遭。 她看向严丝合缝的窗帘,说道:“房内宜明不宜暗,暗则主哭,如若房不便开门见阳光,则可将床安向窗,近阳光便可。” “安床之法,以房门为主,坐煞向生,自然发财,背凶迎吉,化难成恩。” 王总记下了宁疏的话。 “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宁疏说道:“你还有要问的么?” 王总连连道:“宁先生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他给自己的夫人使了个眼色。 王夫人连忙将之前准备好的信封拿出来,递给宁疏:“小小心意,不成敬。” 宁疏摇头:“我不是过来赚你钱的。”她看向门边老实巴交的舅舅,说道:“我说了,是舅舅请我过来帮忙,便没有收费的道理。” “宁先生,这怎么好意思呢…” “毋须多言了。” “是是。”王总道:“那我做东,请你们一家人吃个饭吧,这个宁先生可千万不要拒绝了,不然我心里也是在过意不去。” 宁疏看向舅舅,看他的意思。 舅舅说道:“那就劳烦王总了。” 次日中午,在世纪大饭店,王总订了一个包间,让司机开车来宁疏家楼下,接了舅妈和狗娃,一块儿去酒店吃饭。 这位王总出手阔绰,点的自然也都是山珍海味。 三皇烩虾腰,黑椒天鹅肉,清蒸海青斑,人参花炖全鸡,红枣枸杞浸时蔬… 只是看着,都让人食欲大开。 看着狗娃这大口吃肉,大杯喝饮料的模样,宁疏凑近他,低声笑问:“不是说,为了小蝴蝶,茶不思,饭不想,连着几天都瘦了一圈,我看你这样儿,可不像是思念成疾啊。” 狗娃嚼着鸡脖子肉,义正言辞说道:“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继续思念小蝴蝶。” 行吧,宁疏点头,同意他的话。 这跟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是一样的道理。 关于小蝴蝶,宁疏是看开了,不过是年少时一瞬间的怦然心动,她还就不信了,时间这把杀猪刀,杀不了狗娃那可蠢蠢欲动的纯情少男心。 江城这么大,每天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能再相逢的机率小之又小,只要宁疏打死了不开口,狗娃就不会有任何文映雪的消息。 早晚会忘了她的。 他记忆中单纯美好的小蝴蝶,就像水晶球里的一个梦,宁疏不忍心打碎他的幻想。 这还是狗娃喜欢上的第一个女生呢。 暑假的日子,晃晃悠悠,也就这么一闪而过了,狗娃竟然也渐渐地不再小蝴蝶的事情。 年轻人就是这样,一遇着爱情,觉得好像命都可以不要了,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激情渐渐消磨以后,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桥流水的日子晃晃悠悠,也能过下去。 就在宁疏渐渐松了口气的时候,却从同桌易秋的嘴里听来一个八卦消息。 “那天中午,我逛街,看到你弟,和一个女生在商业中心的85度C吃蛋糕呢,那女生长得是真漂亮。” 宁疏赶紧问:“是咱们学校的么?” 易秋摇摇头:“不知道啊,看起来是个生面孔,不过学校这么多人,我也不一定都见过。” “我晚上问问他去,谈恋爱了居然不告诉我。” 易秋想了想,说道:“对了,那女生脖子上有纹身呢,咱学校可没见过有纹身的女孩子。” 一听到纹身,宁疏心里咯噔一下,她惊悚地问:“不会是蝴蝶的纹身吧?” “哎呀,你见过啊!”易秋连忙道:“就是蝴蝶,看起来怪怪的,那翅膀,跟人眼睛似的,乍一看还挺吓人。” ☆、棒打鸳鸯 宁疏并没有直接问狗娃关于那女孩的事情, 她当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观察着狗娃最近的状态。 的确是变了。 以前从来不修边幅, 不怎么在意自己形象的家伙, 居然也开始爱美打扮起来, 每天出门前, 都要站在镜子前, 一丝不苟地把下颌的胡须刮了。 问舅妈要的零花钱也日益多了起来。 舅妈还说呢,怎么这段时间, 钱用的这么快。狗娃回答是说高三了,学校买教辅的费用增加了。 可以, 谈恋爱就算了, 居然还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 宁疏觉得, 这事, 很有必要警告一下狗娃,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要确定, 狗娃的约会对象, 就是那个坐台妹文映雪。 就在宁疏琢磨着,哪天趁着狗娃约会的时候,跟过去看看, 却不曾想,陆铮倒是先找到她了。 学校外面的奶茶店,陆铮将一沓资料递到宁疏面前,淡淡说道:“想了很久, 觉得还是要告诉你。” 宁疏好奇地翻开资料,扉页便夹着几张照片,赫然正是狗娃和文映雪在一起时候偷拍的照片,两个人举止亲密,狗娃一脸含羞带臊,文映雪反而很大方,牵起了他的手。 照片的角度很隐秘,可见拍摄者也是相当专业的,没有让两人发现。 宁疏拿起照片:“你怎么…” “看来你早就知道。”陆铮见宁疏丝毫没有惊讶,他心下便明了。 “叶英俊那家伙谈个恋爱,满脸红光春风得意都写在脸上,一开始以为是学校的女生,没打算插手,不过后来发现这家伙不对劲,翘了好几次的课,我便让人随手查了一下,结果…” 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露出一抹轻笑:“你弟还真够出息,一来,居然就搞上了坐台妹。” 宁疏沉着脸,翻开了文件的第二页。 这是文映雪的基本资料,出身外省的小村镇,有父母在家务农,她现在在江城职高念书,为了缓解家庭的压力,也会做一些兼职,贴补家用。 这兼职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份资料相当翔实,从文映雪小学到初中再到职高,甚至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傍过哪些大款,全部都有记录,宁疏已经不想再去看这些东西。 看了让她觉得反胃。 倒不是她对这个“职业”有什么偏见,而是她不想把这种职业的女人跟狗娃联系在一起。 陆铮看着那一串长长的名单,略含讽刺道:“连外围女都算不上,就是小姐。” 宁疏沉着脸,当即拿出电话给狗娃打过去。 电话响了一阵才被接起来。 宁疏也不寒暄,“在哪里?” “呃,在家。” 宁疏已经清楚地听到电话那边传来街头嘈杂的人声。 现在说谎已经这么顺溜了。 “在家么,把电话给舅妈,我有事和她讲。” “姐。”狗娃犹豫了几秒,又说道:“我和陆大哥在一块儿呢。” 宁疏抬头,陆铮叼着奶茶吸管吐泡泡。 “叶英俊,我给你十分钟,立刻回学校。” “哎,姐…” “立刻。” 宁疏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气得手都在抖。 陆铮将奶茶递到她面前:“别气,小破孩,凑一顿,立马老实了。” 宁疏看他一眼:“你就这样教育小孩?” 陆铮往后面松软的靠背一仰,说道:“玩小姐,这要是我儿子,早让我揍得妈都不认识了。” 宁疏语气缓了缓:“你要是敢揍我儿子,我就…” 陆铮眉毛微微一挑:“你怎样?” “我给你下咒,让你倒霉。” “所以,你已经默认了,我儿子就是你儿子。” 他浅笑,心情不错。 宁疏没空跟他绕文字游戏,她再度翻开文映雪的资料,看着那一串长长的金主名字。 “你说她看上狗娃什么。” 狗娃要钱没钱,平时舅妈给他的零花钱也不多,穷学生一个,能看上他什么。 陆铮道:“帅咯。” 要说起来,叶英俊颜值还真不低。 “就帅?” “年轻,身体好。”陆铮继续补充。 听到最后三个字,宁疏脸色大变:“你别胡说,狗娃还小。” “还小?”陆铮笑了笑,破有深意地说:“他可不小。” “……” 宁疏决定不理他。 二十分钟后,狗娃气喘吁吁出现在了奶茶店门口。 宁疏起身正要招手,却看到他身后,居然跟着一个女生。 齐肩长发,黑色书包,白连衣裙,清纯可人。 正是文映雪。 宁疏脸色垮了下来,边上陆铮挑挑眉:“这下热闹了。” “姐,陆大哥。”狗娃走进来,还拉着文映雪。 文映雪瞅着宁疏,还觉得挺脸熟,恍然记起来,她正是那天晚上来焰火酒吧里找她的女人。 她脸色变了变,还没走近,便心虚地对狗娃说:“我还…还是回去好了。” “别啊,这是我姐,那是我姐夫,没事的,我姐人很好的。” “真的,不见了,我还是回去了。”文映雪转身想走,这时候,宁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来都来了,进来坐坐,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文映雪只好硬着头皮,跟狗娃一起走进了奶茶店,坐在宁疏对面的位置,低着头,不敢看宁疏。 顾及着狗娃的面子,陆铮便先行离开了,狗娃坐下来对宁疏介绍:“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蝴蝶,她叫文映雪。” 他说话的时候,羞涩地红了红脸:“她是我女朋友。” “……” 宁疏端起杯子喝茶,沉默不语。 文映雪抬头看看宁疏,乖巧寒暄道:“姐姐好。” “你是做什么的?”宁疏直接开口问。 狗娃抢先道:“映雪是江城职高的学生。” “没问你。” 文映雪讪讪说道:“我是江城职高的学生。” “有做兼职么?” 狗娃有些不开心了,咕哝道:“姐,你什么意思,查户口么?” “想多了解了解你女朋友。”宁疏面无表情道。 “我课余时间,在酒吧兼职打工。”文映雪低声说。 “酒吧?”狗娃面露讶异之色:“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文映雪连连摆手:“没有做什么,只是卖酒而已。” “酒吧不是什么好地方,很多坏人,你以后别去那种地方打工了。” 宁疏看着文映雪,冷冷道:“人家要养家糊口,你不让人家赚钱,你养她么?” 狗娃“蹭”地一下站起来,可以说十分很生气了。 “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要是不喜欢映雪,我就不带她来见你了。”狗娃说完牵起文映雪的手:“我们走。” 文映雪害怕宁疏说出什么,她对狗娃道:“英俊,要不,你先走,我跟你姐再聊聊。” “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你先走吧,我们聊聊,姐姐兴许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呢。” 狗娃看向宁疏,她神态坦然,不动声色。 “你先去吧,我回头给你打电话。”文映雪声音娇滴滴的,是很能让男人心动的嗓音。 狗娃听女朋友的话,乖乖点头:“我先走了,记得找我。” 在他离开以后,文映雪忐忑地看向宁疏:“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疏这才抬起眸子,反问:“我想的什么样?” “我…我家里穷,做那种工作也是为了养家,我还有个弟弟要念高中,将来读大学,我要供他。” “谁家里没几本难念的经。”宁疏淡淡道:“我对你的职业不做任何评价,你就说,你看上叶英俊什么了,我让他改。”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英俊。”文映雪急切地说道;“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我这样好,把我当成手掌心的宝贝呵护着。姐,你相信我,我不会再做那样的工作了,我想和英俊好好的。” 这是失足妇女找到接盘侠,想从良了? 宁疏没应她的恳求,只问道:“叶英俊知道你的‘兼职’么?” 文映雪连忙道:“他不知道!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求求你,他要是知道了,他肯定…肯定不能接受,我…我不能让他知道。” 宁疏淡淡说道:“这就是了,你自己都知道,他不能接受你过去的事情,如果你们在一起,有一天他知道了那些事,你能保证他不受伤害?”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我辞职,我和英俊会好好的。”文映雪捂着脸,情绪激动:“只要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你真的喜欢他?”宁疏表示怀疑:“还是你喜欢他照顾你,心疼你的那种感觉。” “我…”文映雪咬着下唇,迟疑片刻,说道:“我当然喜欢他啊,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不,我不会和他分手的,从来没有男人对我这样好。” 宁疏看着文映雪,摇了摇头,念出了两个字:“自私。” 她根本不在乎狗娃的感受,她只在乎狗娃对她的好。 就冲这一点,宁疏今天就要当一回棒打鸳鸯的坏人。 叶英俊心地善良,也很容易相信别人,而他也值得更好的女孩,宁疏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因为一己私欲,毁掉他。 ☆、诛心 文映雪与宁疏面对而坐, 知道好言好语装可怜说服不了这位好姐姐, 她索性也拿出了风月场子里的惯常无赖手段。 “叶英俊现在已经离不开我了, 如果你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我也会有办法让他原谅我,但是,咱们大可不必做到这一步。你的初衷,不就是希望他不要受伤么” 文映雪看向宁疏,斩钉截铁:“我是不会和叶英俊分手的。” 宁疏向来不喜欢威胁人, 但面对文映雪那一句信誓旦旦的“我绝对不会跟叶英俊分手。” 宁疏忍不了她了。 正对面的柜台前, 有个凶狠的男人, 正在刁难柜员小姑娘。 “怎么这么慢啊!能不能快点!老子赶时间!” 柜员小姑娘连连道歉:“对不起, 奶茶是现做的。” “快点啊, 老子还有事呢, 耽误了你能负责么?” 小姑娘一边道歉,一边帮那人装咖啡, 拿起笔:“先生,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王恒。” 小姑娘在杯子上写下这位客人的名字,这是这间店的特色, 每一杯都有客人的名字, 避免拿错。 王恒凶巴巴接过咖啡:“怎么这么烫,你要烫死我啊!” “您说要热的。” “我也没说要这么烫的咖啡!你把我手烫伤了, 怎么办。” 柜员小姑娘都要哭了:“那我不收您的钱。” 听到说可以免单,王恒才罢休,骂骂咧咧转身要走。 宁疏看着他这副穷凶极恶的模样, 心说正好可以拿他做筏子。 “看到他了么?”宁疏指着那人。 文映雪不明其意:“看到了,你想怎样。” 宁疏从包里摸出一张纸人,快速在纸片上写了他的名字:“王恒。” 然后她低声念道:“天清地宁,天地交精,九天玄女,北斗星君,太上仙师,赐吾指令,折!” 她将纸片人的左脚往上折叠,只听“哎哟”一声,王恒走到门口,突然摔了个大跟头,抱着自己的左脚,叫唤不跌:“抽筋了抽筋了!好疼!哎呀!” 文映雪惊讶不已:“你…你弄的?” 见她还不信,宁疏将纸片人的脑袋一扭:“折!” 倒在地上的王恒捂着脖子,大叫起来:“哎呀,我的脖子扭着了!痛啊!” 柜员小姑娘跑过来,不知所措:“客人你怎么了!” “肯定是你的咖啡有问题,你这是黑店啊。” 柜员小姑娘呆呆地说:“可是你都还没喝呢。” “就是你这店有问题,你下毒害我!” 宁疏拿起笔,又在纸片人的嘴上画了个叉:“封。” 那胡搅蛮缠的客人像是被铅堵住了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指着自己的嘴巴呜呜大叫,急得脸红脖子粗。 文映雪看着桌上的纸人,又看了看在地上挣扎着痛苦不已的王恒,脸色吓得惨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怎么会…” “别管我是什么人,反正不是大善人,你要跟我作对,我没这功夫奉陪,离我弟远点,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虽说得有点重了,但是不重怎么吓唬人。 文映雪脸色如纸,指着宁疏尖声道:“你敢对我做什么,英俊不会原谅你!” 敢用宁疏的亲弟来威胁她。 “谁说我要对你做什么。”她缓缓翻开桌上的一沓资料:“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名叫文睿晨,在文昌中学念高一,对么?” 此言一出,文映雪情绪激动起来:“你不准动他!” 宁疏冷哼:“你关心你弟弟,我当然也关心我弟弟,所以,咱们能达成一致么。” 文映雪眼睛红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掉下了眼泪,可怜兮兮倒像是宁疏在欺负她似的。 欺负就欺负了,不管怎么样,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伤害她的家人。 两天后,自习课的时间,宁疏看到狗娃气势汹汹跑到她教室门口,不住地给她做手势,想让她出去。 看他这急切的模样,宁疏猜测,应该是文映雪跟他分手了。 宁疏没理会他,埋头继续做试卷,没多久,同桌易秋凑近宁疏,低声说:“你弟弟在外面叫你呢。” 宁疏漫不经心道:“我知道,晾晾他。”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甭管狗娃心里头有多急,火气蹿得有多高,晾晾他,消停下去,才好说话。 自习下课以后,宁疏才悠悠走出教室门,狗娃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无人的楼道转角,狗娃急切地问宁疏:“你到底跟映雪说了什么?!” “她怎么?” “她要跟我分手!” “哦。” 狗娃见宁疏这样平静,他有些受不了:“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谈恋爱,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么,我需要解释什么?” 狗娃定定地看着宁疏:“你早就知道。” 宁疏缄默。 “我们以前都很好的,自从带她见了你,她就开始变了,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你让她跟我分手,对不对。” “对。”宁疏坦荡承认:“是我让她跟你分手,那又怎样。” “为什么!”狗娃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好不容易能遇到她,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因为她不是好女孩。”宁疏情绪也上来了:“你还年轻,我不希望你被人利用还什么都不知道。” “小蝴蝶没有骗我,她对我很好,她也很喜欢我。” “那你了解她吗,你连她在酒吧兼职的事都不知道,中邪了吧你。” “她说是因为担心我误会才没有告诉我。”狗娃解释:“姐,你是担心她在酒吧不是做正经工作对不?没事的,她只是卖酒而已,绝对没有做不好的工作,你看她还是个学生,怎么可能…” “那她的lv包,她的christian louboutin高跟鞋,还有她手上戴的钻石戒指,别告诉我,这些都是她卖酒卖来的。” 狗娃突然语滞。 宁疏知道,这家伙懂什么奢侈品,他压根就没注意到小蝴蝶满身品牌价值不菲。 凭借她这样一个还需要在酒吧兼职“卖酒”的职高学生,怎么可能消费得起她这一身的名牌。 “反正我就是相信她,她真的很单纯,姐你别戴有色眼镜看人,行不…” 宁疏真的快要被他气死了,差点就没忍住,把文映雪的底给她抖出来。 看着狗娃那一张急红的脸,她还是没说出口。 怎么说,你喜欢的女人是坐台妹? 文映雪的面子她懒得管,但是狗娃的心情她必须要顾及,知道这件事的伤害,可比单纯的失恋来得要凶猛千万倍。 现在刚刚进入高三,只是失个恋,他还有时间去调整自己的心情。 可是如果他知道自己初恋女友是小姐,这心理阴影,得是一辈子的。 无论如何宁疏不能说。 上课铃打响,宁疏走过去拍了拍狗娃的肩膀:“行了,这件事就这样,你跟咱学校其他任何女孩谈恋爱,我都不会干涉,但是这个小蝴蝶,不行。” 却不曾想,狗娃一把扔开宁疏的手,退后了几步,红着眼睛,恨恨地看着她。 “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独断专行!” “我还就独断专行怎么了!” 狗娃摇着头:“你以为自己做的决定是为了我好,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希望我变成什么样,可是我是我自己的,宁疏,我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这话,诛心了。 纵然宁疏修身养性这么长时间,对任何事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但此时此刻,她的心仍然被撕开了一条豁口,疼。 面前的狗娃,像是不认识了似的。 他长高了,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容貌更加俊朗,但渐渐的已经不像叶家的人。 就像一个陌生人。 宁疏抑制住心头的颤栗,沉着声对他说:“叶英俊,但凡你稍微有一点懂事,就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是你姐,我不保护你,你能指望谁,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险恶,你知道人心有多复杂,你知道上一秒对你笑脸相迎的女人,下一秒又会怎样逢迎别的男人。” “啊!” 狗娃突然怒吼了一声,连着退后几步,指着宁疏:“你姓宁我姓叶,说到底你也不是我亲姐,有什么资格管我!” “……” 有些话说出来啊,真的比刀子还伤人,刀子割在身上的伤口,还能念个止血咒,让伤口愈合。 可是这番话,真的是把宁疏给狠狠地伤着了。 狗娃嘶吼完这番话,大口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脑子也旷了。 就在他行将跑开的时候,一双手大力拎住他的衣领。 背后陆铮的声音淡淡传来:“小白眼狼不知好歹,口不择言,陆大哥再给你个机会,乖乖跟你姐道歉。” ☆、罅隙 陆铮拎着狗娃, 去天台进行所谓“男人间的谈话”, 宁疏担心陆铮脾气躁, 对狗娃动手,所以也跟着上了楼。 空旷平坦的天台上,狗娃低着头,一脸丧气,陆铮站在他面前,倒是没有动手, 而是跟他说着什么, 两个人看上去还比较平静。 几分钟后, 狗娃抬头看了她一眼, 朝着她走过来。 宁疏抱着手站在边上, 不怎么想理他。 “对不起, 刚刚不该说那样的话。” 宁疏脸上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搭理他。 狗娃心情不大好, 讪讪地离开了。 陆铮看着宁疏这副别扭的模样,笑说道:“不想搭理他,又怕我揍他, 还巴巴地跟着上楼。” 宁疏嘟哝:“你揍他试试。” 陆铮走到她身边, 耸耸肩:“你俩亲姐弟,我到成了外人。” “你刚刚跟叶英俊说了什么, 他这么肯听你的话。” “说了是亲姐弟,其实他早就后悔了,但就是抹不下面, 我给他一个台阶下,告诉他,咱就在上面抽根烟,你姐要是放心不下你,上来了,咱就乖乖道歉。” 陆铮笑了笑:“结果半根烟不到,你就跑上来了。” 宁疏眨巴眨巴眼睛:“你带他抽烟?” “这个不是重点。”陆铮一本正经说:“小破孩,得治,但是要讲方式方法。” “狗娃抽烟了?” “其实叶英俊跟你一样,就是嘴硬。” “陆铮!” “就抽了一口,没那么严重,男人嘛,抽根烟,不是什么大事。” “……” 宁疏咬牙切齿,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说:“下不为例!” “行,下不为例。”陆铮拉拉她的手:“别想了,闹几天脾气,这事儿也就过了,天塌不下来。” 宁疏默了会儿,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轻轻地吻了一下。 就像风拂麦浪,不着痕迹。 陆铮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这边也要。”他把另外半边脸侧过来。 “没了。”宁疏正欲松开他,却被他拦腰,转身抵在墙边。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宛如品尝一块甘甜的水果糖,他含着她,又撕又咬。 “唔。” 宁疏推了他一下,没能推开。 “上课了。”她喘息着说。 陆铮还是没有放下她的意思,一边舌尖顶开了她的唇齿,舔舐着她口中的甘甜,拉住她的手,快速在她的手腕戴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最后,他意犹未尽地又舔了舔她的下唇,这才松开她。 宁疏低头,看到手上有一根黑绳,绳子上系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红豆。 “好可爱。”宁疏扬着手腕:“送给我?” “嗯,喜欢么。” “喜欢。”宁疏嘴角绽开一抹温煦的微笑。 “哪里来的?” 陆铮轻描淡写说:“买的,地摊货。” “地摊货也喜欢。” “取个意,就买了。”陆铮说:“你不嫌弃就行。” 她嫌弃谁也不会嫌弃陆铮送的东西啊! 不过没几天,宁疏就得知了这没红豆的来历,还是从同桌易秋的嘴里听说的。 “学校外面,不是有个八十多岁,卖野花的盲眼老太么,我连着看到好几次了,陆铮经过老太的野花摊,都会在她盒里放钱,有时候是几十,有时候是一百。” “是么。”宁疏脸上浮现笑容:“他还有这份心。” 易秋继续说:“那天中午,他放了钱准备离开的时候,那老太鹤发鸡皮的手,一把抓住他,当时我离得远,也没听见老太跟他说什么,但是看到她瞎着眼睛,在盒子里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一颗红豆,用黑线串起来,戴在了陆铮手上,估摸着是为了感谢他吧,听说盲人耳朵都特别灵光,能听出脚步声,陆铮每次路过野花摊放钱的事,她都知道呢。” 宁疏拨弄着手腕上那颗红豆,笑说:“也算结了一段善缘。” 小蝴蝶这事算是消停了,高三的生活重新恢复正轨,只不过狗娃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话少了很多,气质来说似乎成熟了不着,不再三五二六不着调。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夜之间,长大了? 不过这样的成长可不是宁疏所乐见的,她宁愿他还是长不大的狗娃,每天傻兮兮,快快乐乐的,多好。 有时候,宁疏静下来甚至也开始反思,是不是她做得太过分了,狗娃那天一气之下说出来的话,其实未尝全都是气话,难道她自以为是好的,狗娃就一定会觉得好? 她觉得自己是做姐姐的,一定要保护狗娃不受伤害,可是殊不知,在她的羽翼庇护之下,也许他真的永远无法长大。 人生啊,还是要自已一点一点去体察,这其中的辛酸百味,这才是活着的意义啊。 宁疏近来有些犯愁,不过她不后悔。 虽然有点困惑,但是她唯一清楚的就是,让小蝴蝶离开狗娃,这是对的。 这女人绝非善茬。 狗娃端端的健康阳光三好青年,凭什么当她的接盘侠。 荒唐。 小半月之后,陆铮告诉宁疏,你弟和那女人又在一起了。 “应该说,根本没有分手,一直在一起,只不过这次俩人玩的是隐秘的地下恋情。” 听闻这个消息,宁疏整个人都不好了,起身怒气冲冲正要离开,陆铮拉住她:“像叶英俊这种初入爱河的小伙子,你跟他讲道理没用,揍他也没用。” “我知道。”宁疏沉着脸,说道:“我去找那个女人。” 火焰酒吧的台位上没有见到文映雪,跟其他卖酒的小妹打听。 “哦,莎莎啊,她前段时间辞职了。” “能把她住的地方告诉我么?” “唔,这个嘛。”卖酒小妹打量宁疏一眼,挑眉问:“你是她恩主的女儿还是老婆,看起来,应该是女儿吧,我给你讲哦,不是我背地里说她坏话,这种女人,都叫男人睡烂了,谁知道有没有…” 宁疏从包里摸出几张百元的红票子,卖酒小妹立刻住了嘴:“唔,她住在中美路23号。” 宁疏出了火焰酒吧,径直打车去了中美路。中美路一带是江城比较集中的烂尾房建筑,基本上都是租户,房屋密集,阳光照射不进来,采光很不好,因此潮湿而阴暗,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环境相当不好,租户的身份当然也是鱼龙混杂。 宁疏刚刚走到中美路23号楼下,就听到楼梯口传来纠缠扭打的声音,只见一个穿黑色线衣的男人拖拽着女人的头发,从楼梯口走出来。 女人惊声尖叫,谩骂哭泣:“放开我,混蛋!垃圾,放开!” 宁疏看清了她的脸,赫然正是文映雪。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体恤搭背带裤,齐肩的长发和整整齐齐的刘海,颇有清新的学生风。 然而此时此刻,她被那个男人拖拽这下来,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污泥和黑色的脏东西,那男人将她往泥坑里一扔,满脸怒容:“贱货,自己得了脏病,还传染给我,真的贱!” 他说完还顺势踢了文映雪一脚。 文映雪抹掉脸上的眼泪,大声喊道:“谁让你不戴套子,活该!敢出来嫖就别怕得病啊!” “你个贱X!”那男人对文映雪拳打脚踢:“老子今天揍死你!” 文映雪抱着脑袋抽泣呻|吟,周围的邻里探出脑袋围观这场好戏,可是没有一个人出面相助,他们都不想惹上什么麻烦。再说,文映雪做什么职业的大家心知肚明,不是什么正经人,大家不乐意帮她出头。 宁疏虽然见不得男人打女人,但是她心里对文映雪实在厌恶,所以也提不起想要上去帮忙的心情,然而却不曾想,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住手!” 宁疏心头一震,不远处,只见狗娃匆匆跑过来,一拳就将那男人给揍趴下了。 那男人被揍了之后,站起来要反击,然而狗娃人高马大正是青壮时候,那男人瘦瘦弱弱,明显是打不过他,所以也没敢轻易动手,只骂骂咧咧说道:“你也是这个贱人的相好吧,我劝你小心点,这贱人有病,性病,给老子传染上了,哼,你最好也去医院检查检查!” 狗娃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懵了,傻了。 那男人骂骂咧咧离开以后,文映雪挣扎着站起来,她还没有走近,狗娃却猛地退后了两步。 这一个动作,已经很明显了。 狗娃开始排斥。 文映雪哭泣着摇头:“我没有,我没…” 狗娃沉默了很久,才嘶声问:“那个人是谁…” 文映雪哭着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肯定是别人买通要来陷害我,说不定就是你姐姐…” 狗娃脸色越发难看。 “你相信我对不对,那个人胡说八道的,你相信我对不?”她牵起狗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我是小蝴蝶啊,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快乐,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狗娃的手一点点从她的怀中剥离,而文映雪的脸色,也越发地苍白。 就在狗娃转身要走的时候,文映雪突然冲他的背影大喊一声:“你会后悔的!” ☆、回魂夜 其实这件事, 最害怕让狗娃知道的人, 不是文映雪, 而是宁疏。然而狗娃既然选择跟她继续交往,那么发现真相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早点发现反而更好。 然而现在宁疏最担心的不是狗娃受了情伤,她最担心的是狗娃的身体,不知道他有没有和那个女人做什么。 回去的一路上,宁疏都在安慰自己, 没事的, 狗娃还小, 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 那晚狗娃一直没有回家,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 宁疏的纸片人找到了他。 他一个人坐在江边空旷无人的堤坝上, 手里拎着一瓶啤酒,借酒浇愁。 宁疏远远地看着他手里拎的那瓶啤酒, 喝了一晚上,还剩大半瓶。 这家伙… 江边的风很大,如今已是深秋时节, 寒风嗖嗖往衣领里灌。 宁疏出门的时候还没忘给狗娃带一件外套, 她走过去,将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狗娃整个人像是被寒风刮成了冰块, 对宁疏的到来没有任何知觉。 一个人坐了这么久,该想的,应该都明白了。 宁疏陪着他, 坐在了堤坝上,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对岸的阑珊灯火。 “你早就知道了。”狗娃声音听起来很是嘶哑:“所以你才阻止我和她在一起。” “嗯。”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初恋多美好啊。”宁疏手撑在后面,望着满天星辰,感叹一声:“一辈子都会记得的回忆,脏了,多可惜。” 他心目中的小蝴蝶,抬头一刹那,一见钟情,那些茶不思饭不想的青涩过往,如果可以,宁疏真的不想让狗娃这段美好的回忆蒙尘。 “可是你又能保护我多久。”狗娃声音带着落寞:“我自己的人生,我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我向你道歉。” 狗娃难以置信扭头看向宁疏,满天星辉洒在宁疏的眸子里,她看向他,喃道:“我应该一开始得知真相就告诉你,我应该让你自己做选择,而不是自以为是地对你好,其实你需要的根本不是所谓的保护,你需要的是独立的成长。” 要让宁疏道歉,可是相当不容易,狗娃掰着手指头数过来,从小到大,宁疏还真是从来没有跟谁道过歉。 “那我…我也跟你诚恳道歉。”狗娃心虚气短:“那天不该说你不是我亲姐的话,对不起,不是真心话,只是很生气。” 宁疏靠近他坐着,伸手撸了撸他的脑袋:“我知道。” “姐,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她了。”狗娃说:“还有,你可以放心我没跟她…” “行了。”宁疏打断他:“这事翻篇,都别再提。” 文映雪想要找一个能关心她爱护她的男人,想要从火海中挣脱出来,停泊靠岸,并非真的喜欢狗娃,只不过是念着狗娃对她好,又单纯善良。 然而,她没有选对男人。 狗娃是单纯,也挺喜欢她,但是他终究还太小了,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能撑得起什么羽翼来庇护文映雪这样的风尘女子? 这件事过去了小俩月,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狗娃化悲痛为力量,发奋图强,期末考试既然考到了班上前十名,舅妈整天喜上眉梢,逢人便说,我们家英俊啊将来要当大律师嘿。 就在宁疏快要把文映雪这茬给忘了的时候,偏偏又横生枝节。 电视新闻里报道,中美路发生了一起女人上吊自杀的案件,自杀的原因,警方初步估计,是因为查出患有艾滋病。 自杀时间,推算起来,应该是昨天晚上十二点整,前后误差不超过一刻钟。 之所以这么快就被发现,是因为当时房间正对客厅的窗户压根没关,对面的住户一眼就能望见房间里的异常。 “我看到她穿的是一条红色的连衣长裙,红色高跟鞋,披散着长头发,吊在房梁上,舌头拖得老长老长了,眼睛也鼓出来,直勾勾地看着我,窗户开着,风一吹,妈妈呀,她的身体东摇西晃,就跟晴天娃娃似的。” 接受记者采访的是个中年男人,也是他最先发现文映雪的自杀的事情,向警方报了案。 他一个劲儿地感叹:“太可怕了,老子肯定要做噩梦,晦气,居然遇到这种事,对了对了,那个女人死的时候还化了妆呢,脸色卡白卡白的,太丑了!” 宁疏注意到,狗娃从房间里走出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电视屏幕。 虽然加了马赛克,但还是能看清楚问文映雪穿着那条嫣红的连衣裙,被警方收敛抬走。 舅妈一边织毛衣感叹:“年纪轻轻,作孽啊!” 宁疏不动声色地换了台,什么也没说,当然,狗娃也没说话。 那几天,他的情绪格外低落,宁疏想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再撕开又是一片血淋淋。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狗娃说要去便利店买什么东西,独自下了楼,隔了半个小时还没回来,舅妈担心地说:“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下去找找。”宁疏飞奔下楼,小区里没见狗娃的身影,倒是在小区外面的河边,看见了他。 他蹲在岸边,燃起了一堆火。 宁疏走近才发现,他在烧纸钱。 “小蝴蝶,路上够不够使,不够我再给你烧。” “你别怕,要是有老鬼欺负你,你就给他们说,你认识我姐,我姐很厉害的,那些老鬼听到我姐的名字,都要吓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抽泣了一下,抹掉眼泪:“今晚是头七,你就好好走吧,咱们好歹相识一场,我也不怨你骗我,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宁疏本来还想骂他几句,文映雪的死不是好死,午夜十二点,穿红裙子,红高跟鞋,披头散发自杀,这种死法成了鬼,是最凶最恶的厉鬼。 他居然还敢在头七回魂夜给她烧纸钱,叫她的名字,真是不要命了,这鬼要是叫回来,妥妥是要出人命的! 就在这时,纸钱的火焰突然猛地窜高,差点把狗娃的眼睛给燎了。 宁疏将狗娃拉回来,同时降魔杖出手,将地上那一堆纸钱灰烬全部捣开。 “姐,你干嘛!” “死不是好死,厉鬼还魂,黄泉路上没人敢欺负她,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别做这种傻事了。” 狗娃叹息一声:“我就念想念想。” “甭念想,她死了,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以后就当不认识这个人。” “想都不能想了?”狗娃嘟哝。 “什么叫人死超生,活着的人如果一直念叨着,放不下,死人是没办法安心离开的,会回来磨你。” 狗娃点点头,还是决定听姐的。 “那我不给她烧纸钱了。” 宁疏捣灭了地上没有烧尽的纸钱,放大了音量说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什么怨气尽管去找害你的人,如果你敢回来磨叶英俊,甭管你是什么冤魂厉鬼,我宁疏照样打得你魂飞魄散。” “姐,你别凶,小蝴蝶不会来找我麻烦的。” “那样最好。”宁疏说完,拉着狗娃的手朝着单元楼走过去,然而在他们离开以后,岸边上那一沓没有燃烧殆尽的纸钱,倏忽间“腾”地一下,自燃了。 火焰蹿得老高,一阵大风起,黑色的灰烬随风飞扬,飘向了波光粼粼的湖心。 头七这天晚上,宁疏睡沙发,狗娃房间门也没关,这样如果文映雪真的来磨狗娃,宁疏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不过这一晚还算安宁,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两天之后,电视新闻却报道,螺山村一户姓文的人家,夫妻双双家中暴毙而亡,法医验尸,发现夫妻俩都是心跳骤停,死状极其凄惨,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家里无一活物,就练后院养的鸡鸭,还有门口一条大黄狗,全部丧命,无一生还。 而记者调查得知,他们的女儿七天前上吊自杀,夫妻俩死亡的时间,正是女儿头七的那天晚上。 现在这一家人中,就只剩一个还在镇上念高中的弟弟。 他在镜头里哭得撕心裂肺。 这件事在村里穿得沸沸扬扬,记者在村民间走访调查,村民们众口一词,都说那天晚上啥也没听到没看到,他们家非常安静,连狗都没有叫一声。 当然也有神神叨叨的村民站出来说:“是文家那丫头的头七啊,厉鬼回魂啊!这俩人的死,跟那丫头脱不了干系。” 关于俩夫妻的死,警察调查来调查去,也发现不了什么蛛丝马迹,现场没有任何歹徒破门而入的痕迹,门都是从里面反锁的。 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当然也不是自杀,最终只能以夫妻俩突发恶疾死亡结案。 然而宁疏知道,这对可怜夫妻的死,绝非什么自然死亡。 是那化成了厉鬼文映雪的杰作。 她没有来磨狗娃,宁疏便有些怀疑,她绝非好死,怨气横生,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便去投胎,没想到她会在回魂夜反扑回来,磨死自己的亲生父母。 ☆、老娃子 关于文映雪的弟弟文睿晨, 有一条专访的新闻, 镜头前, 文睿晨声泪俱下,向记者讲述了姐姐文映雪的在家里面所遭受的不公正的待遇。 文家是非常封建的农村家庭,重男轻女现象十分严重,姐姐从小就要照顾弟弟,在她念高中的时候,因为家境困窘的缘故, 文映雪被迫辍学, 进城打工来供弟弟念书, 同时接济家庭。 每个月她寄回来的钱, 不到半月就花完了, 后半月家里会持续不断给她打电话, 催促她快些寄钱回来,否则全家就要饿死了。 这个家像水蛭一样, 紧紧缠附在文映雪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事实上,文映雪寄回来的那些钱, 并非全部用于生活开支, 而是让父母存了起来,准备将来给弟弟娶媳妇。 后来, 文映雪寄回家的钱渐渐多了起来,甚至有时候家里还没有打电话开始催,她也会主动拿钱回家, 家里人都以为是女儿出息了,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开始好转。逢年过节她回家的时候,家里父母也开始关心她问候她。 钱改变了文映雪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但是家里人对于文映雪做的工作,却丝毫不关心,也不知道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假装不知道。后来文映雪用自己的钱,报名进了职高重新念书,希望学一门有用的手艺技术。 不过听弟弟文睿晨说,姐姐从来没有讨厌过他。在他念了初中之后,姐姐还经常打电话回来询问他的学习情况,时不时地也会来学校,给他带许多好吃的。 宁疏回忆起来,文映雪的的确确是很关心文睿晨这个弟弟,当初她用文睿晨去威胁她的时候,文映雪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宁疏的要求,丝毫没有犹豫。 电视里,文睿晨放声痛哭,说自己对姐姐的照顾关心实在是太少了,才让她想不开,同时他也坚决不相信村里头那些无端的猜测,说是文映雪头七还魂夜回来,杀了父母。 狗娃紧盯着电视屏幕,眼睛也红了。 “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她很善良,绝对不会伤害家里人…唔。” 紧接着,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就在文睿晨说完家里人三个字的时候,原本苍白的面容一瞬间变得通红不已,他捂着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呼吸道,张大嘴,大口喘息,双眼圆瞪,呼吸声滞重嘶哑。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摔倒在演播室光滑的地面,用力捶打自己的胸部,可是那种窒息感仍旧没有办法得到缓解。 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摄像师编导包括主持人全部跑过来,想要扶起他,给他急救。 文睿晨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挣扎以后,再也不动弹了,最先跑过去扶住他的那个导演试探了他的呼吸和脉搏,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人,已经死了。 这是现场的直播,发生这起意外,死亡的窒息通过摄像机传达到了每一位观众的心头,电视画面变成了雪花。 几分钟后,画面重新出现,主持人故作淡定向观众解释,文睿晨刚刚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突发心脏疾病死亡。 舅妈简直看得呆了过去,手里的毛衣都忘记了织。 这也太…戏剧化了吧,电视剧里经常有人死亡,可那都是假死,这一次可是真真正正见着有人在电视里出事死亡的。 狗娃更是傻了眼,这人看上去健健康康,怎么会突发疾病? “姐…他…” 宁疏紧紧盯着屏幕,直到插播广告,她才回过神来,喃了声:“是她。” 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必然是化成了厉鬼怨念深重的文映雪。 “姐,你说什么?是谁?” 宁疏转头看向狗娃,说道:“是文映雪。” “怎么可能。”狗娃不相信:“就算她变成了鬼,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人痛下杀手,而且映雪对她弟弟很关心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想着她弟弟,怎么可能变成鬼来问他索命!” “不是这个理。”宁疏摇头道:“无论她生前如何,人死之后成了鬼,她就不再是过去你认识的那个人了,鬼是没有人性没有人情的,尤其是文映雪,惨死,午夜红衣,更是化煞的操作。但凡她生前对自己的亲弟弟有过那么一丝丝不满,那么在化了厉鬼之后,这些不满会无限放大,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虽然宁疏这样解释,狗娃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不是针对这个事实,而是情感上受不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天,来消化这个事实。 宁疏丝毫不怀疑,文映雪会回来找他们,哪怕她头七没有出现,但是后面,多半也会回来。 毕竟宁疏当初极力阻止她和狗娃在一起,还拿文睿晨来威胁过她。 她心里对宁疏有十足的怨气。 还魂夜,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她化作厉鬼,不就是为了将生前那些对她不好的人,全部屠戮殆尽? 不过宁疏也不怕她,既然心里头过不了这道坎,那就放马过来,她要是哆嗦一下,她就白长了这一身仙根道骨。 狗娃双手抱着手臂,看着宁疏在家里贴满了符纸。 “我来帮你。”他弯腰捡起茶几上的黄色符纸,却不曾想,递给宁疏之后,却被她揉成团扔掉。 “被你碰过,就没用了。” “为啥?” “你跟文映雪有过肢体接触么?” 狗娃脸红了红,低声说:“我只是拉了一下她的手。” 宁疏将符纸贴在墙上:“有过接触,你手上就沾了她的气,碰过符纸,纸上也就有了她的气,现在她的气变成了鬼气,这符纸,也带了她的鬼气,不仅失效,还会让她顺着这股子鬼气顺藤摸瓜,进了咱们的家门。” 狗娃立刻跑到卫生间,用力搓洗手爪爪。 宁疏轻笑一声,冲卫生间喊道:“抹再多肥皂都没用。” “那咋办!”狗娃声音都在发抖:“我身上有她的鬼气,要是她顺着这股气晚上来找我咋办?” 宁疏跳下茶几,走到洗手间门口,笑说:“你以前不是每天都念叨着让小蝴蝶到梦里来找你么。” “在我心里,小蝴蝶已经死了。”狗娃擦干净手,脸色低沉:“杀人的不是小蝴蝶。” 宁疏走过去,拿毛巾仔细擦拭了狗娃湿漉漉的手,说道:“嗯,杀人的不是小蝴蝶。” 之所以在家里贴了符纸,是担心文映雪会在宁疏不在的时候,来家里磨舅舅和舅妈,不过连着两周,倒是相安无事。 那天体育课,宁疏和易秋在单杠练手臂支撑,易秋还想回教室看书,宁疏没让她走:“体育课就好好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身体好了,高三才能奋起勃发,直冲青云啊。” “好!”易秋撑着单杠:“奋起勃发,直冲青云!我要考上复旦大学!吼吼吼!” “加油加油!” “宁宁,你看天咋黑了呢?”易秋看着塑胶操场地上的黑色阴影。 “现在在下午呢,天黑什么黑,不就是太阳钻进云里了么。” “不是,你看,云咋是黑色呢?” “日食?” “这个时候,没听说有日食啊!” 宁疏拧着眉头,手捂着眼睛,眯眼朝着太阳的方向望过去。 有黑色的阴影将太阳全部遮住,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而且那阴影越来越大,几乎遮住了半边的天空。 “不好!”宁疏拉起易秋的手:“快跑!” “怎么了呀!”易秋被她拉扯着一路狂奔。 “是老娃子!” “什么是老娃子?” “就是能啄你眼睛,啄你的脸,啄得你血肉模糊的鸟!”宁疏拽着易秋,疯狂地朝着教学楼跑去,上气不接下气:“我小时候被老娃子啄过,特别怕这玩意儿。” 易秋抬起头:“哎呀!哪里来的这么多乌鸦啊!” 铺天盖地的乌鸦“呱呱”地扑腾着翅膀,追着宁疏和易秋两个人。 “好痛!”易秋捂着手臂:“流血了!” 果不其然,她刚刚伸手捂脸,手臂被乌鸦啄了一下,竟然见了血! 宁疏连忙将易秋推开:“冲我来的,你离我远点!” “怎么那么多鸟啊!” “哪里来的? “哎呀,它们在啄人!” 同学们□□场的动静,全部跑出来围观,陆铮走出教室,看到操场上的动静,眼角微微一颤,疯了似的冲下教学楼。 在所有人拥挤着逃离操场的时候,他逆流而上,脱下衣服,挥舞着驱散漫天的乌鸦。 “滚开!” 宁疏听到他愤怒的吼叫声,抬起头来。 陆铮直接用自己的大衣,一把护住宁疏的头,带着她朝教学楼跑去。 “陆铮!你别过来!”宁疏被蒙着头,什么也看不清楚,被陆铮带着,步履紊乱。 乌鸦扑腾着翅膀,气流中,宁疏嗅到血腥气息。 “陆铮,你受伤了吗?” “没有。”他声音低沉。 ☆、立威 陆铮拉着宁疏随便冲进一间教室。 “关门!关窗!” 教室里剩下的同学们立刻行动起来, 关上了门窗。 宁疏脱下陆铮的衣服, 抬头望见那黑压压的老娃子, 扑腾扑腾朝教室玻璃窗拍打着。 有些乌鸦撞上玻璃窗,窗户上甚至沾了血迹,但它们还是前赴后继地往窗户上撞。 宁疏小时候被乌鸦啄过,心理上有阴影,现在看见它们就禁不住害怕,她闭上眼睛不敢看。 “没事, 他们进不来。”陆铮将她的脑袋捂进自己的胸口, 轻轻拍着她的背, 安抚她颤栗的身体。 隔着衣服布料, 仍旧能感受到他坚硬的肌肉, 衣服里漫着他身体熟悉的味道。 宁疏觉着心安, 真的没那么害怕了。 陆铮将她拉到边上,仔细检查她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宁疏摇头, 陆铮将衣服脱下来罩着她,没让她受一点儿伤。 “你流血了!”宁疏注意到陆铮白衬衣上沾染红色的血迹。 陆铮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轻松地笑道:“哦, 不是我的血, 应该是乌鸦的。” “胡说。”宁疏拉过他的手臂,心疼地皱起眉头:“衣袖都被啄破了。” “哦, 还真是。”陆铮无所谓地笑笑:“竟然都没感觉。” 皮肤血肉都翻了起来,看起来伤口还挺深,她就姑且信他没感觉。 “我先给你念个止疼咒, 待会儿再陪你去医院包扎。” 宁疏低着头,话还没说完,陆铮顺势将她揉进怀里。 “真没事。” 宁疏吸了吸鼻子,将脸埋进他胸膛,眼周有些绯红。 挺矫情,明明受点伤也没什么大不了,又没有危及性命,但是就是莫名的想腻腻他。 她心疼地说:“我还是给你念个止疼咒。” “嗯,那你给我念念。” “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唔!” 宁疏刚刚开口,就被他灼热的吻堵住了她,话生生被哽在喉咙里。 这一个吻来得突然,她却还意犹未尽,陆铮已经移开了。 周围还有同学,虽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但他还是不愿太过放肆,只是轻轻碾了碾她干燥的嘴唇。 宁疏秀眉微蹙,赌气说:“你就不疼了?” 陆铮微笑:“这比止疼咒更有效果,以后小仙女就多亲亲我,百病全消。” “美得你。” 窗外的乌鸦渐渐地散了去,陆铮牵着宁疏走出教室,发现地上黑压压一片全是羽毛,还参杂着几只撞窗而亡的乌鸦尸体。 有的没死透,黑色的躯体一抽一抽的,看得宁疏只想吐。 “没想到你居然会怕这玩意儿。”陆铮看着那满地的黑色羽毛对宁疏说。 “老娃子很邪乎,外婆说,老娃子来灾,会带来死亡的讯息。”宁疏说:“小时候差点被它们啄了眼珠子,特别怕。” 陆铮伸手按住宁疏额间的红点,说道:“我不怕乌鸦,你跟着我就行,回去找把猎/枪,来一只打一只,来一对儿打一双,打了给你熬汤补身体。” 宁疏说:“还熬汤,我见着他们就想吐。” 她先陪陆铮去包扎了手臂,完事之后陆铮一定坚持要将她送回家,才肯放心离开。 回家以后狗娃赶紧迎上来,问宁疏道:“今天我们学校来了好多只老娃子,你看到没有?” 宁疏脱下外套拍了拍,外套上还粘着几片黑色的乌鸦羽毛,她看见它们,就觉得脑门子发麻。 “冲我来的,还连累易秋,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同学跟着受伤。” 狗娃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啥?那些老娃子,来啄你了?” 宁疏“嗯”了声,想到今天下午的场景,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你怎么样?” “没事,多亏陆铮。” 狗娃惊叫:“妈呀!太邪门了,难不成咱们老家的老娃子,全部飞过来找你啦?” 宁疏小的时候住农村,乌鸦多,尤其是在深秋时节,干秃秃的树干上,站满了呱呱叫的老娃子,尤其在黄昏时分,夕阳日落的当口,这些老娃子一排排站在树干上,跟开大会似的。 这些老娃子是欺软怕硬的种,见着有凶狠的男人路过,它们便一哄而散,但是见着女人和小孩,它们呱呱地叫起来,扑腾翅膀,要过来吓唬他们。 但是吓唬归吓唬,这些老娃子轻易不会啄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老爱啄宁疏,见着宁疏,跟见着绝世的仇人似的,一哄而上,是真的啄,见血的那种。 后来外婆为了给宁疏立威,吓唬吓唬那群老娃子。她请村里头最厉害的猎户,在村口那棵老娃子聚集的干秃树丫边埋伏了好几天,把老娃子王给打了下来。 那老娃子王个头差不多有母鸡的大小了,中了两枪居然还没死,扑扇着翅膀,死命挣扎着还要朝那棵干枯的老槐树爬过去,拖带了一路的鲜血。 树干上的老娃子见自己的老大被人给打下来了,他们一哄而散,盘旋在天上,哇哇哇地大叫。 乌鸦叫起来声音就像小孩哭,所以叫娃子,为啥要加一个老呢,就是因为那声音比起小孩子的哭声更沙哑,小孩的声带是嫩的,它们的声带是老的,所以叫它们老娃子。 那群乌鸦飞下来保护自己的老大,谁要是敢靠近,他们就啄谁。 外婆不怕它们,长袖一挥,直接朝着老娃子王走过去。 老娃子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你的情绪,只要你稍微露出一点怯意,他们就知道腻是害怕了,就要来欺负你,恰恰相反,无所畏惧的人眼神是有力量的,它们知道你不怕,它们就怕你了。 所以外婆走过去,老娃子们站在树干上察言观色,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好欺负,反而害怕起来,扑腾着翅膀,飞远了,却又不能扔下老娃子王,只能落脚在更远的树干上。 外婆抓起地上那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老娃子王,将准备好的碗拿出来,放在石磨上,抓着老娃子的脚,倒挂它,杀鸡似的,破开了它的喉咙,将鲜血滴入碗里。 没多久,满满当当的一大碗老娃子王的血。 外婆叫来宁疏,逼迫她把这血喝下去,说喝了之后,老娃子就不敢来啄她了。 宁疏当时才六岁,哪里肯喝,看见那碗红澄澄的老娃子血,吓得转身就开溜,被外婆一把揪住后衣领,逼迫她喝下去。 宁疏真是宁死不屈,坚决不喝老娃子血,哇哇大哭起来。 舅妈看不忍心,护着宁疏,只说:“宁宁不喝就不喝了吧,再说这生血,谁知道有没有病啥的,喝了对身体也不好,干脆就舔一口,意思到了就行。” 所以当时宁疏用手指头沾了那血,舔了一口,浓郁的血腥气熏得她差点儿晕过去。 老娃子们一排排,整整齐齐站在不远处的树干上,眼睁睁看着宁疏吃了老娃子王的血。 它们呱呱呱地叫了几声,终于扑着翅膀飞远了。 从此以后,这帮老娃子,见着宁疏跟见着仇人似的,她一路过老树干,它们就哇哇大叫,不过叫是叫,但已经不敢再来啄她了。 外婆说,这就叫立威,如果她当时能将那一整碗的血喝下去,兴许这帮老娃子以后见了宁疏,远远地就要躲开了,哪里还敢冲她叫唤。 不过宁疏已经满足,只要这帮老娃子不来叮人就行。 狗娃拿了扫帚,将地上的乌鸦毛清扫了出去:“所以,它们咋又来找你了啊?” 宁疏也是一头雾水:“不要命的那种,教室外面死了好几只。” “那不能,老娃子是最聪明狡诈的,也惜命,怎么可能为了啄你两下,把自己搭进去。” “我怀疑是有人操控了它们。” “活人能使唤得动老娃子?” “活人当然使唤不动老娃子,死人可以,老娃子喜阴,它们不听人话,听鬼话。” 狗娃抚了抚身上的鸡皮疙瘩:“所以你的意思是,死人操控了老娃子来啄你?你得罪谁了?” 宁疏这些年,阴阳路上走,活人死人都得罪了不少,但是最近闹不愉快的,除开那化了厉鬼的小蝴蝶,还能有谁。 “不知天高地厚。”宁疏喃喃着,走回了房间拿出降魔杖,径直出了家门。 “姐,去哪?” “给我自己报仇。” 宁疏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幽暗昏惑的转角。 ☆、午夜凶宅 中美路23号。 今夜月光皎洁, 夜色清冷, 这一带烂尾房, 夜间格外寂静,又因为近来出了人命,因此夜间更显寂静,无人行走。 宁疏步履沉着,上楼,径直朝着文映雪的房间走去。 原本房门应该是紧缩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宁疏尝试着拧了拧门把手。 门, 竟然开了。 她鼻息发出一声冷哼。 看样子, 今晚必有事发生。 她毫不犹豫推门而出。 在进门的一刹那, 大开的窗户与门因为对流的缘故, 掠起了一阵风。 阴风,吹得人骨头发寒的那种。 房间里所有的陈设已经被搬空, 只剩一个空空旷旷的屋子。 正中间有一个挂电风扇的钩子,当时文映雪上吊自杀,就是把自己挂在电风扇上, 现在电风扇也被撤了下来。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 宁疏拎了根凳子,坐在屋子的正中央位置, 翘着二郎腿,闭上眼睛,养神。 降魔杖放在身边。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 楼上有弹珠落地的叮咚声响。 风吹草动,倒是一刻也未曾消停。 宁疏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到夜色中的暗流涌动。 快了,快了。 终于,在午夜十二点的秒针刚刚扫过,耳边倏尔传来了百鬼齐哭的嚎啕。 宁疏额间红光一闪而过。 就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耳边的哭嚎声骤停,世界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宁疏重新闭上眼睛,而她额头上的红痣,却裂开了一条缝隙,她能看到周围的景致,房间里的陈设,甚至能看到桌上蒙受的灰尘,能看到黑暗中墙角蟑螂一闪而过。 她能看到很多很多,微观的世界,不为人知的小世界,阴间,阳间… 当然,还有面前的女人。 文映雪。 她穿着嫣红的连衣裙,穿着红色的高跟鞋,吊在天花板上,与宁疏只隔着咫尺的距离,风从窗外吹来,她身体仿若无骨,像个晴天娃娃,飘来荡去。 她皮肤苍白如纸,明显看得出来,死之前她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可是吊死鬼终究不会好看,因为她那舌头此刻长长拖了出来,耷拉在下颌位置。眼睛也凸出来 ,就像玻璃球弹珠,仿佛一碰就会掉下来。 下一秒,她晃荡到宁疏的身前,伸出手,想要掐她的脖子。 她手上的指甲长而尖锐,一碰到人的皮肤,就能划出一大条血口子。 然而她还没有碰到宁疏,身边的降魔杖的怒面法相发出一声暴呵。 文映雪立刻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墙边。 宁疏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冷冷看着她。 “如果你一定要做这样愚蠢的事情,自寻死路,我也没有办法。” 文映雪惊慌摇头:“不!不要!” 她起身,提起降魔杖,走到文映雪面前:“老娃子,是你叫来的?” “是…” 文映雪看着面前那金刚怒目的降魔杖,恐惧到了极点,不住地往后退:“我没有办法靠近你,所以才用这个方法引你来,我…我…” 宁疏摇了摇头,不想再与她浪费时间,她扬起降魔杖。 “我是被人害死的!” 降魔杖的怒面法相咯吱咯吱着牙,只差分毫,就要咬上文映雪的脖颈。 宁疏皱眉:“说什么?” “我不想死,可是他不让我走,任务没有完成,他不让我走…”文映雪匍伏在宁疏脚边,声音颤栗不已。 “什么任务?” “姐弟失和。” 宁疏眼角寒光乍现。 文映雪指着自己脖颈间的那枚蝴蝶的纹身:“给我这个纹身的人说,男人只要见到小蝴蝶,都会爱上它,都会爱上我…” 她阴森地哭泣着:“我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不会因为给不出生活费,被家人嫌弃,说我没出息,说我没用…” “所有男人都会爱上我,他们会心甘情愿给我钱,我要什么,就给我买什么。” 文映雪指着自己脖颈间的蝴蝶纹身:“全是拜它所赐。” 宁疏回想起来,陆铮给她的关于文映雪的资料里,她的恩客中,不乏身价千万的大老板,这样的老板包养情妇都是很挑剔并且小心的。 而文映雪,连外围女都算不上,只不过是酒吧的坐台而已,怎么可能勾搭上那样的老板。 想来,也跟这个小蝴蝶有关。 “你说,姐弟失和?” 文映雪哭着点头:“那人说,只要我能让你们姐弟关系破裂,这个小蝴蝶的纹身,他平白送给我,永远不会消失,但是如果我做不到…” “如果我做不到,就要…死。”她的眼神里透出极端的恐惧:“他让我做选择。” 宁疏想了想:“于是你做出了选择,答应他。” 文映雪摇着头,懊恼地说:“我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我轻而易举让叶英俊为我着迷…因为你反对我们,我按照那个人的指示,撺掇叶英俊,让他跟我私奔,我们远走高飞,去深圳打工…” 宁疏差点笑了:“你还让他跟你去深圳打工?” “他本来同意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得了病……” 宁疏打断她:“所以因为这个,给你纹小蝴蝶的人,取了你的性命?” 文映雪恐惧而崩溃地哭喊:“我想跑,可是无论我怎么跑,都跑不出这个屋子。” “你死了,却还要带走你父母和弟弟。” “我只想让他们跟我做个伴,我害怕,我害怕啊!”文映雪崩溃大喊着:“一家人,难道不应该祸福与共?我当初进城,每个月挣不到2000块,可是我要寄出1500回家,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现在我死了,他们也应该下来陪陪我啊。” 宁疏摇了摇头:“生有生路,死有死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却不该连带要了活人的性命。” “我知道,我今天找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也请你告诉叶英俊,叫他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他,是我骗了他。”文映雪哭泣着说“这个世界上,真心对我的人不多,他是一个。” “我不会替你转告。”宁疏放下降魔杖,淡淡道:“我不想在他面前提起你一个字。” 文映雪长长地叹息一声:“这样也好…也好…” “所以,你不打算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吗?”宁疏问。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文映雪摇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这女人,一定要她问一句,她答一句么。 “男的女的,年龄,外貌特征,这些呢?” “我不记得了。”文映雪说:“我全部不记得了。” 鬼能记住生前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 “你能记得什么。” 文映雪皱着眉头,用力思考着:“他…他很温柔。” “……” 他很温柔,然后杀死了她。 可以的。 “哦,对了,他…”文映雪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张着嘴,正要说话。 “他怎么?” “他…他…”文映雪的脸突然变得扭曲,喉咙里传来“咔咔咔”的声响。 “姜…” 咔咔咔咔。 她的手臂和腿突然抖动起来,就像一个没有电池的机器人。 “文映雪!”宁疏走上前去,正要救她,却见她黑洞洞的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 是一条黑色的蜈蚣,百足咯吱咯吱地运动着,从她的嘴里爬出来,吐着引子,落到了地上,倏忽便钻进了地板缝隙,消失无踪。 而文映雪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她挣扎着,还想说话,可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姜?你说什么姜?” 文映雪的嘴撮合在一起,那是她身体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动作。 倏尔,房间重新恢复了寂静。 文映雪,已经魂飞魄散。 - 关于她最后给宁疏留下的讯息,宁疏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文映雪的说法,一开始她接近狗娃,就是有所图谋,那个诡异的像眼睛一样的蝴蝶纹身,具有某种魅惑人的功能,会让男人喜欢上她。 难怪狗娃见过她之后,会跟着了魔怔似的,成天念念不忘他的小蝴蝶。 他们在书店门口的相遇,应该也是文映雪早有图谋,按照那人的指示,勾引狗娃。 因为她坐台女的身份,宁疏肯定会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这样一来,姐弟俩必定爆发矛盾,想让姐弟失和易如反掌,而事实上,那人险些就要达到目的了,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候文映雪自己出了幺蛾子。 可是,谁会希望他们姐弟失和呢,这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姐,想啥呢?”狗娃见宁疏一个人趴在窗边,他端着凤梨酥走过来,递给她一块。 “叶英俊,来玩个游戏,我做嘴型,你来猜我的话。” 狗娃吞了块凤梨酥,说:“难不倒我。” 宁疏模仿着文映雪那晚给她比的嘴型:jiangdu狗娃学着宁疏的口吻,拧着眉头,苦思冥想:“讲读?” “江都?” 倏尔,他恍然大悟,一拍巴掌。 “激昂的我!” 宁疏:“???” 作者有话要说: 宁疏:蠢狗 ☆、高考 小蝴蝶的事情至此, 终于尘埃落定。 宁疏并没有把后来的事告诉狗娃, 说了也只会徒增伤感。 “你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吧?” 有时候她也会这样问叶英俊, 然而得到的回答,是狗娃自己也不知道。 “你看,我以前真的很喜欢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感觉起来,好像也没有特别地想念了。”狗娃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可能是因为她杀了人吧。” “可是杀人的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蝴蝶, 杀人的只是化成她的厉鬼而已, 厉鬼没有心, 所以如果是活着的小蝴蝶, 肯定不会对自己的家人痛下杀手。” 狗娃歪着脑袋, 不解地对宁疏道:“姐, 很奇怪哎,你以前不是不希望我喜欢她么, 怎么现在还帮她说话。” 宁疏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狗娃喜欢上文映雪,跟她脖颈上的蝴蝶纹身有关, 所以应该也算不上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行了, 不想了,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宁疏拍了拍狗娃的背:“不过前提是, 过了高考这关洪水猛兽。” 高考之前,外婆和外公也进城了,家里两个高考生, 舅舅和舅妈忙不过来,所以外公外婆来家里,照应着俩孩子。 一家人都是箭在弦上,绷得很紧,生怕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关系到孩子将来的前途。 外婆如今78岁高龄,身板还算硬朗康健,利利索索的。 只是满头华霜。 宁疏再见到外婆的时候,已经敏锐地察觉出来,她身上的气,和以前不一样了。 外婆说,老天爷已经收回了她的天眼,现在她已经不能够帮人看事情了。 宁疏闻言,很是失落。 “这有啥好难过的。”外婆安慰宁疏:“本事有多大,你身上的担子就有多重。外婆老了,现在老天爷收回了我的能力,这是要让外婆好好地休息呀,颐养天年啊。” “就是。”狗娃啃着外婆从老家带来的烧腊,囫囵说道:“奶奶生的是农民命,操的是皇帝心,老天爷收回天眼,是好事,让奶奶好好休息了。” 一家人正吃团圆饭,舅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狗娃道:“去看看你南生哥吃饭没,没吃饭叫他下来一块儿吃。” 狗娃不大乐意,说:“今天外公外婆也在,南生哥怕会不好意思的吧。” 舅妈这么喜欢傅南生,他心里酸着呢。 “谁啊?”外婆问。 “咱邻居。”舅妈解释道:“比狗娃大三岁,挺好一孩子,平时礼礼貌貌,哦,他还救过我呢。” “那应该请过来,我当面谢谢他。”外婆说。 狗娃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跑出去,叫了傅南生过来。 从他进屋以后,外婆一双眼睛就落在他身上,一刻也没有抽离,似乎在审视打量他。 落座以后,他先向外公外婆问好,自我介绍一番,表现得体不卑不亢。但是宁疏注意到,外婆似乎收敛了之前的笑意。 吃过饭以后,宁疏送傅南生离开,傅南生有些忐忑地说:“你外婆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没有啦。”她安慰他:“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外婆人很好的,以后多接触接触,她就会喜欢你了。” “嗯,她喜欢什么?” “外婆平时挺喜欢搜集铜钱,哎…你别送礼物,没关系的。” 傅南生摇摇头:“今天来得唐突,我什么都没准备,兴许冒犯了。” “哪有,别想太多了。”宁疏站在门边跟他说道:“没必要这么紧张,就像一家人一样。” “一家人?”傅南生诧异。 “是呀。”宁疏笑道:“不是一家人,能一桌吃饭么,我舅妈这么喜欢你,都把你当干儿子了,你当然就是我们的家人。” “家人…”傅南生垂着眸子,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似乎还有点红了眼睛。 “不是吧,这么感动呀。” 傅南生伸手揉了揉鼻子,问她:“你真的拿我当家人么?” “当然啊。” “那…拉个钩。”傅南生对她伸出手。 “你怎么也变得这样孩子气。”宁疏笑着勾起了他的小拇指。 而傅南生却无比认真:“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不变。” “盖戳。” 两个人大拇指还没有碰在一起,外婆突然喊道:“宁宁,在外面干啥呢还不回来。” “回去啦。” “嗯,拜拜。” 傅南生回了房间,背靠着房门,看着自己的大拇指,似乎有些失落。 “还没有盖戳…”他喃喃念叨着。 黑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从他面前经过,不屑地说:“矫情。” 傅南生毫不在意,拎着裤脚坐下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黑猫道:“落子无悔,走出这一步,没有回头路。” “我知道。”傅南生看着茶几上那枚白条条的虫卵,眸色从温情到冷冽,不过转瞬。 - 宁疏回家以后,外婆将她拉到身边,避开舅妈,问道:“你怎么认识那男孩的?” “哦,当时他卖房子给我们呢。” “我看他面相,有点怪。” 狗娃这时候,放下手里的游戏机,凑过耳朵来,偷听。 “是,他的命格被人动过手脚,现在背负一身衰命。” “难怪。”外婆说:“我看着他,身上冒冷气呢。” 狗娃哈哈大笑:“南生哥成中央空调了,还浑身冒冷气。” 宁疏推开他的脑袋,说道:“南生哥人很好,刚刚还为空手而来感到抱歉,想给外婆送礼物呢。” “有心了。”外婆说:“不过我总感觉他有问题,你们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吧。” “外婆看出什么了?” 外婆摇摇头:“现在看不出来了,不过他眼睛不够亮,感觉藏着东西呢。” “南生哥小时候受过苦,心思可能会婉转一些。” “姐,你怎么尽帮他说话。”狗娃又又又吃醋了,傅南生抢了妈不够,还抢了姐。 外婆说:“总之你当心着些,不是自家人,总要提防。” “就是。”狗娃立刻接茬:“当心我告诉陆大哥哦。” 宁疏甩给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狗娃立刻噤声。 “告诉谁?”外婆问。 “没…没谁。” “宁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狗娃,你说。” “没有没有!”狗娃也连连摇头:“坚决没有!” 外婆依旧犹疑不信,只说道:“你们都长大了,凡事要有自己的分寸,知道么。” “知道知道。” “知道还不快回屋看书。” 俩姐弟一溜烟儿跑回了各自的房间。 - 自从外婆过来以后,宁疏都尽可能减少和陆铮在除学校以外的其他接触。 外婆肯定不会允许她和陆铮在一起,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陆铮那样的家世背景。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要忧心的,现在最重要就是顺利度过高考那一关。 五月底六月初,最紧张的时刻到来,狗娃一天比一天焦虑起来,他三模考,考得还算不错,上一本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了,但越是这样,他的压力反而越大。 如果像初中那样成绩差,烂泥扶不上墙,可能还没有什么压力。 人好了,就会追求一个更好。 最后几天他索性跑到傅南生家里去看书复习了。 不想在自家里听到妈妈的细碎唠叨。 高考的早上,陆铮在早餐店等到了宁疏,本来说让陆简开车到她楼下等着,接俩姐弟去考场,不过宁疏没同意,害怕让外婆察觉。 “怎么现在搞得跟做贼似的?” “关键时期嘛。”她伸手摸摸陆铮的额头:“外婆过来了,盯我和叶英俊,盯得紧呢。” “高考完,你可以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陆铮自信地说:“他们一定会喜欢我。” “别太自信了。”宁疏笑笑:“我们家,恐怕也只有叶英俊对你贴心贴意的,也不知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咒。” 陆铮也笑了笑:“叶英俊怎么没和你一起?” “我跟他没在同一个考场,他自己搭车过去了。”宁疏跟陆铮走出早餐店:“你准备好了么?” “需要准备什么?”陆铮看起来颇为自信:“你就说,你准备考多少分,我尽量只比你多一分。” “大放什么厥词,现在我是年级第一,你是第二。”宁疏一个劲儿撸他刘海,把他规整的发型全部弄乱。 “你也就最后一次考试运气好,前几次我都是第一。” “这次我依然会超过你。” “打个赌,如果没超过我,怎么办?” “那不可能。”宁疏信誓旦旦:“你要怎么办,都可以。” 陆铮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这可是你说的。” 宁疏突然心虚,正要改口,但转念一想,这时候不能露怯,否则不就承认自己可能考不过陆铮了么。 考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她一定会比陆铮考得好。 “行,我要是考的不如你,任君处置。”她爽快答应。 陆铮眼角笑意渐深,伸手与她击掌:“言出无悔。” “言出无悔。”宁疏跟她击掌,却被她拉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把我的福气分给你。” ☆、亲生父母 宁疏高考发挥相当稳定, 没有出任何差迟或者意外, 但是高考的最后一门英语, 狗娃在结束以后,整个人都丧气了,紧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家里人问他什么,他也不说。 甚至连班上同学找他出去狂欢,他都没有去,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舅妈和外婆很担心他, 时不时过去敲他的房门, 安慰道:“英俊啊, 你出来, 有啥事跟咱们说说, 别把自己一个人憋着。” “是不是没考好啊?没考好没关系,咱尽力了是不, 结果不重要。” “妈妈平时总说要你考好大学,将来有出息,让你压力这么大, 其实在妈妈心里, 无论你考不考得上好大学,都没关系, 只要你努力了。” 宁疏见狗娃这样子,可不像是单纯是没有考好那么简单。 她走过来,敲敲他的门, 沉声道:“出来跟我聊聊。” 几分钟后,狗娃终于还是开了门,脸上竟然满是泪痕,这可吓了舅妈一跳,跟着舅妈眼泪也掉下来了,心疼不已:“英俊啊!” 这家伙连失恋都没哭过呢。 宁疏拿了纸巾,给狗娃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柔声问道:“怎么了?” 狗娃抬起头,扫了眼关心他的家人,啜泣着,断断续续说道:“我…我完了。” “多大的祸事,用得上这两个字。”宁疏说:“天塌下来,还有你姐在前面撑着,怕什么。” 在一家人的安慰中,狗娃终于断断续续,把自己在英语考试上睡着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英语听力跟蚊子叫似的,听得我好像想觉,可是我告诉我自己,不能睡,再困也要等到考完以后再睡。” 舅妈问:“然后呢?” 狗娃哭丧着:“然后我醒过来,监考老师已经开始收缴试卷了。” “这…你说你,我让你晚上早点睡觉,你偏要熬夜看书,这下好了。”舅妈着急地说:“你要是做不来题,倒也没啥,咱实力就那样,可是你居然在考试的时候睡着了,你这也…太冤了吧。” 狗娃难过也难过在这个地方,他之前粗略地扫了眼英语试卷,发现其实难度并没有特别大,他还是有自信能考出不错的成绩。 现在… 实在是太冤了。 宁疏冷静下来,问道:“多少题没做?” 狗娃抿抿嘴,消沉道:“你应该问,我做了多少。” “那你做了多少?” 狗娃伸出手,比了两根手指头。 “二十道题?” 他丧气地摇头:“两个题。” 全家人都沉默了。 还是外婆率先开口:“没啥,条条大路通罗马,高考失败了没关系,只要咱有信心,刻苦努力,将来也有出息,退一万步,没出息又咋地了,只要咱心正,堂堂正正当个好人,也是好狗娃!” 舅妈叹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能考多少,是多少吧,当不了大律师,将来学一门手艺,也能养家糊口。” 宁疏手机里接到一条陆铮的短信:“出来玩。” 她走到窗边,回复短信:“不行,叶英俊没考好,丧着呢,我得陪陪他。” “哪种程度的没考好。” “就是英语基本没做的那种。” “……我公司这边,建筑工地还招工人,可以让他过来试试。” “走开!” 宁疏放下手机,看向狗娃:“我觉得有点可惜,有没有考虑过复读呢?” 狗娃皱着眉头:“我…我不想复读,太辛苦了,我觉得这两年,我已经很努力了,我的力气都用尽了,再经历一次高三,我真的会死。” “可是都已经辛苦了这么久,现在放弃,不觉得可惜么?” “我不是放弃,我只是…只是…”狗娃咬着牙,低头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就像外婆经常说的,天命…我的天命就是这样,我不想复读。” 宁疏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就是因为尽力了,所以才可惜。” 狗娃拧着眉头:“姐,别说了,我真的不想复读,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那种感觉,只要想想都难受…” “爸妈还陪着你。”舅妈说道:“我觉得你姐说的对,复读吧,你现在还年轻,再多努力一年,咱重新再来,考上好大学,将来当大律师。” 狗娃看向舅妈,有点憋闷:“你刚刚还说,不要给我太多压力,有没有出息都没关系,你现在又要让我当大律师,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律师,这些都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那你要当啥啊!”舅妈怔怔地问。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不想当律师。” 舅妈说:“你看,你连自己想做什么,都没想好,总不能不念大学吧。”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故意睡着的。” “行了。”宁疏沉声说:“这件事,以后慢慢再说吧,先等狗娃的分数成绩下来。” 舅妈终于不再说什么。 高考完,本来应该是最放松的时候,可是因为狗娃没有考好,大家心情都提不起来,原本之前说等俩孩子考完之后,一家人出去旅游的计划,此时也落空了。 这段时间,宁疏并没有直接劝他要复读,但是潜移默化的,跟他分析道理。 她是觉得,狗娃就这样放弃,其实挺可惜的。 但是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复读,她也不会勉强他,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人生,由得她自己做决定,好不好,会不会后悔,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别人体会不了,也帮不了。 高考成绩出来,宁疏考了645分,这个分数,进重点大学是绝对没问题的。 然而让宁疏没有想到的是,陆铮的分数,居然真的比她多一分! 难以置信,无法相信! 646. 这可把他能坏了。 三更半夜,打电话过来跟她嘿嘿嘿。 “你是不是找先生在分数上动了手脚!” “你自己就是先生,看不出来么?” 没话说,神了。 “所以,你答应我的,不会食言吧?” “不会食言,你可以跟我提一个要求,不过要等叶英俊这事情过去之后,这段时间,还要忙他的事情。” 陆铮说:“其实我挺好奇,高考的时候,每个人都应该是精神百倍,肾上腺素激增,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怎么可能睡着,即使是前一天晚上整夜失眠,第二天的精神应该也是不错的。” “谁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 “反正我觉得,有点奇怪。” 陆铮的话,当时宁疏并没有在意,可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味。 狗娃说之前其实精神还不错,就是在听英语听力的时候,突然就犯困,眼皮子都有些抬不起来,但是还能撑,可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睡着了。 英语整张试卷没做,成绩自然不理想,三百多分,连三本都上不了,偏偏他还不乐意复读,可把舅妈给愁死了。 那天下午,狗娃在电脑边查专科的大学资料,宁疏从水果盘里拿了刀子,直接抓起了狗娃的手。 狗娃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儿往后缩,急切大喊:“姐,就算我考试睡着,还不肯听你的话去复读,但是你也没必要对我痛下杀手吧!” “少废话。”宁疏拿刀子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划开一个小口子,鲜血珠子冒了出来。 “奶奶,妈,姐要杀我啊!” 宁疏抓起他的无名指,放到嘴边,尝了尝。 有咒。 狗娃的血里有咒! 感觉已经非常淡了,所以尝不出来是什么咒,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高考期间,狗娃被人下咒了,而且下咒之人手段非常高明,竟然瞒过了她。 所以,狗娃高考失利,并不是客观原因,是有人要害他念不了大学! 联想到之前小蝴蝶的事情,宁疏心里感觉阵阵发寒。 总感觉有一张阴谋的大网散布在她的身边,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却全然毫无知觉。 究竟是谁! 就在宁疏追根究底要调查下咒害狗娃的幕后黑手,这时候,家里却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一开始,宁疏只是感觉小区周围,似乎总有人在盯他们,因为目光其实是带有能量的,有时候你在人群中偷偷看别人,别人也会有所察觉,回头来看你。 宁疏开过天眼,只要有人在暗中观察她,她就会有非常强烈的感觉。 小区里有人在观察她,观察他们的家,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不过对方并没有现身,而是多藏在小区的某一户房间里,宁疏也找不出来确切的位置。 那天她带狗娃去看了电影回来,赫然发现,家里坐着几个人,是陌生的面孔。 男人约莫五十来岁的的样子,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严肃而不近人情。女人稍许要年轻一些,她一看到狗娃,脸上的神情突然发生了变化,眸子里有暗流涌动的情绪,拿杯子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再看外婆,板着脸,神色冰冷。 舅舅沉着脸不住地叹气,舅妈根本不在客厅,而是坐在自己房间的床头抹眼泪。 宁疏不动声色走进去,笑说:“家里来客人了?” 外婆看向狗娃,沉着声说:“叶英俊,过来见你的亲生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今天双更, ☆、百亿家产 “我叫乔从锡, 她是林曦, 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那男人冷静又理智地对狗娃自我介绍:“你的真名, 叫乔致景。” 狗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傻了。 自称狗娃母亲的女人激动地站起身来,朝着狗娃走了几步,因为紧张,她险些碰倒桌上的水杯。 “阿景啊。”她声音带着颤栗:“妈妈好想你!” 狗娃立刻躲到宁疏的身后, 害怕地说:“你别过来!” “阿景, 我是妈咪啊!”林曦说话带着广东方言, 普通话不是特别标准。 “我不认识你, 我妈妈在家里呢, 我叫叶英俊, 你们多半是认错人了。”狗娃慌张地喊道:“妈,你在哪呢?你快出来跟他们说啊, 这俩人像神经病一样。” 外婆斥了声:“叶英俊,没有礼貌。” 狗娃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礼貌,他慌忙跑到舅妈的房间门口, 用力敲击房门:“妈, 你在不?” 房间门咯吱一声,打开, 舅妈满脸泪痕走出来,紧紧抱住叶英俊。 “妈,怎么回事啊?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舅妈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却始终不肯说话。 林曦坐回到沙发边,拿着手帕抹了几滴眼泪。 宁疏是看明白,原来真是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了,十八年间,音讯全无,这个时候找过来,不知有什么目的。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和面相神态,必是富贵之人。 乔从锡轻咳嗽一声,说道:“这件事,还烦请胡英姑向孩子们解释解释。” 外婆冷哼一声:“你们都已经来了,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乔从锡看向狗娃:“当初你母亲十月怀胎,直至临盆,几番生死的凶险,在你未出世之前,便有先生断言,你与我们乔家命格相冲,你若留在我们身边长大,势必活不过十八年,恰逢大名鼎鼎的胡英姑来到香港,我们求了胡英姑,待孩子出生之后,将孩子带在身边扶养成人,庇护他免遭厄运。” 外婆说道:“既然你还记得这些,那么你还是否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乔从锡叹息一声,道:“当初我答应过你,如果你能庇护阿景…”他踟蹰着,沉痛说道:“我们斩断与阿景所有的联系,桥归桥,路归路,他不再是我们的孩子,永远不复相见。” 外婆沉声道:“言而无信,何以为言,人若无信,何以为人。” 乔从锡深呼吸,说道:“这十八年,我们没有一天忘记过这孩子,终究血脉亲情难以割裂,前段时间,他妈妈查出肾脏出了些毛病,去了大医院检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发生了这件事情,我们才知道,人生无常,赚再多钱,都比不上一家团聚,孩子盛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之乐,才是最重要的。” “可英俊,他也是我的孩子啊!”舅妈紧紧抱着狗娃,泣不成声:“你们要共享天伦,可是我呢,我也舍不得他啊。” 外婆止住舅妈,对乔从锡说:“所以,你们要这是带走叶英俊?” 乔从锡喝了口茶,说道:你们扶养他长大成人,这么多年操心不少,我们乔家绝不会忘恩负义,硬要让你们分离。我只是想接阿景去香港念书,让他跟他的亲生母亲和他爷爷多培养培养感情。” “将来等他成才以后,继承家业,到时候你们也可以来香港同住,你们也是他的父母,两个家庭的爱给孩子,这不好么?” 一番话语倒是说得通情达理,外婆脸色稍稍缓解。 舅妈擦了眼泪,带着哭腔说道:“英俊高考没发挥好,过几天就要报志愿了,他又不愿意复读,香港的大学,可能考不过去了。” “这个不用担心!”林曦说道:“我们都安排好了,让他念香港大学,没问题的。” “香,香港大学,那是什么大学啊?”舅妈问。 “是世界排名前列的好大学。”宁疏一边解释着,将狗娃拉倒自己身边:“你们怎么安排的?狗娃高考只考了三百多分,就算是有关系,也不可能进到那样的好大学。” 乔从锡道:“我们乔家,在香港政商界,也还是有些小小的影响力,只是让孩子念个书,没有任何问题。” “姐,我不去。”狗娃多在宁疏身后咕哝:“靠什么关系,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没有这金刚钻,不揽这瓷器活,否则就算进了学校,也会被同学嘲笑。” 外婆面露欣慰之意,宁疏拍拍他的脑袋:“好孩子。” 然而舅妈神色却有些难解:“那么好的大学,你如果不去念,难不成真的要念什么专科?” 宁疏心想,果然是当妈的,前半刻还千般难过万般不舍,听到这是为了狗娃的前途着想,立刻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林曦听见她态度松动,立刻说道:“退一万步说,即使今年高考没考好,跟了我们去香港,请最好的老师教孩子功课,明年再考,到时候考多少分,念什么大学,都听孩子的。” 这下子舅妈是真的意动了:“你说真的?” 林曦走到舅妈身边,拉着她的手:“姐,你养育阿景这么多年,我打心眼里是真的感谢你,这样,如果阿景愿意来香港,你们也一块过来,咱们大家伙一块儿陪着阿景念书,这样好不?” “可,可以吗?” “当然。” “那敢情好啊!” 一直沉默的舅舅突然开口:“好什么好,你们这样就决定了,问过孩子么,还去香港,靠啥生活?你听得懂人家说话吗?” 看得出来,舅舅心里不大乐意,也不高兴。 舅舅平时性格温和,从来不会与人争执,甚至很少说什么重话,对舅妈更是百依百顺,家里大事小情都是舅妈做主。 今天倒是难得,居然凶了舅妈。 “我看香港不靠谱,如果要复读,就在江城复读,跑那么远去,我是不放心的。” “所以我才要跟着去,也好照顾他。” “去了香港,那里轮得到你来照顾。”舅舅不满地说道:“你身无所长,到了香港去,靠什么谋生。” “我还可以去酒店当保洁员。” “香港酒店,缺你这一个保洁员?” “嘿你今天怎么回事!” 外婆开口:“别吵了,让外人看笑话。” 她看向乔从锡,说道:“我不同意。” “胡英姑,这…”乔从锡急切道:“我也是为了孩子好。” “叶英俊现在姓叶,不姓乔。”外婆气定神闲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不管话说得多好听,他要去香港,我就不同意。” “可是你总要为孩子的前途着想吧。” “不去香港,就没有前途了?” 乔从锡也有些生气:“难不成让他去念什么专科?学技术?” “叶英俊将来如何,是他的造化,也是他的命。” “我是不会让我们乔家未来的继承人,去读什么三流的大学。”乔从锡态度也是相当坚决。 几人争执不下,气氛陷入了僵局。 这时候,宁疏开口道:“你们争执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听听叶英俊的意思?” 狗娃拉着宁疏的手,踟蹰着说:“我不想复读,也不想去香港,我就想跟我姐在一起,将来读大学,我就在我姐学校边上随便读个什么好了。” 林曦说:“姊妹兄弟关系好是一回事,自己的前途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管我。”狗娃很不客气地说:“你又不是我妈,你管不了我!我就要跟我姐在一起!” 这件事终究没能商议出一个结果来,林曦和乔从锡失望而归,临走的时候,林曦想抱抱狗娃,他却害怕地往后退了退,很排斥。 他们带过来的礼物,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外婆也坚决不收,让他们带走了。 晚上,这个家为了这件事,倒是头一次爆发了争执。 按照舅妈的意思,当然希望狗娃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能不能继承家产,她并不在乎,但是她更希望狗娃有出息,再说了,对方也不是要拆散他们母子,只是希望狗娃能认他们而已。 舅舅和外婆则是不希望狗娃跟他们走,舅舅当然是因为面子拉不下来,毕竟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跟别人姓了。 狗娃现在没心思想去不去香港的是,他还在为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小孩儿难过。 宁疏晚上一直陪他玩游戏,安慰他,就算不是亲生的小孩,舅舅和舅妈对他的爱是真的,这一点没得跑,从好的方面来想,他多了两个疼爱他的人,这是好事。 狗娃哼哼唧唧的,说他又不认识那两个人,不稀罕他们爱不爱他。 宁疏说:“那百亿的家产,你也不稀罕了?我可是打听过,乔家在香港,是首屈一指的商界巨擘,很厉害的。” “多厉害,能有陆大哥厉害么?” “不相上下吧。” 狗娃哼哼道:“他们当初不要我,我现在也不要他们。” ☆、法餐 经过几天沉寂下来的深思熟虑, 以及家人苦口婆心的劝说, 狗娃终于痛下决心, 要留在江城一中,重新复读一年,明年再考。 既然已经决定,从此刻开始便要重新投入到学习中来,在家里看书复习。 狗娃的复读是形势所逼,并非心甘情愿, 宁疏顾及着他的情绪, 所以暑期也很少出去浪, 就在家里陪着他看书, 给他辅导功课。 不过狗娃心情不好, 是肯定的。 他的生母林曦倒是经常来家里拜访, 给狗娃带各种各样新奇的小玩意儿和进口的零食。 外婆对林曦冷眼相对,如临大敌, 她送来的东西一贯不受。 林曦是相当聪明的女人,送的礼物投其所好,都是一些黑科技的好玩意儿, 看得狗娃眼馋不已, 奈何外婆不准狗娃收下,他只好跟林曦私底下见见面, 林曦带他去吃好吃的,每次回来,拎着大包小包, 全是时尚品牌服装和运动鞋。 外婆责怪狗娃眼皮子浅,那天狗娃突然说出来的一番话,却让外婆无言以对:“我收我自己妈妈的礼物,有什么眼皮深浅的。” “她不是你妈妈,你妈妈现在在厨房做饭!”外婆气呼呼地说:“是谁从小把你养大?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 狗娃戴着林曦给他买的新款蓝牙sony耳机,哼哼唧唧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走,如果不是你和妈妈从小养我,关心我,我早就跟他们去香港了,还复读个锅铲!” 舅舅斥责:“叶英俊,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我看你是翅膀长硬了。” 狗娃哼哼唧唧,不在说什么。 宁疏从房间里出来,望向狗娃:“你想去香港么?” 狗娃踟蹰着,不言语。 看他这番模样,宁疏是知道了,他肯定想去香港。 怎么能不想啊,大千繁华的花花世界,怎么能不想出去看看,留在江城,整天埋头在书案边复习功课,与寂寞为伴,狗娃又不是老夫子,他还年轻,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当天下午,宁疏趁着狗娃在房间里复习功课的时候,找到外婆。 外婆正在厨房熬清凉消暑的绿豆汤,宁疏帮她过滤豆渣,开口问道:“外婆,我觉得让狗娃去香港念书,没什么不好,香港的大学水平不低,狗娃能在那边学习,是好事。” 外婆叹息一声:“我何尝不知道,不过香港是浮华之地,我怕叶英俊受不住那边的诱惑,走了歪路。” 宁疏拿着锅铲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说道:“没这么严重,虽然叶英俊平时嘴巴没个遮拦,看起来浑,但是做人做事,是有分寸的,外婆是不是另有原因,才不让狗娃离开?” 宁疏开了天眼,外婆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索性说道:“是,是有原因,告诉你也无妨。” 宁疏站直了身体看向外婆,认真倾听。 “当初乔从锡夫妻俩找到我,想让我把孩子带回大陆,留在身边扶养,庇护他平安长大,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又没时间时刻照顾,你舅妈虽然丢了娃,但她还年轻,总会有自己的娃。”外婆叹息一声:“所以我当时是拒绝了他们。” “可是后来你还是把狗娃带回来了。” “这对夫妻请了我的老友,你文祥叔来劝我,不过我与他是多年交好,就算我不买他这个面子,也没有大碍,不过他却告诉我,这个孩子,我一定要收下。” 宁疏不解:“为什么?” “先生是算不了自己的命,也算不了至亲之人的命,但是旁人可以。当时你文祥叔告诉我,这个孩子,是我们家的福星,尤其是你宁疏的福星。” “我的福星?” “当时你刚刚出生小半年,你奶奶不想要你,我把你接回来带在身边,文祥叔算出你将来一生坎坷的命运,如果我能收下这孩子,让这孩子留在你身边,命格相佐,正是六六大顺,不仅能冲散你的晦气,反而让你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竟然有这种事?” 宁疏回想起自己的倒霉的上一世,也是从离开农村,离开狗娃开始的? 而这一世,她留在村子里,反而一切变得顺顺利利,开天眼,生仙根道骨,年纪轻轻,名利双收,将来的前景更是不可限量。 “所以,外婆的意思,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拜狗娃所赐?” 外婆摇摇头:“也不尽然,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你自己努力而来,不过狗娃的的确确是个小福星,他在你身边,能旺你,化险为夷,遇难为易。” “如果他离开了,会怎样?” “以你现在的造化,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当然如果他能留下来,跟在你的身边,自然对你对他都有好处,你出息了,也能护着他,他虽是福星,但是却旺不了自己,只能为别人做嫁衣使,我念着你,便听从了文祥的话,在香港呆了小半年,等那孩子断奶之后,将他带了回来给你舅妈养着,不过我对乔从锡提出了一个条件,既然这孩子给了我,从此以后便与他们乔家无半点瓜葛,我也会把孩子当成自己的亲孙子,扶养爱护。” “他们还是找来了。” “提出这个条件,主要是考虑到你舅妈,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如果将来被别人要走了,谁能接受?” 外婆冷哼道:“商人无信。” 宁疏说道:“我把叶英俊当我弟弟,无论他是福是灾,我都会护着他,不过如果叶英俊的人生是他自己的,我不能为了让他旺我,就自私地把他留在身边,这对他不公平。” 外婆叹息:“唉,我又何尝不知,这件事,还是看狗娃的意思吧,是去是留,让他自己做决定。” 宁疏来到狗娃的房间,书案边空空荡荡,课本还摊开着,草稿纸上数学题演算了一半,人却已经不见了。 熙熙攘攘的商业广场,远远的有个漂亮的女人,满面笑容朝着狗娃走过来,那人正是林曦。 “阿姨。”狗娃现在还并不习惯喊她妈妈,只能先叫着阿姨。 “阿景居然先到了。”林曦热情地走过来拉着他的手:“你这孩子,来了怎么不知道去商城吹吹空调,在外面站着多热啊!” 狗娃任由林曦牵着走进了商城里,他抬头打量林曦,林曦似乎比自己的母亲更加年轻许多,又或许是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就像三十出头的女人。 不像自己的妈妈,因为长年料理家务,又不注重保养,现在脸上皱纹眼纹非常明显,十分显老态。 面前这女人,这么光鲜亮丽,这么漂亮又年轻,身上还有香香的味道,笑容得体,言谈举止更是温和可亲。 她居然会是自己的妈妈,狗娃觉得很神奇。 “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看电影,阿景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狗娃很拘谨。 “你喜欢吃法餐么?” “我,没吃过。” “既然没吃过,妈妈带你去尝尝。”林曦牵着狗娃的手,来到三楼的法师餐厅门口:“呀,今天有米其林的三星厨师过来这边,看来咱们今天是来对了。” 狗娃根本听不懂她说得什么米其林,什么三星厨师,只是觉得很高大上,应该味道还不错吧。 入桌坐下来,狗娃完全看不懂食谱上英文字母,如实对林曦道:“我英语考了零蛋。” 林曦扑哧一声笑出来,跟服务生点餐:“一份courage farcie,一份monsieur,还有芥末酱烧鸡,还有鹅肝也来一份…” 等候片刻,菜品一一承上来,狗娃本来准备放开了肚子大吃特吃,可是看到菜品的时候,却有些傻眼,这也太,太少了吧,每份菜都只有一点点,还不够塞牙缝呢。 太坑了这餐厅。 不过对面的林曦似乎非常淡定,吃相优雅,狗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学着她的模样,一点点矜持地吃着饭菜。 “阿姨,香港好玩么?” 林曦见他有兴趣,连忙说道:“香港可好玩了,有迪士尼乐园,维多利亚港能看到大游轮,还有海洋公园,热闹的铜锣湾。” “我知道铜锣湾。”狗娃连忙道:“铜锣湾扛把子陈浩南。” 林曦笑了出声,狗娃跟着傻兮兮笑了起来。 恰是这时候,一个英俊的男人走进了餐厅,正是陆铮,他在打电话:“非常难得的米其林大厨来了江城,你不来,十分十分扫我的兴。” “算算,高考之后,我们见了几次。” “什么你外婆,都高考结束了,她还管早不早恋,拜托你都成年了好么?” “还差几天,可以四舍五入忽略掉。”陆铮讲着电话,一回身看到狗娃笑得像坨牛粪似的。 他挑眉:“哟!” 狗娃看到陆铮,不知为什么竟感觉心慌不已。 “你肯定猜不到,我看见了谁。”陆铮笑说:“待会儿再打给你。”说完他挂了电话朝狗娃走过去。 “这不是狗同学吗?” ☆、福星 “陆, 陆大哥。”狗娃站起身来:“你也来吃饭, 要一块儿坐么?” “待会儿你姐也要过来, 你要邀请我们一块儿坐?” 狗娃心慌意乱,他可不想让宁疏让家里人知道他是出来见林曦的。 “你是阿景的同学?”林曦抬头看向陆铮,她倒是有些好奇,这种动辄上千级别的餐厅, 一般的学生哪能随便出入,不过看陆铮衣着打扮,又不似普通人。 “这位是陆铮陆大哥。”狗娃连忙介绍道:“他在很照顾我。” 林曦脸上勾了笑意:“那正好, 一块儿坐下来吃饭吧, 我请你们,也好感谢你对我们阿景的照顾。” “阿景?”陆铮喃喃道:“我只认识叶英俊, 不认识什么阿景。” 狗娃不知道怎么跟陆铮介绍林曦,只说这是远房的阿姨,不过他早就听宁疏说过, 这家伙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 要带他回家。亲生父母还是香港商界的大鳄,想来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士, 应该就是狗娃的亲生母亲。 却不知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心肠, 看他面前的残食餐盘,又见他身边大包小包的品牌口袋。 只怕是禁不起这样的诱惑。 “狗同学,这是要认祖归宗了?”陆铮坐在狗娃身边,笑问。 狗娃抿了抿嘴:“陆大哥说什么呢。” 林曦有些不高兴, 问狗娃:“阿景,你们同学之间,都是这样相处的么?” 狗娃说:“陆大哥平时喜欢和我开玩笑。” 林曦说:“同学之间,开玩笑可以,但是不能过分,否则容易伤感情。” 狗娃连连摆手:“没关系的。” 林曦嗔他:“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别人欺负你也不知道。” “没人欺负我的,我姐还有陆大哥,都很照应我。” 林曦说:“我看你家里那些人,对你就没那么好,说话呼来喝去的,我给你送的礼物,全让他们扔了吧。” “没有呢。”狗娃还欲辩解,林曦却道:“终究不是家里的亲生孩子,隔着一层,怎么可能真心待你,你看看你这身衣服,都旧成什么样了,还有你这鞋子,几年前的老款啊!” “不是的,衣服是因为我不大喜欢逛街,我姐经常带我去买衣服…” 狗娃话还没说完,林曦居然开始抹眼泪:“想到你这些年受的苦,当妈的心里就难受,要是你愿意跟我去香港,我会把最好的给你,让你在贵族学校上学,接触上流社会,成为上等人。” 陆铮挑眉睨着林曦,她的眼泪倒是真心,说的话也不似虚伪做作,只是看着,怎么感觉这么讨厌呢? “狗同学,你想当上等人么?”陆铮似笑非笑地问。 “你这个同学,说话真难听?”林曦脸色难看。 “自小就这样目中无人惯了。”陆铮悠悠哉哉站起身:“不打扰两位母子相聚,我先走了,中元节的时候,带你和你姐去游乐场玩。” “啊,好的呀。” 陆铮不等狗娃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法式餐厅。 狗娃和林曦吃了饭,又去看了场电影,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外婆早睡,舅妈和舅舅知道狗娃肯定是去见了林曦,舅舅一言不发,独自喝着闷酒,舅妈叹息一声,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宁疏拿着一本书靠在沙发边看着,狗娃回来,她随意问了声:“玩这么晚?” “陆大哥都跟你说了,还问我什么。” 宁疏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哟,遇到陆铮了?” “陆大哥没跟你说?” “说什么?” “就是今天吃饭的时候,遇到陆大哥了,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哦,对了,还说中元节带我们去游乐场玩。” “中元节,百鬼夜行,去什么游乐场。”宁疏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狗娃说:“今天太晚,别看书了,早点洗洗睡。” 宁疏经过狗娃身边,狗娃稍稍踟蹰了半晌,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 “我…”狗娃心一横:“姐,我想…” 这时候,外婆房间的门打开了,她苍老的声音传出来:“回来这么晚,又去见那个女人了?” “她是我…是我姨。” 外婆披着一件外衣,走出了房间,拖长了调子喃喃道:“她不是你姨,是你妈。” 狗娃低着头不说话。 “我做了恶人,让你们母子二人不能相认,好好的妈,要叫成姨。” 狗娃讪讪地看了舅妈一眼,嘟哝道:“没有,我妈妈在这儿呢。” “刚刚想跟你姐说什么?说出来大家都听听,一家人,没有什么支支吾吾说不出口的的。” 狗娃脸都要别红了,站在宁疏身后,一声不吭。 舅舅也道:“英俊,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管你想做什么,家人都会全力支持。”舅妈道。 此番言语,狗娃倒是更加说不出口了。 宁疏笑了笑:“哎呀,你们都板着脸干什么呢,狗娃有悄悄话要跟我讲的。”她牵起狗娃的手腕:“走,跟你姐回房间说。” 外婆却突然出言:“你是不是改变主意,想跟你妈去香港了?” 宁疏皱了皱眉。 狗娃脑袋更低了:“没,没有。” “外婆,别说了。”宁疏出言。 外婆不依不饶:“你虽然不是你妈妈亲生的孩子,但是这么多年,你爸妈,你外公外婆待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们从来没有没把你当外人,尤其是你妈妈,那年你得病生疹子,你妈妈照顾了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你病好了,你妈就病倒了,这些你还记得?” “我记得。”狗娃低声说:“我知道你们对我好,我没有想怎么样。” “你眼皮子浅,别人家随随便便几样好东西,就把你的心收买去了。”外婆生气地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们家是比不上你那亲生的父母,但是我们家这些年,也没有却缺你衣,短你的食。” “外婆,你不要说了嘛。”宁疏道:“狗娃长大了,还不知道这些道理么?” 她拉了拉狗娃的手腕,压低声音:“走了,去姐房里,今晚跟你陆大哥开黑玩游戏。” 她拉了拉狗娃,却没有拉动。 狗娃终于抬起头来,愤愤地看了外婆一眼,突然道:“我什么都没想,你们这样,你们欺负人!” “哟哟哟,委屈哭着了。”宁疏擦了擦他的脸,笑说:“行了,多大的人,走走,玩游戏去。” “我不走!”狗娃一把甩开宁疏的手,擦干净了眼泪,对外婆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想我走,因为我是福星,我能旺她,旺这个家!” 此言一出,外婆身形颤了颤。 “我都听到了。”狗娃激动地说:“我听到你跟姐姐说的话,因为我是福星,你才肯要我,你才不想我跟他们回香港,千叮万嘱,让我跟姐一直在一起,旺她!你们,根本不管我的想法,只想利用我。” 他说完这句话,已经是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外婆指着他,手指不住地颤抖:“好你个白眼病狼,你要走就走,却说出这番诛心之言,你要气死我了。” 外婆气得差点摔了,还是舅舅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她,将她扶到沙发边上坐下。 “妈,你别气,狗娃胡言乱语惯了。”舅妈对狗娃使眼色:“快跟外婆道歉。” 狗娃说完那番话之后,似乎也有些后悔,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狗娃还想狡辩几声,而宁疏立刻阻拦了他,低声道:“言出无悔,伤人伤己,有话,想好了再说。” 狗娃终于住嘴,不再争辩。 外婆被狗娃气得高血压都发作了,当天晚上住进了医院,狗娃心里面当然也愧疚,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每天在医院跑上跑下,守着外婆,端茶倒水。 小半月,外婆身体倒是也还算康健了许多。 那天她把狗娃叫到跟前,对他说道:“你既然听到我跟你姐姐说的话,当初我抱你回来,的确是因为你天生福泽,这我不否认,但有一点,我既然把你带回来,是不是亲生,你就是我胡英姑的孙子。” “奶奶,我知道。”狗娃咬着牙:“对不起,那天说了不好的话。” “我希望你留在宁宁身边,你能旺她,她也能庇护你,两全其美。” 狗娃还想说话,外婆继续道:“但是你姐姐说,你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所以…”她干枯的手牵起了狗娃的手:“你想去香港,就去吧。” “奶奶,我,我不去。” “你这心思,明明白白都写在脸上,你舍得不去?” “我…” “我在问你最后一遍,想不想去。”外婆看着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真的不想去,我绝不勉强你。” 狗娃有些着急,拧着眉头,抓耳挠腮。 “到底想不想去。” “我,我…” “男子汉大丈夫,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 “我想去。”狗娃抬起头来,说:“我想去香港!” ☆、线索 江城机场, 国际航站。 乔从锡和林曦站在安检口等待, 林曦戴着墨镜, 远远望过来,脸色似有担忧。 舅妈紧紧攥着狗娃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狗娃,给你装的衣服, 冬天的太大件了,装不下,等你到了那边, 把地址给妈妈, 妈妈给你寄过来。” “妈。”狗娃眼圈也红了。 “行了,狗娃到了那边, 还怕没衣服穿么?”舅舅叮嘱:“到新家了,要懂礼貌,毕竟不是从小在他们跟前长大的, 凡事多个心眼, 有点眼色。” “我知道了爸爸。” 外婆被舅舅搀扶着,走到狗娃面前, 仔细叮嘱道:“好好学习才是正途,将来做个有出息的好男儿。” 林曦终于走过来, 摘下墨镜,对狗娃说:“时候不早了,阿景,跟我们过安检吧。” 狗娃看向宁疏, 想说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还是宁疏走上前来,摸摸他的脑袋:“亲姐弟,没什么好说话,各自保重了。” “姐。”狗娃一把抱住宁疏,终于忍不住大哭了出来:“亲姐!” “行了行了,多大的孩子,还哭。” 狗娃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跟着林曦进了安检区。 在他离开以后,舅妈这才“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刚刚憋着,怕狗娃看了伤心舍不得,此时此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外婆叹息一声,说道:“哭什么哭,因缘聚散,是人生常事。” 回去的路上,宁疏问外婆:“当年外婆把狗娃抱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料到会有今天?” 外婆点头:“终究是血脉亲情,当年他们把孩子给我,也是为了孩子,否则谁能舍得自己亲生的孩子远离他乡。” 宁疏点头:“他们应该会对狗娃好的,舅妈也不要担心了。” 外婆说道:“狗娃福厚,旺你多年,现在突然离开,或许会有反噬,但是没什么大的问题,凭你现在的本事,应该可以对付过去。” 宁疏笑说:“没问题的。” 外婆说的反噬,很快宁疏就真真切切感觉到了,狗娃一走,她就开始感冒,鼻息不畅,去医院吊过水,在家里养病,断断续续小半月,就连说话都是瓮声瓮气的。 宁疏索性就呆在家里,基本不出家门,每天跟陆铮电话短信联系。 “中元节一过,外婆就要回老家了。”她吸了吸鼻子,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到时候我们再见面。” “感冒还没有好?这都多少天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宁疏说道:“从小到大,基本没生过病,这一次倒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病都攒在一起了。” “胡说八道。”陆铮说:“能走路不?” “只是小感冒而已。” “那你下楼,让我抱抱,这么久不见,想死老子了。” 宁疏惊喜地将脑袋弹出窗外,现在天色已晚,街道路灯下,陆铮拿着手机,抬头冲她扬扬手。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我外婆也在家啊!” “我给老人家带了礼物。” 宁疏无话可说,这家伙,实在是太磨人了。 “我外婆让我二十岁之前不能谈恋爱。” “反正你也没打算乖乖听话。”陆铮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你等一下。”宁疏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翻身下床,匆匆洗了把脸,拍了护肤霜,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她探头探脑出了房间,舅妈正在客厅看电视。 “宁宁,感觉好些了么?” “好多了舅妈。”宁疏悄声问:“外婆睡了么?” “你外婆在外面跳广场舞。”舅妈说道:“你找外婆么?” “不不,不找外婆,我要出去买点东西。”宁疏匆匆要往外走。 “买啥啊,舅妈去帮你买,你生病就别出去了。” “不用舅妈,你看电视吧。”宁疏已经换了鞋,不等舅妈说话,匆忙出了门。 一路狂奔下楼,远远地望见陆铮站在灯下,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将他的整个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泽,他眉宇高挺,眼廓埋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见宁疏下楼,陆铮张开双臂:“快过来,给我抱抱。” 宁疏放缓了步伐,走过去推了推他的手:“能不能别搞突击。” “这下半月一直在公司实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闲下来就想你。”陆铮说得认真:“特别想。” “那就让你抱抱。”宁疏伸手环住陆铮的腰,陆铮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脚离了地,狠命往自己身体里揉。 抱够了,宁疏还想跟他散散步,陆铮说:“生病了,就早点回去。” 宁疏腻在他怀里,用鼻子蹭蹭他的衣服:“录取通知书收到了么?” “早就收到了。” “我也收到了。” “那要请宁同学大学多多指教。” 宁疏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说。” 俩人在小区花园里走了一圈,夜色渐深,陆铮理了理她的衣领:“快回去了。” 宁疏听话地点点头:“拜拜。” 陆铮突然说道:“对了,中元节。” “嗯?” “陆氏旗下的游乐场,那天开业剪彩,就在江边上,有全城最大的摩天轮。” “你还记得呐?”还记得她说过,高考结束之后想坐一次游乐场” “当然。”陆铮说道:“你给我讲的话,我全都记得。” “不过你们选在中元节开业,百鬼夜行,这日子不好。” “中元节是你的生日,这是好日子。”陆铮固执地说:“那一天游乐场免费开放,你来,我带你坐摩天轮。” 宁疏想了想,说道:“行,没问题。” “那就说定了。”陆铮摸摸她的额头:“风大,快回去了。” 宁疏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去抱着他,踮起脚吻住他的唇。 “这么热情。”陆铮嘴角微微扬起来,用力抱了抱她。 “叶英俊走了,总感觉心里七上八下,不安宁。”宁疏腻着他:“感觉有事发生,我怕保护不了你。” 而事实证明宁疏的担忧不无道理,当天晚上回家,外婆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电视关着,舅妈在边上给宁疏使眼色。 宁疏心一沉,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刚刚跟你在楼下见面的男孩是谁?”外婆沉声问。 “是,我同…”宁疏顿了顿:“男朋友。” 外婆一巴掌拍桌上,似乎震怒不小:“我有没有说过,二十岁以前,不能动情!” 宁疏吓了一跳,没想到外婆会这样生气。 “你说,说不能动情,没说不能谈恋爱。” “你,你还嘴硬,你是什么性情,若非动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男娃好?” “动情又怎样。”宁疏也来了脾气:“外婆,从小到大我都听你的话,但是这件事,我想自己做主,你能同意叶英俊去香港,怎么不能同意我谈恋爱?” 外婆激动地说:“就是因为叶英俊去了香港,你的路才更加难走,外婆不想你身陷囹圄。” “我和陆铮在一起,怎么就身陷囹圄了。”宁疏强辩道;“我开了天眼都没有看出来,外婆怎么就看出来了。” “先生能为他人算命避祸,却独独算不准自己。”外婆摇着头,无奈地说道:“那个男孩,他能活到今天,是用了妖术邪法,迟早会有报应,你跟他在一起,难保这报应不会落在你的身上,你是重情重义之人,将来难保不会为他挡祸避灾。” “外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自私?”宁疏咬着牙说。 “我自私,我也是为了你。”外婆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的好听是匹夫之勇,说的难听,就是愚不可及!” “反正我不会和他分手,将来如果他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会竭力相助!” 宁疏说完,重重关上房门。 房间外,舅妈劝解外婆:“妈,你别气,当心气着身体。” “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管不了索性就别管了,让孩子们自由发展吧,人生是他们自己的,是苦是乐,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宁疏做在床边,兀自生了会儿闷气,然后拿出一个白盘子,还有几根木签。 她将木签洒在盘子里,盯着盘子看了好一会儿,又掐指算了算,并没有算出任何问题来。 陆铮的命数平平坦坦,大道通途,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她索性不理会了,扑倒床上蒙头睡觉。 夜深人静,街头行人渐渐少了去。 陆铮坐在车上,凝望着窗外飞速流过的阑珊灯火,这时候,陆简的电话打了进来,铃声突兀。 陆铮接了电话,说道:“陆简,什么事?” “少爷,之前您一直在查找的,那个曾经跟您交换命格的男孩,有线索了。” 。…… 宁疏已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夜风撩动着窗帘,掀起翻飞的浪涌。 床头柜上的白盘子里,几根木制的竹签,缓缓移动了位置。 ☆、七月半 外婆为了陆铮的事情, 跟宁疏置了好几天的气, 本来是说要回乡了, 为了这件事,她放心不下就这样离开。 几天之后,家里接到来自香港的电话,说狗娃最近身体不大好, 吐了。 舅妈急得眼泪直转,这就要收拾行李去香港看望狗娃,外婆还算镇定, 电话里, 她对乔从锡说:“香港也有好医院,快带英俊看看!” 谁料乔从锡却说:“孩子病情已经好转了, 医生也说没有大碍,只是…” “你我也是老交情了,没什么可隐瞒的, 有话就说。” 乔从锡问道:“阿景在这边, 是不是的罪过什么人啊?” “为什么这样问?” “他呕吐的时候,吐出来一样东西, 诡怪得很。” 外婆连忙问:“他吐了什么?” “好像是一条虫子。” “虫子?” 宁疏刚从房间出来,听到虫子两个字, 心头一紧,走到外婆身边,侧耳倾听电话里的声音。 “是一条白色的虫子,已经死了。”乔从锡解释道:“我请先生看过了, 是蛊。” 外婆连忙担忧地问:“先生还说什么?” “先生说,这叫睡蛊,种下几日后,终日嗜睡,萎靡不振,但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影响,一个月后便可排出体内。”乔从锡问道:“肯定不是在香港被人种蛊,应该是在大陆被人种下的啊,所以才打电话过来询问胡英姑,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蛊虫种得毫无声息,全然无半点察觉,对方必是用蛊高手。”外婆看向宁疏:“你整天跟狗娃呆在一起,狗娃在学校或者外面,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宁疏皱着眉头,对外婆的话似乎充耳不闻,只喃喃念着:“蛊,睡蛊…” 除了傅南生,她想不出任何人。 “宁宁,问你话呢,你有什么线索吗,谁要害你弟弟?” 宁疏不敢确定,索性摇了摇头。 “这睡蛊对身体没有伤害,种下之后只是精神萎靡,奇怪了,谁要害狗娃?” 舅妈似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道:“狗娃不是说,他考英语的时候睡着了吗?会不会是被人害的啊?” “这么一说,还真是!”舅舅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只是谁要害我们狗娃?” “会不会是同班同学?” “不是说用蛊高手吗?同学都是小孩儿,哪能会这些玄学巫术?” “那可不一定。”外婆说道:“宁宁不就是深藏不露么,同学里,难保不会有跟狗娃交恶的,要作祟害狗娃。” 一家人瞎猜着,没个结果,宁疏心里却很乱,这件事多半就是傅南生搞的鬼,狗娃高考期间,往他那儿跑得频繁,傅南生要下蛊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傅南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宁疏百思不得其解,害了狗娃不能高考,对他有什么好处? 宁疏皱着眉头,一个人回了房间,盘腿静心沉思,同时也把回忆里的细节放在脑子里过一遍。 从小蝴蝶说起,有人致使有蝴蝶勾引狗娃,离间姐弟,小蝴蝶失败被害,那件事与傅南生有没有关系,宁疏说不准,后来高考,傅南生给狗娃种下睡蛊,害他高考失利,而这个时候,乔从锡他们从香港过来,想要带走狗娃,也就顺理成章。 宁疏恍然想起,上一次傅南生从香港回来,跟宁疏说的那番话,他说狗娃命宫指南,有大造化,这是不是意味着,傅南生从香港回来后便已经知道了狗娃的身世。 宁疏甚至大胆猜测,傅南生去香港看事,同时打听到了乔从锡想要寻子,他回来给狗娃种下睡蛊,害得狗娃高考失利,正好可以跟着乔从锡去香港。 他说过,狗娃是她的福星,狗娃离开,便是她大祸临头之日! 所以,傅南生要对付的人,其实是她? 宁疏猛然睁眼,全身冰冰凉。 傅南生要害她?为什么,为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 她坐不住了,起身冲出房间,朝着傅南生家跑去。 “傅南生,开门!” 连声敲门,门内并无回应,她给傅南生打电话,对面也处于关机状态。 “开门,我知道你在屋里!” 与其一个人胡思乱猜,不若找他问个清楚明白,他们相识多年,傅南生如果要害她,机会多了去,可是如果不是要害他,他为何费尽心机要让狗娃远走他乡? 至于那小蝴蝶是不是他指使,宁疏不知道,但她想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傅南生,为什么不见我?” 咚咚咚咚。 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良久,敲门声终于偃旗息鼓。 房间里灯光昏暗,熏香的白烟袅袅升起。 黑猫卧于身畔松软的垫子上。 “你办事素来万无一失,何必要故意露出马脚,让她知晓。” 傅南生盘腿坐在沙发上,缓缓睁开眼睛。 “若不是让她对我彻底失望,我便狠不下心…” 良久,他用勺子灭了熏香。 “你不对那人狠,便是对自己狠。”黑猫眸中精光一闪:“事到如今,没有回头路,就算是她,也阻止不了。” 傅南生站起身,缓缓走到床边。 夜风撩动着他松弛的睡衣,他身形单薄而萧索,举目,望向着华灯初上的城市。 “七月半,鬼夜行,多年苦心筹谋,成败在此一举。” - 外婆和舅妈终究放心不下狗娃,立刻办了港澳通行证,拿到之后立刻买机票飞去香港探望,家里只剩了宁疏和舅舅俩人。 宁疏成天盯着傅南生的屋子,只可惜这家伙这几日音讯全无,电话打不通,连家也不回了。 宁疏心情相当糟糕,有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 中元节的晚上,外婆特意打电话回来,叮嘱舅舅和宁疏,要记得买些纸钱,准备祭品祭奠家里的先祖亡灵。 宁疏问外婆狗娃身体如何,外婆说狗娃福泽深厚,一点小毛病当然不会有事。 狗娃这时候接了电话,说道:“姐,你怎么不跟妈妈和奶奶来香港啊!我好想你!” 宁疏说:“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你,不急在这一时。” “姐,开学前你能来看我一次么,我带你去迪士尼玩啊,你不是想坐摩天轮吗?” 狗娃提到摩天轮,宁疏才恍然想起,陆氏集团动工多年的游乐场,今天正式开业剪彩。 宁疏匆匆挂掉电话以后,恰逢舅舅打开电视,地方台的新闻里正好在直播游乐场的开业大店。 “喝,还挺热闹。”舅舅端了下酒菜走到客厅里,坐下来看电视。 电视画面里,游乐场灯火通明,照亮了半边夜空,所有的娱乐设备此刻都已经打开,旋转木马闪耀着的五彩斑斓的光芒,宛如童话世界。 记者激动的声音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传来。 “陆氏集团旗下游乐场是江城最大的游乐场,今天终于迎来了万众期待的开业剪彩,七月十五,免费迎客,现在每台设备前都排起了长队,热闹非凡…园区所有的设备都已经开放,唯独最值得期待的摩天轮还未曾开放。” 画面镜头晃动到波光粼粼的江面,摩天轮就矗立在江边,霓虹璀璨,光影阑珊。 就在这时候,陆铮的电话打进来。 “现在可以过来了。”他那边似乎颇为喧闹:“待会儿剪彩,之后摩天轮会开放,我们第一个上去。” 宁疏抿嘴笑了笑:“好呀,不过我先陪舅舅祭拜了先人,再过来。” “嗯,我等你。” 时候差不多了,宁疏和舅舅拿了纸钱和餐盘去了楼下。 小区物业专门圈出了一块地方供小区的居民七月半祭拜先人,舅舅找到一块空地,将餐盘食物摆放好,然后拿出纸钱。 宁疏环顾四周,路边也有不少人在祭拜先人,一阵风扬,灰屑飞舞漫天。 她抬起头来,恰见傅南生的房间亮着灯,落地窗前,似有人影。 傅南生! “舅舅,我有点事,先走一步。”宁疏说完朝着小区楼梯间跑去。 “哎!宁宁,你这时候跑啥啊!” 舅舅声音渐远了去。 宁疏来不及等电梯下来,她一路狂奔上楼,傅南生房间门竟然大开着。 “傅南生!” 宁疏冲入房间,却不见傅南生的身影,她将整个房间找了个遍,也没看到他。 想来应该是刚刚上楼的时候,傅南生乘电梯离开了。 宁疏跑到窗边,恰见傅南生走出了楼梯口,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形修长,站在路灯下,脸色越发苍白。 他抬起头,与她遥遥相望。 “傅南生!”宁疏大喊一声:“别走!” 恰是这时候,一阵风起,只听“嘭”的一声,房间门骤然关上。 宁疏连忙跑过去,却发现房间门从外面被锁了起来,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着了道! 是傅南生故意将她引来这里,困住她。 宁疏此时身上空无一物,连手机都没带,甚至都没有办法向人求助。 傅南生,好算计! 这时候,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宁疏找了很久,找到一个手机。 电话接通,传来傅南生低醇的嗓音。 “宁疏,再见了。” ☆、余生难安 游乐场正中心搭建的礼台之上, 主持人妙语连珠, 正在进行开场的预热。 陆铮一身西装革履, 英挺笔直,站在台下打了将近二十分钟的电话。 宁疏没有接,他突然有些焦虑。 剪彩结束之后,摩天轮便要开启了, 如果宁疏再不来,就赶不上首轮的班次。 这家伙,又要放他鸽子吗? 身边陆简提醒:“少爷, 剪彩已经开始了。” 陆铮讲电话递给陆简:“继续帮我打, 直到她接听为止。” 陆铮刚刚转身,便见不远处的一颗槐树下, 站着一个男人。 傅南生。 他倒是有些记不得,这棵槐树是什么时候种在那里。 不过那个男人,是真的挺碍眼, 他跟他似乎天生的死对头, 从第一次见面,就彼此看不顺眼。 以前他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他有些知道了。 他朝着傅南生走过去,陆简提醒:“少爷, 剪彩要开始了。” “谁剪都是一样。” 他走到傅南生身边,说道“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的。” “哦?”傅南生看着他,气定神闲问:“你找我做什么。” “把你的东西, 还给你。” 傅南生笑了笑:“前段时间,听说你在到处打听我,打听到了,反而没了消息。” “只等过了今天,过了今晚…”陆铮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璀璨的摩天轮:“我答应了宁宁,要带她坐一次摩天轮。” “恐怕你要失约了”傅南生望着周遭的欢乐氛围,喃喃道:“今晚七月半,中元节,一缕孤魂,正好随了百鬼夜行。” “你要在这里跟我动手?”陆铮笑了笑:“只怕不容易。” “我当然不会跟你动手。”傅南生说:“如果我能动你,何必等到今天。” 陆铮皱眉:“什么意思?” “转身之术早有诅咒,我若杀了你,或者让别人来杀你,我自己也活不成。” “难怪,你早就知道是我,几次有机会,却没有动我。”陆铮扭头看向他:“既然杀不了我,你今天来找我,所谓何事。” “我虽不能亲自动手,不过,你可以自杀。” 陆铮低头笑了笑:“自杀,我为什么要自杀?” “对啊,你为什么要自杀?”傅南生看着正前方的剪彩活动如火如荼进行着,所有人的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偏偏将他二人遗忘。 “大花,我的一个好朋友,曾经跟我出主意,说我可以用你最在乎的人的性命,来威胁你。” 陆铮眸色一冷,却听傅南生继续道:“不过,我我想赌一把。” 他从包里缓缓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有一枚黑色颗粒。 “我赌,你究竟值不值得她喜欢 。”他将盒子递给陆铮:“你自己决定,我不勉强,吃了,我们两不相欠;不吃,你,一辈子欠我。” - 宁疏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话的手忍不住颤栗。 “之所以会背负这一身衰运,是因为我的命格从小就被师傅用来交换了陆铮的命格。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大冬天,在街头遇到我的师傅,他用三个馒头,跟我买了一个心甘情愿。” “他带我去到医院,医院里病床上烫着一个男孩,男孩很漂亮,也很虚弱,快要死了。师傅说我可以救他,救了他之后,我也会衣食无忧,我当时只想赶紧填饱肚子,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下了倾盆大雨,雷电交加,师傅布下法阵,我和那个男孩,以血还血,以命换命,签下了转身的契约。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以后不用饿肚子了。” “后来师傅就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庇护我,也教了我不少本事,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偷听他和陆铮母亲的谈话,知道了所谓转身之术,就是把我的运道换给另一个人,再把他的衰运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他所要遭受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 “我后悔了,我想尽一切办法来破解这个术法,成功过几次,但是没有办法彻底拔除。我开始越来越倒霉,记忆力和身体也变得不好,最惨的时候,甚至想过杀了他。可是师傅说,我的命和他的命绑在一起,他死了,我也会死,所以我永远不能对他动手。” “后来,我想了一个万全之策,我可以让他自杀,他自杀了,术法也就自动解开了。” “我筹谋着这一切,去香港寻找到叶英俊的亲生父母,给他下睡蛊,让他高考失利,顺理成章离开江城,离开你身边。一旦狗娃离开,至少近段时间内,你的反噬力会增强,自身难保。” “我的计划,是用你的性命来威胁陆铮,逼他动手。不过出乎我意料之外,前段时间,陆铮居然也开始调查起我。” “我从来不愿相信人性中有善良的部分,但是这段时间和你,和舅妈和狗娃的相处,又让我不得不开始相信一些东西,我想要赌一把…” “零点之后,你就可以走了,届时无论成败,我都会离开,所以,再见了。” 宁疏的手颤抖地拿着电话,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电话那边,傅南生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她还能回想起来,他微笑的时候,嘴角会挂起一个小小的酒窝。 “谢谢你把我当成家人。”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房间门紧闭,宁疏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没有办法打开,她冲到阳台上,舅舅祭拜完先人之后,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宁疏冲他大喊,可是舅舅似乎充耳不闻,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有没有人啊!”她又冲窗外喊了几声,可是楼下焚烧之前的人仿佛是听不见她的叫喊声,全然无知觉。 怎么会这样? 宁疏听见门外电梯门“叮”的一声,应该是舅舅回来了,她跑到门边拼命拍打房门,照理说,宁疏家和傅南生的家门对门,宁疏拍打房门的声音,舅舅不可能听不到,“舅舅,舅舅,你能听见吗!”宁疏用力拍打门板,但是舅舅直接回了家,根本没有察觉得到任何异常。 这个房间应该是被傅南生施了咒,房间里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外界都没有办法听到。 宁疏想尽了个各种办法,都没有办法抵抗破解傅南生的咒术,天师印她也没有带,否则还可以请来门神相助。 宁疏心焦气燥,恨不得翻窗而出,傅南生留下来的电话只能接听,却不能拨打,她根本无法联系到陆铮。 不能这样,他不能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陆铮不会这么傻,一定会有解决办法。 她坐下来,闭上眼睛,动用同心蛊感受陆铮的情绪,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陆铮,你要听见,不可以做傻事,不能做傻事! 我要你好好活着,只有活下去才会找到解决的办法,你自己说的,还没有带我坐摩天轮,我不准你死! 对了,电视!电视新闻台不是在播报游乐场开业的现场直播么。 宁疏赶紧打开电视,转到了新闻台。 开业剪彩已经结束,画面镜头已经转到了身后那座巨大的摩天轮,摩天轮散周身散发着流光溢彩,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此时此刻,摩天轮已经缓缓启动,波光粼粼的江面映照着摩天轮璀璨光影。 小朋友们望着那缓缓转动的摩天轮,眸子里透着渴望和惊叹,纷纷拉着父母上前排队。 如梦似幻的摩天轮,是她童年时候的梦想。 陆铮答应过她,要陪她坐一次摩天轮的,不能食言。 不知道为什么,她摸到自己的脸,脸上有冰冰凉凉的水滴。 流眼泪了。 她根本止不住这冰凉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要哭,为什么要哭? 人在什么时候会掉眼泪,当然是难过伤心的时候啊。 她捂着嘴,突然大口的喘息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不,这不是她的情绪,这是…陆铮的情绪。 从摩天轮的最顶端,能够俯瞰这一整座城市。 城市灯火通明,一派人间烟火气。 每一次呼吸,都是活着的感觉,陆铮以前从来未曾在意,然而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原来活着是那样美好。 他的手里,那枚黑色的颗粒,是他的催命符。 时间,已经不多了啊。 摩天轮转过了最高点,已经开始缓缓下落。 阿宁,对不起,可能要食言了。 欠了别人一条命,要还,否则余生难安。 对不起… 午夜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刹那,他吞下了那枚黑色药丸。 ☆、活死人 七月半, 百鬼行。 空空荡荡的街头, 在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 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摩肩接踵都是行人。 他们步履迟缓,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他们正在寻找回家的路,跟随着那一缕似有似无的香的指引, 前方出现了一条不分明的小路。 “回来啊,回家咯。”路边有老者在烧寒衣之前,一边烧, 一边念叨:“七月半, 回家咯!” 宁疏宛若失了魂魄一般,走到江边, 将对岸,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运行着,美得让人窒息。 她突然大口地呕吐起来, 躬下身, 胃里一阵翻涌难耐,似乎有东西要往外爬。 她痉挛着, 吐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条虫。 白色的蠕虫,落地即死, 同心蛊。 她把同心蛊吐出来了,这说明… 陆铮已经不在人世。 河边偶有几个烧纸人,纸钱随风缭绕着,火星四散开来。 七月半的风, 吹得人好冷啊,像刀子似的,一寸一寸割裂着五脏六腑。 “妈妈,哪里有个姐姐,她在哭。” “别看,快走。” “可是她哭得好伤心。” “因为姐姐在悼念亲人。” 背后,有一声悠长的调子忽起:“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那是赶尸人,正赶着一列僵尸,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僵尸分成两列,前手搭在后肩上,缓缓行走在路上,赶尸人走的是阳间路,而僵尸们走的是阴间路。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赶尸人调子摇曳而苍凉。 宁疏满心凄苦,边走边哭,上气不接下气。 与那一列僵尸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却并未注意到,尸群中,有一只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赶尸人喃喃念叨:“前尘往事不可追,阴间路上莫回头啊!” 那只僵尸顿了顿,终于还是缓缓迈出了步履。 尸群渐渐远了去。 宁疏在街上游荡了大半宿,跌跌撞撞,每一张擦肩而过的面孔,她都仔细查看了遍,却并没有找到陆铮。 新鬼死了之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鬼了,会经过一段迷茫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它们会在这个世界上飘飘荡荡,直到阴差前来,将它们带回阴间。 宁疏在路上□□西撞,四处里寻找陆铮,今晚地府应该忙翻了天,新死鬼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被阴差带走,只要没有被带回阎罗殿,那就一切好说。 找到魂魄,找到尸体,她就有办法让他起死回生。 一旦魂魄被阴差勾走,回了地府,再要找人就不那么容易,虽说十殿阎罗会给宁疏面子,但是生死伦常,她若硬闯地府要人魂魄还阳,那就是逆天而行,天理不容。 这是下下策。 如若迫不得已,她不能这样做。 今夜百鬼夜行,宁疏兜兜转转四方询问打听,却不见陆铮半点音讯,没有道理,他应该就在江城,天眼开,她能感觉到周围方圆十里的鬼魂,看见它们的面孔,听见它们的声音。 可是陆铮并不在他们中间。 难道他没有死? 不对,不对,他把同心蛊都吐了出来,必死无疑。 宁疏脑子一片混乱,宛如游魂一般走在街头,直至黎明时分,晨昏线自天尽头缓缓分割,她才回过神来。 天亮了。 宁圆子也从街道尽头跑回来,哭丧着脸对宁疏说:“妈咪,我找了一晚上,没有见到爸爸的魂魄。” 怎么会这样… 她突然崩溃地冲着周遭大喊:“傅南生!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傅南生!你出来!” “你把陆铮还给我!” “他欠你的,我还,我帮他还不行了!” 宁圆子眼睛里含满了眼泪:“妈咪,你别,别难过,圆子再去找,还有一整天的时间,今晚十二点鬼门关关闭之前,圆子一定找到爸爸。” 宁疏擦掉她脸上的泪水:“爸爸不会死,别哭,妈妈不会让爸爸死,一定会找到。” “嗯,我再去找!妈妈也别伤心了!我去问问我的朋友们,让他们也帮忙寻找,不管是人是鬼,只要爸爸不是突然变成空气,就一定会有线索。” 宁疏回到家,可把舅舅急坏了,他也是一夜没睡,见宁疏安然无恙回来,他连忙问道:“你去哪了,吓死舅舅了,我都差点报警了!你没事吧,宁宁,咋了,别吓舅舅啊!” 宁疏摇摇头,叫了一晚上的魂,她嗓子都哑了:“我没事,舅舅,我太累了,想睡觉。” “好好,你先去睡觉,起来咱们再说。” 宁疏回了房间,直挺挺倒在了床上,她眼圈通红,努力逼迫自己闭上眼睛。 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乱哄哄的全是人脸,全是魂魄,他们漫无目的走在街头,脸上是麻木而无知的神情。 陆铮也许就在他们之间。 尽管已经极度疲倦,宁疏依旧没有办法入眠,她拿出一张符纸,同时取出天师印,嘴里喃喃念着:“崔府君,崔师兄,小女宁疏需要您的帮助。” 她在符纸上盖下了天师印,心里默念这崔府君的名字,在她念到第三遍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崔府君打着圈儿,出现在她面前。 他左手拿着判官笔,右手拿着生死簿,“啊呀啊呀”地说道:“小师妹,今天地府都忙翻天啦,久等久等,咦?眼睛咋这么红呢?你咋的了?怎么哭了,别哭别哭,哎哟哟,你这眼泪多珍贵啊,别哭了,有啥事跟师兄说说。” 宁疏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哑着嗓子说道:“师兄见笑了,我…我有个朋友可能死了,我想请师兄查查,他是否已经进入地府。” 崔府君皱起了眉头,说道:“今天地府倒是有不少新鬼前来报到,有新死鬼,也有不少在阳间路上游荡的孤魂,趁着鬼门关打开,赶来投胎的,不知道你的朋友姓甚名谁,我帮你查查。” “他叫陆铮!耳击陆,铁骨铮铮的铮。” “陆铮…”崔府君翻阅着手里的生死簿,每每翻动一页,宁疏的心就跟着提了提。 “昨天晚上的新死鬼么?” “是…” “有了。” 宁疏连忙问:“他死了么!入地府了吗!” 崔府君看着生死簿,连连摇头:“奇怪,奇怪。” “怎么了?”宁疏心悬一线,颤声问:“他出了什么事?” “昨夜子时,应当是他命尽之时,这没有错,可是…” “可是什么?” “他没有死,不,应该是似死而非死。” 宁疏疑惑不解,走到崔府君身边,探头朝着生死簿望去,只见旁人的名字都是黑色毛笔的小楷字体,规规整整写着生卒时辰,纯黑色的墨笔清晰可见。 唯独陆铮的名字,呈灰色,在生死簿上若隐若现,并不分明的,生卒也写清楚了,只是那隐隐绰绰的字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这是什么意思?” 崔府君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奇怪啊!” “怎么了?” “死,又没死,到底是死了没死呢?” 宁疏被他的话吊着胃口:“到底是死了没死呀?” 崔府君最终判断:“没死,但也不是活人了。” 没死,又不是活人? 宁疏艰难地咽了几口唾沫,问道:“崔府君,您能说明白一点么,我不懂,不是活人,又不是死人,能是什么?” “自然是,活死人。” “活死人又…又是什么?” 崔府君摇了摇头:“不能多说了,再说,便是触了禁忌,宁宁,关心则乱,因缘命数自有天定,切莫强求啊!” 他说完打了个转儿,变化成了一缕烟,消失不见。 “崔师兄,您别走!” 房间静寂昏暗,判官崔府君已经消失不见。 “宁宁,你在跟谁说话呢?”舅舅的敲门声自门外想起来。 宁疏连忙打开房门跑出去:“舅!” 舅舅被她吓了一跳:“干啥这么一惊一乍的,不是说很累了要睡觉么,刚刚怎么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舅舅,活死人,活死人是什么?” “啥活死人啊?”舅舅不解,摸了摸宁疏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怎么今天总说胡话。” 宁疏脑子里心里一团乱麻,根本不能思考:“舅舅,活死人是什么?你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答案,告诉我!” 舅舅还真沉思片刻,说道:“活死人,不就是植物人么?” “不是,植物人是活人,三魂七魄具在,不是死人。” 舅舅帮不了宁疏,她独自走到阳台,阳光下,盘腿而坐,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崔府君说她关心则乱。 静下心来,捋一捋。 当初的小蝴蝶,游乐场,傅南生,以身养蛊… 这里面有关联,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对了,小蝴蝶死之前,对她说了一句什么来着,jiangdu? 讲读江都… 都不是。 突然,宁疏脑门子一炸! 僵毒! ☆、寻找 宁疏等了纸片人两周的时间, 没有任何消息。前两天她像无头苍蝇似的, 四下寻找, 后来静下心仔细思忖,觉得不应该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 她开始上网,关注网络上的消息。 如果陆铮变成了僵尸, 那么这段时间, 周边地区应该会有关于他的消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宁疏尝试搜索一系列关键字。 江城,吸血, 奇闻… 她的脑子高速运转着,处理扑面而来的大量信息, 排除无用的消息,筛选有用的信息。 终于在一个奇闻轶事的论坛里, 一条帖子引起宁疏的注意。 发帖人是一个名叫“奇闻天下通”的博主, 标题的名字:壶山村大量牲畜离奇死亡, 诡异伤口令人震惊!!! 标题很有噱头, 宁疏点击进去,文章详细讲述了壶山村近来有不少牲畜夜间死于窝棚之内,包括鸡鸭羊牛,牲畜尸体完好, 身体动脉位置被撕裂出一个大血口子,看上去像是野兽干的。 文章夸张地渲染了这件事的诡异离奇程度,有不少添油加醋的成分, 宁疏仔细看完了文章,往下拉,下面配了几张图片,图片里有一头倒地的老黄牛,老黄牛脖颈位置,同样是大血口子。 宁疏不能确定就是僵尸的咬痕,但是不像是一般野兽,一般的野兽也不能只喝血不肉啊! 据她所知,僵尸极度嗜血,尤爱人血,当然新僵一开始兴许还保留着一丝丝的人性,受不住人血的血腥气,会大量猎杀动物,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始猎杀人类。 不过关于僵尸的传闻不多,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做赶尸人,他们是僵尸的克星,僵尸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他们身上有令牌,祖上传下来的,这种令牌能操控僵尸。 他们世世代代传承祖业,将僵尸赶到坟墓中,封印,直至僵尸百年之后彻底僵化,灰飞烟灭。 他们耳目聪明,一旦听闻僵尸为祸一方,他们会不顾千里奔赴而来。 宁疏看了看那条帖子发布的时间是在两天以前,并没有很晚,她决定立刻前往壶山村,无论帖子内容是真是假,她都必须要去一探究竟。 外婆和舅妈还在香港没有回来,多半是舅妈舍不得狗娃,想多陪陪他。 电话里,宁疏并没有告诉外婆身边发生的事,她不想外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为自己操心,她已经成年了,可以处理自己的事情,保护身边的人。 第二天,宁疏便收拾了行李,只告诉舅舅,她要和班上的同学出去旅游,大概需要小半个月的时间。 出发之前,她查了壶山村的地址,还好那儿距离江城并不远,还属于本省范围以内,到壶山村需要坐三个小时的火车,还得要坐俩小时汽车到壶山镇,然后再想办法进村。 一大早,宁疏便去了江城火车站,买了第一班前往壶山镇的硬座火车。 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的江城火车站,宁疏从售票口出来之后,看着时间还早,索性坐到了不远处的一颗榕树下,拿出手机准备再搜索搜索类似的信息,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发生了这样的事。 周围的花台上也坐着不少候车的人,百无聊赖做着各自的事情。偶尔有一两个乞丐向众人行乞,大部分人都无视而过,宁疏身上正巧有零钱,她放了几枚硬币在一个卖花老妪的碗里。 然而就在宁疏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一双满是褶皱宛若鸡皮得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宁疏抬头,正是那位卖花的老妪。 “老婆婆,我要走了。”宁疏试着从她手里抽回手腕,她却紧紧攥着她。 老妪胸前的篮子里摆放着几束鲜花,她双目紧闭,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什么。 “老婆婆,我赶时间。” 这时候,老妪摸到她手腕那枚嫣红的红豆,声音几促,神情紧张,声音急促:“这是谁给你的?” “是我的一位朋友。” “什么朋友?!” 宁疏见她神情有异,她说道:“男朋友。” 老妪猛然握紧了宁疏的手:“他是否有难?!” “是,您怎么…”宁疏恍然:“这枚红豆是您给他的?” 车站广播已经开始催促宁疏班次的乘客检票入站,宁疏说:“老婆婆,我要走了,他的确遇到麻烦,我得去救他。” 那老妪紧皱着眉头,最终还是放下了宁疏的手,叹息着转身离开。 宁疏叫住她:“老婆婆,您是不是有什么话…” 老妪念念有词:“天意,这是天意…” 宁疏虽然不明其意,但也没有时间追问,她径直进了火车站,检票上车。 三个小时的车程并不算很长,宁疏倚在座位边打了个瞌睡也就过去了。 火车在壶山镇到站,一下车便能望见连绵不绝的山隘,这里群山环绕,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镇子不算大,宁疏向卖副食的商户打听到,从镇上到壶山村,还有一段山路有的走,现在天色已晚,劝她不如找个招待所先住下来,等明天再进村不迟。 宁疏却已经等不到明天,她在街边与一位穿皮质铆钉衣的摩托小哥谈好价钱之后,便上了他的车,这位小哥也是壶山村的人,在镇上的工厂打工,晚上便要回家去,顺带载宁疏一程,挣点外快。 宁疏看他的面善,应该不是心存歹心的坏人,所谓面由心生,正是如此,她便上了他的车。 从镇上进村的山路,一开始还算平坦,不过越往里面走,山路越发狭窄而颠簸。 大风在耳边呼啸,太阳西垂,天色也渐渐晚了下来。 摩托小哥问宁疏:“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对。” “这么着急要去壶山村,是投奔亲戚还是怎么的?” 宁疏心说,正好可以跟他打听一下村里的事情,索性说道:“听说村子周围的原始山林出现了未知野兽,我来看看热闹。” 此言一出,那摩托小哥倒是激动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网上看到的帖子。” “是不是‘壶山村大量牲畜离奇死亡,诡异伤口令人震惊’的帖子,在悬崖论坛。” “正是。” “赶巧了,那帖子正是我发的。” 宁疏故作惊叹:“原来您就是奇闻天下通的博主本尊啊!” “嘿嘿,不才,正是在下。”摩托小哥嘿嘿一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索性也就说开了:“村民们都说也山里的野兽干的,这几天组了猎队进山捕兽,一次都没逮着,要我说,根本不是野兽,是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 “噢?您有什么高见呢?” “大妹子你想啊,野兽猎捕牲畜那是要吃肉的啊,哪里有咬了畜牲却不动尸体的,除非它不吃肉只喝血。”摩托小哥故作神秘说道:“啥东西只喝血不吃肉?” 宁疏偏要听听他的高见,索性摇头:“不知道。” “你看过电影么,《暮光之城》,只有吸血鬼才不吃肉,只喝血。” 宁疏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僵尸一定程度来说,其实跟吸血鬼差不多,只不过僵尸全身僵直,身体僵硬,如果不能即使补充新鲜血液,它们的躯体便会彻底僵化,可以说,热乎乎的鲜血是他们维持身体机能的必要来源。 “你的意思是,山里头有吸血鬼?” 小哥说道:“不是我吓唬你啊大妹子,说出来那些人都不信,但肯定是吸血鬼没错的!我给你讲,有一次我在山里还看到过呢!” “您看到过?!在哪里,他什么样!”宁疏激动起来。 那小哥以为她是出于好奇,索性说道:“我也没看清楚,当时我跟我妹子上山抓竹鸡,竹鸡一定要晚上抓,晚上竹鸡就是瞎子鸡,手电筒一扫,它们都不敢动弹…” 宁疏眼见着他话题要歪了,于是连忙提醒:“您说吸血鬼的事…” “对对,吸血鬼,我当时跟我妹拿着手电筒在林子里找竹鸡老窝,好不容易看到一处,手电筒照过去,你猜我看到啥!” “你看到吸血鬼了?” “我看到竹鸡窝里,全是死鸡,鸡脖子被咬出很大一块血口子,满巢都是血,母鸡鸡仔都没放过,后来我听到我妹妹尖叫了一声,以为她出啥事了,连忙跑过去,就看到她捂着嘴,望着对面的山坳坳,那天晚上月亮也是亮堂得很,我就看到有人在对面山坳奔跑,那速度,简直比咱们现在骑的摩托车还跑得快啊!” “不仅跑得快,而且跳得还高,简直是一蹦三尺高!” 宁疏的心脏狂跳起来:“你看清了么?” “咋没看清啊!那人满身都是血呢!脸色卡白卡白的,肯定就是吃了村里畜牲血的吸血鬼!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回去,你问问我妹,她也看到了。”摩托小哥激动地说:“我跟村里人讲,结果他们都不信。” “我信。” “真的,你相信我?”摩托小哥太感动了:“大妹子,我没看错人,这样,你要是没找到住宿,今晚就上我家去,不收你住宿费。” “这样方便么?” “你放心,我家还有个老母亲,还有我妹呢,我不是坏人。” “那就打扰了。” ☆、狼群 摩托小哥带宁疏进了村,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 黑漆漆的, 远远的山坳间还能见熹微的灯火。晚上村子里的村民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不过有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你们村子里的人休息得挺早的。”宁疏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时候,打量着四周, 路上见不到什么行人。 “还不是那野兽害的, 我跟你说,你今天来得正是时候。”摩托小哥将车停好,头盔摘下来放在摩托上,带宁疏进了自己的家门, 边走边对她说道:“今天晚上,村里的猎户要联合起来抓捕野兽。” “哥, 你回来了。”院子里传来一声清凉凉的女声。 院子铁门打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从屋子里走出来, 见到宁疏, 她好奇地“咦”了一声:“这位姐姐是?” “这是我顺道搭车载回来客人, 今天在我们家借宿一晚。”摩托小哥说道:“这位是我妹妹, 孙红,我叫孙进。” 小姑娘看起来挺开朗,热情地将宁疏迎进了屋子,家里还有一位卧病在床的老母亲。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 宁疏问起了今晚要捉野兽的事情,孙进接着刚刚的事情继续说道:“村子里的牲畜差不多快让那玩意儿祸害干净了,乡亲们准备主动出击了, 就在今晚,他们在村头拴了一头老黄牛,要引它出来。” “我哥是不是给你讲吸血鬼的事情啦?”孙红问道。 “嗯?” “甭听他瞎讲,他平时没事儿就爱满嘴跑火车,这世上哪有什么吸血鬼啊!” “咋没有啊!”孙进急了:“那天晚上咱抓竹鸡,你还看见过呢!” “黑漆漆的我又没看清,兴许是出现幻觉了呢。” “哎,你还是不是我妹啦!故意拆我的台呢!” “你别跟客人瞎说,见人家是女生,你就吓唬人家。”孙红对宁疏道:“我哥就爱瞎咋呼。” “哼,今天晚上不是抓野兽么,咱们去看看不就得了!”孙进说道:“我又没有说谎,一看便知!” “啥,你要去看抓野兽,不行,太危险了。” “咱就在山坳边远远看上一眼,不走近,能有啥危险的。” 宁疏不动声色地说道:“机会难得,我也想过去看个热闹。” 宁疏这样一说,孙进就更加坚持要过去看看,孙红索性也跟着一块儿过去看个热闹。 晚上约莫十点的样子,村头的山坳间似乎站了不少人,探头探脑朝着村口望去,还挺热闹。 孙进带宁疏挤进去,指着村口那一块空空的场坝:“喏,就是那里了,看到那头老黄牛没。” 果不其然,场坝被围出了一块十来平的空地,里面有一头肥硕的大黄牛。 不知道是否有所预感,老黄牛哞哞叫着,前蹄不住地蹬踢着脚边的石子,似乎有些不安和紧张。 而猎户就埋伏在场坝周围的房屋里,好几杆黑漆漆的枪口从窗口伸了出来。 宁疏看着那些枪口:“你们怎么确定今天晚上那野兽会过来。” 孙进说道:“村民们把剩下的牲畜都关在家里,那玩意儿找不到吃的,好几个晚上没动静了,估摸着这会儿正饿得慌呢。” 宁疏点点头,朝着村口走去,孙进连忙追了上来拉住她:“别往前走啦,太危险了。” “嗯,你看着孙红妹妹,别管我,我没事。”宁疏朝着村口走了过去,在一棵距离老黄牛较近的老槐树停下来,仔细着周围的一切。 夜风徐徐,周围有些个村民已经开始呵欠连天了。 宁疏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四十,所有人都等得心焦气燥,野兽还没有来。 周围不少村民纷纷离去了,今晚怕是等不到看野兽被捕获了吧。 一阵长夜风吹来,山头树叶沙沙作响,宁疏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夜风里,似乎带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沙沙沙… 脚步声,一只,四只,不…很多只。 是什么? 宁疏眉心微蹙,嗅着风里的味道,有血腥气,也有危险的气息…枯枝败叶被踏碎,无数脚步声自四面八方传来,黑暗中,潜伏着一双双铜铃般的眼睛。 狼群! 狼群来了! 宁疏大喊一声:“快跑!狼群来了!” 周围村民不明所以,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向宁疏,恰是这时候,不远处的山头传来一声冷冽的孤啸。 嗷呜! 山头站着一只独狼,对着月光长啸,今晚正是满月,月光清冷明亮。 “是狼!山狼来了!” “狼来了,快跑!” 村民们乱成一锅粥,四散奔逃,往各自的家跑了回去。 独狼长啸声停止以后,四面八方的山头,涌出了无数头灰色的成年狼,他们朝着村口被栅栏围起来老黄牛狂奔而至。 老黄牛显然惊慌至极,在场坝里四处奔走,用头去撞栅栏门。 埋伏在周围房子里的猎户跑了出来,开始对着狼群开枪射击,奈何狼群是在太多,几个猎户根本忙不过来,瞻前难顾后。 狼群冲进了栅栏里,好几只狼跳上了黄牛的背部,一口咬下,疯狂撕咬,黄牛发出痛苦的闷嚎,扑腾倒地,周围狼群一拥而上,撕咬着老黄牛的血肉,而周围挤不进去的山狼,目光转向了周围的猎户。 宁疏见势不妙,朝着他们跑了过去:“快走!快离开!” 猎户们一边后退,一边射击,不过狼群实在过多,他们根本忙不过来。 有人被群狼扑倒了,周围村民连忙抄起了锄头家伙上前来帮忙。 宁疏拿出了降魔杖,一往无前冲进了狼群中,挡在一个手臂受伤的村民身前。原本要朝那村民扑来的山狼,看到宁疏之后,竟然被她的气势吓退了几步。 周围几只狼,似乎也踟蹰着不敢再上前,一时间人和狼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宁疏抬眸望向山头的那只体格巨大的头狼,她额间红光一闪,与头狼遥遥对视了几秒钟。 头狼突然迎着满月发出一声长长的孤啸,周围狼群像是收到了命令,转身便跑,一转眼便消失在了山林中,只留下一头被吃了大半的死牛,血肉模糊,满地狼藉。 狼群退散了。 村民们终于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对突然冲过来吓退狼群的宁疏充满了敬畏,尤其是她手中降魔杖,一出手便让那群生猛的恶狼不敢靠近。 这让他们无比震惊。 “这位大妹子,高人啊…” “你不是本村人吧?” “你手上这是啥宝贝?” “这姑娘是我带回来的!”孙进连忙跑过来,说道:“她是我带回来的高人,我一瞅她就不是普通人,她是…是…” “我是风水先生,姓宁。”宁疏解释道:“听说壶山村出了虐杀牲畜的野兽,一时好奇,过来看看。” “本来今晚是要把野兽引过来,没想到竟然引来了山狼。” “我看,那些牲畜就是让这些山狼害死的。” “不能够啊,狼进村了肯定有动静。” “而且狼要吃肉,如果是山狼害死了牲畜,只怕连骨头都不会给我们剩下了。” “不是山狼。”宁疏摇摇头。 当天晚上,宁疏住在孙进家里,准备第二天进山查探情况,几位猎户跟着宁疏一起进了山,他们看到了宁疏的本事,连狼群都能吓退,料定她并非普通人,跟着她,即使遇上了野兽也不会有事。 不过这一次进山却是一无所获,山里什么都没有找到,郁郁葱葱的丛林里,全不见任何飞禽走兽的影子。 猎户老王嘴里叨叨着:“奇怪了,怎么这树上连一只鸟都见不着了?” “是啊,要换在平时,这山里头热闹呢,松鼠,竹鸡,还有鸟儿…现在全没了影。” “最奇怪不是这个。”猎户老周说道:“一般而言,狼群不会主动进村觅食,它们狡猾着呢,昨天的老黄牛,一看就是陷阱,他们居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会不会是因为饿坏了。”老周回忆着:“昨天晚上看他们的状态,饥肠辘辘,连□□都顾不得,平时哪能见它们这样不要命的。” “多半是这山里猎不着动物,才迫使他们进村冒险。” 宁疏抬头望向四野,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没有鸟兽虫鸣。 仿佛这山里的动物一夜之间全部逃离了,是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么? 一天的搜寻无果,宁疏跟猎户们回了村,吃过晚饭之后,宁疏和孙红做在院子里聊天,夜幕渐渐降临,村子里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紧张的氛围笼罩了整个壶山村。 约莫晚上八点,突然一声枪响划破了宁静的夜空,紧接着就是连声的惨叫。宁疏和孙进他们出了院门,不少村民也闻声出来。 “老周让野兽咬啦!” “怎么被咬的?” “老周听见自家竹林子里有动静,以为是竹鸡,拿了抢准备进去抓竹鸡,结果遇到野兽啦!捂着脖子跑回来,流了好多血!” 宁疏找到喋喋不休的村民,问道:“老周家在哪里?” “就在对面的山坳里。” ☆、陆铮 猎户老周家住在山坳深处, 背靠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老周嗷嗷的呻|吟声, 外面的院子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他们探头探脑朝着房子里望过去。 “让让,先生来了。” 村民们带着宁疏进了屋子,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迹, 老周躺在地上, 捂着自己的脖子,身体痉挛着,嘴里发出阵阵痛苦的嚎叫。 “鬼啊!有鬼啊!我被鬼咬了!” 宁疏蹲下身检查老周脖颈上的伤痕,一排明显的牙齿印, 是人的牙齿造成的,不过两边有两个圆圆的牙洞, 伤口很深。 宁疏按着他的伤口迅速念了个止血咒,伤口便立刻停止了流血, 为了以防万一, 宁疏用刀子隔开了自己的手指尖, 挤出两滴血, 滴在了老周嘴里。 老周痉挛的身体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平静了很多。 村民问道:“老周,你感觉怎么样?” 老周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难以置信地说:“不, 不疼了啊。” 两滴凤凰心头血,黄泉路上也能给你拉回来,当然不会有事。 “老周, 是什么咬了你?”宁疏问道。 老周神色恐慌,语无伦次:“是鬼,鬼咬了我。” 村民们窃窃私语:“哪来的鬼啊?” “鬼还会咬人么?” “看他这样应该就是野兽咬了吧。” 宁疏定定地看着老周:“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老周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我刚刚听见林子里有动静,沙沙的,不像是风吹叶子的声音,我以为是竹鸡,咱林子里已经好久没见着竹鸡了,我就想着,想着打两只回来当宵夜。” “然后,然后…”他声音无比惊恐,瞪大了双眼:“我看到林子里有一个人,他就站在前面,一动不动,问他是什么人,他不说话,我拿手电筒去照他的脸,结果,结果我就看到他尖锐的牙齿,妈呀,比老虎牙还要长,他一下子就朝我扑过来,趴在我的背上,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 “后来听到有人跑过来的声音,那个鬼蹭地一下就不见了。”老周摇着头,惊慌地说道:“太吓人了。” 宁疏一把抓住老周的手臂:“你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了?” 老周摇摇头:“我就看到他牙齿又尖又长,就像阴曹地府的恶鬼。” “男的女的,你总看清楚了吧?” 老周想了想,说道:“是男的。” “你确定?” “确定,是个男的。” 当天晚上,宁疏去了老周家后面的一大片竹林子里,虽然不敢确定伤害老周的就是陆铮,但是肯定有僵尸无疑。 宁疏在竹林子里兜兜转转,夜风吹着竹叶沙沙作响,除了风叶声,周遭便没有任何声音,鸟兽虫鸣已经完全销声匿迹。 “陆铮,你在吗?”她突然出声。 没有任何回应,风与风在呼啸,叶子与叶子相互回应。 “陆铮,如果你在的话,出来见见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 “陆铮…”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枯叶折断的声响,宁疏猛然回头。 只见林子深处模模糊糊站着一个黑影,黑影一闪,立刻消失不见。 “陆铮!”宁疏追上前去。 不远处传来一声鸡鸣,晨昏线分割天际,再见他的身影已经是对面的山隘之上,他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迅速。 宁疏对他大喊一声:“陆铮,我一直在找你!” 那么黑色的身影,在山隘间踟蹰片刻,便消失在了山尽头。 太阳冉冉而升。 宁疏昏昏沉沉回了孙进家,孙红连忙迎上来,关切地问道:“昨天晚上你一夜未归,我快担心死了,还以为你让野兽抓走了呢!” 宁疏摇了摇头:“我去找他了。” “找他?找谁啊?” “僵尸。” 孙红倒抽一口凉气:“什么僵尸?” 宁疏疲倦地说道:“咬伤牲畜,咬伤老周的,不是什么野兽,是僵尸。” 孙进刚好端着一盆汤泡饭走进屋,听到这话,他连声说:“我说的没错吧!别人还不相信我,哼哼!” “孙进哥,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妹子你说。” “我想跟老乡买一些牲畜,鸡鸭都可以。” “牲畜…”孙进微微蹙起了眉头:“村里的牲畜差不多都让那东西祸害干净了,现在家里有的,估摸着要卖出来价格应该不便宜。” 宁疏立刻从包里摸出几张百元大钞:“钱没有关系,能买到就行。” 孙进接过了钱,说道:“行,你放心,都是乡里乡亲,我去帮你侃侃价,争取不让你吃亏。” 孙红不解地问:“宁宁姐,你想吃肉么?” 宁疏摇头:“山里已经没有飞禽走兽了,村里的牲畜也被关在家里,如果不是真的很饿,他不会随便伤人。” “你说那个僵尸啊?” 宁疏点头:“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伤人,昨天晚上老周被咬,却没有什么大碍…” 她相信,陆铮一定会还记得一些事情,还记得为人的感觉,否则村子里的人早就让他祸害了,僵尸本身就是残忍嗜血的啊! “所以你要买牲畜,不是自己吃,而是要拿去喂僵尸?”孙红难以置信。 宁疏点了点头:“不瞒两位,这只僵尸生前是我的朋友,我必须找到他。” 孙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过来找你的朋友,我还说呢,你一个小姑娘,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来干啥。” “你的朋友,他怎么变成僵尸的呢?”孙红不解地问。 宁疏想了想,沉声说了两个字:“还债。” 孙红还欲再问,孙进打断她,对宁疏道:“你放心吧,我肯定给你买来牲畜。”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孙进便抓着两只老母鸡回来,嘴里嘟嘟囔囔:“杀千刀的老刘,就这么两只鸡要了我一百五。” “谢谢孙进哥了。” “谢啥,小事一桩。” 当天晚上,宁疏提着两只老母鸡进了山,孙进和孙红俩兄妹不放心她,要跟她一块儿去,宁疏没有同意,只说道:“他不会伤害我。” 宁疏进了山,这一带是比较原始未开发的森林,山路崎岖难走,宁疏不知道陆铮究竟在哪里,所以也没有什么方向,只能在林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叫着他的名字。 山林里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宁疏走了大半夜,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 月光渐渐入了厚重的云层中,身边的老母鸡开始不安地咯咯叫起来,看上去极为惊慌。 凛风中,宁疏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陆铮,是你吗?” 宁疏侧耳倾听着风带来的讯息,不,这浓郁的危险,不是陆铮。 宁疏摸出了降魔杖,严阵以待。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嗥,紧接着,丛林里嗖嗖嗖窜出几只灰狼,朝着宁疏猛扑了过来。 宁疏眼疾手快,挥舞着降魔杖,将面前扑来的灰狼打开。 降魔杖能克鬼,但是对付有生命的人或者动物,就要差了许多。 转眼又有几只狼朝着她扑来,皆被她敏捷地闪躲开来,不过她的手臂也被尖锐的狼爪划出一条血痕。 宁疏看着面前几匹恶狼,他们已经饿得皮包骨头,发着精光的眸子里透出渴望而贪婪的神色。宁疏料想是山中没了飞禽走兽,狼群找不到猎物,□□,才会冒险攻击人类。 它们冲她呲牙咧嘴,鼻息已经嗅到宁疏伤口的血腥味,这让它们彻底陷入了疯狂,它们朝她猛扑过来。 恰是这个时候,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拦在了宁疏面前,他伸手一挥,两只狼被他扔出去老远,后面扑过来的狼群见状,也纷纷停下脚步,观望情况。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腐朽的味道。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只不过那件卫衣早已经破败难堪,身上站满了泥土,还有血迹,卫衣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 但是宁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陆铮! 陆铮将她护在身后,冲着那帮恶狼呲牙,狼群往后退了退,似乎正在揣摩。 就在这时,头狼发出一声呼号,狼群接收到信号,朝着陆铮猛扑过来,尖锐的利爪死死抓着他,好几只扑到了他的身上,张口便咬。 陆铮嘴里发出赫赫的气息声,抓起身上的灰狼往边上树干猛地一砸,灰狼发出一声嗷呜的惨叫,断气。 狼群众不敌寡,终于嗷呜着,鸣金收兵,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的山头。 陆铮捡起地上的一只灰狼,一口咬在了它的脖颈之上,大口贪婪地吸食着灰狼的血液。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沉浸在获得新鲜血液的快感之中,全然不曾察觉,身后人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终于,找到你了。” 待他反应过来,手中的灰狼尸身重重落地。 陆铮鼻息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甜腥腥的味道。 他低头,却见她紧紧环着他腰部的手笔上,豁开了一条血口子,潺潺地流着滚烫的鲜血。 ☆、丢失孩子 弯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月色清清冷冷, 陆铮坐在石头上, 嘴里哼哧哼哧地喘息。 宁疏用纸巾擦试着他脸上的泥土和血迹。 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瞳一如既往的深黑,只是缩小了很多, 看上去与常人有异, 尤其是嘴里的牙齿,两颗獠牙尖锐,宛如兽齿。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陈腐的气息。 那是死亡的味道。 他似乎认不出来宁疏了,但又觉得熟悉, 脸上透出困惑的神情。 他刚刚保护了她不被恶狼攻击,完全是处于本能。 宁疏心疼地捧起他的脸, 柔声说道:“幸好你聪明,躲到这深山丛林中。” 陆铮茫然地看着她, 不明所以, 甚至还冲她呲了呲牙。 “幸好让我找到了你,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 我陪着你。” 陆铮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到她手流血的创口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血口子。 宁疏原本以为他是心疼,她正要念个止血咒, 止住伤口的血液,倏尔却见不对劲,陆铮的脸色, 分明就是渴望,就像那贪婪的恶狼看见食物的神色。 他似乎想要,吸她的血… 宁疏将手臂伸到陆铮面前,对他说道:“喏,想尝尝么?” 她的血,对他应该有帮助,至少能让他身体变得更加强壮,这点是肯定的。 陆铮一把抓住她纤瘦白皙的手笔,鼻翼微颤,嗅了嗅。 甘甜醇美的血腥气让他瞳孔猛地缩紧,他想…很想很想… 面前的女孩眉眼温柔,隐隐约约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看看她,又看看面前的手臂,似乎在犹豫,在纠结。 “没关系,可以尝尝。”宁疏鼓励他:“一点点没事的。” 她那样温柔,他更加克制不住内心涌动的欲望,就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尝尝人血的味道,她那么美,一定比之前那个猎户的鲜血甘甜一百倍。 “喂,我可一直在流血呢,你到底要不要。”宁疏将手臂往他面前送了送。 陆铮却突然一把推开她,转身就跑。 宁疏连忙追上去,不过他移动速度极快,一蹦能有好几尺,宁疏完全追不上他。 不能让他就这样跑了,好不容易找到。 她还是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 “陆铮,你等等,别跑。” 陆铮转眼已经跑到对面山头上去了,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中。 这家伙,跑得是真的快,她靠两条腿根本没办法追上他。不过既然已经确定是他,宁疏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 就算变成僵尸,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办法,最难是入了阴曹地府,进了六道轮回,天大地大无处寻找,她与他就算是彻底了断了缘分。 宁疏回了孙进家里,昏天黑地睡了一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孙红将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问她道:“你…找到僵尸,不,你找到你那位朋友了么?” “不用避讳什么,他的确已经变成了僵尸。”宁疏沉声说道:“昨天我见到他。” “啊,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孙红防备地望了望门口。 “他跑了。”宁疏摇头:“他完全不记得我。” 她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孙红说了一遍,孙红见宁疏心情低落,她安慰道:“我到觉得,他肯定把你认出来了。” “如果认出来了,他见到我就不会跑了。” 孙红好奇地问:“僵尸也会有记忆和感情么?” 宁疏摇头:“不会,僵尸就是行尸走肉,没有感情,而且嗜血凶残,所以如果你们再见到他,一定要躲远一点!” 孙红连忙道:“他孤身闯入狼群,把你救出来了呀,如果像你说那样,僵尸没有感情,甚至还会吃人血,可是昨天他就没有伤害你,甚至还把你从狼群中救了出来。” 孙红不提,宁疏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本能地把他当成是陆铮,可是他现在已经是一只没有血肉情感的僵尸了。回想起昨天晚上的细节,陆铮眼神中分明透露着渴望,要吃她的血,可是当宁疏大大方方把手腕递给他的时候,他却逃离了。 宁疏倒是不怕他,她不一定能控制陆铮,但是至少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陆铮没有吸她的血,他跑掉了,这不符合常理,僵尸不可能有记忆,不可能有感情,可是陆铮的眼神里似乎透露的一些意味。 他也许记得她! 念及至此,宁疏心情突然高涨起来,如果陆铮还有可能记得她,那么他性子一定还保有任性的部分。无论如何,她必须要找到他。 当天晚上,村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一段凄惨的哭嚎声。 村子里所有屋舍的灯都亮了起来,宁疏穿上外套,提起降魔杖往外走,孙红和孙进连忙跟上来。 “出了什么事?” “刚刚有人在尖叫,听着像是黄家媳妇啊。” 宁疏回头对孙进道:“你看好妹妹,不要乱跑。” 俩兄妹还是跟着宁疏,来到了黄家,前面的宅院里有女人的哭嚎声传出来,村民们披着衣服围在院子外面,朝着院子里探头探脑。 宁疏进了人群:“出了什么事?” 黄家的女人坐在院子里,哭天抢地,悲痛欲绝。黄家的男人黄丰一看到宁疏,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宁先生,野兽,野兽偷走了我们家的孩子啊!” “孩子丢了?” 黄家女人呜呜哭泣着:“我半夜起来给孩子喂奶,孩子就睡在外屋,灯一打开,就剩一套床褥子,孩子已经不见了,窗户大开着,我的狗剩啊!我的娃啊,你到哪里去了?” 宁疏对黄丰说:“带我去孩子的房间看看。” “请,请跟我来。”黄丰带着宁疏进了屋,屋子是双层的小楼,走上一条狭窄的楼梯,进到孩子的房间。 房间里摆设不多,一个木制打造的小婴儿床,里面空空荡荡,孩子已经不见了。 宁疏走到婴儿窗边,拿起法兰绒的褥子,嗅了嗅。 褥子里除了婴儿的奶味以外,还有腥臭味。她又来到敞开的窗户边,检查着窗棂的痕迹。 黄丰虽然不像妻子那样哭天抢地,但此刻也是热锅上的蚂蚁,着急不已:“我的孩子怎么会突然不见,是被野兽抓走了么,是伤害老周的那个野兽?” 宁疏捡起窗棂上的一簇被钩子挂住的狼毫,说道:“是狼。” “狼?狼叼走了我的孩子?” 黄家媳妇疯狂扑过来,抓过宁疏手里的狼毫,神情激动,大口喘息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都怪妈妈不好,没有看好你,让狼把你叼了去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妈妈也不活了!” 黄丰斥了媳妇一声:“你哭什么哭,孩子又没见着尸体,说不定,说不定…” “被狼崽叼了去,还能有活命的么,只怕连尸体都见不到了啊!”媳妇捶着自己的胸部,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黄丰声音颤抖,抑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孩子被狼叼走,多半是凶多吉少。” 宁疏看着那撮狼毛,对黄丰道:“无论如何,都要找找看。” “是,要找,一定要找!”黄丰气愤地说道:“我这就去组织村里的猎户,我要给我儿子报仇!” 很快,村里猎户在黄丰的组织下,聚集了起来,拿着火把进了山。 村里丢了孩子,今天是黄丰家的,明天说不定就轮到了自己家,所以村里身强力壮的男人也拿着武器一起进了山,自发地帮忙寻找。 村子里的猎户很有经验,能够根据狼群的脚印和粪便,判断它们的去向,山林里火光星星点点。翻过了两座山坳,空气中血腥的气息和腥臭味越渐浓郁。 “快来!老黄!快来看啊!”前面林子里有村民吆喝起来。 宁疏跟着快速走过去,却见林子里鲜血满地,竟然全是狼群尸体!东一只,西一只,死状惨烈。 村民们看到眼前的景象,傻眼了。黄丰疯了一般,到处找着自己的小孩:“狗剩,狗剩啊!” 宁疏在一只灰狼尸体前蹲下,检查他的伤口,它的脖子被粗暴撕裂开,血已经被吸干了。 僵尸…是他干的。 就在这时,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无比清晰。 “是狗剩!”黄丰朝着林子深处狂奔而去。 宁疏和猎户们也追上前去。 不远处的空地里,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怀抱着婴儿,卫衣的帽子遮挡着他苍白的脸,看不清模样。 陆铮。 当然是陆铮,除了他,谁能将狼群屠戮得如此干净。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他满身的血迹,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他垂首,认真地看着怀中的孩子,轻轻俯首,嗅孩子的脸。 “你,你是什么人,把,把孩子还给我。”黄丰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有些恐惧。 陆铮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猛然回头,尖锐的牙齿和嘴上的血迹让村民们大惊失色。 “那是什么东西!” “不是人啊!人的牙齿怎么那么长!” “是鬼啊!” “哪来的鬼!” 有猎户因为恐惧,用□□瞄准了陆铮。 “不要!”宁疏来不及阻止,只听“砰”的一声响,子弹射了出去,陆铮的身体被子弹带得往边上偏了偏,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腹。 身体的剧痛让陆铮发出一声怒号,他回头,恶狠狠看向村民。 几只枪齐刷刷对准了陆铮。 陆铮抱着小孩转身要跑,宁疏冲了出来挡在他面前:“别开枪!他是我朋友!” “我的狗剩,他抱着我的狗剩!你,你让他还给我!”黄丰急得满头大汗。 宁疏走到陆铮面前,抬头看向他,他将自己的脸隐藏在卫衣的帽檐里,嗅了嗅怀中毫发无损的孩子,又嗅了嗅宁疏。 宁疏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他本能地往后缩了缩,然后冲她呲牙,却没有威胁的意思。 “来,把孩子给我,好不好?” 宁疏试探地接过婴儿,陆铮的手紧了紧,退后两步。 身后的枪又齐刷刷对准他,有村民喊道:“宁先生你还是回来吧,太危险了,这东西不像是人啊!” 宁疏没有理会他们,她唤他的名字,朝他走过去:“陆铮,别怕,把孩子给我。” 陆铮手里的孩子嗷嗷地哭泣起来,宁疏接过孩子,柔声说:“她饿了,你也饿了,陆铮,我去给你找吃的,好不好。” ☆、止血咒 宁疏带陆铮回了村, 村民们一开始还有些排斥, 因为闹不准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宁疏对他们解释说是陆铮从狼群中救下了孩子。 他衣服上的狼血可以证明,而且孩子并没有受伤。所以村民们最终还是同意了宁疏将陆铮带回来,毕竟她三番两次帮助了村里的人。 陆铮其实并不愿意跟宁疏回来, 他是被宁疏用绳子绑回来的。 宁疏早有准备, 出发前就随身携带了麻绳,麻绳上还施了咒术,就是为了防止陆铮再跑,僵尸移动速度太快, 而且神出鬼没,跑掉了真的很难找回来。 宁疏用绳子捆着陆铮, 将他带回了孙进的家,一开始陆铮死命挣扎, 很是排斥反抗, 就差一口往宁疏的脖子上咬下去, 看得孙红小心脏一颤一颤的。 孙进担忧地说:“他, 他真是你朋友?看他这样子,好像跟你不是很熟啊!” 院子里,宁疏用脸帕沾了水给陆铮擦了脸,说道:“他要不认识我, 就该咬我了。” 果不其然,陆铮虽然对宁疏凶,冲他龇牙, 可是他并没有伤害她。 “你朋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说来话长。” 宁疏从包里拿了一张卡递给孙进:“我身上没有带很多现金,这卡里有一些钱,算是赔偿村民们死的牲畜。” “行,妹子你放心,我肯定帮你分给家里死了牲畜的村民,不会贪污一分一毛。” 宁疏笑说道:“没关系,如果有剩下的,就当是给孙进哥付房费和饭钱了,我明天就带他走了。” 孙红讶异:“宁宁姐,你要走啊?” 宁疏回头望向陆铮:“我得带他回家,想办法把他变回人。” “僵尸还能变回人吗?”孙进摇头:“闻所未闻。” “我也不知道,不过总要试试。”宁疏垂眸:“这里不能久留,村民们都知道他是僵尸了,很快,赶尸人就会闻风而来。” 孙红不解:“赶尸人?那是啥?” “僵尸的天敌克星,无论是紫僵飞僵,最怕就是赶尸人,他们有赶尸令,上古法宝,用赶尸令,驱逐僵尸入坟,百年后灰飞烟灭。” 宁疏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陆铮的踪迹让赶尸人知道,赶尸人有复杂而势力庞大的家族,实力深浅莫测,她实在没有信心能对付他们。 晚上,孙进拿来了自己干净的衣服送到宁疏的房间:“把这个,给你朋友换上吧,总不能穿着带血的衣服。” “谢谢孙进哥。” “甭客气。” 宁疏将卫生间的房门上锁以后,才解开了陆铮身上的绳子。 “答应我,别跑了。” 她将绳子扔在一边,陆铮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臂僵硬的筋骨,然后朝着窗口扑过去。 “陆铮,你别跑。”宁疏说话的时候,声音略带了些微哽咽:“好不容易找到你,好不容易…” 陆铮手撑在窗台边,却停下了攀爬的动作,他缓缓回头看向宁疏。 宁疏眼圈通红。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会有疼痛的感觉。 他终于听话不再往外跑,宁疏走过来,将他身上满是血迹和泥土的衣服脱下来。 他身体皮肤苍白,手抚上去,没有温度,冰冰凉,却质感坚硬。 他是僵,顾名思义,身体僵硬。 他腹部之前被□□所伤的地方,早就已经停止流血,他身体的柔软全部依托于他日常所摄取的血液,以此来缓解僵硬。 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他不能够摄取到充足的血液,他就会变成一具僵硬的死尸,所以嗜血,是他维持生命体征的本能,就像人要是吃饭是一样的。 宁疏抚摸着他身体皮肤,他的身体除了僵硬和过于苍白以外,与人类的身体便没有其他的不同。 宁疏拉他坐到椅子上,然后看着他左下腹的伤口。 伤口已经愈合了,子弹被封在了身体里面。 “这样是不行的,我得帮你把子弹取出来。”宁疏拿了孙红缝补衣服的剪刀进来。 陆铮见她拿着剪刀,意识到危险,往后退了退。 宁疏用剪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涌了出来,陆铮嗅到血腥气息,变得躁动不安。 “吃一点,身体会软,我才能帮你把子弹取出来。” 她把手臂伸到陆铮面前,陆铮目不转睛看着她手臂的伤口,满眼渴望。 他气息变得急促,发出嘶嘶的粗重喘息。 然而,让宁疏不曾想到的是,他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腕,因为用力过猛,险些将她推倒在地。 宁疏扶着墙稳住身体,回头,陆铮蜷缩在了角落里,将脸埋进膝盖,不肯看她,尽可能远离她。 僵尸残忍嗜血,这是本性。 现在他显然已经饥饿至极了。 但是他居然会拒绝她的血,甘甜醇美的人血。 新僵的确会因为残存的一些本能而选择畅饮动物的鲜血,避免食人血,可是陆铮那一晚攻击了猎户老周,吃了他的血,他已经破了禁忌。 宁疏不会让他吸食别人的鲜血,但是她自己的,反倒没有多大关系,她自认为是能够控制他。 不过陆铮却三番两次拒绝他,他眼神中分明透露着那样的渴望。 宁疏将他扶起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无奈地说:“乖乖的不要乱跑,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陆铮怔怔的没有回答。 宁疏捧起他的脸,严肃地叮嘱他:“不要乱跑。” 他看着她的眼睛,良久,居然点了点头。 有点可爱。 宁疏奖励一般,拍了拍他的脸蛋:“真乖。” 她离开以后,陆铮再度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往外望,只见她走进了鸡棚。 现在,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这个人,怪怪的,明明对他没有任何危险,可是他居然会有点怕她,看她难受的眼神,他会感觉到心痛。 他手撑在窗台上,准备要越窗而走,不过… 就这样走了,她应该会很难过。 肯定会。 她好像一直在找他,找他做什么呢? 很多很多东西,陆铮都想不明白,他的思维是直线的,而过一段时间之后,这一点直线的思维都会消失,他会彻底沦为行尸走肉,就像鸡棚里那些鸡仔,就像不远处的大槐树。 宁疏再度推门而入,陆铮还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宁疏手里捧着一碗嫣红的鸡血,她的脸上,还沾有血迹。 “趁热喝,喝了身体就软了,我再给你取子弹。” 陆铮早就饿疯了,他端起鸡血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去。 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血色。 他将碗里的鲜血舔舐干净,一滴都不剩,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宁疏低头检查他腹部的伤口,因为身体柔软充血的缘故,伤口又开始变得血肉模糊起来,她按了按,子弹应该不深。 就在这时,陆铮的手突然落在她的下颌,往上一抬,宁疏不明所以看着他。 “陆铮?” 陆铮目光紧盯着她左脸颊一星半点的血迹, 不等宁疏反应,他直接吻住了她的脸颊,张开嘴,探出舌头,舔食着她脸上的血迹。 他的舌头带了温度,柔软而湿腻。 “唔。” 陆铮松开了她的脸蛋,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些脸红,移开目光,不敢看她。 宁疏被他撩得心潮起伏不定,他居然还害羞了。 “先给你把子弹取出来。”宁疏蹲下身抚摸他的伤口,尝试着伸手探入。 陆铮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疼。 肯定会疼的,身体柔软下来之后,就有了知觉和痛觉。 宁疏的手又往血肉的深处探入,陆铮一把握住她的双臂,用力,手都在颤抖。 宁疏无奈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很疼很疼,你忍着一点,必须要取出来,不然就麻烦了。” 她定了定心,一鼓作气,继续深入,只有速战速决才能让他少受点苦。 陆铮疼得快疯了,他用力攥着她,直接将她拉开了自己身边,嘶吼一声,将她往边上扔。宁疏重重撞在墙上,感觉全身骨头似乎都要散架了,但是她立刻又凑了过去,单手扣住了他的手,直接将他压在墙壁上:“你忍耐一下!” 她的手重新探入他的血肉,往里面探索,就快摸到子弹了。然而陆铮快要疼疯了,陷入发狂的状态,对了,止疼咒。 不行,止疼咒只能对人用,对僵尸不会有任何作用。 不过…对于陆铮而言,止疼咒还包括别的。 宁疏回想起过去无数次,他对她说,止疼咒就算了,兴许你可以亲亲我。 她毫不犹豫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唇。 陆铮身体猛地一僵,他垂眸,她舌尖辗转舔着他血腥的嘴唇。 他本能地张开嘴,让她进来,他想咬咬她,这样也许会见血,她的血啊! 可是陆铮却并没有这样做,他伸出舌头,碰了碰她灵活而暖软的舌尖。 一簇激麻的电流从脊梁骨窜上头顶,而那一瞬间,宁疏的手从他身体里抽出来。 带着一枚血淋淋的子弹头。 止疼咒啊,竟然真的完全没感觉到疼痛,脊梁骨升腾上来的快感让他…快要飘起来了。 ☆、麒麟命格 一轮弯月低垂于山间,村里时不时传来一声狗叫, 家家户户都已经熄了灯, 睡下了。 宁疏拿起湿润的毛巾, 替陆铮擦拭了身体,在给他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他的皮肤泛着苍白,毫无血色, 肌肉开始变硬,腹部的伤口很快也停止了流血, 愈合。 他坐在房间的床上,一动不动, 宛如一尊雕像,宁疏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陆铮抬头看了看宁疏, 混浊的眼瞳无比茫然,想来应该是不记得了。 宁疏的手轻轻抚到他的脸上, 说道:“我会想办法, 一定让你好起来。” 在她的手抚上来的那一瞬, 陆铮本能地侧过脸, 轻轻刮蹭。 喜欢她的抚摸。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僵尸。”宁疏笑了笑:“好了, 快睡觉吧,明天我带你回家。” 僵尸和人一样,也会休息小憩,不过他们睡眠的时间要比人类短暂很多。 担心陆铮再跑掉,宁疏将绳子的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另一端系在他的手腕上,这样只要一有动静,她就会立马察觉到。 宁疏熄了灯,躺在床上。 “晚安。” 床的另一边,是陆铮,他紧贴着窗檐边,乖乖睡觉。 就这样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黑夜里,宁疏突然呢感觉到有人从背后贴了过来,他身体冰凉,一贴近便让她清醒,抖了个激灵。 陆铮的身体再度变得僵而直,他抱住了她,然后鼻子不住地在她颈项的位置嗅着。 隔着薄薄的皮肤,他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他因此而变得狂乱又迷情。 宁疏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牙齿蹭刮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 他又饿了。 宁疏闭上眼睛,并没有管他。 陆铮的呼吸声更加粗重,紧紧抱着她,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把她的骨头都揉碎在自己怀里。 他没有理智,只能凭借饥饿的本能行事,可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力量阻挠着他,绝对,绝对不可以伤害怀里的女人。 “陆铮,你抱得我很痛。”她终于忍不住出声。 陆铮稍微松了松,宁疏翻过身来,隔着浓郁的夜色,与他对视。 他的眼珠在黑夜中显出一抹晶莹的蓝。 宁疏的手抚上他的脸,他的身体本能地缩了缩,下一秒,她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陆铮彻底懵了,我是谁,我在哪,这只生物在做什么… 他的脑子乱成一滩浆糊,窒息了。 宁疏轻而易举便顶开了他的齿关,触碰到他的舌尖,她忘情地亲吻着他,就缠着他,舌尖碰了碰他尖锐的牙齿,立刻被割裂,鲜血漫了出来。 陆铮在亲吻中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他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整个人躁动起来,反压住她,坐在她的身上,开始用力地吮吸她舌尖的伤口。 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欲望,他简直想把这个女人吃进肚子里,大快朵颐。 咸甜的血腥味在两个人的亲吻中弥漫开来。 陆铮不知疲倦地纠缠着她的舌心,吮吸,舔舐…味道那样甘甜醇美。 宁疏轻轻推开了他,问道:“够了么?” 陆铮望了她半晌,然后再度咬住了她的下唇。 这一次不再是吮吸,而是亲吻,是无师自通的亲吻,不知道在做什么,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是想这样做,甚至,甚至还有更想做的事情。 那一整晚,陆铮是抱着她入眠。 次日清晨,宁疏再度醒过来,发现陆铮躺在她身边,近距离地打量着她,见她醒过来,他立刻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手猛地一推,把宁疏推到了床下。 “哎哟。” 宁疏骨头都要摔散架。 这家伙居然还娇羞地赖在床上,埋着脸不敢看她。 宁疏又好气又好笑,站起身掀开被单,把陆铮从床上拉起来,这家伙脸居然红了,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缩,羞答答跟大姑娘似的。 这次陆铮显然要听话很多,不再乱跑,乖乖地站在她面前,任由她给他穿上了衣服。 - “真的不再多住一段时间?” 临走的时候,孙进挽留宁疏,稍稍靠近了些,陆铮便一把将宁疏拉到身后,露出威胁的神情,吓得孙进连忙后退几步。 “孙进哥,这几天谢谢你了,实在不敢久留,他在壶山村已经很招眼了,我担心会将赶尸人引过来。” “那行,我村口给你们找辆车,带你们回去。”孙进爽快地说。 进了县城,宁疏给他买了个口罩戴上,遮住了锋利的獠牙。人多的时候,他便东张西望,这里嗅嗅,那里探探,引人侧目。 宁疏只好全程拉着他的手,他倒是很听宁疏的话,没有反抗,因为陆铮没带身份证,所以宁疏买了两张客车票,经过大半日的车程,终于带他回了江城。 陆铮失踪,江城早已经炸开了锅,他的母亲姜如辛不惜重金寻子,现在满城都贴满了陆铮的寻人启示,只要谁有陆铮的消息和线索,赏金千万。 宁疏并没有立刻联系陆铮,她带着陆铮,找到了之前在火车站买花的盲眼老太。 当初仅仅凭借宁疏手晚上的红豆判断出陆铮有难,宁疏总感觉,她不像是一般的人。 果不其然,即便只是宁疏一靠近她,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异样味道。 “僵尸!” 宁疏将手腕上的红豆递给那位买花老妪,对她说道:“婆婆,我们遇到一点麻烦,想向您请教。” 老妪一把抓住宁疏的手:“他在哪里?” 宁疏看了看不远处树下站着的陆铮,对他招了招手,陆铮乖乖地走过来。 他身形僵硬,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就像机器人似的。 他一靠近,老妪便立刻往后退,转身便要离开:“他不属于这里,死人怎么能跟活人共处,快让他走!” 宁疏连忙拉住老妪:“婆婆,我只是想请教你,有没有办法能让僵尸重新变成人?” “人死不能复生,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奉劝你,找个地方把他埋起来,百年之后灰飞烟灭,他也好往生,重新做人。” “婆婆,我既然把他带回来了,便不会轻易放弃,如果您没有办法,我找别人就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肯定能找到让他回魂的办法。”宁疏摘下手中的红豆链子,还给了买花老妪。 她带着陆铮转身离开,身后老妪长叹一声:“你可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宁疏这才发现,她的额间,竟然有一丝并不分明的红痣! 难道这位老妪也曾开过天眼? 宁疏跟着老妪回到了家中,她一个人住在一户百来平的房子里,孤家寡人一个,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不过房间倒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房间的正中间挂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是一位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 “那是我的女儿,二十年前,死于一场车祸。”老妪缓缓讲述着:“当时我跟你一样,不信邪,觉得自己本事不小,如若连自己女儿的性命都救不回来,要这天眼何用。” “我硬闯阴曹地府,要求阎王改生死簿,让我女儿还魂重生。阎王爷警告我,扰乱天地阴阳秩序,乃逆天而为,必然没有好结果。我当时一心只想救我的孩子,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么多,我在地府里大闹了一场,强行把我女儿魂魄带回阳间,老天降下天谴,我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 宁疏看着黑白相框里的小女孩,说道:“您还是没能把她救回来。” “她已经往生投胎了。”她眯着眼睛,说道:“今生缘今生了,缘尽了便不应再强求。” 宁疏却愤愤说道:“我走到这一步,什么仙根道骨,都不是我刻意所求,我的初衷就是保护我的家人,保护我的爱人,如果这些都不能做到,谈什么得道成仙!” 老妪神神地看着她,虽然她双眼盲瞎,眼瞳混浊,但是此时此刻就像是真的能够看清她似的,一眼望进了她的心里。 良久,她叹息一声,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告诉你一个法子,算是报答这个孩子当初对我的善举。” “谢谢婆婆!” 老妪说道:“仙根道骨乃是世间奇绝的珍宝,能救任何人于危难水火,有逆天改命的能效,你若愿意将自己的仙根道骨贡献出来,给他重造骨血,必能重新为人。” “仙根道骨。”宁疏急切说道:“需要怎么做,请婆婆指教!” 老妪面露疑色:“当真没有任何犹豫,要知道,没了仙根道骨,要想得道可就难了,百年之后,重入六道轮回,你这一世的功德和本事,全都烟消云散。” 宁疏点头:“我知道,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 “你还真是…”盲眼老妪不住摇头:“情海如苦海,希望将来有一日,发现所爱非良人,你切莫后悔才是啊。” 宁疏回头看着沙发上呆坐的陆铮,摇摇头:“我这一刻便不后悔,至于将来如何,我不会去想,求婆婆指点我办法,这仙根道骨该如何取来。” 老妪说道:“若我还年轻,自可以帮你,只是现在我天眼盲瞎,修为更是大减,无法承受取仙根的天雷惩戒。” “天雷惩戒?” “是,取人仙根道骨,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必然会受其反噬和惩罚,三道天雷便是代价,所以取仙根之人,要么铜墙铁骨,要么一生福泽,要么…便是麒麟的命格。” ☆、强人所难 一个月后,宁疏再见到傅南生, 是在香港太平山顶。 月色冷清寂静, 远处的双层小洋房, 寂静至斯。 庭院早已经摆放好了茶具,竹叶青余烟袅袅。 傅南生从来都是有生活情调的男人,无论是生活困窘, 还是略微宽松。现在的他看上去倒是意态从容,手里衔着一根烟, 火光微明微弱。 曾经无数次,宁疏做梦都想杀了他, 恨死了他。 恨他骗他,恨他害惨了陆铮,她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 见到他,冲上去狠揍他一顿, 对他歇斯底里的狠狠发泄一通。 然而再度见面, 她终究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与他隔着浓郁的夜色, 遥遥相望。 他似乎早已经预料到她会过来, 桌上连马卡龙小甜点都准备好了。 傅南生对她挥了挥手,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两个酒窝淡淡的。 宁疏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傅南生,你过得很好。” 听到这个称呼, 他的神情还是溢出微妙的变化,傅南生,而不再是南生哥。 “你怎知我过得很好?”他反问。 住在香港富人居住的太平山顶,放眼便能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在寸土寸金的地界,拥有这样一栋精致小巧的洋房,他怎么能生活得不好。 “是一位富商请我过来,当他御用的风水先生,这栋房子是他给我的,当然,在闲暇的时候,还能自己赚一些外快。” 宁疏点点头:“现在没问题了么?” “你说命格,当然没问题了,否则我住在这样的地方,只怕早就让这富贵之气冲进了阴曹地府。” “恭喜。”宁疏没什么表情。 “我心里怪我,这很正常。”傅南生淡淡说:“我把你心爱之人害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应该怪我。” 宁疏恨恨地看向傅南生:“陆铮之事还在其次,他既然是自愿与你转化命格,自愿赴死,我无话可说,毕竟当初是他对不起你在先,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 傅南生端茶的手微微一颤,却听宁疏继续说道:“让我意不能平的,是你,这么多年,呆在我身边,住在我的楼对面,和我成为朋友,甚至我早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家人,我的哥哥,你还对我舅妈,对我家人那么好,结果这一切…” 她咬牙切齿看向他:“这一切都是伪装,假象,从始至终你都在隐瞒我,前一秒与我拉勾要当一辈子家人,下一秒关起门来,你便苦心孤诣谋划让狗娃离开我,让小蝴蝶勾引狗娃,给他高考下睡蛊…傅南生,你真的让我的心凉得透透的。” 听完这番话,傅南生低垂眸子里难免有波澜涌动。 “不是,我对你,对你家人都是真心。” “真心套路我。”宁疏冷哼:“当初你搬到我家对面,就是为了…” “宁疏!”他突然抬起头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早几年前我就对陆铮下手了,何必等到今日,何必要提炼僵毒,让他不会那么轻易就入了阴曹地府让你们永生不能相见,你但凡用脑子想一想…” 他因为情绪激动,察觉到自己说太多,于是立刻收住,喃喃说道:“这次来找我,必然有求于我,但我事先说明,僵尸毒无药可解,别的我都可以帮,让他重生为人,我无能为力。” “有办法的。”宁疏连忙说道:“我用仙根道骨重造他的骨血,可以让他活过来变成正常人!” 傅南生猛地站起身:“你在胡说什么!” “南生哥,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宁疏也站了起来,朝他走近几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我不会同意。” “我知道,让你承受天雷这个…”宁疏咬牙:“的确强人所难。” 傅南生冷笑:“天雷,你以为我怕这个。” 宁疏看着他。 “你庇护我这么多年,我欠你情,若是别的什么,就算要了我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宁疏不解地看着傅南生。 傅南生闭上了眼睛,对她说道:“房间我给你准备好了,远道而来很辛苦,休息吧。” “傅南生!” 他头也没回,进了屋子里。 房间布置得相当精致,可见傅南生的确是用了心,桌上有安神的熏香,恍然想起,今天晚上正好是十五,是魅骨发作的日子。 以前十五,宁疏总是带着傅南生给她缝制的草药香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反应,以往的种种回忆漫上心头,宁疏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些微不一样的滋味。 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并没有锁门,宁疏带着满身草药香,推门进去。 傅南生敏锐地睁开眼睛,却并未发一言。 宁疏站到他身边,咬牙道:“南生哥,只要你愿意救陆铮…” “让你做什么都愿意?”傅南生翻身而起,一把将她拉过来按在床边,声音很冷很硬:“让我睡你也愿意?” 宁疏在他身下,身形颤抖得厉害,从始至终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他就这么好,值得你做这么多?” 傅南生声音很冷很硬,同时发了疯一样的嫉妒:“你可想清楚,落子无悔,我跟我好了,这辈子就不要想其他人,我是不会允许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想着其他人。” 浓郁的夜色里,一盏袅袅的熏香,催人意乱情迷。 他低头便要吻她,宁疏别开头,那枚灼热的吻落在了她颈项的位置,他发了疯一般啃咬她,带着些微报复的意味,与过去那个温润如玉的傅南生判若两人。 从始至终,宁疏紧闭着眼睛,身体因为紧张而绷得很紧。 傅南生终于还是停下了动作,他顿了很久,然后翻身坐在边上的。 她并非自愿,而他已经意兴阑珊。 宁疏翻身起来,坐在床边上,背对他,身形微微颤栗。 “没有了仙根道骨,你就是普通人。”他的声线因为□□的催生而变得不那么稳:“我想让你怎样就怎样,你想清楚了,凡事都有代价,三道天雷,我不会白白领受。” “谢谢你,南生哥。” 宁疏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几日,傅南生饶有兴致地带着他逛香港,她不敢催促傅南生启程跟她一起回去,只能依着他,陪他四处走走。 “要不要把叶英俊叫出来,这小子现在在贵族学校念书,我见过两次,还挺有富家大少爷的样子。” “不用。”宁疏连忙说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了这边,他现在是冲刺的重要阶段。” “好。” 傅南生爽快答应,每天带宁疏去逛街,买了很多衣服,把她打扮得光鲜亮丽,又带她去知名的餐厅酒店轮番吃了一遍,他想让他知道,即便是没有陆铮,留在他身边,陆铮能给她的,他照样能给她。 宁疏耐着性子陪着傅南生尽兴,傅南生终究没有为难她,那晚的事情也没有再发生,一周后,傅南生将机票放到茶几上,递给宁疏。 “这些日子你倒是很能沉得住气,你过来,陆铮没关系么?” “之前有人给了我一颗红豆,能让他暂时沉睡,现在他呆在家里,他的母亲会好好保护他。” “我最后问你一遍,真的想好了?” 宁疏点头:“我从来没有犹豫过。” 从一开始,她便打定了主意要做这件事,从来没有犹豫,陆铮值得她做这一切。 第二天,傅南生便与宁疏一起飞回了江城。 傅南生说抽拔仙根道骨,需要进行事先的准备,首先要有两样上古法器加持,宁疏的降魔杖算其一,另一件,便是之前得道的环鱼玉佩,不过这件玉佩他借给一个朋友了,需要向那人取来。 在傅南生回来的前一晚,宁疏解开了他沉睡的符咒。 “陆铮,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可能我就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她难以抑制内心的酸涩,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你要乖乖的啊。” 陆铮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掉眼泪的模样让他内心翻涌起一股子难以抑制的情绪,他学着那晚她所做的,将她揽入怀中,亲吻她的嘴唇。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她好过一些,她应该也很喜欢这样吧。 果然,她笑了。 看着她的微笑,他莫名也感觉很开心。 “陆铮,你想不想做一些更开心的事情。”宁疏擦掉了眼角的泪痕,抬头问他。 他不解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宁疏拿起边上的刀子,隔开了自己的手腕,一抹嫣红的鲜血涌出来,陆铮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甘甜醇美的鲜血让他难以抑制心内的欲望。 想要。 宁疏将手臂递到他面前,他别过头去。 不,不能,他不能对她这样。 “没关系,你要尝尝看,只有恢复血肉之躯,我们才能真正在一起。”她将手臂递到他的嘴边,终于,陆铮还是没有忍住,一口咬了上去。 甘甜的鲜血入口,他整个人变得躁动起来,抱着她的手腕,根本无法控制开始疯狂地大快朵颐。 宁疏紧皱着眉头,任由他吸食她的鲜血。 然而陆铮还是刹住了车,在他身体感觉到饱满以后,他便立刻放开了她,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感受着满嘴的血腥味道,他居然感觉到懊恼,痛苦,连连后退,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吸食她鲜血的自己,讨厌忍了这么久还是控制不住的自己。 却不曾想,这时候的宁疏将他拉过来,吻住了他的唇,缠绵交织间散发中浓郁的血腥味,与此同时,她牵引着他的手,顺着衣角缓缓探入。 他的身体开始充血,开始感觉到沸腾,脑子里嗡嗡作响,感觉到身体仿佛有一处快要爆炸。 他无师自通地扯了扯她的裤子。 ☆、重塑骨血 在陆铮紧致的怀抱里,那一整夜宁疏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中, 她忽上忽下, 奔跑着,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将去往何方。 她醒过来, 陆铮躺在她身边,好奇又温柔地打量她。 还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她的脸颊, 似讨好一般,弄得她很痒。 宁疏咯咯笑, 抚摸他的头。 可爱又温柔的僵尸先生啊。 “今天晚上跟我去一个地方吧。”她对他说。 虽然不是很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可是陆铮还是点了点头,反正知道她一定是对他好的。 陆铮对宁疏的依赖感超乎寻常, 就连母亲姜如辛想要靠近他,想要亲近他都变得异常困难, 姜如辛很嫉妒, 当天中午, 她和宁疏, 还有他们家的风水先生林清平吃了顿饭。 “今天晚上我会请傅南生帮忙, 重塑陆铮的骨血,届时需要林先生控制住陆铮。” “没什么大问题。” 以林清平的本事,他自然有办法控制住区区一只僵尸 。 姜如辛对宁疏的态度好转了很多,尤其是得知了她将用自己的仙根道骨来重塑陆铮的血肉,即便是硬气了一辈子的她, 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对她服软,好言感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真的。” “或许你不用改跟我道谢。”宁疏看着她:“你欠别人一句真心诚意的道歉。” 那个别人当然就是傅南生。 姜如辛是第一次跟傅南生见面,她跟在宁疏身后,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有愧于人。 林清平看着傅南生,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小子,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傅南生说道:“师傅,这些都是拜您所赐。” “你真的肯出手救他?”林清平似乎还有些不能相信:“三道天雷,不是那么好受的。” 这时候姜如辛道:“只要你能救我儿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傅南生看向宁疏,喃喃说道:“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但是她能给我。” 他眼眸中涌动的情愫姜如辛没有看出来,倒是林清平看出来了,他张了张嘴,想到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宁疏跟傅南生进房间的时候,陆铮简直要疯了,似乎有所预感,一个劲儿拉着她,抱着她,不让她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嗷呜声。 宁疏回抱着陆铮,轻轻安抚他:“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没关系。” 林清平难以置信:“僵尸嗜血成性,没想到居然能让你驯化成这个样子,即便是不变回人,又有什么关系。” 姜如辛听见这话便不满意了,但她还是很识时务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有求于人。 林清平用符咒控制陆铮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宁疏走进房间,眼神里怀着深切的眷恋和不舍,似乎已经提前预知了她想做什么,宁疏和傅南生进入了房间,关上门。 陆铮用力挣扎,想要冲进房间里,林清平费劲地控制着他,显得有些吃力。 房间里,四个香炉袅着檀香,让人心神宁静。 宁疏赤着半身坐在中间,傅南生在她的身后,用朱砂笔在她的背上画下复杂的圆形符文。 彼时,天机风云色变,隐隐有闷雷声,闪电在云层中疯狂游走着,越来越近。 “你会有事么?”宁疏闭着眼睛问傅南生:“虽然是麒麟骨,但是毕竟是天雷…” 傅南生一边在她背上画着纹路,一边淡淡说道:“关心我?” “当然关心。”宁疏柔声道:“这件事你完全可以拒绝。” “那样你会恨我吧。”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便要与我交易。”宁疏平静地说:“以自己的东西来交换别人的东西,你情我愿,这很公平,但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东西不能交换,那就是人的感情。” 傅南生继续手上的动作,并不言语。 “前段时间在香港,我害怕你后悔,一直避而不谈。”宁疏继续说道:“现在我必须告诉你,即便你为了我受了三道天雷,我依旧不会爱上你。” 傅南生的手微微一颤。 瞧这女人,固执起来真够绝情的。 他轻笑一声:“这种时候,你对我说这样的话,相当不明智,因为我随时都可能反悔,再想找一副能顶天雷的麒麟骨,难如登天。” 宁疏当然知道,但是这些话,她不能不说。 这一世,她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但请求傅南生做的这件事,终究是对他不起。 “不用感觉到愧疚,时间是个好东西。”傅南生继续在她背上勾勒符文:“你留在我身边一天,我便对你好一天,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的身体和你的心,都会完完全全属于我。” “至于陆铮,他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傅南生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磁性,有催眠的功效:“重塑骨血,他便重生为人,你知道,初生的婴儿,是不会有任何情感和记忆的。” 宁疏猛然睁大双眼。 陆铮…会忘了她么? 背上的符文终于完成,傅南生附身过来,在她的背部印下浅浅的一吻:“最后的机会,你好好考虑,即便是现在后悔,也没有什么关系,以你的本事,庇护一只僵尸过完余生,绰绰有余,如果真的没了仙根道骨,你自身难保,如何兼顾他人。” 宁疏眼角有泪花闪过,锥心刺骨的痛并不是来自于所有努力付诸东流,而是他即将会遗忘她,正如外婆所说,情海,是世界上最大的苦海啊。 “我不想他的余生,活成行尸走肉。”宁疏睁开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动手吧!” 傅南生深呼吸,定了定心,说道:“跟了我,你不会后悔。” 抽拔仙根道骨,并不容易,背上的符文是为了让她不至于因为剧痛而昏死过去,但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就像活生生从人的身体里取出一块骨头来,那样的剧痛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傅南生将毛巾塞在她的嘴里让她不至于因为疼痛咬断自己的舌头。 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声从房间里传出来,陆铮被林清平用施了咒术的铁链子捆绑着,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她的惨叫声,陆铮彻底疯狂了,用力挣脱铁链,想要冲进房间里,可是那铁链是下了咒的,越是挣扎,便捆得越紧。 陆铮气喘吁吁,目不转睛盯着房间门,眼睛都要瞪出血了。 他痛苦嚎叫着,挣扎着想要朝着那扇门爬过去。 姜如辛受不了自己儿子痛苦成这样,她对林清平说:“你就不能让他睡着么?” “待会儿仙根道骨取出来,重塑他的血肉,必须是在清醒的状态之下进行。” 姜如辛走过去抱着陆铮:“儿子呀,你别这样,妈妈答应你,等好起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妈妈再也不会逼你做不愿意的事情,你要是喜欢她,妈妈一定会把她留在你身边!” 林清平看着姜如辛,摇了摇头:“这女孩明显跟我那小徒弟有过约定,你之前拿了他的命格,现在又想抢他看上的女人。” 姜如辛悻悻地说:“那又怎样。” “别忘了这次的教训,狗急了还要跳墙,别说是他这样的小狼崽子。” “哼,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掀开,外婆冲进房间,呵斥一声:“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林清平拦住了外婆,说道:“是你孙女自愿献上仙根道骨。” 外婆一把推开她,用力敲打着房间门:“宁宁,不要做傻事,不值得啊!” “值得不值得,你孙女心里有数,你放心,只要能救回我儿子,将来荣华富贵…” 姜如辛话音未落,外婆哄着眼睛冲过来,一巴掌拍在姜如辛脸上,她白皙的脸颊生生被扇出一道红印。 “你,你敢打我!” “都是你做的孽!好好的三个孩子,让你害成这样!” 宁疏痛得快要晕厥,傅南生何尝好受,仙根道骨不是想取就能取得下来,轰隆隆三道天雷,砸了两道在他的身上,硬撑着一口气,他从她的脊背骨,生生抽出了一条玉带状的物件。 一时间,降魔杖四方法相同事发出愤怒地嚎叫生,最后一道雷电从天而降,劈斩在傅南生的天灵盖位置,他被打得近乎晕厥。 房间门被人推开,外婆冲进来,一把抱起虚弱的宁疏,手摸向她的脊梁骨。 仙根道骨已经被抽离,额头上的红色印记也已经缓缓消失,她重新变成了普通人。 外婆长叹一声:“孽债,都是孽债啊!” 傅南生全身颤抖痉挛,但他依旧紧紧抱着那一条玉带状的骨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根道骨…”林清平伸手去接,却被傅南生闪躲开,并没有让他碰到。 “你不把东西给我,我怎么帮陆铮重塑血肉。”林清平说:“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没有办法…” 他话音刚落,傅南生却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朝着陆铮走了过去。 手里怀抱的是他的珍宝,绝对不可以假手任何人,他不信任任何人,自小便是如此! 陆铮目光死死盯着对面床上的女孩,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痛苦至极,可是眼睛里流不出任何东西,他只是一句僵尸,讲事实没有任何情感的啊! 可是为什么会感觉那样心痛,仿佛要失去了全世界。 他终于放开了嗓子,大声嚎叫着,惊天动地。 傅南生剥开他的衣服,手落到他的脊梁骨位置,一把匕首隔开他僵硬的血肉。 “啊!你,你干什么!”姜如辛看到自己儿子血肉模糊的背,吓得赶紧扑过来想组织傅南生,却被林清平拉住。 “重塑骨血,当然要剥皮抽筋拔骨,否则如何涅槃重生。” ☆、前尘往事 那一晚,宁疏做了一个梦。 梦境迷迷蒙蒙, 她是梨园的小花旦, 坐在墙边的葡萄架下, 一边修补着今晚的名旦映映雪姑娘的头饰贴片,映映雪姑娘内院唤道:“小宁,今天晚上有贵客要来听戏, 你快些贴补,别耽误了时辰。” “好的, 映雪姑娘。”宁疏连声答应下来,嘴里轻声咿咿呀呀哼着小曲儿:“忽听得叩门声惊扰佛堂, 世外人苦修行了却尘缘。” 忽而,外面有人叩响了篱笆门。 宁疏抬起头,却见来的人, 却是一身戎马军装的叶英俊。 “弟弟来了?”宁疏笑起来,却见他穿着规整的军装, 笑容倏尔收敛:“又要走?” 叶英俊走过来, 牵了椅子坐到宁疏身边, 从包里摸出两个冰糖葫芦:“给你带了好吃的。” 宁疏背过身去, 不肯理他:“回来呆不过一个礼拜, 又要走,你还真是忙得很。” 叶英俊将冰糖葫芦喂到她嘴边,宁疏赌气推开。 叶英俊叹息:“国破山河在,不能不走,等到战事平息, 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宁疏敛着眉头,还是接过了他手里的冰糖葫芦,对他说道:“就这样说好了,你我,还有映雪姑娘,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 叶英俊抿了抿嘴角,轻轻抚着她乖巧的脸蛋:“你和我,没有映雪姑娘。” 就在这时,映雪姑娘从房间出来,看到叶英俊,连忙挽了挽耳际的发丝:“英俊来了,怎么,又有战事?” “嗯。”叶英俊起身,不咸不淡应了声。 宁疏看着映雪姑娘眼眸中闪动的情愫,她嘻嘻一笑,说:“映雪姑娘,我先进屋贴补头饰,你跟我弟好好道别哦!” “姐,你等着我回来。”叶英俊叫住她:“一定记得等我。” “我当然会等你啊。”宁疏说:“你是我弟弟哎。” 一刻钟后,映雪姑娘回了房间,脸色低沉。 “映雪姑娘,你跟我弟弟说什么?”宁疏好奇地问。 “他说让我好好找照应你,在这班子里别让人欺负你了。” 当天晚上,梨园迎来了一位贵客,包了今天的场子。 却不知是怎地,那一晚梨园的名角映雪姑娘见了红,闹起了腹疼,死活不肯上场,可是包场的那位爷,轻易得罪不得,班主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这时候映雪姑娘出了主意,可以让宁疏顶替她上场。 宁疏平日里跟着映雪姑娘吊嗓子,本事是有的,《墙头马上》的唱本也熟悉,只是从来没有登过台,紧张得脸蛋都白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宁疏被上了面妆,戴上了头饰,这就被推上了舞台。脚底下一片轻飘飘,浑浑噩噩中,唱起了:“出绣房再穿过荼靡架底,绕池塘踏曲径芳草萋萋,到花园探外界恍若隔世,霍然见心晴朗杏眼迷离。” 她声音略嫌稚嫩,不过克服了心头的紧张之后,便咿咿呀呀从容唱了起来。 “小姐,你瞧,这墙外的景色多好看呀。” “是呀,好一派□□也。” 便在这时候,她秀指一点,却见台下有一英俊男子端坐在正中央的位置,眸色深沉如夜,目如寒星。 宁疏倏忽间心底头涌起两句诗: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用来形容他的深邃的眉眼,岂非正好。 恰是这时候,轮到旦角的唱词,看着台下的男子,她竟然愣了愣,没跟上节奏,漏掉了两拍。 惨了惨了,要在他面前丢人了。 她立刻开口唱道:“看墙外红男绿女将春踏,无意为叉子千红春天迷,唯感叹□□匆匆如过隙,惜芳菲莫负明媚花期。” 糟糕,为什么声音在抖,啊啊啊,完蛋了! 班主在台下面急得恨不能以头抢地,果然小丫头还是小丫头,哪有什么经验,这下可完蛋了,梨园班子的招牌都要让她砸掉了。 那一晚的场次,尝过了墙头传情这一出,便结束了,下一场在明晚,宁疏晚上回去之后,被班主狠批了一顿,连带着映雪姑娘也跟着挨骂。 班主走后,映雪姑娘将宁疏拉倒边上,神秘兮兮问道:“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陆家的大少爷啊!” “咦?” 宁疏想起刚刚台下坐在正中央的男人,她不禁红了红脸:“他…很好看啊!” “陆家可是咱们江城首屈一指的商户,听说生意遍及全国,大少爷刚从国外留洋回来,思想新潮,一般而言这种维新人物都是看不上咱们这些唱戏的,不过这位大少爷真的很喜欢听戏啊,经常光临咱们梨园班。” “这样么。”宁疏说:“以前都没有见过他。” “以前你都不上台露脸,那有机会见他,今天这出《墙头马上》是他最喜欢的本子,明天也许他还会来呢,明天你还想上么?” “我今天表现不好。”宁疏垂首,失落地说道:“唱慢了好几句。” “没关系,明天我依然装病,这样你就能上台了。” “装病?!”宁疏难以置信看向映雪姑娘:“你是装的啊?” 映雪姑娘眼见说漏了嘴,连忙圆道:“哎呀,我这不是为你制造成名成角儿的机会么。” “啊,谢谢映雪姑娘,可是我今天搞砸了。” “没关系,第一次登台,不怕出差错,有经验之后,就会好起来了。” 宁疏一整天都在准备,可是晚上班主说什么也不肯让宁疏上台了:“映雪姑娘,今天晚上说什么,你都必须上台,咱们善徽班的名声招牌,可全都落到你的身上了,那小姑娘现在还不是时候,还需要再积累积累。” 宁疏躲在柱子后面偷听班主和映雪姑娘的讲话,忐忑难安,班主应该不会再让她上台了吧。 果不其然,映雪姑娘走出来,只能无奈地对她要摇了摇头:“过来给我上妆面儿吧。” “好的映雪姑娘。” 虽然知道不能强求,但是宁疏心里还是隐隐有几分失落,她其实挺想唱的,唱给那个人听。 映雪姑娘登台的时候,她便躲在台幕后面偷偷打量那个人,他眉目清隽,举手投足气度不凡,真的好生英俊啊! 这时候姑娘晓红端了茶水瓜子盘出来,宁疏问她:“可是盛给那位先生?” 晓红见宁疏脸色绯红,立刻知晓了她的心思:“哎哟我独自有点痛,小宁你帮我给陆先生盛过去吧,谢谢你!” 宁疏接过了托盘,冲她微微一笑:“谢了。” 端着果盘来到他面前,宁疏的手一个劲儿地颤抖。 他目不转睛盯着舞台上的角色,低声对身边人说:“李千金似乎不是昨晚登台的那位。” 边上人解释:“昨晚名旦映雪姑娘身又不适没能登台,临时替换了人。”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不再多言。 宁疏将茶水盘盛到他的面前,说道:“先生慢用。” 感受到他目光望了过来,宁疏心里头突突的,感觉天旋地转,脸色更加绯红。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只驻留了一小会儿,便已开了,宁疏却感觉那几秒钟,是她人生里意义最重大的时刻。 以后无数个夜晚里,她都为那几秒的停留而心悸。 再见到这位陆家少爷,是在女师高的学堂外,台上有激进的学生正在发表演讲,下面站了不少青年仁人志士,呐喊宣誓。 “同志们,华夏已经到了灭族灭种的时刻了,外敌环伺,可是国内还是四分五裂,军阀割据,各自为阵,根本不顾咱们家国破碎。” “同志们,咱们要团结起来,外争国权,内惩国贼!” “外争国权,内惩国贼!” “外争国权,内惩国贼!” 一时间群情激愤,宁疏被激动的人群挤到外面,她伸出手,也想要跟着喊几句口号,却险些摔倒,便是这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掌扶住了她。 宁疏回头,英挺的面容映入眼帘。 这双眸子,怎地这样熟悉。 这不就是她如杜丽娘般春日里入梦幽会的心上人么? “你是…李千金?” “嗯?” 他扶稳了宁疏,倏尔笑了起来:“我记忆力应该不错,你是那日登台出了洋相的李千金。” “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的李千金。 隔着浓墨重彩的面妆行头,他竟能一眼将她认出。 宁疏臊红了脸:“对,对不起。” 他清浅一笑,竟然笑出了风光霁月的神采。 “对什么不起?” “先生您包场看戏,我没有唱好,让您错付了茶钱。” 他说:“凡事总有第一次,以后慢慢练习,总会好的。” 宁疏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谢谢先生。” “你叫什么名字?” “宁疏,安宁的宁,疏影横斜的疏。”她脸色越发红润,鼓起勇气,问他:“先生您呢?” “我姓陆,名铮,字南生。” “噢,南生哥,你好。” ☆、终章 与陆少爷相遇之后的当天晚上,宁疏在梨园外的马路上, 给一位行将饿死的盲眼老妪买了一块血米糕。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而宁疏却只当她是胡言乱语, 并不曾例会。 再后来,陆家那少爷不顾全家人反对,娶了梨园戏子, 沦为全城笑柄。然而夫妻伉俪情深,出双入对一刻也不曾分离, 笑柄渐渐传为佳话。 所有人都道陆家少爷爱妻情深,梨园戏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只有宁疏知道,白天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有志青年陆家少爷, 和晚上万尽百般花样,折磨她求死不能的南生, 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宁疏咨询过很多西洋医生, 得知了丈夫这样的情况, 也许就是精神分裂症, 他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与平时的他完全不同的人格。 可是西洋医生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治疗陆少爷的病,加之白天的陆铮少爷愿意配合医生,可是晚上的南生,将宁疏欺负在身下的时候,却一遍一遍质问她, 究竟爱谁。 她爱的人究竟是谁,当初梨园初遇,一曲《墙头马上》,她对他一见倾心,她爱的人是陆铮,教会她念书认字,教会她英文,给她念胡适之的白话新诗,他们一起在剧院排练易卜生的话剧《娜拉》…陆铮告诉她,即便是女孩子,也须得独立自强,学习西洋的文化和思想,切不可做那《墙头马上》的李千金,随波逐流,依附于封建父权和夫权… 他带她进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新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不再是卑下的梨园戏子下九流,而他也不再是陆家高高在上的少爷,他们的身份地位人格尊严都是平等的。 而这个人,也绝对不是每晚欺负她的南生,满身鸦片膏子味,熏得她喘不过气来,逼着她要服从她,绝对不可以违抗他的意志的南生。 南生就像大清国将亡未亡的陈腐僵尸,肉身未死,心已经死了。 而陆铮的脚步已经迈入了新世界。 如此几年反复纠缠,宁疏身心俱疲,终于决定逃离南生的魔爪,投奔她在外征战的弟弟。白日里陆铮为她准备了包裹行囊,告诉她,等他数年,他已经联系了不列颠最好的医生,病愈之后,便回来寻她。 然而当晚宁疏还未出城外,便被家仆追上,陆家夫人连夜奔逃,传出去岂非大耻。 宁疏被南生囚禁在陆家阴暗的地下室里,受尽了折磨,她来不及等到第二天的日出升起,便咽了气,带着腹中两月的孩子,离开了人世。 在她气绝身亡的那一瞬间,陆铮转醒,见到的却是一具冰冰凉的尸体,他痛不欲生,精神失常。 三个月后,已经师座的军阀头子叶英俊率兵占领江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陆家那个早已经疯魔的大少爷。 一段作古的历史,回望满眼烟尘。 - 大梦一场,一梦三年,人间已经换了天。 薄扶林道,宁疏穿着学士服从校园里走出来,有朋友邀约,今晚去弥敦道的酒吧庆祝毕业,她婉言谢绝了。不远处,一身西装笔挺的傅南生站在车前,遥遥望见,他和煦微笑,勾勒一抹浅淡酒窝。 有个红衣服的小姑娘迫不及待跳下车,朝她跑过来,扑上她的身体,喊道:“妈咪!” 宁疏抱起她:“小圆子,你怎么来了?” 小丫头声音糯糯的:“我和哥哥求傅叔叔带我们过来看妈咪的毕业典礼,可是路上塞车,现在毕业典礼都已经结束了,好可惜看不到。” 车窗里,有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探出头来,他皮肤很白,不像圆子,脸蛋挂着两坨鹅蛋红。 傅南生拿出手机,对他们说道:“我给你们拍个照,留念。” “好啊。” 宁疏抱着小圆子,手里还牵着团子,站在大学门口,笑容灿烂。 “咔嚓”一声,容颜定格。 那天晚上,傅南生与宁疏坐在太平山顶的旋转咖啡店,俯瞰着整座香港城的灯火。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 “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现在才长大么。” 宁疏看向正在边上的童趣屋玩耍的兄妹俩:“要说为母,我可是从十二岁开始,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两个小家伙的母亲了。” “今天晚上,兴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坐在这里喝咖啡。” 说话间,傅南生从递给宁疏三张机票。 宁疏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回去看看你的亲人吧。” 她颤抖的手接过那三张机票,上面写着她,还有两个孩子的名字。 “傅南生…”她难以置信:“你肯放我…” “说什么放不放,好像我囚禁你和孩子似的,这三年,难道不是你自愿留在我身边。”傅南生谦逊微笑:“机票是明天的,晚上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早我让司机送你,我就不送了。” “南生哥…” “当然,你还有另外的选择。”傅南生眉眼温柔:“如果明天早上我醒过来,依旧能看见你陪在我身边,我们就去民政署登记结婚,我会把你的孩子,当成是我亲生的孩子,我们一起扶养他们长大成人,即便是老得走不动路了,我依旧要牵着你的手,带你去维多利亚港看夕阳…” - 一封不具名的邮件,辗转传到了陆铮的邮箱里,他看着照片上容颜清秀的女人,还有两个孩子,微微蹙了蹙眉。 这个女人,他时常在梦中遇见,有时候她穿着梨园花旦的戏服,唱着一支“出绣房再穿过荼靡架底,绕池塘踏曲径芳草萋萋,到花园探外界恍若隔世,霍然见心晴朗杏眼迷离”的《墙头马上》。 而有的时候,她拿着符纸对他说:“陆铮我给你念个止疼咒,这样你就不疼了。” 还有好多好多的碎片和画面,很难拼凑得完整。 也许,这些都是前世的记忆吧。 他不再多想,陆氏企业的游乐场经过一段时间的整修之后,今晚重新开业迎客,他已经换上了规整的西服,镜子里的男人,英俊笔挺,可是容颜却显得陌生。 你是陆铮,可陆铮又是谁呢? 这时候,陆简打开房门,对他说:“少爷,车已经候在楼下。” 今天晚上游乐场免费迎客,人头攒动特闹非凡,参加完剪彩的典礼,陆铮一个人站在灯火璀璨的摩天轮下,抬头仰望,背影萧条落寞。 “少爷,大家都在排队等摩天轮的开放。”有工作人员走过来提醒他:“是不是现在就要启动…” 陆铮回头,看到不远处摩天轮入口位置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大人和孩子们兴奋地等待着,想要坐上这么梦幻般的童话世界,俯瞰江城的夜景。 陆铮说:“再等等。” 等什么,他其实心里也没有着落。 好像曾经答应过什么人,要等到她,带她一起坐上摩天轮。 可是他的记忆却并不完整,他想不起来要等谁。 又过了几分钟,工作人员过来焦灼地说道:“少爷,不好再耽搁了。” 陆铮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就要到午夜十二点了。 “再等会儿。”他依旧固执地坚持。 工作人员只好讪讪离开,据说三年前这位少爷大病一场之后,行为也变得有些奇怪,兴许又犯了什么痴病。 这时候,有一个女人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抬头望向摩天轮。 “很美啊。”她说。 陆铮回头看了看她,礼貌地“嗯”了一声。 “你是在等什么人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等,你是呆子么?” 陆铮问:“你也是来坐摩天轮的?” “嗯。” “一个人?” “还有两个孩子,在家里。” “怎么不把孩子带过来?”陆铮好奇:“一个人跑来坐什么摩天轮。” 她微笑看向他:“你不也是一个人么。” 对哦,他也是一个人。 陆铮说道:“其实我在等人。” 她嘴角笑容渐深:“你怎么知道,你要等的人不是我呢。” 这时候,陆铮才真正抬起头来打量她,越看越觉得眉眼间似乎有熟悉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终于缓缓闭上。 记忆的漩涡,饶了很久很久很久。 这时候,摩天轮缓缓启动,他深邃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明火。 “我好像…”他偏头看向她,嘴角露出微笑:“在哪里见过你,在哪里呢?” 宁疏提醒他:“也许是在前世,你是热血青年学生,我是梨园小戏子,你教我民主和自由,我给你唱《墙头马上》;或者你是霸道总裁,我是十八线花瓶女星;又或者,你是陆铮,而我是宁疏。” “你…”陆铮困惑地看着她:“你是写故事的么?” 宁疏叹息一声:“陆铮,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娶回家当媳妇你看怎么样?” 陆铮:“……” 良久,陆铮微微一笑:“追我的女孩不少,但没见过这样毛遂自荐的。” “那你看我这毛遂自荐怎么样?” 陆铮微微拧起眉头,挑眉看她:“你这女孩,怎么这样,你这不是逼我拒绝你么…” 宁疏笑说:“拒绝我难么?” 陆铮想了想,如实回答:“还真的有点难。” “舍不得拒绝,那就答应咯。” 陆铮说:“哪有怎么容易的事,我又不认识你。” “你好好看看我。”宁疏面对着他:“真的不认识么?” 陆铮低头,仔细打量她的脸:“好像…有一点印象。” 这时候宁疏突然踮起脚,捧着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轻轻地碾压着,他下唇柔软,带着温度。 陆铮脑子一空,感觉身体已经飘在了半空中,无法思考。 他竟然没有推开她,竟然会舍不得推开她。 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陆铮突然感觉一阵心悸,隐隐的似乎听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 “我宁疏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一定会找到他!” “别说仙根道骨,就算要了我的性命那又怎样,我要救他。” “陆铮,再见了…” 有女孩用细长的嗓调捏着戏腔:“出绣房再穿过荼靡架底,绕池塘踏曲径芳草萋萋,到花园探外界恍若隔世,霍然见心晴朗杏眼迷离。” “即便是女孩子,也须得独立自强,学习西洋的文化和思想,切不可做那李千金,随波逐流,依附于封建父权和夫权…” “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 。…… 良久,宁疏抬眼问:“你还记得我么?” 在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陆铮牵起了她的手:“我在等你。” -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